第三章 後大學時代

歐陽畢業之後,很快就輪到蘇愛愛畢業了。

大四的時候沒什麽忙的,該學的都在前三年學完了,但即使學完了也得找點東西學學。

考證就像是一種感冒,一個人得了,就會很快地傳染給其他人,宿舍裏這個拿了×××證,那個也立即去考,即使覺得沒有用,也認為一證在手比較保險。

蘇愛愛宿舍裏最賢妻良母的孫小美,因為遠距離戀愛,浪漫情懷無處宣泄,隻能把熱烈的感情投入到偉大的考證事業當中。她率先帶領大家攻下一張又一張的證書,會計證、口譯證、報關證……考到沒法考了,又琢磨著要去考個普通話了。

晚上的時候,小美在宿舍裏讀報紙。

糖糖在整理小朋友寄給她的油酥茶,據說這兩人情人做不成了,依然可以做相互傾聽的朋友。蘇愛愛每每陪糖糖去查學校郵箱的時候都覺得萬分奇怪,她自己是完全想象不到和歐陽如果分手還能照樣聯係的情景的!

糖糖聽到小美的朗讀笑:“這次我堅決不考了,快畢業了,消停些!”

小美放下報紙,說得正經:“現在很多用人單位對普通話都是有要求的!多考點總沒錯!”

蘇愛愛躺在**翻手機,一天都沒收到歐陽的短信,心裏有點煩躁,說:“單位也要普通話證書?難道我沒有證書就不會說話了?我覺得吧,那些用人單位也不需要說話,一看那趾高氣昂的臉,老百姓就知道他們要說啥了!”

老錢在修眉毛,手一挑,一根眉毛下來,疼得她直吸氣,還不忘嬉笑:“嘿,愛愛,今兒個是怎麽了?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你是個憤青啊!”

蘇愛愛不說話了,繼續翻手機,她剛才下樓買東西,正好看到一個男生一手拿瓶一手插兜裏站在女生宿舍樓下,似曾相識的一幕讓她忍不住放慢腳步,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女生拎了水瓶跑下樓來,挽了那男生的膀子笑著說:“好了,走了!”蘇愛愛駐足,待到兩人就這麽手拉手走出她的視線,她又開始微笑,這兩人真酷似了當年的歐陽和她自己。笑完後又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蘇愛愛現在很迷茫,她不知道失去了學校這個聯係點,她和歐陽之間現在還剩下什麽?大學城在郊區,歐陽工作的通信公司在市中心,他就在市裏找了房子,來回一共要將近兩個小時,她不可能天天去看他,他也很難回來。

兩人現在唯一的聯係途徑就是打電話,但他上學時一打就是兩三個小時的電話粥已經不存在了,他要上班睡得極早,她怕他第二天辛苦,電話打著打著就勸他睡覺,他從一開始的堅持不聽,到後來嗯了一聲就去睡了,再到現在,她每晚都把手機放枕邊,等到的幾乎都是他的短信,有的時候是要加班,有的時候是領導有事,有的時候幹脆是“太累了,睡覺了”。

蘇愛愛無法說歐陽什麽,畢竟他上班的辛苦她無法體會,畢竟他是為了她留下來的,她也對自己說他工作忙,他很累,但她怎麽也無法釋懷每天的期盼就是聽到他的聲音,但每每夜裏等到的都是他短短的幾個字,像搬了個小木凳子,坐在夕陽裏,望著一朵花的凋謝,明明知道結局,卻除了等待什麽辦法都沒有,充滿了無力感。

老錢真的和那會經濟又會鋼琴的才子談上了,其間可歌可泣的曆史就不多描述了,總之結果是美好的,她描好眉毛準備出門,回頭贈小美飛吻一枚:“革命尚未成功,同誌尚須努力!”大搖大擺地出門了。

唉,同樣是戀愛,差距咋就那麽大呢!

蘇愛愛丟開手機上網,看到大企鵝的圖標,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點開了。

她越來越少去登QQ,本來上QQ就是為了和烈情聊天,但事實上,她和烈情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她一見到烈情就想起方歌,以至於後來都害怕在網上看到烈情了。

蘇愛愛想,那烈情呢?是不是和她一樣,不願意被對方看到,不願意未愈合完全的鮮紅傷疤又被人血淋淋地揭開一次?

才一打開,烈情的QQ就亮起來,約是留言,愛愛點開了,依然是紅火的大字,如烈情的個性一般,她寫:愛愛,不用擔心我,過往的那些事情,已經慢慢淡了,我會努力讓自己幸福的。

蘇愛愛愣了很久,下意識地去看留言日期,已經是上月的事情了。

她抱著腿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該發些什麽,離開了方歌,她的生活還在繼續,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她的身邊,每天有很多的事情發生,她被這些熱鬧、悲傷、寂寞弄得無暇去想方歌的事情,或者是下意識地避免去想,但是隻身一人在美國的烈情呢?她又是怎麽調節的?

蘇愛愛打開抽屜,翻出那張很久的照片,她一直把這張照片夾在《小王子》的書裏,不敢去看,害怕看到那已不在的少年的清潤笑顏。而今,她再次拿出來,看到一頭卷毛的烈情,看到梳著分頭最在意形象的皓子,看到規規矩矩站著的方歌,看到羞澀地笑著的她自己,居然有種驀然回首的感覺,大家真的在離開彼此的地方長大了,明明是那麽親密地肩並肩手拉手笑著的距離啊,現在已經在看不到的空間裏,無限地延伸了。那年初夏頭頂的蔚藍天空,那片碧綠的梧桐,似乎隻能留在照片裏了……

蘇愛愛咬著唇,打下:“烈情,你一定,一定能幸福的!”

很快,烈情的QQ又亮起來,原來她是在線的,她打:“愛愛,謝謝,世俗的簡單也許比較幸福,我也很想簡單,單純地活著,可是……已經不可能了。”

頭像再一次地灰掉,愛愛飛快地打下:“烈情,你一定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一定有的,我陪你一起等!”

頭像並沒有亮起來,但愛愛相信烈情一定能看得到,年少共喝一杯熱奶茶的友誼,說好一起擁有的幸福,一定會有那麽一天的!

躺到**的時候,歐陽還沒有消息,愛愛有點生氣,這樣每晚把手機放在枕邊等著算什麽呢!

突然,手機開始跳起來,來電顯示:歐陽公子。

手機一振,蘇愛愛就立即接了,接了後又有點後悔,等他等了那麽久,這算什麽!應該晚點接的!

於是,裝作很客氣地問:“喂,你好,請問找誰?”

那邊頓了一下,很快,歐陽低低的笑聲就傳了過來:“喂,你好,我找你!”

蘇愛愛抿了嘴笑起來,咦了一聲,無辜地說:“哦,你還記得我是誰呢!”

歐陽又低沉地笑,帶著幾分討好,幾分暗啞:“怎麽?生氣了?”

蘇愛愛又開始很厚道地覺得自己太孩子氣,多大的人了,又不是老要他哄著,不好意思起來,聲音一下子就變軟了,囁嚅著說:“沒有啦,你工作累不?”

其實他是最辛苦的人,她這樣耍脾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兩人說了一會兒的話,歐陽沒有問愛愛畢業的打算,似乎這成了兩人共同的默契,事實上,蘇老爸早就提過要愛愛回南京工作,他都幫她安排好了,但蘇愛愛一直拖著,不想傷父母的心也沒有拒絕,但也是不可能答應的。

歐陽問:“愛愛,你下輩子想做什麽?”

愛愛說:“做人唄,要不,做隻小狗也可以,好吃好睡!”

歐陽笑她:“就知道吃!”

愛愛不服氣:“那你想做什麽?”

歐陽頓了會兒,說:“咱們下輩子做兩隻老鼠吧!”

蘇愛愛厭惡地咦了一聲:“我最討厭老鼠了!”

歐陽低沉的聲音響起來:“如果有來世,就讓我們做一對小小的老鼠,笨笨地相愛,呆呆地過日子,拙拙地相戀、傻傻地在一起,即使大雪封山,還可以窩在暖暖的草堆,緊緊地抱著你,輕輕地咬你的耳朵!”

他念“輕輕地咬你的耳朵”,飽含溫情低悅的聲音打在寂靜的夜裏,像上好的天鵝絨緞子滑過耳際,蘇愛愛的耳朵一下子紅了。

明明是埋怨他的,明明是不安的,明明是看不到前方的路的,但在此時此刻,清風翻動著碎花窗簾,手機裏傳來他淺淺的呼吸……

啊,就這樣當一對呆呆的老鼠!

似乎是越到離別越懂得珍惜,蘇愛愛宿舍臨近畢業感情反而越發好,連平時習慣獨行的老錢都拉著愛愛去聽經濟才子彈鋼琴。

蘇愛愛看到經濟才子的第一眼就愣了,這人完全和老錢是兩個世界的人嘛!

才子戴了副無框眼鏡,笑起來,眼睛和煦地眯成一條線,唇紅齒白,和老錢的外露的張揚風情相去甚遠。

平日說話損得恨不得讓人把她舌頭扳直了的老錢,在這人麵前倒成了個名媛淑女,拉了凳子,對愛愛說:“坐,坐。”

愛愛傻傻地坐下了。

蘇愛愛沒有音樂細胞,她看到老錢拚命鼓掌的樣子也跟著拚命拍手,她想著鋼琴才子彈得好啊,但,她此時想的是如果早幾年她修經濟學的時候遇到這才子教就更好了,讓老錢使個美女計,分數一定比現在漂亮很多!

她心裏為這樣的遺憾流淚,一轉頭,看到老錢閃亮的眼。

噢,春天的陽光照進來,這世上又多了一名愛情的俘虜!

蘇愛愛想這次老錢的戀愛一定能成功了吧,難得驕傲如老錢棋逢對手,難得老錢用那樣熾熱的眼神去凝視一個人,但,這樣的難得很快就在幾個月後消失殆盡……

那一天,老錢很晚才回來,一回來就洗漱,也沒有加入愛愛她們的談話,一張伶牙俐齒似乎被鎖上了。

熄燈後很久,愛愛收到老錢的短信:“愛愛,你能來我**一下嗎?”

蘇愛愛披起衣服,踩著腳杠,摸黑到老錢的床邊,居然摸到一臉的濡濕。

蘇愛愛嚇了一跳,立即縮回手,正準備問就被老錢捂住了嘴:“噓,別叫!”

蘇愛愛壓低聲音問:“怎麽了?”

老錢的聲音在黑暗裏帶著踟躕,似乎是極難啟齒的事,小心翼翼地問:“愛愛,你身上有錢嗎?”

蘇愛愛更不懂了:“你需要借錢,到底怎麽了?”

宿舍裏就隻有人家問老錢借錢的份,哪天要是老錢伸手問別人借錢真是天塌下來了。

老錢抱住愛愛哇的一聲哭出來:“愛愛,我完蛋了,我和他的事情被學校知道了,他說辭職換我畢業,但是……愛愛,我懷孕了,怎麽辦?怎麽辦?”

蘇愛愛的腦子一下子被人敲了一下,嗡地一震,如果換成糖糖或許她還有理由相信,但是是那麽精明潑辣的老錢啊。

蘇愛愛說不出話來,一下又一下輕輕的麻木地去拍老錢的背,老錢纖細的背在她手下顫抖。

“沒事,我卡裏有錢,不夠就說我夥食費用光了,讓爸媽打。”蘇愛愛用力抱住老錢的肩膀,“老錢,別怕啊,沒事的,沒事的……”

蘇愛愛不停地念叨著“沒事的,沒事的”,脖子慢慢被老錢的淚水灌滿了。

女生的肩膀雖然不如男生寬厚,卻也是那樣溫暖,充滿安全和信任,任淚水浸濕衣領,她依舊告訴她,一切都會好的……

其實蘇愛愛想著就算自己沒有錢還可以問歐陽借,雖然情侶間不該涉及金錢交易但情況危急啊!

可是事情不用歐陽出手就解決了。

第二日中午小美就借著買水果之名拉了愛愛出門,塞了錢給愛愛。

小美吞吞吐吐:“那個……你們昨天的話我和糖糖都聽到了……”

蘇愛愛幹瞪眼。

小美掐蘇愛愛臉:“夜裏那麽安靜,你聲音又大!死人才聽不到!”

蘇愛愛在心裏默默吐了幾缸子血!

小美又說:“既然老錢隻告訴你,就是不願意其他人知道,那個……這是我和糖糖的錢,老錢出了事,咱們不可能不管,反正你就說是你的錢,我和糖糖還是當作不知道!”

蘇愛愛好笑,小美和老錢個性南轅北轍,在宿舍裏明明是最容易吵嘴的兩人,關鍵時刻卻又是這般挺身而出。

後來,老錢以準備論文為名,請假幾天,回來後,人消瘦了很多,妝也畫得更濃了。蘇愛愛在校園裏再也沒遇到又會講牛奶可樂經濟原理又會彈鋼琴的才子。

再後來,小美也碰上了麻煩。

蘇愛愛是打心底佩服孫小美的,這個嫻淑的北方女孩堅持了四年的遠距離戀愛,中途追求者的花招有的連蘇愛愛都跟著激動,但小美居然紋絲不動,本領堪比佛祖!

蘇愛愛疑惑過,問過小美:真的沒有動過凡心?一輩子就和這麽一個人在一起不後悔?

小美隻是笑笑:“兜兜轉轉換來換去,人就變麻木了!就會記不得心動的感覺了!我覺得,好的感情一次就夠了,對的人隻要碰見就要抓牢!”

無奈,這個“對的人”居然在小美收到S市某知名會計事務所offer時說要出國了!

整個513宿舍的姑娘們都憤慨不已,明明是小美的男朋友錯,全像自己男朋友錯了一般,開了個聲討大會。

糖糖說:“這種人,去死了算了!”

愛愛說:“拉回來,再教育,再溝通!”

“立即分手!”回來正常上學的老錢邊合上她的粉餅盒邊斬釘截鐵地說,“出來混,老公總是要換的!”

盡管各說各的,孫小美第二日居然包袱都不收,一大早掀了被子坐飛機去了趟北京。

過兩日回來,就開始報名上雅思課了,說是要共同進退。

人的一生中總能遇見一兩個這樣的女人,對感情永遠堅持自己的看法,認真規劃好了以後的路,異常執著地執行著。

往往,是這樣的人容易得到幸福的吧?

很多年後,蘇愛愛收到小美從荷蘭發來的電郵時,看著一家三口的合照,這般想著。

那年,那個一和男友賭氣就自己一人跑下樓哭,還要舍友跟在後麵追的女生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那麽勇敢了呢?

噢,原來最堅強的女性都活在自己的身邊哪!

蘇愛愛自己的麻煩也不少。

蘇氏父母每晚一通電話。

先蘇老媽上場:“最近忙不忙啊,吃要吃好,什麽時候回家啊?這禮拜回家嗎?”

蘇愛愛不想回家接受“回家工作洗腦大會”,連家都懶得回。

軟得不行就來硬的,蘇老爸搶過電話就吼:“我工作都幫你安排好了,給我回家!不管你有什麽理由,都給我回來!”

蘇老媽再度接過電話:“愛愛啊,你爸也是為你好,咱們就你這一個孩子,誰不想離得近一點在身邊呢!”

蘇愛愛每每這時候都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和歐陽打電話也說不出口,加上兩人又長久不見,怨氣積了不少。

愛愛不好發脾氣,隻在電話裏說:“歐陽公子,我這麽久沒見你,都要記不得你長什麽樣啦!”

歐陽隻是嬉笑:“好了,好了,這樣吧,我去學個什麽縮骨功,把自己縮小了,你隨身攜帶……”

這樣下來,兩人講話就懶散了很多。

小美問愛愛:“你和你家歐陽最近怎麽回事?”

愛愛隻是揮揮空氣,淡淡說:“沒什麽,感情淡了唄,總是會這樣的!”

其實,她舌頭抵住牙齒吐出那個“淡”字,心裏一抽一抽地疼。

她也不懂,明明那樣深的感情,那麽信賴的人,怎麽會這樣就變淡了呢?

大學的最後一夜,513宿舍集體裝箱打包,鬧騰得差點沒把房頂給掀嘍!

“啊,我都不知道我買了這件!”老錢從她的衣櫃拎了件吊帶出來,“這吊帶誰要?”

“我要!”

“我試試!”

一下子就成了換裝大會……

“天啊,我這兒還有這麽多的毛線!”小美直歎氣。

“啊,我說這條皮帶到哪兒去了,原來在這裏!”蘇愛愛站在凳子上翻著吊櫃跳腳。

“我想把我的王力宏帶走!”糖糖撲在床邊王力宏的笑臉上死活都不肯撕。

唉,東西變得越理越多!

理完已經是十一點了,大家躺在各自的**大喘氣。

“我的個天,比跑八百米還累!”糖糖說。

愛愛咕嚕:“我寧可收東西也不跑八百!”

突然,她的手機就在床邊振起來,是歐陽的電話,蘇愛愛接了,傳出來的卻是阿單的聲音:“喂,妹子啊!”

阿單自從去了拆遷辦就變成了閑人一個,人阿單說了:“當公務員,練就兩項專長就走遍天下都不怕了!一是看報紙,二是打八十!”

此人上班有事沒事就打個電話找愛愛嘮嗑。

蘇愛愛奇怪:“你和歐陽在一起?”

背景有點嘈雜,阿單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妹子,我們現在就在學校裏!”

蘇愛愛一屁股坐起來,這兩人難道是看到她要畢業了,良心發現來慶祝的?

她連忙說:“那我下來!”

阿單嬉皮笑臉:“別啊,別啊,你家歐陽有驚嚇,啊不,是驚喜,有驚喜給你!”隻聽電話裏有人罵了句,是歐陽的聲音,阿單悶哼了一聲,手機就重新回到歐陽的手裏,喂了一聲,一向都是揚起的音調,幾絲的漫不經心,卻打心底讓人愉悅。

蘇愛愛知道是歐陽,忙問:“什麽驚喜?”

歐陽在電話裏咕嚕了一聲,約是抱怨阿單,蘇愛愛笑了起來,一年了,歐陽和阿單站在這個校園裏,你一拳我一拳地嬉笑著,似乎變成了久違的光景。

歐陽說:“沒事,你先忙你的,我等下給你信號,別拉窗簾,留心窗外動靜就行!”

蘇愛愛莫名其妙,卻又暗自期待起來。

不一會兒,熄了燈,窗戶上突然躍起了白色的一塊光點,在老式的窗花玻璃上一跳一跳,打進黑漆漆的屋裏。

“愛愛,來了,來了!”糖糖在窗邊跳,似乎比蘇愛愛還激動。

四個女生挨著頭湊在小小的一扇窗邊。

“快點,快點!”小美催著愛愛。

蘇愛愛打開窗,隻看見阿單和歐陽在女生樓對麵的路燈下站著,阿單披了件外套直蹦躂,歐陽好像穿了那件常穿的湖藍色格紋V領套衫,一手叉在兜裏,一手轉著手電筒。

哈,原來就是這東西發的信號!

蘇愛愛掏出手機,壓著鍵,打出微弱的光來,歐陽看到了,舉起拿電筒的手,搖了搖,在黑黑的夜裏劃出個旋來。

“哎,我說,你家歐陽大半夜跑過來就是和你耍電筒玩啊!”老錢湊過來說。

蘇愛愛也奇怪,歐陽的性子還真不好說。

正琢磨著呢,卻看歐陽把電筒丟給了阿單,走幾步,到了個小方盒前。

太黑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麽玩意。

隻見歐陽彎下腰來,從兜裏掏出了什麽,然後是星星一般細小的亮點,在盒子上一晃。

阿單開始往後退,邊退邊拍著手大聲喊起來:“噢,看一看,瞧一瞧嘍!”

蘇愛愛撲哧一聲笑出來,左右的窗戶似乎也開始有動靜了。

盒子上一下子閃出點點的花火,歐陽退到路燈下,對著愛愛,指了指天空。

蘇愛愛一下子猜到了,原來他掏的是打火機,原來那是煙火!

已經容不得她細想,嗖的一聲,一條細線就穿過眼簾,往頭頂躥去。

嘭的一聲爆開,赤紅的,青綠的,金黃的……就在天空中綻開,然後,不停的細線嗖嗖躥到高空,一扇扇窗戶都有人探出頭來,女生宿舍開始沸騰了……

漆黑的夜空中,煙花一朵朵綻放開,像上帝一個激動打碎了五彩的玻璃球,繽紛的、晶瑩的碎片紛紛掉落下來,一片一片,竟全是——耀眼的幸福……

那一年,小手追學姐,點了一排的火樹銀花。

她說:“我的天啊,這是在拍偶像劇啊,太夢幻了吧!”

他說:“你這就感動了?我也會啊!下次我也這麽對你!”

她說:“你沒誠意!”

蘇愛愛顧不上換鞋,往樓下衝,兩三個台階並一個跳下去。

原來他是留意的,原來他是記住的,原來他竟是記得的!

路燈下,他的身影挺拔,暖暖的光打在他的肩頭,依舊是那麽不經意的表情,依舊是那般笑著,依舊是站在他每次等她的地方,似乎……從來都不曾離開過。

每次,他接過她的水瓶,都會說:“又在上麵磨蹭了吧!”

他會笑她:“頭發都沒梳好!”

他會數落她:“就穿那麽點,不冷啊!”

他還會輕輕地牽住她的手……

這一次,他還沒有開口,她就衝下來了,來不及開口,她就衝到他懷裏來了,臉蹭到羊絨的衣料,柔軟地貼著火紅的麵頰,似乎就舍不得離開了。

宿舍樓開始有人鼓掌,似乎在這一天幹什麽事情都是激動人心的,都是酣暢淋漓的。

“你們!不知道學校是禁放煙火的啊!哪個係的?!”居然連校警都招來了。

“不好,快跑!”阿單開始跑起來。

歐陽笑著拉著愛愛奔跑,拖鞋底擊打著水泥磚,發出啪啪的聲音。

啊,又一次被他執手拖走!

“唉呀媽呀,咱學校的警察叔叔真是風采不減當年啊!”跑到空曠的後門,阿單邊喘氣邊抹汗。

“還行嗎?”歐陽低頭問愛愛。

蘇愛愛大喘氣,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和這人在一起,似乎總是在奔跑前進。

“得了,不當電燈泡了!走了!”阿單脫了外套,勾在身後,大搖大擺地走了。“唉,連小手都回來陪老婆了,這世道!”似乎是自言自語,但又說得大聲。

蘇愛愛笑起來,圈了手在嘴邊喊:“阿單兄弟,別傷心了!”

阿單回頭,一抹鼻子:“你懂什麽,別打擾我醞釀感傷的情緒!我告訴你,再牛叉的肖邦也彈不出我此時此刻的憂傷!”哼著歌,走遠了。

蘇愛愛和歐陽笑起來,兩人拉著手麵對麵站著,又覺得很傻,都在一起那麽久了,居然有點不好意思。

蘇愛愛像個不倒翁,前後搖著身子:“謝謝!”

歐陽笑,敲她腦袋:“謝我什麽?”

愛愛小聲咕嚕:“謝你……舍身點煙火!”

歐陽笑起來,身子直顫,鼻間哧哧出氣讓愛愛有點惱,伸手就搓他臉:“不許笑!”

歐陽握住愛愛在他俊臉上肆虐的雙手,拉下,他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開口:“愛愛,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唰的一聲,一輛汽車呼嘯而過,帶起一陣不小的風。

他說:“愛愛,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其實,並不是那麽簡單。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愛愛,留下來吧!”

“愛愛,我們一起生活吧!”

隻是傲氣如他是不會那麽開口的,他說:“搬來和我一起住吧!”其實就是一種請求,讓她從頭到尾地走入他的生活。就是一種承諾,一種共同走下去的承諾。

他的眉總是微微揚,細細的眉彎輕輕翹,以前一貫是得意的少年郞。

而今,他盯著她的眼睛,一眨都不眨,手指開始縮緊。

“好!”她頷了下巴,點了頭。

“Yes!”他樂得像個頑童,一把抱高了她,就差原地打旋了。

“啊,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她開始紅著臉嚷嚷……

那些等著電話的夜晚,那些手機放枕邊的日子……似乎都過去了。

曾經以為變淡的感情,似乎不是這樣。

曾經以為都在一起那麽久了,曾經以為見到這個人都很自然了,都要沒有**了,原來也不是這樣。

眸光**漾的眼,小山巒般起伏的唇線……他的眉目又一次在記憶中被清晰地刻下。

擁抱著的臂膀,相偎依的體溫,是那麽美好。

啊,心髒一定是液態的,一碗熱開水般晃動著,晃啊晃,都要漫出來了……

心再次為這個人高高地跳起!

多麽奇怪啊,在一起那麽久的人,居然會再一次心動,如初見般——心跳……

兩個人的感情步調總是無法同步的,有的時候你走得比我快點,我走得比你快點,你淡的時候我正濃,我淡的時候你卻濃著,但等著的,不正是這共同心跳的一瞬間嗎?

再一次——愛上彼此!

臨走的那一天,糖糖偷偷地把日記本交給愛愛,她說:“這個我沒辦法帶走了,你幫我保管著吧。等可以拿的時候我再問你要!”

蘇愛愛雙手接好,放入行李箱的最底層。

她想,有些東西是畢業了無法帶走的,不是自己買了忘記穿的衣服,不是未織完的毛線,也不是床頭的帥哥海報……

而是,那些隻有大學時代才會有的、奮不顧身的愛情,因為不能讓將來的另一半知道,因為自己也不可以回頭看,所以隻能輕輕地、妥善地鎖起,或者——毀滅。然後挺直身板,走入下一個旅程……

畢業的時候,拍畢業照,老熱的天,穿黑袍,對著鏡子戴上學士帽,也不管裏麵穿著什麽衣服,袍子就那麽往頭上一套,卷著畢業證書,所有人都滿場瘋跑,拉了人就喊:“嘿,來一起拍照!”

最後合照,攝影師喊:“一、二、三!”

哢嚓一聲,大家都齊刷刷地脫了四方的學士帽,向著蔚藍的天空,筆直地,高高拋起……

大學時代,就這麽結束了。

烈情:

人生是不是也如這學士帽一般,戴起,脫下,戴起,脫下?都在不斷地拿起,然後,不斷地放下?

——BY愛愛

第五瓣 也曾執子之手 也曾相忘於江湖

第一章 她和他的夢想家園

一手拿畢業證,一手拿結婚證的傳說沒有發生在蘇愛愛身上,但她好歹也是對著蘇老爹、蘇老媽左騙右瞞,說和女生合住,又說要自力更生,好不容易在S市留了下來。

歐陽開始是和人合租,怕愛愛覺得不方便,兩人跑了大半個S城,總算找到了個物美價廉的風水寶地。小區離市區有點距離,還好走十分鍾不到就有地鐵,名字愛愛和歐陽都很滿意:錦繡家園(佳緣)。

最終,由歐陽、阿單幫拖著行李箱,小手幫背著大登山包,學姐幫拎著小包包,浩浩****地入住了。

人歐陽說了:“從今天起,咱就是這兒的主人了,都說男主外,女主內,你愛怎麽搗騰就怎麽搗騰,全交給你了!”

蘇愛愛打娘胎來第一次有了當女主人翁的自覺,懶人一下子變身,小到柴米油鹽,大到家用電器,每樣東西都親力親為。騎了車跑遍S市隻為了買條棉紡花格窗簾。兩人後來去宜家買廚房用品,看到折疊椅打折,愛愛姑娘趕緊率領歐陽公子殺入人群中,撈了幾把椅子出來,誰知抱著幾把椅子連公車都擠不上去,歐陽伸手招了出租車,蘇愛愛很傷心:“打折省的錢全用來打的了!”

歐陽把椅子塞到後備廂裏,伸手捏愛愛臉:“嘿,咱家愛愛姑娘什麽時候成了個小守財奴了?”

蘇愛愛不好意思了,捶歐陽:“我這叫會過日子,過日子懂不懂,都是你的血汗錢,我當然要省著!”

人長到某一天,突然就發現不好意思再伸手問父母要錢了,工作要慢慢找,他朝九晚五不時加班出差,賺錢也不容易。從前大手大腳花錢的女孩一夜之間突然學會精打細算,以前覺得這是多麽婆媽啊,多麽寒磣啊,可是,為最愛的人做起來,卻一點都不覺得,竟是微微仰了下巴,覺得驕傲的。

歐陽敲蘇愛愛腦袋:“得了吧,什麽血汗錢,搞得你老公我賣身一樣!”他捧住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愛愛,我不辛苦,真的!一點都不辛苦!”

兩人之間開始又有了越來越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置辦一桌的家常菜,她邊握著醬油瓶,邊打電話:“喂,媽媽,醬油該倒多少?”

第一個母親以外的女人為他燒菜,他逗她:“很好,很好,從此以後,你來燒飯,我來洗碗,婦煮夫隨!”

第一次組裝電視,她拿著說明書敲他腦袋:“錯了,錯了,你看,明明這根線裝這裏的!”他瞪她:“這位同學,您忘了我是學什麽的了?不許懷疑本人的專業素養!”

還有——第一次在他身邊醒來……

有人說:How do I make love with someone I am in love with?

當第一縷晨光照在她的眼上,她從睡夢中醒來,一轉頭卻發現他早穿著白色T恤拿著大大的報紙盤腿坐在床邊。

她有點懊惱,她都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的模樣,頭發蓬亂,滿麵油光……這時候的自己肯定醜極了!哎,她想著一定要比他先醒,一定洗了臉為他燒早飯,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輕手輕腳套了衣服想溜。

卻被他扯著了睡衣的邊角,又壓回床去。

她捂住臉,手肘頂著他的胸膛想反抗,這時候的醜樣怎麽也不想被他看到!

他溫熱的手掌鑽入衣服,貼住她背部的紋理,他的唇壓在她的頸邊,湊在她的耳旁。耳邊全是他的呼吸聲,深深淺淺,一下子身上變得滾燙,他沉沉地在她耳邊說:“愛愛,我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第一次,第一次,一摸到你,我突然就覺得你是那麽真實,那麽真實地活在我的生命裏……”

什麽不舒服,什麽酸痛,什麽沒有洗臉,什麽沒有刷牙……全部都忘記了。

愛愛慢慢地伸出手來,抱住歐陽的腦袋,像抱著一個孩子一樣,輕輕地吻著他的光潔的額。

他背部的線條微微顫抖,他烏黑的發在陽光下茸茸地亮……

柔軟的陽光籠罩在她親手選的海藍色印花床單上,像波光**漾的大海的光澤。

啊,原來他一直都坐在那裏,撐著一張大大的報紙,為睡夢中的她擋住耀眼的太陽。

噢,How do I make love with someone I am in love with?

蘇愛愛情場得意,職場必定失意。

找工作真不是簡單的事,這個問:“你都有什麽證啊?”那個問:“你是當地人嗎?”這個說:“哎,不是研究生我們可不要啊!”那個說:“哎,沒有經驗的咱們可不收啊!”

蘇愛愛咕嚕:“你也得給我個機會讓我有經驗啊!”

老錢直接拍桌子:“諸葛亮出山時也沒帶過一兵一卒,憑什麽我找工作就得要經驗!”

老錢彪悍得直接不找工作了,準備嫁人!

她說:“工作好不如嫁得好,我犯得著每天累得像條狗一樣嗎?包裝下自己,就專職嫁人得了!”

蘇愛愛沒那膽子更沒那本事,她回去問歐陽:“難道我得再讀個碩士?碩士就一定更好找工作?”

歐陽在練大字,這是他最近才有的習慣,據說是修身養性來著,他說:“得了吧,你想讀哪門的研究生?會計的?經濟的?讀了還不是一樣!”

蘇愛愛抱著抱枕在沙發上亂滾,也是,除了會計她什麽都不會?但,有會計的研究生嗎?讀出來不還是個會計!

歐陽嬉皮笑臉對愛愛招手:“愛愛姑娘,來看看我寫的對聯!”

蘇愛愛趿了拖鞋,興衝衝來看。

上聯:博士生,研究生,本科生,生生不息

下聯:上一屆,這一屆,下一屆,屆屆失業

橫批:願讀服輸

蘇愛愛哀號:“我恨你!”

最終,沒有工作經驗又不是研究生的蘇愛愛同誌找了份某知名電器百貨大廈“×寧”的收銀工作,反正專業不對口的應屆畢業生多了去了,出去問問找個專業對口的人那還不比天上掉了一千塊的硬幣被砸到的人還少。

蘇愛愛終於有了在她老娘麵前挺直腰板的機會,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現在有工作了,可以養自己了,再磨煉磨煉,先不回去!”

蘇媽媽直歎氣:“這孩子真是傻了不?在家找個工作好好的,夏天吹冷氣,冬天有暖氣,你爸還可以開車送送你,在家還有人煮飯給你吃,非要跑那麽遠去當個收銀員,天天高跟鞋站著不辛苦啊!”

蘇愛愛捏緊電話傻傻笑:“這有什麽辛苦的!商場裏還不是夏天吹冷氣,冬天有暖氣!媽,你就別擔心我了,我好著呢……”

是的,她好著呢!除了,高跟鞋穿得腳跟起了一圈的水皰,第二天水皰沒愈合還得繼續穿上,歐陽連夜幫她出去買雲南白藥的創可貼。除了部門主管是個四十多歲的職業婦女,這個年紀還在做財務的大抵都有點心理變態,對她有點斤斤計較,連她穿涼鞋不穿絲襪都要批評。還有很多的除了……

二十多歲的年紀,誰不想有風光的工作,誰不曾對著櫥窗裏的名牌包包張望……這樣的選擇真的不會後悔嗎?

歐陽不會後悔為她留下來嗎?她不會後悔放棄從小生長的優渥環境嗎?真的不會後悔嗎?

電話又響,愛愛接了,歐陽特有的高揚的聲調從手機裏傳出:“喂,愛愛姑娘,晚上咱用什麽晚膳啊?朕可是買了愛妃最喜歡的蟹黃湯包!還有什麽要買的菜?”

蘇愛愛抹幹眼淚,破涕為笑,高了聲音:“您都自稱是‘朕’了,我還敢讓你帶什麽嗎?!”

烈情問過:“愛愛,我真是佩服你,那麽早就和這個人共度一生了,你就不害怕嗎?”

蘇愛愛說:“如果是以前的我,或是換了其他的人,我一定是無法做到的。但是,因為是歐陽,是歐陽的話,我就覺得我都準備好了,和他共度一生,一起柴米油鹽,我想象著這樣的情景,都覺得沒有問題……”

烈情在電話那頭笑得很嘚瑟,很誇張地喊了句:“哦,這就是愛啊!”

一下子讓蘇愛愛紅了臉。

烈情的工作似乎找得不錯,她一直就是很獨立的人。

烈情說:“我剛拿到工資就去買了兩個TIFFANY的戒指!”

蘇愛愛有點敏感,數落烈情:“你別又和前男友複合了吧?我告訴你啊,那種男人堅決不要理!聽到沒?”

因為是年少極好的朋友,說起話來自然沒有遮攔。

烈情笑:“我最近是得了戒指症了,狂買戒指,放心,本人感情上一直遵從三草定律!”

愛愛好笑:“哪三草?”

烈情朗朗誦讀:“第一,兔子不吃窩邊草,第二,好馬不吃回頭草,第三,天涯何處無芳草!”

蘇愛愛笑起來:“好,好,我也記下了,這就是我的人生指南了!”

她想那方歌是不是因為是“窩邊草”呢?蘇愛愛不敢去想,現在想任何事情都已經沒有用了。

朋友就是這樣,極好的朋友有段時間也會覺得特別遙遠疏離,心裏有的地方永遠容不下任何人走進……

人年輕時總免不了受點挫折,有時被老板炒炒魷魚,有時也炒炒老板的魷魚。

蘇愛愛沒想到這麽快就輪到她被炒魷魚了。

歐陽回家前給愛愛撥了通電話,沒人接,也許是手機不在身邊,他想想就掛掉了。在小區的大門外,對看門的大爺笑著點了個頭,小區裏有小孩子在玩躲貓貓,不小心撞到了他,他笑笑趕緊伸手把孩子扶正,孩子們咯咯的笑聲碎了一地。

蘇愛愛膩在歐陽懷裏,斷斷續續說了個大概。

今天來人退貨,退款時明明退了四百多,那顧客居然自己折了一張一百的放口袋裏,硬說蘇愛愛沒給她錢,事情沒辦法說,部門主管都驚動了,那四十多歲的女主管本來就愛針對愛愛這樣年輕的小姑娘,這下更是逮著了把柄,要蘇愛愛賠一百塊出來。

蘇愛愛沒想到自己會受這樣的誣賴,賠錢事小,真要拿錢出來不就是昭告所有人,她真的私藏了嗎?

蘇愛愛一拍桌子,大吼一聲:“老娘不幹了,愛找誰找誰吧你!”

她學著老錢的狠勁罵出來,看著老處女又青又白的臉的確是爽了。

可走到大街上,又開始後悔。

川流不息的人潮,變換顏色的紅綠燈,指示方向的標牌……那麽多的方向,但,哪一條才是通向幸福的呢?

眼淚幹了,事情也說完了,說出來後才發現似乎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可怕。

歐陽拿熱毛巾給愛愛擦臉,像幫小貓洗臉一樣,毛巾蓋在她臉上狠擦一氣,看到她紅紅的鼻頭,笑起來:“我還以為什麽事呢,咱家愛愛姑娘怎麽就這點出息了,這就哭鼻子了!”

蘇愛愛扯了毛巾,臉紅還在嘴硬:“這不是大事嗎?你去試試!”

歐陽坐下,雲淡風輕地說了句:“我試過啊。”

蘇愛愛張了嘴巴,啊了一聲。

歐陽沒好氣地敲她腦袋:“我在這份工作之前也做過電腦銷售員,還跑到女性瑜伽會館推銷過東西……”

蘇愛愛嘴巴都來不及閉上,她一直以為歐陽是天之驕子的類型。

歐陽掐愛愛下巴,掰手指數:“如果算起來,大學裏還欺騙過大一的小朋友訂些無用的英語雜誌,但隻有這麽一次,後來就不幹了,改送牛奶了,零用錢嘛,大多要靠幫教授找資料,偶爾不夠也得去做家教!出去賣身也可以考慮……”他眨了眨眼,“是不是特失望?我在你心目中的光輝形象倒坍了?

愛愛傻眼:“我當時怎麽不知道?”

歐陽舒展胳膊,伸了個懶腰:“哪能讓你知道,不然,你怎麽肯喝我買的養樂多,再窮也不能窮媳婦兒啊!”

蘇愛愛給了歐陽一記“冰糖肘子”,看著歐陽的眸子,很認真地說:“你應該告訴我的!”

歐陽笑,湊頭捏愛愛的紅鼻子:“告訴你幹嗎!我是男人!”說出來的口氣不無男孩子特有的驕傲。

蘇愛愛哧了一聲,語重心長:“我是女人!”

歐陽斜了眼,烏黑的眼珠又轉了一圈,勾了薄唇:“嗯,你是女人,我知道啊,要驗證一下嗎?”

歐陽說:“愛愛,沒事,找不到工作就暫時歇一下,咱窮有窮的過法,富有富的主意,我最近被借到S大搞一個關於日本新幹線的升級項目,也有點外快。你呢,就在家休息休息,你看,那麽多人開網店,不好好的?你平時不老愛傷春悲秋地瞎折騰嗎?要不,咱也發揮發揮專長,寫點什麽?”

蘇愛愛掐歐陽脖子:“你才傷春悲秋呢!”

歐陽笑著把她往陽台拉:“好,好,為了紀念蘇愛愛同誌的光榮下崗,本少爺決定今天請客,先來留念一下。”

蘇愛愛傻眼:“怎麽留念?”

歐陽塞了把小刷子在蘇愛愛手裏,眨了眨眼,雪白的虎牙一閃:“破壞公物唄!漆字留念!”說完,自己就拿著小刷在陽台的水泥牆上刷起來,一筆一畫,像個端正寫字的孩子。

歐陽拉了愛愛蹲下,打開上次用剩的黃色油漆桶,催她:“來,我刷你名字,你刷我名字!”

蘇愛愛看著一筆一筆在奶白色的牆上刷著的歐陽,他的眸子在夕陽下熠熠地亮,眼裏的一泓湖水仿佛永遠不會幹涸,夕陽金色的光斑就在他柔軟的額發上跳躍。

這個人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告訴她任何幸福的背後都會有淺淺的陰影,告訴她有時即使暫停也是種前行,明明是那麽長袖善舞的人,安慰起她來卻那麽拙劣,塞了把小刷給她,像頑童一樣執著地要在這個屋子裏留下一點他們的印跡。

蘇愛愛看著歐陽認真的側臉,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去。

良久,他說:“蘇愛愛,不公平,你看,我刷了你的全名,你怎麽能隻刷個歐陽呢!”

她說:“你名字筆畫那麽多,誰寫啊!要寫自己寫!”

他說:“叫歐陽的那麽多,別人怎麽知道是我這個歐陽!”

……

這一天的傍晚,和任何一天都沒有區別。看門大爺的知更鳥掛在枝頭,喳喳地叫著;隔壁飄來了飯菜香,不知是哪家正在燒魚,香飄十裏;母親從窗戶裏探出頭來,大聲地喊著樓下玩耍的孩子回家吃飯;交通開始堵了,汽車發出叭叭的聲音,間雜著自行車哧一下的刹車聲……

白棉男士襯衫掛在曬衣架上,輕輕地隨著晚風飄動,桌上是才買的對杯,兩個光屁股的小男孩小女孩,手指間拖出一條長長的紅線……

這樣的黃昏真的和平日別無二致,隻不過,奶白漆的牆上,多出了幾行歪歪扭扭的黃澄澄的漆字來:

“歐陽永遠愛蘇愛愛”

“毋相忘”

“執手幸福 2006年10月10日”

誰說文字不是項藝術呢?以亙古不變的姿態,記錄下人生的起伏,記錄下那些永不褪色的——誓言。

老錢說:“我說,愛愛,你和歐陽可真是自己找罪受,放著各自寬敞的家不待,要擠這小屋,還是租的!家裏有人伺候也不要,硬要自己燒飯,嘖嘖……”

蘇愛愛看看自己的小屋,的確,和南京從小長大的家比起來是差遠了,但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是她和歐陽精心布置的,是他們共同的家,是她和他的夢想家園!

蘇愛愛搖搖頭,這樣的道理老錢似乎是永遠都不會懂的。就像她也不懂老錢一般,

她至始至終都沒有提起經濟才子,她很想問老錢,真的已經放下了嗎?一個人真的可以把愛情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嗎?

愛情不是該如她和歐陽一般有那麽深的牽絆嗎?

曾經那麽深愛過的人,那麽巨大的疼痛,真的能當作那個人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生命裏一般,麵無表情地把那個人的記憶擦去嗎?

蘇愛愛始終沒法問出口,她下樓送老錢走,看著老錢高挑的身材,像隻豎著尾巴的貓一般邁著高傲的步子,慢慢消失在街角……

找工作到底是要靠人脈,蘇愛愛沒想到自己的運氣居然和歐陽有關,確切說是和小手有關,啊不,更確切地說,是與學姐有關。

心儀學姐的師兄在某知名會計事務所上班,學姐就把愛愛的情況提了提,對方正好在招人,就讓愛愛第二天來麵試了。

蘇愛愛麵試的情況並不覺得很好,幾個主管麵她一個,還中英文交叉地提問,又突然說要筆試,題目都是英文,她第一次那麽感激S大堅持要她們文科生過英語四六級的鐵則。

世事就是那麽奇怪,蘇愛愛明明覺得情況不好的,一個禮拜後居然收到通知要她上班了。

一個上午忙著進入狀況,出了大堂去買三明治,就被人拿著打印紙輕輕拍了下腦袋:“嘿,學妹的學妹,工作得怎麽樣?”

蘇愛愛回頭,對方是個唇紅齒白的眼鏡帥哥,一看工牌——“王嘉偉”。

蘇愛愛樂:“原來你就是王家衛啊!”學姐常說的王家衛就是這位。

對方也樂,握了打印紙撓撓頭:“還有呢,也有人叫我偉嘉貓糧的!”

蘇愛愛不敢開學長玩笑,趕緊立正站好:“謝謝,學長!”

“王家衛”擺擺手:“謝什麽,我隻是把你簡曆遞過去而已,能錄取都是你的能力,再說,咱們這工作也就是表麵上看起來好看,什麽四大、幾大的,其實到處跑,一進來誰不是做了兩年‘影帝’‘影後’?”

蘇愛愛奇怪:“什麽‘影帝’‘影後’?”

“王家衛”彈了彈手裏的打印紙:“喏,影印機的影!”

蘇愛愛這才恍然大悟。

剛說著,“影後”下午就當了個過癮,複印好了給審計組的文件堆起來到膝蓋,手不停地翻,到最後都忘了翻到多少頁了,蘇愛愛邊換腿站邊想:“真應該叫歐陽發明個‘影後’機器人!”

蘇愛愛拖著磨出水皰的腳立即跟組織行動,中途連歐陽發來的短信都沒空回,匆匆一看就往包裏一丟,唉,這精英可真不是人人能當的!

公司倉庫往往都在郊區,盤點完出來,已經月朗星稀了,蘇愛愛翻出手機,才發現歐陽打了好幾個電話,可憐巴巴地撥打回去:“歐陽公子,趕緊來認領失物吧!”

還好歐陽被借到S大的大學城,也是郊區,忙著趕來的時候,蘇愛愛正坐在人家花壇邊上,脫了黑色的高跟鞋,晃著腳踝。

一看歐陽來了,伸了膀子,傻傻笑。

蘇愛愛腳上的水皰已經磨破了,皮蹭在襪子上,又笑咧了嘴角,疼得倒吸口涼氣。

歐陽掐愛愛臉:“創可貼沒帶吧!活該你!”嘴上是這麽凶巴巴地說著,卻背過了身子,微微弓了背,蘇愛愛偷偷捂嘴笑,赤著腳,站在花壇上,身子一躥……

男人有個動作總是最醉人的,不是抽煙,不是打架,而是背起他心愛的女人回家。

郊區的天總比城市的晴朗,抬頭一望,全是細碎的星星,像誰偷偷往夜幕裏撒了一把碎鑽。

荷塘邊,柳枝輕輕地搖著,暗暗地飄來桂花的香氣。

她說:“歐陽公子,我今天也當了把‘影後’!”

他拍了把她屁股,喝她:“又亂動!”把她往上托了托,又問,“什麽影後?”

她說:“哎,你知道嗎?我們那兒真的有個叫王家衛的!”

他說:“嘿,我還認識個叫杜琪峰的呢!不過就差一個字,人家叫杜其言(肚臍眼)!”

兩人笑出來,撒了一地的星光,跟了一路的桂花香。

她手裏的高跟鞋在他胸前晃**,發出嗒嗒的聲音。

她輕輕問:“歐陽,我重嗎?”

他說:“不重!”

她接著問:“你會後悔嗎?”

他答:“不後悔!”一如他答“不重”一般,連思考都不需要。

荷塘的柳樹發出沙沙的聲音,她的心熱騰騰的,卻又巴著他腦袋:“騙人!你連我說不後悔什麽都不知道就答了!”

他歎氣,女人大抵都有些無理取鬧的基因,都有些口是心非的毛病,說不想聽承諾,說“我又不是小女孩了,不要你哄!”但卻又都是喜歡甜言蜜語的。

他背著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微風吹亂頭發,他發間的洗發水香和她的一樣,他說:“蘇愛愛,我說一遍,也隻說一遍,我絕對不會後悔的,無論是我和你做的哪一件事情,都不後悔!”

那天夜裏,星星眨啊眨好奇地看著地上的一對人兒,女孩紅了臉不說話地趴在男孩的肩頭,男孩的眉目飛揚,開口輕聲哼起了歌來,歌聲渺渺一下子被風送去了遠方。

河堤上,是一條長長的人影,在月光下交疊著,長長久久……

烈情:

歐陽的背很寬厚,我趴在他身上時是全然放心,我想著在這個人麵前,再怎麽出糗都是沒有關係的,因為我是如此信任著他,比信任我自己還要信任。這樣為一個人付出,不求回報地對一個人好,全部心思都放在這個人身上,關心他,牽掛他,任他數落,有時還要承接他的冷落……這樣的感情,這輩子隻可能有這麽一次了。這樣的人,這輩子除了他恐怕是再也遇不到了吧!在這一刻,我想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後悔的!我寧可將來後悔,也不願因為自己當年多了一絲考量,多了一點現實,而錯過這抬頭的一路星光,錯過年少時的這一片歌聲,我,不願意錯過——這生命裏攜手共同前行的溫暖!

——BY愛愛

第二章 雙邊會晤

世上有沒有不透風的牆蘇愛愛不知道,但世上絕對沒有第六感遲鈍的老媽!

好事多磨這話安在蘇愛愛身上一點也沒錯,蘇愛愛好不容易找了份好工作,辦公椅還沒坐熱,和歐陽同居的事就被她老媽發現了。

至今愛愛都不知道她家蘇老媽是從哪條蛛絲哪塊馬跡裏發現的,隻能說明全天下的老媽都是敏感的!

蘇老媽一生氣,立即要攜蘇老爸南下捉人。蘇愛愛急得六神無主,直推正在測試電腦數據的歐陽:“完了,完了,你快想點辦法!”

歐陽這時反倒很鎮定:“我說,蘇愛愛同誌,你老公我就這麽見不得人嗎?我們又不是非法同居!”

蘇愛愛擋住電腦屏,捏歐陽的臉:“在我媽眼裏這比非法同居還非法!你快給我想個辦法!”

女人往往遇到事情都會把責任推給男人。

歐陽丟下鼠標,站起身來到陽台打手機,晃了一圈,回來告訴蘇愛愛:“我打過電話了,我老爹老娘也說會過來,發現就發現吧,父母見麵就見麵吧!聰明吧!這叫以毒攻毒!”

蘇愛愛捂臉哀號:“我先被你毒死得了!”

就這樣,雙方家長下榻酒店,在××月××日PM六點展開了會晤。

蘇愛愛摸摸身上的裙子,她問了同事都說女生見男方父母穿裙子比較好,她一下班就衝回家換了衣服。

對著電梯鏡子左照右照,又扯了扯歐陽的袖子:“看看,我裙子這樣穿可以嗎?”

歐陽深深點頭:“嗯,好到不行了!”

蘇愛愛這才放心地走出電梯,走在走廊上的時候又整整拎包,攏攏劉海。

歐陽笑她:“愛愛姑娘,你別緊張啊!”

蘇愛愛本在抹劉海,立即把手放下,斜眼瞪歐陽:“誰緊張了,你才該緊張呢!”眼珠子骨碌一轉,又湊過臉去奸笑,“歐陽公子,你小心噢,我的家人要求很高的,不要一見麵就被判死刑咯!”

蘇愛愛被他動作嚇了一跳,要被父母撞到肯定血濺三尺,忙不及地扯下肩上歐陽的手,啐他:“不要臉!”自己又摸了摸劉海,心狂跳,這走道怎麽那麽短,這麽快就要到包間了。

就是這間了,愛愛大大地吸了口氣,這該死的歐陽真說對了,她緊張得不得了,

她父母會喜歡他嗎?

他父母又會喜歡她嗎?

突然,歐陽牽住愛愛的手:“愛愛,無論我的家人意見如何,我是不會改變感情的!”不同於剛才的嬉皮笑臉,沒有側頭看愛愛,堅定地看著前方,卻說得尤其慎重。

蘇愛愛愣了愣,側頭去看歐陽時,他已握住她的手,推開了門。

……

席間,雙方的父母都很客氣。

她的爸媽說:“我們家這孩子真不懂事,家裏找好了工作都不回去,一定要留下來!”

他爸媽說:“唉,都這樣!我們家也是呢!他奶奶尤其寶貝這個孫子,每年假期回去都要他陪著,以為畢業了就能回家工作了,沒想到變這樣,一年了家都沒回,老人家在家裏直罵人!”

喝酒夾菜,一個說:“我家孩子不好”,一個說:“不,不,是我家孩子不好!”

尤其客氣,客氣得過分了。

一個在強調:“家裏就培養了這麽一個女兒!”

一個在強調:“歐陽可是咱們家的長子嫡孫!”

一個說南方工作是怎麽怎麽好,一個說北方環境怎麽怎麽優渥。

蘇家是書香門第,教育出身,說話客氣斟酌。

歐陽家是從商出身,喝酒豪氣,言辭直接。

蘇愛愛鬆開歐陽的手,為長輩夾菜。歐陽起身為長輩倒茶倒酒。

自古以來,商人看不起窮書生,書生瞧不上奸商,似乎都是注定的。

兩人默默地吃菜。

再見的時候,歐陽的父親與愛愛的父親握手,彼此說了句:“再會!”

冷風中愛愛打了個寒戰。

原來,過於客氣了,就是一種疏離……

蘇愛愛周末回家,在飯桌上小心翼翼地提起歐陽。

蘇爸爸說:“那孩子人是不錯的,樣貌、身高都不錯,就是家庭和咱們家……”

蘇媽媽打住蘇爸爸的話,夾了塊魚給愛愛:“你還小呢,慢慢處處吧!”

蘇愛愛低頭吃魚不說話了,一不小心魚刺卡到喉嚨,喊起來,蘇媽媽趕緊盛飯:“來來,吃一大口飯咽下去!”

蘇愛愛扒了一大口飯,含著淚水擠下喉嚨。

一口氣咽下,像在吞咽著所有的悲傷。

愛愛從家裏回來,兩人依然有說有笑過日子,隻是她沒有問過他父母對她的看法,一如他也不問她父母的看法一般。

爾後,老錢結婚了,513的姑娘借這機會又聚了一次。小美帶著聞名不如見麵的遠距離男友來了,糖糖也有了男朋友,據說是父母介紹的,但因為在一起時間不長還不穩定,沒有帶過來。

糖糖偷偷地拉過愛愛,說:“愛愛,老錢老公怎麽那麽像×××啊!”

原來不是自己視力有問題,蘇愛愛直點頭,但她沒有去問老錢,也正如她不會在糖糖麵前說起小朋友一般。

長大到這個年齡,上大學、畢業、戀愛、結婚……誰沒有一些無法揭開的傷疤呢?

老錢結婚前的一個晚上,眾姐妹攆走各自家屬,在賓館裏夜聊。

小美和愛愛坐一張床,老錢和糖糖坐鄰床。

愛愛趴在**笑:“我還記得當年我們在宿舍裏排名,猜誰是最早結婚的,說一定是小美第一,我第二,糖糖第三,老錢最後!哪知道爆了個大冷門!”

小美羞澀地抱著枕頭說:“其實,我也快結婚了,父母讓我們出國前把事情辦了……”

糖糖哇了一聲:“那接下來就是愛愛、歐陽了啊,那我豈不是最後了,不行不行!”

蘇愛愛手頓了一下,立即朝糖糖扔枕頭。

小美大了聲音:“我可不管,我結婚你們都得到啊!”

聊完婚姻就開始聊事業。

畢業才一年不到的光景,除了複習考試的小美,每個人說起工作都是一把血淚史,沒有人沒辭職、跳槽過的。

糖糖說:“想當年我們在學校裏,那個神氣!可現在……”又不說了,所有人也不說了,低著頭似乎在回味,“唉……”這一場回味結束在糖糖的歎息聲中。

愛愛輕聲說:“我曾以為畢業是很簡單的事,一個月也不多,拿四千塊吧!有個小房,父母健全,風光時搞輛車來開開,原來已經不現實了……”愛愛輕輕地放下枕頭,“很多事,都是我們想得太好了!”

老錢垂下眼瞼,塗了睫毛的精致眼妝在燈光下依然不失大學時代的風采,隻是,她悠悠地開口:“前幾天,新家裝潢,我一個燈管配不到,倒了好幾趟車,走了好多家店,跑了一天都沒買到,鞋跟都走爛了,回到家裏,我對著空****的屋子一個人就哭了……”

小美蜷起膝蓋,拿手用力抱住,她說:“我媽催我結婚,大家都認識,房子是不用煩了,但家裏的意思是最好生了孩子再出去,這樣孩子好交給老人照顧,我們也可以後顧無憂地去闖……但怎麽可能呢!上大學了想畢業,畢業了想結婚,結婚了想生孩子,生了孩子後又是另一個人生,還拚搏呢……到底都該什麽時候呢?”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大家都安靜了。

突然,愛愛揮揮手,大聲地說:“算了,這就是人生哪,大家都這麽過來的,一定會好的!”

糖糖神秘兮兮地湊過去,問老錢:“那你就當少奶奶了,多好啊!哎,我總覺得你老公和才子很像……”

誰知道老錢轉頭,麵無表情地看了糖糖一眼,說:“是嗎?我怎麽不覺得。”

愛愛和小美的心又落下來。

老錢繼續說:“其實,我還是喜歡才子多一點……”

愛愛和小美又石化回去。

老錢難得地歎氣說:“對×××,雖然我也知道他對我不是那麽好,也聯係不到他,但就是忘不了,即使我現在很幸福,心裏還是有這樣一個角落的……”

愛愛歎氣:“問世間情為何物,一物降一物啊!”

老錢想了想說:“我老公對我真的很好,我也很愛他,或許不算愛,沒太多心動,但如果讓我離開我老公肯定要受不了的……”

糖糖縮回頭,抱住枕頭,輕輕說:“我也會想起小朋友……”

愛愛輕輕問:“他怎麽樣了?你和他還有聯係了嗎?”

糖糖搖搖頭:“他好像現在在做地區幹部,我們畢業後聯係過一陣子,慢慢就不聯係了,聯係了也沒用啊,我和這個人已經不可能了……”隔了很久,“或許我隻是很懷念大學裏的那段感情……”

蘇愛愛突然記起糖糖和小朋友雪中燦爛的笑,兩人在台階上頭挨著頭的睡顏,站台上的鮮紅哈達……糖糖的日記本似乎不會再要回去了吧。

大家慢慢地聊起上大學時的瑣事。

糖糖說:“啊,要是能回去有多好!”

老錢幹脆地說:“我喜歡現在的自己,懷念過去的我們,”她低頭看了看表,“我要回去睡覺了,做個麵膜,一大早化妝!”

蘇愛愛笑起來,圈著嘴大聲說:“嘿,明天要做最美的新娘!”

老錢開門,回首一撥長發:“那是當然!”

小美也起身:“太晚了,我也去睡了!”

蘇愛愛說:“嗯,我也去看看歐陽!”

每個房間的門都嘭地合上。

其實每個人都明白,無論今晚的談話多麽投機,多麽熱鬧,大家多麽沒改變,都不可能像過去在宿舍裏一般不知不覺聊到睡著了,都不可能回到過去了,都是——要離開的……

第二天一早,愛愛就去扯糖糖:“伴娘趕緊起來化妝!”

小美也起來了,跑過來問:“你們化妝嗎?”一看愛愛和糖糖搶鏡子的勁兒就縮回頭去,“啊,你們都化了,那等我,我也化!”

一會兒,糖糖搶愛愛的睫毛膏:“給我塗一下!”

小美眼線畫了一隻眼,頂著大小眼過來喊:“啊,誰帶卸妝棉了,我塗出來了……”

男人們搖頭,歐陽笑:“得了,看樣子咱們還是去買早飯吧!”

愛愛對著鏡子裏的三個腦袋笑起來:“我突然覺得好像回到大學時候的早晨,特別熱鬧……”

晚宴的時候,老錢出場了,這個大學裏就豔麗動人的女子今天也不容置疑的是最美的人。那個常常刷著睫毛膏參與談話的人,那個常常指著鼻子罵人的彪悍女……在今天收起了所有的秘密,矜持地笑著,高貴地走在紅地毯上……

一瞬間,她又回到了好幾年前的某個夜晚。

“我來猜,小美一定是我們宿舍最早結婚的!”

“為什麽,誰說我一定是最早的!”

“肯定是你了,不然是老錢嗎?老錢,你說說你什麽時候能定下來!”

“那可不一定,遇到長得像古天樂的我就定下來!”

“哈,那我要長得像謝霆鋒的!”

“等等啊,除了像古天樂,還得要有誠意才行,婚車起碼要一溜的奔馳寶馬來接我……”

“得了,你怎麽不學學人紫霞,孫悟空腳踏個七彩雲朵就來了!”

“切,那你去,讓出租車來接你!”

“那可不行……”

而今,她的老公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長得像古天樂,婚車中隻有一輛奔馳,她還是嫁了……

像隻尊貴的貓咪,捧著花束,踮著腳走在紅地毯上,露出幸福的微笑走向一生的伴侶,這個人不需要知道她的過去,沒有見過她年少**的傻模樣,但是就這樣向她伸出手來,全然地包容著她,拉著她一起前行……

一個人年少時候的輕狂和成熟以後的漠然都是不會單獨存在的東西,它們會摻雜一起融入這個人的血液,有時候輕狂在臉上而心如死水,有時候表麵漠然而內心張揚。啊,烈情,年少的我們沒有死去,一直活著,活在我們的心底……

——BY愛愛

第三章 背後的擁抱

婚禮上還發生了件令蘇愛愛十分之不爽的事情。

酒席的迎賓大堂裏,小孩子追跑打鬧,爭著看新娘,蘇愛愛和歐陽負責接待,愛愛邊遞喜糖邊收紅包,瞄著不遠處穿紅襖的一個小女孩,扯歐陽膀子:“看,那小姑娘可愛!”

歐陽翹嘴笑:“咱們將來的孩子可比這可愛……”

蘇愛愛打歐陽:“誰和你有孩子!胡說!”

她素來是喜歡小孩子的,但一直是采取玩別人的孩子,自己瀟灑的政策。

這樣說著,小孩子咚一聲跌在桌前了。

愛愛趕緊跑出去彎下腰扶,小孩子還是哭,歐陽走過來,一把抱起孩子放在肩上,覥了張俊臉,哄起來:“嘿,這是哪家的小美女在哭啊……”

歐陽嬉皮笑臉真是橫掃童叟,小孩子從號啕大哭變成了扁嘴,傻愣愣地歪著腦袋看歐陽。

約是孩子的媽媽,跑了過來,接過孩子,指指歐陽、愛愛說:“寶寶,快說謝謝!”

小孩子本來就怕生,等了半天好不容易開了口:“謝謝哥哥!”“謝謝阿姨!”

歐陽咳了一聲,別過頭去忍住笑。

蘇愛愛琢磨怎麽才畢業一年她就變阿姨了,怎麽著也不能比歐陽老啊,都高出一個輩分了。

越琢磨越火大,眼神越凶狠,一回頭,操起一把喜糖,從牙齒縫裏出聲:“這位小朋友,叫聲美女姐姐,糖就給你!”

歐陽憋住**的嘴角,去拉愛愛:“這位美女阿姨,趕緊回桌發喜糖去。”

爾後,這次“阿姨哥哥事件”成了歐陽笑愛愛的終身笑柄。

沒幾個禮拜愛愛又被老媽連環奪命CALL急召回家,說是吃飯,結果過去一看,居然有一位青年才俊,外加一眾三姑六婆。

蘇愛愛頓時就明白了,原來是變相相親,她又不敢拂自家老媽的麵子,隻有咬牙忍耐。

蘇老媽卻很熱情,要蘇愛愛掏手機:“×××在南方證券工作,咱們又在一個城市,換個號碼,有空多聯係一下,當個好朋友!”

蘇愛愛不情不願地掏出手機,蘇老媽拍了一把她頭:“這孩子,把人號碼記一下啊,打個回去試試看!”

回去之後,蘇愛愛就發飆了,她一直以為自己父母對自己和歐陽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日子一長,也就慢慢好了,哪知道一點都不是。

當代父母可聰明了,對子女,知道如果硬要她(他)不和×××在一起,活生生拆散隻有反效果,索性來軟的,也不說對方不好,也不提要你分手,就是不停地替你安排相親。

把蘇愛愛氣得夠嗆。

蘇老媽也不是省油的燈,叉了腰喊起來:“這孩子一點都不知道父母的苦心!”

見愛愛不說話,又歎了口氣:“愛愛啊,你老媽也沒指望你嫁個多了不起的人家,過得好就行了!但對方家那麽遠,我也不放心啊,你們倆現在就這樣在S市泡著,但以後呢?買房,裝修,小孩子教育……都是誰負責啊!”

蘇愛愛經過老錢的婚禮多少也明白結婚生活是件大事,心裏是煩的,隻是不願意說而已。

蘇老媽又歎氣:“你爸媽也老了,不是說讓你將來養我們吧,至少讓我們放心啊,哪有父母舍得女兒不在身邊的……”

蘇愛愛抬頭看著母親這幾年日益發福的體態,頭頂的白發,臉上的斑點,一下子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

蘇媽媽說:“愛愛,你還小呢,媽媽也不是讓你要怎麽樣,就希望你能多和別人接觸接觸,了解這世上還有這樣那樣的男人,以後說不定遇到更好的呢,你到時後悔怎麽辦?”

蘇愛愛就這樣回到了S市,她沒有和歐陽提起回家發生的事情。生活這麵也開始忙碌起來,試用期一過,事情就多了起來,事務所又規定新人幾年內要拿到專業會計師證書,蘇愛愛白天工作,晚上看書。

社會上的人似乎都自私不少,或者是已經習慣了自己忙自己的事,大家都這麽過來的,她不懂的也不好意思問別人,即使問了也不一定有人答她,名企裏的競爭意識強著呢。

好在有個“王家衛”師兄,經常借她書,實在不懂的地方厚著臉皮去問問。

所有的數據都得蘇愛愛重做,愛愛快氣瘋了,和“王家衛”抱怨:“你說,這人怎麽都這樣,走就走吧,還把數據都刪了!”

“王家衛”笑著安慰愛愛:“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上班沒多久遇到得少,還有更厲害的呢!”

頭兒找到了蘇愛愛,說:“你要不走,我私人加薪給你,一個月三百塊,升職也是指日可待了!”

蘇愛愛這頭傻牛,為了這三百塊,自己扛下了這個爛攤子。

事情還沒忙完,轉眼那個青年才俊又冒了出來,不時地給愛愛發發短信,礙於老媽的麵子,愛愛有的回了。

哪知道還是被歐陽看到了。

蘇愛愛有了方歌的前車之鑒,知道歐陽看似灑脫其實骨子裏還是個愛吃醋的大男生,以為這一次他一定發火的,做好了準備向他解釋。

誰知道他聽完她的解釋,隻是走到陽台上,吸了根煙,蘇愛愛無法阻止他抽煙,事實上因為工作的原因,她們倆誰都沒提那年“你抽一根,我抽十根”的宣言,人在社會打拚,總有一些是要丟棄的。

歐陽的脊背挺得很直,嫋嫋的煙氣在他的指尖浮動,對麵陽台有一家在曬被子,拿了個大拍子,啪啪啪地拍著,一聲聲響在寂靜的屋裏,蘇愛愛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的時候,歐陽已經走回來了,輕輕帶上陽台的門,坐在沙發對麵靠在抱枕上看著愛愛。

蘇愛愛一直是怕歐陽這樣的眼神的,細長的眼晶亮,眸子一眨不眨,慢條斯理地盯著你,卻直勾勾像要把你的靈魂吞掉。

蘇愛愛有點局促,拿起握著紅線的女娃水杯喝了一口,抬頭,歐陽還在看她,如果這時她開開玩笑說不定就過去了,但偏偏她連一個笑話都說不出來,隻是粗聲說:“你看我幹什麽?”

歐陽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輕輕地動,他輕聲說:“沒事,就是想看看你。”

蝴蝶在這頭撲閃了一下翅膀,地中海起了洶湧的波濤。

蘇愛愛動了動屁股,不知道說什麽,覺得感動,又覺得感傷。

歐陽站起身來,手慢慢地插入運動褲的口袋裏,他側過臉,隻看窗外,那家曬被子的人又抱了床單出來,綠色的碎花紋一下子攤開,在風中飄。

他說:“愛愛,我覺得你媽說的是對的,你先回家住一陣吧……”

一陣大風過,床單翻飛起來,陽台的門被吹得梆梆響。

蘇愛愛抬起頭,仿佛不相信他說的話,她問:“你說什麽?”

歐陽側過身:“愛愛,回去吧,把工作辭了。”

她下班很晚,他都會去接她,早上起床的時候身邊已經沒她的溫軟,打著哈欠一看,她坐在客廳準備資料。這樣的事,他不說出來,卻全看在心底。

歐陽輕輕繞過桌子走過來,屈膝,蹲下身,雙手去握愛愛的手:“愛愛,我是個男人不要緊,就是父母不同意我認準的事情都可以堅持,再苦我也可以!但是你不同,你是個女孩子,生來就是被嗬護的,但是我卻讓你受這樣的委屈!”歐陽的手指緊緊地握住愛愛的手指,指尖相扣,他說,“愛愛,對不起,你不該受這樣的苦的!”

蘇愛愛抹了把淚,桌上的杯子是他們在大市場淘來的,十字繡的抱枕是老錢送的,今天的晚飯還沒有燒,但她都不覺得苦啊,即使喝不到媽媽燒的湯,即使天天穿高跟鞋上班,腳磨出一圈皰,她都不覺得苦……

她也有委屈想找人哭一場的時候,但是不能哭啊,因為想和他在一起,所以不能流淚,不能在他麵前哭。

他說:“愛愛,至少在短期內,我是無法讓你擁有幸福的!看,就是這樣的我……”

歐陽的頭深深地埋在愛愛的掌間。

曾經,他是多麽驕傲的男孩子啊,翹起的嘴角讓每個女孩都不由得微笑,神氣的眉梢,輕輕一挑,心就怦怦跳。他張揚地放起煙花,他在台上輕聲地唱,她看著他,陪著他一步步地走來,是多麽得意啊!

可如今,原來他自己也知道,盡管他還是會揚起眉梢對她笑,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掌心的愛情線裏滑落下濡濕的淚,為什麽曾經的我們會變成這樣了呢?

蘇愛愛輕輕地翻過手,順著歐陽的頭發的紋路輕柔撫摸,他的發還是如此柔軟,像在手中握了一把陽光。

她說:“好,我回去住一段時間。”

是因為自己吧,得意的少年過早背負了另一個人的人生,別人在父母身邊安排工作,車子房子買好,瀟灑談感情的時候,他卻拎起了文件包,穿上白襯衫,過上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對著父母要應付,回家還要逗她開心。

大學裏彈的吉他——丟了,常完的遊戲光碟——丟了。

被我們丟棄了的又何止這些?我們一路前行,也一路丟失身上金光燦燦的羽毛……

那個傲然的大男生是在慢慢拔下身上的羽毛吧,即使知道痛還是在皺著眉頭拔著。

隻要她在,他就會如此庸碌地活著吧,她如是想。

他拎著她的行李包站在路口,四麵八方的汽車呼嘯而過,哧哧的聲音似乎從身上碾過,像歲月的潮水一般碾平青春的身軀。

他遞過包去,她伸手接。

他說:“回家要聽父母的話,好好照顧自己!”

她嗯了一聲,點頭。

他說:“不要老是冒冒失失的,做事要有點心眼!”

其實,他們都知道絕對不是回家住住那麽簡單,說什麽“冷靜一下!”“分開一段時間!”其實就是分開一輩子了。

她拎住包的一邊,他抓住另一邊沒鬆。

紅燈跳了綠燈,他說:“愛愛,你不是最愛看電視劇的嗎?男主角和女主角分開的時候不是都沒有回頭嗎?我們就這樣轉身吧,記住,都不要回頭了!”

她還是點頭,頭一低,眼睛就開始發熱了。

在早春的街頭,在嫩芽搖擺的樹下,在呼嘯的車流中,她和他慢慢背過身子,說好絕對不會回頭。

一步、兩步……夕陽照在肩膀,拉長身前的影子,樹枝的陰影在輕輕地動,行李很重,重得要邁不開步子來。

她突然回頭,原來他一直都沒有走,也沒背過身去,手插在兜裏,隻是站在紅綠燈下,默默地,遙遙地,望著她。

看到她回頭,他約是沒有料到,皺了皺眉,迅速背過身去,有點狼狽。

還沒有邁出步子,腰就被她死死環住,她的聲音帶著哽咽,靠在他的背上,囁嚅地指責:“你騙人!”

綠燈一下子跳了紅。

在斑駁的人行道口,在花花綠綠的車河裏,在這樣夕陽慢慢落下的景致裏,她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他,她多年後還記得他那天穿的衣服,裏麵是煙灰色的套頭運動服,外麵是淺米色的夾克外套,背微微顫抖地釘在那裏,手死死地握住,塞在口袋裏。

她的淚染濕他的外套,她說:“和你在一起,什麽苦都不是苦!”

她說:“我打死都不會回去的!”

紅燈又轉成綠燈,他仰著頭翹唇笑,手從兜裏拿出來,貼著她的手背,慢慢拉開,他轉了身,輕輕彈她腦袋:“誰要打死你了!”眼神一個流轉,又是一副嘲笑她的模樣。

這人是變臉王嗎?蘇愛愛傻不楞登地看,紅撲撲的臉上淚跡都沒幹。

他走過來,和她肩並肩地站好,左手去牽她的右手,他說:“我們回家吧!”一笑,露出細細的虎牙。

據說情侶是不是深愛從牽手就能看出來,十指相扣著,掌心相貼著,你的愛情線貼我的愛情線,你的生命線和我的生命線交疊,就這樣我走入你的生命中,足跡相疊……

牽著的手不放開,

她喊:“歐陽!”

“嗯?”

“你要是累了一定要告訴我!”

他嗯了一聲,五指用力,手握得更緊。

一會兒,

她瞟著他開口:“歐陽!”

“嗯?”

“那個……能不能走快點?”

“……”

“我想回家上廁所!”

“……”

爾後,愛愛在網上遇到烈情,烈情說認識了個比她要小的男生,準備老牛吃嫩草了。

愛愛笑,這樣的烈情是不會寂寞的。但人真的能放下另一個人前行嗎?烈情是,老錢是,糖糖也是,她想起自己媽媽的話,多看看比較一下……前麵真的有更美好的風景嗎?

烈情說:“咱家愛愛就是傻,還有那麽多的風景沒有看到呢,人生的感情有很多呢?這樣不後悔嗎?”

蘇愛愛笑:“是有很多更美的風景啊,為什麽不能兩個人一起攜手去看呢?”

烈情過了很久才說:“愛愛,我很羨慕你,真的,一輩子隻和一個人在一起我是做不到了,感情越多,心其實就越麻木,不是說哀默大於心死嗎?心死後就誰都一樣了……”

蘇愛愛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她突然想到方歌,烈情的心是不是隨方歌一起死去了呢?

烈情:

其實我們都一樣的!感情有很多種,但,最初的心動隻有一種!

——BY愛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