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男朋友VS女朋友

自從烈情和方歌恢複兩國對外貿易往來後,蘇愛愛的生活就突然熱鬧了很多。以前是她下課拉著烈情去小賣部買東西,現在居然太陽打西邊出了,烈情一打鈴就拉著她去買東西。

“老板,來個葡萄,再來個板鴨!”烈情在人堆裏擠啊擠,還不忘回頭問,“愛愛,你要吃什麽?”

蘇愛愛在人群外笑著直擺手,石烈情每次做出來的事情都很彪悍,明明是葡萄幹和板鴨味的蠶豆,到了她嘴裏,點出和館子裏點菜一樣的效果。

烈情抱著葡萄、板鴨一頭汗地擠出來了,突然又喊:“啊,忘了買秀逗去逗方小歌了。”一股腦兒把東西塞在蘇愛愛的懷裏又折回身去。

果然方歌受騙上當,一張小帥哥的臉酸得歪歪扭扭,敢怒不敢言地找包裝紙吐出來,顰著眉問:“這是什麽東西?”

烈情靠在桌邊笑著搓方歌的頭發。

蘇愛愛托著腮坐在桌位上和李萌萌說話,李萌萌問:“石頭什麽時候和方歌那麽好了?”

蘇愛愛整整書本狀似不經意地說:“原來也沒有不好啊,烈情和誰玩得不好?”

換了隻手托腮不再看那個方向,其實之前烈情是要拉她去方歌和許遠皓的座位玩的,她找了個理由便溜了回來。

或許這隻是烈情和方歌一向打鬧的習慣,蘇愛愛也想過烈情若真的和方歌又玩到一起是怎樣的情景,但原來很多東西想是一回事,真正發生又是一回事。

蘇愛愛不可能去阻止烈情接近方歌,但也無法忍受微笑著站在旁邊。

年少的愛情最執著,年少的愛情也最無奈。

很多年後,蘇愛愛問自己為什麽當初那麽容易放棄,皆因那時年少。

十八歲的蘇愛愛一心喜歡方歌,卻沒想過這樣的喜歡最終的結果是怎樣,她沒想過有朝一日要與方歌手牽手,也沒想過會與方歌共度一生。這樣的喜歡對她已經是一件極奢侈的事了,卻也正是這般的無目的,導致了這樣的情感終究會被歲月埋葬。

蘇愛愛為了避開烈情和方歌的圈子,改了上家教的時間,每每一下課就像兔子一般溜得沒影沒蹤。

高三的孩子大多都有一兩個補習班家教要忙活,家長們唯恐自己的孩子落後了。蘇愛愛她們班上一個人要上四五門課的家教是很正常的事,周一到周五排得比美國總統還忙乎。

幸好蘇愛愛隻有一門需要開小灶,偏偏也是她最深惡痛絕的一門:物理。周末上的課改成了平時上。

但有的時候人生就是那麽湊巧,小小的一個改動,蘇陽這個孩童般純真的少年就這樣走入了蘇愛愛的生命裏。

蘇愛愛物理不是不好,而是非常不好,平時考試隻有總分的三分之一的不好。每每上物理家教對她都是一種折磨,她巴不得老師當她不存在,千萬別點她回答問題,太丟十中人的臉了。偏偏換了個時間段,上課的人更加少,蘇愛愛扛著腦袋,默念阿彌陀佛,偏偏還是被老師召喚了:“蘇愛愛,下一題,加速度多少?”

蘇愛愛冷汗直冒,死盯了這題看了又看,可惜無論看多少遍都是她不認得這題,這題也不認得它。

老師也不勉強,說了句:“嘿,這節課有兩個姓蘇的,蘇陽,你來答。”

不一會兒,後麵就傳來翻書的聲音,有點懶散卻很自信的男聲說:“因為××定則,加速度是××,用××算出……再……”

蘇愛愛那時不敢回頭,爾後,倒算是認得了這個叫蘇陽的男生,一張娃娃臉,白白淨淨,眼睛有點凹,人如其名,一笑起來,就陽光燦爛。和方歌的安靜倒是兩種風韻。隻是這個男生有點奇怪,每每來上課都要拿一聽可樂,往桌角一放,可樂喝完正好家教也結束了。

這樣的男生大體都很容易和女生混熟,即使是與蘇愛愛這般不大擅長與異性溝通的,一周下來,也熟了三分。

幾周下來,蘇陽就自動跑到蘇愛愛旁邊坐著,看蘇愛愛解不出來的題目,老師講完他又講一遍,蘇愛愛都被弄得麵紅耳赤不說話了。

蘇陽故意說:“蘇愛愛,你真的是十中的嗎?不會吧!”

侮辱蘇愛愛沒關係,但不能侮辱蘇愛愛的愛校之心,蘇愛愛咬牙切齒:“你聽沒聽過,十中校訓:今日我以十中為榮,明日十中以我為榮!”

蘇陽喝了一大口可樂,直樂說:“蘇愛愛,你這樣子還怎麽榮歸啊!來來,我給你補課吧!”

蘇愛愛就這麽著開始了另一個不要錢的小灶。

學校方麵,石烈情也不是個笨蛋,發現蘇愛愛和自己越走越遠,有點不是滋味。終於再憋不住了,在放學前把蘇愛愛拖到教學樓的後車棚進行談話教育。

蘇愛愛想了很久,說:“烈情,我們都長大了,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不可能……老黏在一起。”

講出來後,又很想抽自己。

“長大了”“不能老黏在一起”,這是每一個大了的孩子都默認的定理但又都不會明說。現在,由蘇愛愛來說這樣的話太過殘酷,殘酷到她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石烈情是個很硬氣的人,冷冷地說:“好,我知道了!”轉身要走。

蘇愛愛一下子感到很難過,拉了烈情的手說:“對不起,烈情,真的對不起,我不是……真的不是故意那麽說的,但你看,你現在和方歌、皓子玩得那麽好……你最後也還是要走的……”

蘇愛愛也說不清到底是難過方歌和烈情玩得好,還是難過烈情去和方歌玩了,還是……在敏感著和烈情最終的分離。

有人說友誼是寬大的,朋友要越多越好。但彼時,在這群孩子的世界裏,她們隻擁有友誼,而這樣的友誼也是排他的,所以太易敏感,太過不安。

烈情拉拉蘇愛愛的馬尾辮,說:“切,我什麽時候和他們倆玩得特別好了。”瞥了一眼車棚,眼睛一轉,指了指其中的兩輛說,“來,咱們報複一下,誰讓這兩人惹咱們吵架了!”

那兩輛車蘇愛愛認得的,和烈情太過於默契,蘇愛愛一下子就又笑出來,蹭過去蹲下身子,扭自行車的氣嘴,捷安特的山地車,性能大都很好。蘇愛愛手指都烏黑了,怎麽扭都扭不開。

石烈情拍蘇愛愛腦袋:“唉,一看就是沒幹過壞事的人,放氣哪是這麽放,看著啊!”一下子就從兜裏掏出一把鑰匙,往氣嘴那兒一按,氣就嗞嗞地跑出來。

蘇愛愛嘖嘖稱奇,兩個女生,光天化日,邊笑邊把方歌和許遠皓的後車胎氣放了個精光。

放學的時候,蘇愛愛和石烈情狼狽為奸地相視一笑,站在學校門口等著魚兒上鉤。

不一會兒,許遠皓就罵罵咧咧地出來了,旁邊還有皺著眉推車的方歌。

蘇愛愛不是當壞蛋的料,一見到這兩人就自己先笑得風中淩亂。

石烈情好本事,迎上去,拍拍許遠皓肩膀:“皓子,怎麽啦?”

許遠皓罵了句粗口,一踢後車胎:“老子和小芳的車胎被人放氣了,一去拿車就這樣!”說著,手還一掐車後輪,陷進去大半。

蘇愛愛憋不住,背過身去笑。

石烈情居然還在裝:“不會吧,還是車輪不好?”

方歌開口:“不會,我早上才打的氣。”

許遠皓又踢了車子一腳:“媽的,讓我逮到……”接著一連串的國罵。

方歌看到蘇愛愛,問:“你們怎麽還沒回家?”

蘇愛愛死命憋著笑,又有點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說:“咦,沒什麽……在等人,等下就回去……”太憋了,臉有點抽。

方歌見她古怪,偏了腦袋,慢慢地說:“不會是你們倆幹的吧?”

石烈情這才哈哈哈地大笑出來,一把拉了蘇愛愛說:“愛愛,不好,快跑!”

蘇愛愛趕緊背了書包拚命跑,跑了老遠,才聽不到許遠皓的吼叫聲。

蘇愛愛和石烈情累得氣直喘,再抬頭相互一看,又是哈哈地傻笑,笑得周圍人頻頻回頭。

平靜下來後,兩人坐在金陵圖書館外麵的台階上吃冰激淩。

此時已是四月,春風熏得人暈乎乎的。

蘇愛愛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覺得氣全衝到頭頂,幹起事來又異常興奮。她側著頭去看烈情,烈情吃起冰激淩來也是大口大口。

蘇愛愛也不笨,她知道不僅僅男生喜歡作弄自己喜歡的女生,女生亦然。

她舔了口冰激淩,奶油化在舌尖,微涼,她問烈情:“方歌喜歡宋小喬嗎?”

烈情咬了一大口:“不知道。”舔舔手腕,又說,“但他是不可能離開宋小喬的,他們初中就在一起了,聽說宋小喬是因為方歌不能繼續練田徑了。”

車呼嘯著穿過街道,有灰塵飛入眼睛,酸澀,蘇愛愛騰出一隻手去揉。

烈情又說:“我覺得方小歌不是笨蛋,在一起那麽久了,他肯定是有些喜歡宋小喬的。”

蘇愛愛迷蒙地去看石烈情的臉,她想問:“那你呢?”但挖好友傷口來滿足好奇心,她到底說不出口。

烈情和愛愛還是默契的,烈情說:“愛愛,我肯定是要走的,方歌他家的情況……他也是不可能出去的。”低了低頭,輕輕地說,“我聽過一句話,有些感情是用來懷念的,有些感情是藏在心底留給自己的。”

冰激淩的淚順著甜筒滑落在指尖一片濡濕,蘇愛愛不知道是為烈情難受,還是為自己難受。

蘇愛愛拍拍烈情的腦袋,如烈情拍她家老貓吉米的姿勢,她高聲說:“烈情,沒關係,你和方歌肯定是一輩子的朋友!”

烈情笑,戳蘇愛愛的腦門:“笨蛋,男生和女生怎麽可能有真正的友誼!”

蘇愛愛不服氣說:“有的,肯定有的!”

烈情說:“如果有肯定也是其中有一方動機不純!”

蘇愛愛咬了一大口冰激淩,說:“打賭,一定有!”

烈情說:“好啊,賭什麽?”

愛愛伸出小指,說:“二十五歲的時候,我們再來說,誰輸了誰請吃飯!”

烈情跳起來,拍拍褲子,喊:“好,沒問題,一言為定!”

春日下,兩個十八歲的女生一臉虔誠地拉鉤擊掌……

事實上,二十五歲的石烈情和二十五歲的蘇愛愛一起坐在火車裏,彼時,烈情已是感情豐富的女人,她說:“愛愛,對每個男人,我說是說希望他們幸福,卻都自私地希望他們不能比我幸福。但唯有方歌,唯有他,我是希望他能真正幸福,比我要幸福很多,即使是和其他的女人都好!”蘇愛愛那時早已哭得說不出話來。

烈情:

你還記得我們當時偷偷放氣的那段嗎?年少時做的傻事,開的玩笑,定的約定;曾經堅定相信過的事,認真喜歡過的人,都慢慢地遠了呢!慢慢地,都要不記得了……

——BY愛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