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逆向天賦賦予

“連《泛亞之聲》和《紙上談》也開始討論喪屍的事了。”薛曉峰將手機扔在**,不想再看新聞,“這還有完沒完了?阿首莫非真的要錯過秋遊。”

“還遠沒有呢。”陳元合上書,“被感染的四百三十二名造紙師全都是異三級,他們不僅是泛亞整個造紙師頂尖的一批,甚至在異三級造紙師中,也是最出色的一部分。中間任何一個人,將來都可能是泛亞造紙行業的佼佼者。”

“可這關阿首什麽事?如果沒有阿首,被感染的人隻會更多!”

“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換個說法,你或許能夠感受到這批人的重要性。”陳元眼神裏沒有氣憤,隻有擔憂。

“這四百三十二人中,有一部分人會成為三大局乃至總理府的中層以上官員,有一部分將會成為十二聯席的席主、席位長老,或者一百六十八個行政大區的執政官,還有一部分將會成為大型造紙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甚至所長。這其中任何一個人都有問鼎聯盟九星造紙師的實力。當然如果他們感興趣的話,在非造紙領域,也能成為攪動一方風雲的大鱷。”

薛曉峰表情逐漸呆滯,陳元卻還沒有結束:“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這批人不僅僅是天賦卓越,能力出眾,他們其中絕大部分還與各大造紙家族、組織機構等利益集團,有著不可分割的親緣或者利益關係。而正是這些利益集團和李家,共同掌控著泛亞造紙界的運轉,甚至泛亞各領域的命脈。所以現在你明白了,這四百三十二名選手代表了什麽——即便是占了首位的李家,也不敢直麵承受這四百三十二名選手背後勢力的集體炮轟,所以他們才不得不把謝首當成替罪羊推出來。這些勢力未必看不清這是李家在轉嫁責任。可李家雖有責任,卻也談不上瀆職,因此他們無法對李家造成實質性傷害,所以隻能把這悶虧吃下,然後把更大的憤怒傾瀉到謝首頭上。”

“那阿首豈不是太危險了!”薛曉峰光是聽就已經心驚膽寒,“阿首現在是不是已經被他們抓起來了!他會不會死?”

“他們倒不至於直接殺死他。畢竟紙人不是他寫造的,更不是他放進去的。”陳元歎了一口氣,“隻是他們不會給他的未來留活路而已。”

薛曉峰十分後悔:“我就該跟他一起去東三十三區的。我要是能拉住他別管這檔子閑事,哪會有這種麻煩!”

第二造紙研究所一間掛著“非請勿入”的辦公室中,簡要正伏案寫著什麽。萬千靠在飄窗的方枕上,眯著眼睛曬太陽,偶爾手伸進魚食袋裏,抓一把撒向窗外。

魚食飄灑到窗外平整的草坪上。幾秒後,草坪仿佛變成了平靜的湖麵,忽然**開一圈圈綠色漣漪。沒過兩秒,漣漪中心的水麵猛地向下一沉,然後一切都恢複了原狀,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隻是所有的魚食都不見了。

“要是在唐宋就好了。”萬千有點遺憾,“起碼有新鮮的小魚。”

不知道是誰在網上公開了簡墨名下的產業,從角逐賽賽場回來的第三天,唐宋所有的門店就全部被迫停業了。這次雖沒有任何一個官方部門下令,但喪屍事件曝光第二日起,就有人在唐宋門口叫罵,接著逐步發展為打砸、潑漆、投擲垃圾……這些暴力舉動,居然在網絡上贏得一片稱讚和叫好,更鼓勵了那些魯莽的無知者。

直到楚中市一家唐宋門店被人故意縱火,燒毀了整個店鋪。官方媒體才出來,輕描淡寫地勸說大家要“冷靜克製”。

受到波及的不僅僅是唐宋,首家紙源半個月來的營業額同樣逼近冰點,連歐氏也被迫下架了所有簡墨設計的魂筆係列。

簡要沒有理他,繼續寫自己的東西。

“老頭子沒有察覺吧?”萬千又抓了一把魚食。這次他沒有扔,而是好奇地放在自己鼻子下聞了聞,拈起一點放進嘴裏,最後呸呸地吐掉了。

“韓廣平對李氏的控製還不錯,研究所裏一點風聲都沒有。”簡要臉上浮起些笑意,“今天早上他跟我說原文的修改方案已經定了,正在準備造紙工具。”

“我原本覺得老頭子管完場內又管場外,實在是有點太閑。現在想想挺好,”見窗外的草坪隱約有崩裂的痕跡,萬千趕緊又撒了一把出去,“至少他不會發現這些糟心的事,然後幹生氣又使不上力。”

簡要停下筆,想象了下這種情景,表示讚同:“確實這樣也挺好的。”

“李銘與李君瑜的感情看來當真不錯,不然也不會對老頭子這般盡心。這段時間周勇挺老實,我就細查了下李銘,發覺這人挺有意思的。”萬千興致盎然道,“論頭腦和手段,李銘可以說絕對不遜於李君瑜。但不同於大哥的雷厲風行,這個幺子性格寬容,行事春風化雨,因此極得人心。至今還有人認為,如果不是李銘晚生那麽多年,第三任造紙管理局局長是誰還不一定呢。”

萬千這次沒有偷懶,又抓了一把魚食拋了出去:“當年人人都以為李銘成年後,兩兄弟必有一爭。沒想到李銘一上大學便放話此生不插手三大局事務,畢業後更是改了本名,跑到京華應聘,令所有人大跌眼鏡。”

“感情好或許不假,但他也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簡要眼露欣賞之色,“李君瑜長他十一歲,李銘想與他爭,起跑就處於劣勢。其次,李德彰不會支持。無意義的內耗是對李家實力做減法。李銘既然有本事,何不在三大局外為自己謀一片天地。大哥承他的情誼,父親對他心懷愧疚,其他兩兄弟也不會對他使絆子。李家上下全心相助,就算他本身能力平平,成就也一定不會差。”

萬千把手伸進魚食袋:“你接下來有什麽計劃?”

簡要寫完最後一行字,將這遝紙拿起來在桌麵上順齊:“隻要發聲的平台夠多夠硬,好像誰還不會吵架似的。”

這時門上響起了敲門聲:“萬千先生在嗎?”

萬千一聽見是洪波的聲音,趕忙站起來,將手裏的魚食又塞了回去,拎起袋子底往窗外一抖。跟著他又一揮手,袋子就不見了。

洪波進來後直奔飄窗。外麵草地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他轉過身,一臉無奈地看著萬千:“萬千先生,我求求你不要再給小水滴喂東西了好嗎?它已經胖得都快跳不動了。”

萬千本來想否認,但在簡要的目光下隻得哈哈兩聲:“不喂了,再不喂了。”

十天後,李銘與韓廣平從101實驗室走了出來。

“我看,再觀察一段時間,若無問題,那些感染者就可以各回各家了。”韓廣平嗤笑一聲,“真不知道某些人發現自己煞費苦心營造輿論環境,最後竟是這麽個結果時,會是什麽心情?”

李銘顯然也想過韓廣平所提之事,不由得笑了笑,然後問:“之前秦榕能夠控製感染者,恢複正常後還是這樣嗎?”

秦榕是簡墨為喪屍母取的名字,暗喻她的異能獨木成林的特性,後者也欣然接受了。

“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微寧說,他倒是可以讓喪屍母解除對感染者的控製。”韓廣平道,“但感染者的正常化是以秦榕的正常化為前提的。如果切斷這種聯係,感染者成為獨立的個體,他們身體裏的喪屍病毒就不受秦榕控製,發生什麽變化根本無從預測。考慮到最壞的可能性,還是不解除的更好——這點上,我很讚同他的決定。”

“這……不就等於他在不同勢力裏偷偷安插了四百三十二個‘自己人’?”李銘見韓廣平立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心照不宣地笑道,“我原本不讚同他插手這件事,現在看來倒是塞翁失馬。對了,微寧怎麽今天沒和你一起去實驗室?”

“他昨天離去時就心事重重,問也不說。”韓廣平頗有興致地提議,“要不我們一起去他房間看看?”

兩人推門而入時,簡墨蜷在工作室的沙發上睡得正沉。桌麵上散落著一些胡亂塗抹的手稿。

李銘搖搖頭,去臥室拿來一床毯子準備給簡墨蓋上。韓廣平則拿起最上麵的幾張手稿查看。不過才看了幾秒,他就眼睛一亮,顧不得李銘阻止,立刻將簡墨從夢中強行拖出來。

“這是你想的?”韓廣平拍打著那幾頁手稿興奮道。

簡墨癱靠在沙發背上,無奈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他手上的東西,嗯了一聲。

韓廣平催促道:“快給我仔細講講!”

已經充分認識到韓廣平技術狂魔本質的簡墨,不得不忍著困意的拉扯,用最簡短的詞句解釋:“我昨天與感染者溝通後,發現不論是紙人還是原人,在沒有接受秦榕指令的情況下,仍然能使用秦榕的異能。”

從發現自己可以造紙起,簡墨就在思考一個問題:原文中描述的世界規則對於紙人是有效存在的,但對原人不然。原人隻能通過異級,或者是異級製作的異能鍵,間接“借用”原文中的世界規則。這是眾人皆知的——但是能夠“借用”到什麽程度呢?

碧海長鯨的飛劍連山,賀子歸馭使時簡墨便可以乘它去往長鯨島。但是如果讓簡墨單獨使用,那也不過是一把精致漂亮的模型而已。作為紙人異能的延伸——異能鍵,在製作者死亡後雖然也能為原人所用,但前提是必須滿足製作者設置的使用條件。

總而言之,原人想要使用異能,必須以紙人為橋梁。

感染者表現出與喪屍母同步的異能,可以很容易想到,其異能橋梁就是喪屍病毒。從理論上講,如果喪屍母繼續進化,這些原人喪屍同樣可以擁有新進化的能力——隻要母體願意。

“單從技術層麵去分析喪屍就能發現:隻要紙人具備‘傳染’的能力,就能夠將自己的異能傳遞給原人。”簡墨打了個哈欠,眼皮又開始向下耷拉,“秦榕的造生是出於惡意目的,所以是‘主動傳染’。但如果我們將‘主動傳染’變為‘被動傳染’,比如在原文中設定條件,一旦條件達成,無須紙人首肯,原人就能從母體紙人那裏‘借用’異能。這樣隻要紙人不死,橋梁不斷,原人就可以自主地使用這項異能,就相當於——”

他又重新滑倒在沙發上,聲音越來越含糊:“紙人對原人進行了逆向天賦賦予。”

李銘不是技術人員出生,卻也聽得目瞪口呆,本想再問幾句,卻又不忍心叫醒簡墨。等兩人出了房間,他才震驚道:“微寧的意思是,原人也能夠擁有異能了?”

“雖然還沒有正式試驗過,但從目前感染者的表現來看,可行性很強。”韓廣平臉上完全是抑製不住的笑。他將那幾張手稿整整齊齊折好,小心地放進口袋裏,無比認真地對李銘道:“這孩子以後若不想蹚李家那趟渾水,就讓他來李氏吧。李氏保他平安。”

“再觀察一段時間,你就可以出去了。”簡墨問,“你有想過出去以後做什麽沒有?”

身體恢複正常後,起初對簡墨抵抗心極強的秦榕,對簡墨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沒有喪屍狀態的攻擊因子作祟,她的本性慢慢展露出來,微微有些羞澀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鄧岫為了方便指令,在秦榕第一次寫造的原文中,將她的天性描述為一個沒有自己理想,卻樂意服從他人指令,並以超高意誌執行的人。

在編撰二次寫造原文時,簡墨曾經猶豫了很長時間。修改天賦賦予和實體賦予相對容易為人接受。但是普世觀點認為,“天性”是一個人“自我”的重要組成部分。簡墨自己都很難想象:如果有一天不是出於自己意願,而是被人輕輕幾筆就改掉了性格和三觀——那樣的自己還是自己嗎?這就好像肉體沒變,大腦卻被人換了一樣。

可一個人曾經因為病毒產生過食人肉的本能,就算他未來不再有這種本能,但潛藏在記憶中的那份欲望,真的對一個人未來的心智毫無負麵影響嗎?簡墨並不希望自己盡全力保留下來的,是一群對於噬人這件事毫無畏懼之心的人。

既然不能消除他們的記憶,那他就隻能控製他們的欲望。於是簡墨最終選擇將女紙人的性格向“冷靜自製”“理智仁愛”的方向做了微調。有了母體的這項保障,他至少不會擔心這群喪屍主動“惹事”。

不過不惹事歸不惹事,秦榕這種服從性性格如果再度被人利用,同樣也很危險。簡墨本就打算將她盡可能安排在自己旗下,於是說:“你願意在學校裏工作嗎?”

因為小時未能上學,簡墨一直心有不甘。在對天賦賦予的添加中,他正好考慮到如何安置秦榕,辦一所學校的念頭就這麽冒了出來。女性有護雛的天性,自己新增了教育相關的天賦,再給她下達明確的任務,相信秦榕應該會在這項事業中如魚得水。

秦榕果然驚喜地望著他,連連發問:“我可以嗎?我可以教小孩子?多大的孩子……”完美地解決了一個善後問題,再想到今天晚上的節目,簡墨心情很好。

“今天不去資料室了嗎?”韓廣平見簡墨打算直接回房間,覺得有些奇怪。

自從對秦榕的二次寫造結束後,簡墨就閑了下來,每日在101實驗室完成日常檢查,就鑽進地下資料室,不到晚飯絕不出來。有時遇到特別感興趣的試驗,他甚至能在裏麵待一通宵。資料室管理員對韓廣平打趣,“技術狂魔”的稱號終於有接班人了。

“不去了,今天我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韓老師要一起去看看嗎?”簡墨發出邀請。

抱著好奇心,韓廣平和簡墨一起去了他的房間,一眼就發現兩隻新到的大紙箱:“這是什麽?”

簡墨找來裁紙刀,劃破打包帶:“過節的東西。”

“過節?”韓廣平不解,“聖誕節還有二十多天,元旦和曙光之日就更遠。你要這麽早做準備嗎?”

簡墨笑了一下:“你忘了今天是造生節?”

他卻沒注意到韓廣平的麵色微微一變:“你每年都給他們這麽過節?”

“是啊。以前每年我爸也這麽過。”簡墨一件一件地搬東西。青藍和淡黃的彩帶、氣球,誕生紙餅,點睛酒,魂筆樣式的吸管和墨筆,保鮮的合歡花,還有一遝禮品包裝紙。

他忽然想起,自己從前問過簡爸,是否因為不知道自己何日造生,所以才像其他紙人一樣把造生節當造生日過。現在回想起來,不正是因為12月3日是簡爸的造生日,所以才成了紙人造生節嗎?

思及此處,簡墨忍不住莞爾,很大方地問韓廣平:“您晚上要一起慶祝嗎?”

韓廣平語氣突然極為冷淡:“我為什麽要慶祝?我是紙人嗎?”

簡墨怔了一下。這段時間他宛若老鼠掉進米缸,不但有海量的造紙資料供他任意取閱,身為一所之長的韓廣平還對他有問必答,甚至親自指導。兩人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架勢,簡墨還主動改口稱呼“韓老師”,讓李銘都開玩笑說嫉妒了。但此刻對方的回答,讓簡墨瞬間清醒過來。

李氏造紙研究所雖然是泛亞首屈一指的造紙研究所,但這並不代表在對待紙人的態度上,它就與其他造紙研究所有所不同。如果真有不同的話,誕生紙大樓的資料室裏就不會有那麽多千奇百怪的試驗了。簡墨內心忽然有些涼涼的,將已經拿出去的東西又一樣一樣撿回箱子。

韓廣平見狀,麵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你那兩個造紙雖然不錯,但你寵他們也該有些分寸。造生節是紙人的娛樂,你一名造紙師自貶身份摻和進去,開始他們或許會感激,時間一長,隻會忘記彼此的身份界限——”

“韓所長。”簡墨打斷他,“我隻是突然覺得,在李氏過這個節日,他們可能會不太自在。”

韓廣平瞪了他足足有七八秒,隨後一言不發地摔門離去。

簡墨走到窗邊,默默環視了整個李氏一遍,歎了一口氣,撥通電話:“簡要,來接我回家吧。”

李銘得知簡墨離開李氏的消息,一刻也未耽誤,馬上給他打電話:“你在哪兒?”

哪知那邊不但過好久才接電話,聽到他的聲音後,更是過了好幾秒才回答:“我在唐宋門口。”

李銘頓時不知道說什麽。

唐宋的現狀他很清楚,尤其是學校門口這家。盡管他已經安排人進行保護,但很多破壞者都是熱血的學生,稍一阻攔就被當成簡墨的“狗腿”,反而激起更強烈的破壞。現在的唐宋用瘡痍滿目來形容也不為過。

“我讓隨行來接你。”李銘沒等簡墨繼續便直接說,“造生節就在我這邊過。”

“院長——”那邊的聲音有些低啞,但電話似乎被誰搶了過去,一個老人的聲音傳過來,“君瑉,是我。微寧今天到我那兒去過節。你放心吧。”

李銘微愣一下:“秋主席?”

與秋山憶說了幾句,李銘才掛了電話。在旁邊豎著耳朵聽的韓廣平不悅道:“秋山憶慣會見縫插針。”

李銘責難地看了他一眼。韓廣平哪裏不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麽,冷硬道:“我可沒有趕他走的意思。這小子自己做錯事,脾氣還這麽大。”

“這也不能全怪他。”李銘將簡墨在六街的生活大略說了一遍,聽得後者瞠目結舌,“微寧在對待紙原的態度上,與一般人有很大不同。在他查丁之重的時候,我就隱有察覺。”

“盡管當時簡要代為發言時,聲明簡墨發現譚長秋妻子和宋小朗都為複刻,懷疑兩者係同一組織所為,因此才順著宋小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

“但你仔細想想,多少人會因為區區兩個個例,就懷疑到這個程度。”李銘苦笑,“就算略有懷疑,有誰會為了這麽一丁點的可能性,甘冒如此大的風險追查——除非微寧另有理由,讓他認為自己必須查下去!因為隻有順著這條線查到一定深度,才可能推測出丁之重寫造複刻紙人的目的是萬山。而這個時候,他才會察覺,連英的死正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所以他查下去的理由,”韓廣平不可思議地說,“是為了紙人?”

“我開始也覺得不可思議,所以隻是心裏懷疑。現在看著,卻是越來越像。李一真是給我們出了好大一個難題。”李銘揉了揉太陽穴,頭痛不已,“自小養成的觀點想要糾正不容易。微寧現在又正值青春叛逆期,我們隻能慢慢來。”

“準備得不錯。”丁一卓對身邊幾名大一生表揚道。

幾名大一生臉色興奮得通紅。其中一名帥氣的男生謙虛地說:“哪裏,我們隻是照著樓師姐給的狂歡會流程按部就班去做,中間還犯了不少錯誤,還好師兄師姐不嫌棄。”

一名圓臉女生眼睛亮亮地問:“我聽說這個流程去年也是第一次執行,做得非常成功。我有好幾個高中同學都問我弄不弄得到今年的座席票呢,我說我自己都隻能站著看,哪還能管她們。”

“不知道去年是哪位師兄師姐負責的,”帥氣男生好奇地問,“帶我們的幾名師兄師姐都說不是他們,但也不肯說是誰。”

丁一卓和樓船雪對望一眼,歎了一口氣:“他是你們大二的師兄,叫謝首。”

“謝首?這名字好熟悉。等等,該不會是那個——”圓臉的女生震驚道,“弄出喪屍來的人吧?”

“喪屍不是他寫造的。”樓船雪耐心地解釋,“是紙獨組織的一名造紙師改編的。”

“那他也是有責任的。”圓臉女生眼裏的期盼頓時變成鄙夷和厭惡,“寫什麽不好非要寫那種惡心的怪物。他一時好玩,泛亞卻少了四百三十二名頂尖的造紙師。這下可好,和歐盟的決賽輸定了!接下來四年我們泛亞要損失多少?”

亞歐造紙交流賽舉辦的初衷並非為了兩國的造紙交流,它本身其實是歐亞之戰結束的副產品。夏曆5099年,歐盟皇冠家族格蘭家族借口貿易關稅問題,悍然發起對亞戰爭。這場戰爭一打就是九年,雙方皆是損失慘重。直到新任皇冠家族家主艾爾夫萊德·約克主動向李家提出和談。雙方最終約定以賽代戰:哪方國家取勝,便能在接下來四年中享有更占優勢的關稅政策。

盡管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約定對關稅的實際影響已經沒有最初那麽大。但在多數人眼中,贏得亞歐交流賽仍舊是振國威、爭國利、揚國勢的一大要事。

“這個沒有公德心的家夥就該關一輩子。”帥氣男生氣呼呼地說,“真不知道為什麽三大局還非說不是他的錯,硬要袒護著他。肯定有什麽內幕!”

眾人都在聲討謝首的時候,一個一直不出聲的小個子男生突然道:“昨天我在點睛紙筆上看到一個提問,說如果你是被喪屍攻擊的選手,那麽負責比賽安全的霍恩·格蘭、喪屍的造紙師鄧岫,還有《末日》小說的作者謝首,這三人你該恨哪一個?”

圓臉女生立刻道:“當然是謝首,他是罪魁禍首嘛。如果沒有他那篇小說,根本不會有後麵的事。”

“很多人跟你回答一樣。”小個子男生道,“但提問者又問了第二個問題,如果你是東一區第一次預賽的遇難選手,又該恨誰?”

圓臉女生張了張嘴,卻發覺自己好像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撇撇嘴不說話了。

“東一區預賽出事的時候,三大局就立刻開始了紙人團體的普查。現在到了角逐賽,所有媒體又清一色地譴責小說作者。”小個子男生鼓起勇氣道,“偏偏負責比賽的人從來不檢討自己!就因為他是李家的人,所以不用負責嗎?”

“這麽說,你是挺謝首的了?”圓臉女生氣鼓鼓地說。

“我是一名造紙師。”小個子男生不屑道,“我關心的,是造紙師的安全到底能不能得到保障。現在有心思把輿論玩得這麽溜,早先怎麽不完善好安全措施?如果我是受害的造紙師,需要知道喪屍小說的原作者是誰嗎?海蜃大劇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上演幾個怪物,我操心得過來嗎?”

等幾人走後,丁一卓對樓船雪笑著說:“楚餘,東九十九區執政官的兒子。其他學生還不知道。”

“難怪敢這麽當眾奚落李微生。”樓船雪恍然道。

“我就說過不要太擔心。”丁一卓笑著對樓船雪說,“謝首這不是已經開始反擊了?”

“幾個帖子也算反擊?你這毫無根據的信心到底哪裏來的?”樓船雪苦笑了一下,但神色總算輕鬆了一些。

丁一卓起身幫她一起整理文件:“從我認識謝首那日起,他就一直在超出我的預期。直到現在,我都覺得他還有底牌沒有翻出來。你等著看吧,這次他也不會輸的。”

“你還是第一次到聯盟來吧。”簡墨由秋山憶從造紙師聯盟大門一路引到了他的辦公室,成功收獲無數聯盟成員和工作人員震驚的目光。

造紙師聯盟總部的氣質和它的名字如出一轍。無論是牆上的裝飾畫,還是綠地上的雕像,形式雖不拘一格,但無不體現著團結一致、齊心協力的氛圍。成員待遇同樣有等級區分,卻完全是以個人貢獻度為標準。縱然是三級異造師,若是等級在七星以下,也無法享受VIP的接待室、接待員……乃至收入分成、專利收益等。

“本來幾日後我也要跟同學來參觀的。”簡墨控製住自己的目光,最後才落在桌麵的相框上。

照片的嬰兒正把一隻手塞在嘴裏吃得專注,下巴上滿是口水。抱著他的女子臉上又是好笑又是嫌棄,正把他肉團一樣的小手拿出來。

“你母親那天很興奮地說你會吃手了,還特地發給我看。”秋山憶笑著,但眼眶微微有點泛紅。

簡墨早就看過這張照片,但當時不知道這嬰孩竟是自己。他端詳了一下,放下相框:“我想問兩個問題。”

“問吧。”

簡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四年前,李氏在楚中市木桶區開了一場展覽。韓所長告訴我,是因為聯盟去了。您還告訴他這樣有利於擴大影響力,所以他才有了效仿之心。您那時真的是這麽想的?”說完,他緊緊盯著秋山憶的表情。

“你說的……是那場展覽啊。”秋山憶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形,笑著坦承,“當然不是。”

簡墨心跳驟然快了起來,結果對方說了一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答案,“我是為了夏爾。”

“為那四隻白羽的叛離,夏爾五年不回京華。我隻好將李氏引過去,看能不能驚走白先生。這樣夏爾就再沒有繼續待在楚中的理由。”秋山憶歎了一口氣,“當時我並不知道他身邊的小孩就是你。夏爾沒預料到你身上的鎮魂印,一直以為你是紙人……”

真相與自己猜想的,竟然完全兩樣。簡墨幾乎不能相信,夏爾會考慮到自己的安危,不惜對他的老師隱瞞良久。秋山憶口中的夏爾與自己認識的夏爾,真的是一個人嗎?

他一時半信半疑,問出第二個問題:“您和我爸,到底是什麽關係?”

秋山憶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早料到你會問這個——簡東,那個時候我稱呼白先生,是我的恩師。”

“十二歲那年,有一天我正和一群紙人小孩在一家包子店偷食物——想不到,是嗎?”見到簡墨愕然的表情,秋山憶笑了起來,“那次我很倒黴,被老板當場捉住,差點被打死。老師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對方打開相框取出兩張照片,把壓在下麵的那一張遞給了簡墨。

“老師救了我,還問我願不願意做他的學生。於是我重新回到學校,直到大學畢業。這十年間,老師教了我許多東西,尤其是那些在課本上學不到的。我一度覺得,老師就像神一樣,無所不能。”秋山憶表情悵然,“可他到底並非真正的神。比如,他無法改變這個世界對紙人的態度。

“老師希望,當某一天我的聲音足夠大了,能夠以原人的身份站出來,為紙人發聲。可我終究還是無法忘記,我的父親是怎麽死的。”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現代派對傳統派的打壓已經到了斷絕生路的地步。那時造紙師聯盟還沒有非實名製造紙交易平台,也沒有造紙師援救基金。秋山憶的父親身為一名九級普級造紙師,卻一直找不到工作,隻能靠熟人偶爾介紹幾個訂單。母親雖是名插畫師,可爭不過低價又高效的特級紙人,被迫在外麵做些家政零工。秋山憶出生那年正值二次紙原戰爭。父親的五名造紙全部“破門而出”。沒有奉養金,家裏經濟狀況雪上加霜。

“我七歲時,母親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發生了意外。父親獨自撫養我,直到我十歲那年春天。

“起初不過是一場普通的感冒,但他卻舍不得去醫院……我一直在想,不管是和那些紙人小孩躺在肮髒的窄巷中,還是一個人睡在大學宿舍裏,我總是在想——如果那時,能有人給父親哪怕一點點援助,他就不會死。我就不會成為孤兒,不會四處流浪,整整兩年……過著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日子。

“畢業那一年,我進了造紙師聯盟。我不後悔這個選擇。”秋山憶的聲音藏著愧疚,“但唯一對不起的,就是老師。”

東五十八區。

夜晚的造紙師聯盟隻剩下安保人員在逡巡。

但他們沒有一人發現,最大的一間VIP接待室已經被青藍色的布幔掛滿,被淡黃色的蠟燭照得通透明亮。華麗的長桌上堆滿了寫著祝福的誕生紙餅,青藍色點睛酒插著魂筆形狀的吸管,泡著合歡花的清水**漾著燭火的粼光,美食和水果散發著大自然恩賜的誘人香味。

萬千滿心期待地拆開自己的禮物,發現裏麵竟然是兩條鼓著大眼泡的紅色金魚。

“簡要說你最近很喜歡魚。”見他看到禮物後麵色似乎不大對,簡墨小心地說。

萬千舉著橢圓的魚缸,隔著玻璃缸壁木然瞪著簡要。後者正對著落地玻璃窗的倒影,滿意地整理著新衣服的袖口。

“我什麽時候說我喜歡魚了?”萬千走過去,把魚缸推進他懷裏,“我要跟你換,我要新衣服。魚給你。”

“你喂小水滴不是喂得很開心嗎?”簡要後退一步,避開直奔自己而來的魚缸,“而且這衣服也不是你的尺寸。”

魚缸跌在地毯上,兩條眼泡金魚掉到一半卻突然懸在半空。灑落在半空的水順著一條無形的管道重新匯聚到了它們的身周。兩條魚一入水,重新歡騰地遊起來。

“我女裝都能穿,什麽衣服穿不了。”萬千嘿嘿一笑,說著就撲過去,“快脫下來給我。”

簡要原地消失,出現在點睛酒的旁邊,姿態優雅地取了一杯:“少爺送給誰的就是誰的。”

萬千也一個空間置換瞬移到他的身邊,正要去揪他的衣領,簡要又消失了。

兩條大金魚在半空裏遊來遊去,不時被兩個家夥捅破空間隔離層,順著流水又掉進別的隔離空間。兩人追逃速度越來越快,隻剩下兩道殘影。兩條水泡魚懵懂地瞪著眼睛,魚不由己地一會兒被挪到東邊,一會兒被挪到西邊。

簡墨無奈地道:“我再買一套新衣服可以吧?”

簡要停了下來,抬起下巴傲慢道:“不行。”

萬千也停下來,盯著簡要的衣服摸摸青青的下巴,任性地說:“我就要他那套。”

這回誕生紙餅、點睛酒都飛上了天。

簡墨很想問問他們到底多大了,還這麽幼稚。但他仔細想了想,無奈地放棄了:一個三歲半,一個才半歲……隨他們去吧。

低頭咬了一口寫著“安康”的紙餅,他有點失望:桂花味的,可惜沒有簡爸做得好吃。

此刻吃著桂花味紙餅的,還有島立區破舊小酒吧中的紙人。

“老師,這次我錯了。你別生氣了。”阿文把一杯橙汁討好地遞過去,“平哥不給我酒。”

簡東把橙汁放在一邊台子上,沒有正麵回答:“阿文,你覺得紙人比原人差嗎?”

“不。怎麽會?”阿文立刻說,“我們落地就能創造價值,更不用說異級還有厲害的天賦,怎會不如原人?”

“那為什麽紙人誕生快一百年,生活還是那麽艱辛?”簡東反問。

“因為誕生紙。”他明白簡東的意思,慚愧地低下頭。在柚子俱樂部這麽久,他已經多次聽平靖剖析過這個問題,幾乎不用思考就能回答:“紙人無法掌握自己的生,也無法掌握自己的死。”

“你如果繼續跟著葛喬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無用的事情上,再過一百年,紙人的境況還是不會有改變。”簡東望著他,語氣平靜,“通山的慘事不會停止,棄紙的現象不會滅絕,欺辱了你還說是你錯的原人,仍然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一提到通山,阿文忍不住握緊拳頭,瞬間紅了眼睛。

“每個人的選擇都有自己的理由,我無權指責葛喬。”簡東拿起點睛酒,“你也一樣。阿文,你要是還克製不住自己的恨意,我不會怪你。但以後不要再說是我的學生。”

阿文頓時慌了神:“老師,我知道錯了。您不要放棄我。”

簡東輕輕摸摸他的腦袋:“我從不輕易放棄一個人。但我怕到最後,我才是被放棄的那個。”

“怎麽會?”阿文認認真真地保證,“我會一輩子緊緊抓著老師,才不會讓老師離開呢。”

簡東笑了笑,一口幹了杯裏的橙汁:“誕生紙的事情進展如何?”

“標記的誕生紙目前已有十多萬,但是這個數量還不夠。”阿文搖搖頭,“而且標記得越多,計算速度也會越來越慢。平哥說,至少要做五年的準備。”

“五年?”簡東問,“血庫那邊呢?怎麽說?”

“平哥與他們討論過幾次了。”阿文有些失望,“他們說計算屬於特級天賦。在特級範疇內再怎麽提高,也絕不會比電腦更快。但如果是異級的話,他們還沒有研究出一套可行的天賦構想。”

“天賦構想?”簡東沉吟了一下,“你讓平靖去找小墨……就是謝首。”

“他?”阿文下意識有些不情願,“他不是幾天前才幫李家控製住喪屍母,怎麽會幫我們?”

“你告訴平靖就可以了。”簡東抬頭張望了一下酒吧裏的人群,“他今天不在酒吧?”

與他一樣的臨時攤販並不少,街上的店鋪更是將節日物品都堆放在外招攬客人。平靖旁邊不遠處是一間賣化妝品的店鋪,一對小情侶正站在店鋪門口,女生得意地在男生的眉心寫上“愛齊眉”,男生則笑眯眯地在女生的眉心寫上“愛歐陽”。兩人合影後,才用泡著合歡花的“孕生水”融掉了天賦祝語。平靖的攤子距離人流有點遠,但這個位置恰好給了他足夠的抽身空間。

關星星從校門口走了出來。平靖感覺左手小指指根微微發燙,立刻退回了幾步。然而指根的熱度並沒有繼續上升,反而很快恢複平常。

平靖抬起頭。關星星並沒有朝這個方向過來,反而上了遠處的一輛車。兩名保鏢關上車門,車開走了。

他明白了,來接關星星的是關局長。他也知道為什麽關星星不敢過來。平靖抬起左手——因為砍掉他這根小指的人,就是關局長。

那天正好也是造生節,平靖決定答應關星星成為她的男朋友。好巧不巧,這句話被難得早回家的關局長聽到了,當即抓過水果刀來砍他。斷掉的手指本是可以修複的,但關局長從此派了保鏢守著關星星,嚴禁他靠近。他便請白先生將這根手指製成了一隻哨子,交給關星星。

“星星,別哭了。我們隻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而已。這段時間我會盡我全部的力量,讓紙人擁有能與原人並肩的資格……這一天不會太遠的。”剛分離的時候,他日夜都等著關星星吹響這支哨子。現在平靖卻希望關星星能盡早扔掉它,說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關星星回到家,把自己往父親辦公室的沙發上一甩,嘟著嘴道:“到底什麽事,這麽晚把我叫回來。”

關局長瞟了她一眼,指著電腦的屏幕反問:“這是怎麽回事?”

關星星抬眼一看,不由得坐直了身體。屏幕上的視頻裏,自己正將一遝紙交給一名紙人。影像雖然有些模糊,但熟識的人還能認得出是自己。

“這是今天你董叔叔給我的——紙管局花了一個多月還原的監控錄像。”關局長的聲音仿佛夏天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低沉陰暗,“關星星,你有什麽要解釋的?”

關星星無可辯駁,嘟著嘴算是默認了。

“我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關局長先是怒不可遏,但片刻之後又壓住了怒火,“你媽媽走後,我工作忙,很少顧得上你。所以但凡你有什麽要求,我沒有不答應的。但唯獨這件事,不行,絕對不行。”

關星星癟著嘴,眼淚就要流出來:“可我就是喜歡他。”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要談戀愛,隻要那人品行過關,又肯一心一意對你,爸爸都能接受。可你看中的那個是紙人!”關局長急道,“無論對你多好,多有能耐,他都是紙人!”

“‘紙人’是帶了個‘人’字,可那不是真正的人。”關局長敲著桌麵,“那就是一個物件,是一件人造產品。你和他談戀愛——跟和一頭猩猩談戀愛有什麽區別!”

“法律都允許紙人和原人結婚,他怎麽就不是人了。平靖是我親筆寫出來的。”關星星含淚大聲反駁,“他有我最喜歡的品質,有我最欣賞的才華。他會保護我,會為我做一切我想要做的事情。如果不是你趕他走,他就會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才不會像你一樣,恨不得一個月都見不到一次麵,說好了去哪裏最後卻總是見不到人影。”

關局長被堵得半晌都說不出話。過了幾分鍾,他換了個思路,和顏悅色地說:“可你也知道,這些都是你寫出來的。這個世界上原本就不會有這樣的人——他不過是你的幻想,他不是真實的!”

“他現在就是真實的!”關星星不服輸地看著她爸爸。

關局長再忍不下去了,指著門大喊:“出去,給我出去!”關星星抬眼偷偷瞟了她爸一眼,趕緊垂下視線,板著一張臉走了出去。

關局長深呼吸幾次,讓自己冷靜了一下,隨後打電話叫來自己的秘書。一名穿著職業裝的盤發女士立刻走了進來:“局長,星星走了。”

“這都怪我。小時候陪她的時間太少,害她隻能跟幻想出來的人談戀愛。”關局長歎了一口氣,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這段時間你好好觀察一下星星,設法找到平靖的誕生紙——這個紙人在世上一日,星星就一日清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