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淑賢是個聰明人,或者說是個無師自通、天生的間諜。明白要去結識王繼芳的女人完顏如璧,一定要避開王本人,而且須不落痕跡地製造一種看似偶然的機緣。她在考試院後門外約莫二十多公尺的巷子東頭蹲守了三天,摸清了完顏如璧的出門規律,知道了這個女人每天上午都要去買菜;或者逛逛商場,給自己和男人買回一些生活用品。

第四天,她尾隨這個女人到了民生路。然後繞到前麵去再折回頭,這樣就剛好在一家賣女人服飾的商店門前與之“邂逅”。

完顏如璧也是個有心人,一眼就認出了麵前這位身穿紫色旗袍的高貴女子就是那天搭著戴院長臂肘的人。覺得是天賜良機,哪裏還肯放過。忙主動上前搭訕,殷勤地一番寒暄,竭盡見麵熟的技巧。

倒是孟淑賢還表現得不無矜持。先是佯作事發意外而愣了一下,以對待陌生人的目光打量對方。及至對方說起考試院後門內的小院,她才故作省悟地哦了一聲,伸出手去相握。

就這樣,兩個女人在女人感興趣的一些場所玩了小半天才互道“拜拜”。臨別還約定了下次一起玩的時間。完顏如璧把家裏的電話號碼寫給了孟淑賢;而當她也要求後者也這樣做時,後者卻佯作不好意思地婉拒了。理由是供職的機關有規定,不許對外泄露一切,自然也包括電話號碼。當然孟淑賢並不會說出自己到底在哪一個機關供職,連不能不告訴完顏如璧的姓名也是臨時胡謅的:商小雨。

完顏如璧興高采烈地回到家裏。第一句話就是我今天碰上戴院長那個女人了,而且交上了朋友。詳述委曲之後,王繼芳也有一種拾到別人貴重路遺的喜悅。在國民黨陣營裏,傻瓜也明白,攀上黨國大員將會意味著什麽。這個共產黨的叛徒進入角色如此之快,已然熟稔官場三昧了。而冷靜下來之後,不禁想起參謀總部負責與他聯絡的情報處長反複叮嚀的一句話:共產黨定會千方百計取你的腦袋。你自保的辦法隻有一個,不折不扣聽從我們的安排,斷絕一切交遊。想到這個,王繼芳不能不眉頭深鎖,把自己的擔憂告訴完顏如璧。

如璧聽了,愣了片刻,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嘲笑他這是自己恐嚇自己,都快嚇出毛病來了。戴傳賢的女人會是共產黨嗎?那樣的女人會沾共產黨的邊嗎?真是天大的笑話。

見她那麽有把握的樣子,所說的話也確有道理,便又鬆開眉頭,傻傻地笑了。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緊張過度、神經太脆弱了。

孟淑賢向解根柱建議,趁熱打鐵,速戰速決,就在這兩天利用完顏如璧把王繼芳誘騙出門。

解根柱也覺得確實不宜久拖,時間長了容易生變。便與東北兩同誌商量,布置好行動程序:首先由孟淑賢把完顏如璧誘至預設地點,逼其打電話給王繼芳,誆稱在某街巷從黃包車上下來時崴了腳脖子,叫王速來接她。待王來時,即將他劫持登上一輛馬拉小客車,弄到城牆根荒僻處解決。

正當他們準備實施這一計劃時,國民黨高層發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政治地震:宋子文遭到了國民政府、國民黨中央的幾大機關的正式彈劾。

早在一九四六年三月國民黨六屆二中全會上,出任行政院長僅半年的宋子文就已遭到了不點名的指摘。同年八月,上海工商界請願團赴南京求見宋子文。

這些資本家是國民黨政權的衣食父母,蔣介石指示宋子文必須親自接見,而且不可敷衍。宋子文無奈,隻好組織了一次麵對麵的座談會。

不少工商巨子當麵對宋子文的財經政策提出了尖銳的批評,他們指出:政府財經政策從來就隻為官僚資本、買辦資本著想,隻圖少數人賺得盆滿缽滿,完全不顧民營資本的死活;買辦資本甚至為了本身以及外國資本的利益,不惜犧牲本國民營資本的生存。例如美國棉麥的傾銷,使中國農村經濟崩潰,不少與農村經濟關係或密或疏的工商業也同時遭受池魚之殃。所以必須首先廢止買辦政策。接著,這些在政界也有後台的工商巨子又一針見血地揭露,不少所謂國營資本,實為一些官僚的私人經濟領地。抗戰結束,時任行政院長的宋子文假“接收”之名,獨占了高利潤的紡織業。名為國營,而宋院長與蔣夫人、孔夫人的個人股份共占百分之六十九;國家股份很小,並不具支配力量。立刻有人附和此論,並舉出其中一例: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底,宋院長在重慶設立中國紡織建設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中紡公司),下令由其接管全部日本在華紡織業,不準抗戰前的原中國業主染指。宋院長動用國庫,專門撥給這個公司營運資金;同時在原料供應、配紗以及產品收購、運輸銷售等關鍵環節上,享受種種優惠政策,使中紡公司很快就在國內市場上獨占秋風。

在國內經濟日趨惡化的情況下,宋子文的所有財經政策,很快成了他的政敵的倒閣炮彈。

陳果夫、陳立夫窺伺財經大權已久———由於經費不足,長期限製了CC係的發展。長期以來,他們對宋子文中飽私囊十分嫉妒。孔祥熙主閣時,他們尚可染指一二;孔祥熙下台後,他們一度圖謀接管財經大權,而宋子文以閣揆之身包攬了財經,使他們功虧一簣。所幸宋子文理財很快就失敗了,終於有了打敗宋子文的機會。他們利用自己控製的名報《申報》發表社論,就物價飛漲、黃金政策的失算,公開向宋子文發難。具體執行黃金政策的是中央銀行。其總裁貝祖詒是宋子文心腹,也是施行濫政措施的主要謀劃人;中央銀行的業務局與外匯審核處等要害部門也由宋子文的“私人”把持。黃金風潮發生後,《申報》抓住中央銀行的突然拋售引起金價和其他物價的大幅下跌,發表了題為《黃金風潮》的社論,嘲諷道:“中央銀行對於銀根及利率,顯然具有無上的權威。僅僅在黃金政策上小試其技,已夠使整個市場風翻浪湧,莫由自主。”

在二陳看來,經濟的破產,宋子文實在該負全部責任。而經濟破產,是政治、軍事失敗的主要原因。陳立夫後來在其回憶錄《成敗之鑒》中做了這樣的描述:“宋子文先生這個人對國情不了解,書信都用英文寫。他所決定的拋售黃金措施,便大招非議。孔祥熙卸任後,移交給他很多黃金,白銀也不少,結果拋售黃金、白銀不僅未能挽經濟狂瀾於既倒,反倒使政府的黃白儲備所剩無幾。……假定抗戰勝利後,孔祥熙繼續掌握財經,而不由宋子文接手,我們還不至來到台灣。回想起來,感慨萬端。”

《世紀評論》也發表了傅斯年的文章《這個樣子的宋子文非走不可》。傅斯年其人可不是單純的學者,美國政府與議會兩院的一些團體,都通過某些學術機構對他進行了多次學術資助。所以傅斯年的觀點應該在一定程度上透露了美國當局的態度。

傅斯年從五個方麵對宋子文進行了譴責:其一,宋子文的黃金政策從不對“立法院、監察院、參政會揭開”,其結果“不特不足以平抑物價,反倒刺激物價、紊亂物價”,可以說“他是徹底失敗了”;其二,宋子文對接收的敵偽企業隻顧“變錢”,不問開工;對中紡以外的一般企業拒絕支持,“坐視其死”;其三,“公私不分”,“自己又是當局,又是業主”;其四,宋子文隻依靠“私人”(指親信)、“智囊團”,視各部部長為“奴隸,或路人”。以致“一個主管部的事,他(已經)辦了,部長(卻還)不知,看報方知之”;其五,宋子文的中國文化,“請化學家把他分解到一公忽,也(是)不見蹤影的”。傅斯年的結論是,為了“中國將來之命運”,“第一件便是請走宋子文。並且要徹底肅清孔宋二家侵蝕國家的勢力”,“否則政府必然垮台”。

全國輿論紛紛對宋子文申罪致討,倒宋浪潮成為不可阻擋之勢;連蔣介石也在辦公室叫著宋子文名字大罵敗家子、娘希匹。

結果,宋子文隻好辭職。

過了一個月,由張群出掌行政院。

當宋子文的下台尚未畫上句號,孟淑賢也正積極投身解根柱指揮的鋤奸行動之際,孟淑賢的父親孟國柱正在魯南大開殺戒,向分了他家田地的窮苦農民反攻倒算。這中間牽扯到一位年僅十九的女孩子,名叫穀鳳。

穀鳳從生下地那天起就飽受苦難。家裏種著兩畝小麥、兩畝水稻,她卻從來不知道白麵餅子和大米飯是什麽滋味。吃糠咽菜對窮人家庭來說是尋常事;青黃不接時節連糠菜也見不著,野菜樹葉成了主糧。四畝田的稻麥收成到哪裏去了呢?村裏地主孟國棟收取當年的田租與往昔借貸的利息就全部都拿走了。即使如此,穀鳳家背的債不僅沒減少,還越來越多。因為那是“驢打滾”式的高利貸呀。

直到共產黨人來到孟莊,招收她進了鄉裏的農幹訓練班,她才有了階級意識的覺醒。明白了地主老財奢華的生活,乃是窮人血淚、汗水滋養出來的;懂得了隻有把世上的地主老財消滅幹淨並推倒他們的政權,才會有窮人的活路;第一次聽到了北邊有個國家叫蘇聯,沒有地主,沒有廠長老板,一切都由工人農民說了算。工人農民住著不漏雨、不透風的房子,家裏點的燈名叫電燈,有的家裏還有電話。將來打倒了蔣介石,咱中國的工農也會過上那樣富足的生活。她認同了這樣一種美好的理想。為了實現它,她加入了共產黨。

由於從娘肚子裏出來就沒斷過的饑餓,她長到十七八歲時仍顯得十分瘦弱,體格不像個大姑娘,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而在支持解放軍作戰時卻表現出了令人驚歎的力量,令我們今天的讀史者深深感動的熱情。她出任村裏的婦女幹部,組織婦女縫製軍鞋軍裝,晝夜磨米磨麵為子弟兵煎大餅;在槍林彈雨中,她像青壯年男子一樣反複衝上火線搶救傷員。在剛剛發生不久的遲滯敵人侵入魯南以掩護主力戰略轉移的阻擊戰中,她率領二十一名青年婦女往返火線八次,一雙赤腳磨得血肉模糊,須臾不離擔架杠子的雙手也皮開肉綻,她居然不吭一聲。躺在擔架上的傷員隻要是意識還清醒的都會於心不忍,強烈要求她把他們放下地來。這些傷員大都與她年齡相仿,有的或許還小個一歲半歲。

有一次,一名負重傷的十七歲小戰士馬強見她那樣不顧一切地抬著自己奔跑,她腳上的血染紅了一路的野草和石頭,大受刺激,多次喊道:

“大姐呀!別為俺遭罪了,把俺放下來吧!”

穀鳳照舊快步跑著,邊跑邊喘著粗氣寬慰馬強道:

“別胡說,姐好著呢,遭什麽罪!好兄弟,別亂動,姐送你到後方治傷———窮人指望你呢!”

土改剛開始,華東局書記饒漱石蹲點孟莊,召開村民動員會。饒漱石在會上的一席話,給她留下的印象很深。

饒漱石說:“土改將會是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戰爭———對,是與前線一樣的戰爭!窮人與地主老財在土地占有權的問題上,是生死較量,不容有絲毫退讓與姑息。我們如果不勇敢地衝上前去,鬥倒他們,那我們也就仍舊呆在原來的死亡線上,仍舊沒有得到生存的權利;我們如果退後半步,那就更危險了,因為是向死亡靠緊了一大步!大家勇敢地與地主鬥吧,共產黨和子弟兵會生生死死與你們站在一起的!”

就在饒政委離開的那天,她率領全村的窮人衝進孟國棟的深宅大院。把糧食、衣物被蓋、各種家具抬出來,分給本村與全鄉的窮人;金銀細軟則上繳給上級。穀鳳家裏窮得家徒四壁———不,隻有三壁,有一堵牆十年前就坍塌了,但她什麽也沒有要,她要讓窮鄉親們多領取一點。而在心靈上她卻獲得了滿足與愉悅。

華野大軍戰略轉移離開魯南後,孟國棟的還鄉團追隨整編七十四師進入魯南。

穀鳳率領村幹部和民兵撤到附近山上,準備與敵人武裝周旋。

孟國棟強迫全村老百姓到村前壩子開會,聽他訓話。

他說:“你們分俺的田、洗劫俺的家,俺都不怪罪你們,隻要把俺的東西歸還回來就行了!俺知道你們都是愚不可及的群氓,窮瘋了的窮棒子,全是穀鳳這個該死的丫頭挑唆惹的亂子!俺現在隻追究她一個。你們把她交出來,或者說出她藏身之地,俺就放過你們!怎麽樣?”

說罷,傲岸地掃視全村老少。見大家都不作聲,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樣子,便不高興了。不懷好意地冷笑了兩聲,走向人群。打量了一番,揪住一個老人的前襟,拖到壩子中央。

這老人名叫孟樹林,七十多歲了,算起來還是孟國棟未出五服的叔父。

“三叔,你老人家可不可以告訴俺,穀鳳那鬼丫頭躲在什麽地方?”孟國棟和顏悅色地問道。

“這個你問不著俺!”孟樹林不卑不亢地回答。

“為什麽?”

“俺不是共產黨,人家共產黨去哪裏怎麽會告訴俺!”

孟國棟又冷笑了兩聲。裝模作樣地踱著方步,慢條斯理地說:

“三叔不是共產黨不假,這個俺知道;不過俺也知道,三叔是共產黨的順民,關係密切得很呀!他們把俺的田分給了三叔———是五畝吧?三叔怎麽會不知道他們的去處呢!快告訴俺吧,穀鳳在哪裏?”

孟樹林兩眼望著天空,冷漠、淡然地回答道:

“不知道。”

孟國棟感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一開始就如此,以後還怎麽統馭這批愚民呢;眼下的清算運動怎麽在全鄉、全縣推廣開來呢?他惱怒地指著孟樹林喝道:

“三叔,俺勸你還是老老實實說出來吧;不然,休怪小侄六親不認呀!”

孟樹林哈哈大笑。笑罷,乜視孟國棟,說: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能亂說呢!俺胡亂說個地方,你願意信嗎?”

孟國棟從一名團丁那裏抓過一柄短刀,橫在孟樹林脖子上,繼續威逼他說出穀鳳下落。

孟樹林毫不懼怕,冷笑道:“你殺了俺也不管用!不要說俺確實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

“俺讓你嘴硬!”

孟國棟說著用力一勒。霎時,孟樹林脖子上噴湧出鮮血,頃刻倒地。

孟國棟沒稍停頓,馬上又揪出一位同樣是七十開外卻早已嚇得直打哆嗦的老婆婆。孟國棟見狀,有了信心。不料這位雖為血腥與凶殘嚇破了膽的老婆婆,良心與窮人的骨氣依然堅挺地藏在胸中。任隨怎麽恐嚇,始終緊閉雙目,一直用不斷的搖頭回應孟國棟的拷問。孟國棟那被仇恨衝昏了的頭腦,此刻又被自己製造出來的血腥刺激得消解了殘存的人性,也失去了耐性,一刀戳進老人心窩還在裏麵攪動了一圈。

當他那柄被第八位遭害的農民的熱血熾烤得略見卷刃的刀正要向第九位農民頭上砍去的時候,跑得氣喘籲籲的穀鳳衝進場來,直抵孟國棟麵前,喝令他住手。

“孟國棟,你這個沒有一點人性的東西!分你的田、抄你的家都是俺幹的,與鄉親們無幹,要殺要剮你衝俺來吧!”

孟國棟哈哈大笑,指著正在被團丁們五花大綁的穀鳳說:

“有種有種!好吧,你分俺的田、抄俺的家,領著泥腿子造反,鬧得咱孟莊天翻地覆,老子今天給你算總賬!”

“你不要得意!”穀鳳怒目相向。“你要算總賬嗎?好呀!用不了多久,窮人會向你、向你們算總賬的!”

“臨死你還要嘴硬!來呀,先給俺吊到樹上!”

她被吊到一顆大黃桷樹的碩大樹枝上。在孟國棟指揮下,還鄉團的團丁用孟家修剪花木的巨大鐵剪一根一根剪斷了她的手指頭。她咬緊牙關,哼也不哼一聲。她不願在階級敵人麵前露怯,不願一個共產黨人的尊嚴受到絲毫損傷。團丁剪完十根指頭,她的雙手血流不止,人也昏死了過去。即使在意識不清之際,也聽不到她半聲呻吟。在孟國棟示意下,團丁將一桶冷水向她兜頭潑去。待蘇醒過來,又開始一根一根剪她的腳趾頭。由於她堅決不服軟,還破口大罵,從孟國棟罵到蔣介石,她的四肢又被鐵棍打斷,牙齒也一顆顆被撬掉。當她鮮血淋漓完全成了個血人時,孟國棟命人在她身上捆滿幹透了的穀草。先用明火把穀草點燃,而後將明火拍滅,讓陰火慢慢炙烤,直至她痛苦地死去。

前幾天她剛滿十九歲。這位丹娘、卓雅、劉胡蘭式的英雄剛剛開始幸福的人生,就為土改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這是因土地占有方式的公平改變而發生的無數血腥報複之一。

有一位名叫翁鮮豪的中央社記者跟隨還鄉團行動,拍下了全場屠殺的整個過程。他把這記錄十位孟莊農民遭受折磨性殺害的幾十張照片送給正在部署向共軍進攻的整編七十四師師長張靈甫中將,勸他不要讓各種名號的地主還鄉團跟隨大軍行動,擔心那種滅絕人性的血腥報複會帶來惡劣後果。

張靈甫看完所有的照片後,輕輕將它們擲還翁鮮豪。輕描淡寫地說:

“他們分人家的田、抄人家的家,土匪一樣,人家當然要出出氣呀!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你們這些記者真是書呆子啊!”

翁鮮豪出於愛護“黨國”的形象,寫了一篇孟莊屠殺的紀實文章寄回中央社。他的用意在於提醒政府約束還鄉團的行動。結果,文章沒被發表,他也被中央社辭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