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黑洞

聽到那些村民的鬼叫,於文奧馬上驚呆了,似乎這一驚,比剛剛看到那兩個腸子從眼睛裏出來更加讓他不可思議——這兩個從人身體裏出來的東西竟是他們的祖宗?

那族長一直在遠處看著陸成林,忽然看到這邊出了事兒,又聽到那幫人在大叫,兩步跑了過來。看到那個叫老幺的人半蹲在地上,雙手高高舉著一把砍刀,眼睛裏掛著兩串臘腸樣的東西,他倒是沒怎麽害怕,而且做出了一個讓人吃驚的舉動——他跪了下來,對著那兩串肥腸磕了六個頭,大聲說:“驚擾了祖宗,我有罪,我有罪呀!”

那幾個村民跟著也跪下,不停磕頭。他們當然認為是於文奧和陸成林毀壞了祖宗的神像,而且還偷走了神像的頭,這麽大不敬的舉動驚動了祖宗,現在是來懲罰他們的。

那族長站起來時已經是流淚滿麵,用手在自己臉上打了兩巴掌,哭著說:“我們老衛家世世代代沒有出過一點違背祖訓的事情,今天老祖宗毀在了我手裏,我沒臉見列祖列宗啊……”

說著用手裏的砍刀在自己脖子上狠狠砍了兩下,兩股血水立即流遍了他的上身。於文奧看族長居然自殺,吃了一驚,開始覺得好玩,一想,又有點內疚,看來這次自己和陸成林闖的禍不小。

幾個村民一起跑過去,跪在族長身邊,一個人上去奪過了他手裏的砍刀,哭著說:“大叔不用想不開,我們殺了這兩個龜兒子,給老祖宗壓驚!”

不等族長發話,他揮舞著奪過來的砍刀,對眾人大聲說:“祖訓說,凡我衛氏子孫有違祖訓者,族人皆可誅殺,父子之親亦不可違。老祖宗今天顯靈了,我們就殺了這兩個冒犯的人,給我們老祖宗壓驚!”說完,當先向於文奧衝了過去。

陸成林此時已經站在於文奧身邊,拿起槍對著那人就是一槍,砰的一聲,將他手裏的刀打落。陸成林從兜裏掏出煙,點上一支,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白煙,說:“你們都走吧。”

那人呆在當地,一動不動。

這時候,那自殺未遂的族長似乎知道陸成林不好對付,如果動起手,他手裏有槍,就算勝了,己方肯定會有人中槍喪命,想了想,嘶啞著聲音吼道:“把神像頭帶上,我們走!”

兩個村民過去,將那泥塑的頭像恭敬地捧起來,轉身跟著被人扶著的族長,很快幾個人走得幹幹淨淨。

當然,還有一個人沒有離開,就是眼睛裏鑽出“血腸”的那個人,他還保持著剛剛的動作,一邊變化都沒有,不知道是死是活。就那麽半蹲著,臉上是兩個已經垂到他小腹的怪東西,模樣非常詭異。

於文奧看著那兩串血糊糊、滑滑膩膩的東西感到惡心,往後退了兩步,說:“這東西真是他們的祖宗?那這造型也太有創意了!”

陸成林早就在觀察這兩個怪東西,這時候,他慢慢走過去,用槍一碰其中一根“肉腸”,那東西像受了驚嚇,拚命地搖動、扭曲,前端微微向上翹起,成了一個鉤狀。

他轉到老幺的身後,在他的後腦看到了兩個細細的小孔,低聲說:“是從腦袋後麵進入他體內的。”

於文奧走過來,也看了看,不解地問:“不會吧?這兩個小孔這麽小,那兩個啥啥的又那麽粗。”平時於文奧很有主見,但是他知道陸成林見多識廣,隻要他在,總習慣問問他。

陸成林說:“這就是秂種,傳說它們吸食血液之後會無限膨脹。我剛剛看了看,它們可能是從樹上爬到這個人身上,然後從後腦鑽入體內,我們以後小心點。”

於文奧看著這兩條所謂的秂種,前端尖尖的,沒有看到嘴,更沒有牙齒,不知道它們是怎麽吸血的。陸成林說,這是它們的尾巴,頭還在人內體裏吸著呢,不然也不會一直在變粗,最後吸幹淨腦漿才會出來。

於文奧感覺身上麻麻癢癢的很不舒服,聽說這東西吸食腦漿,他突然想到,以前在古書裏看到過類似的一種生物,也是條狀,同樣會吸食人腦,說道:“東晉道士韋長淩寫的《九州雜錄》裏記載過一種無名異獸,和蛇一樣,就是吃人腦喝人血,但是卻沒有記載吸血之後會膨脹變大,不知道是不是說的這種東西。”

陸成林搖搖頭,說:“我隻是聽過一些傳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

於文奧向四周看了看,又對比了一下指南針,說道:“我們快點走吧,再看這東西,我以後連香腸也不敢吃了。”

陸成林從地上撿起了兩支槍,是那幫村民磕頭的時候扔下的,走得太急,也沒有拿走。他扔一支槍給於文奧,說:“我剛剛從他們身上搜了幾十顆子彈,槍拿著以後用得著。”

於文奧拿過槍一看,不錯,原本想他們拿的也就是土槍,沒想到會是步槍,雖然是那種老式的步槍,不過也不錯了。凡是男人,對槍這種武器都有一種天生的癖好,尤其是他。

當年,父親於受承開公司的時候常常和一些富豪老板們在一起花天酒地,還和政府裏麵的人有接觸,打獵就是他們玩樂的主要項目之一。於受承辦有持槍證,於文奧小時候經常跟他去狩獵場,還時不時親自來一槍,後來一心想當警察,也有為了玩槍方便的考慮。被迫從商之後,為了跟那些來路不正的人做生意保安全,他一直想從黑市買支手槍,不過就是沒勇氣買,此時看著這種老式的步槍,有一種說不出的刺激。

他拿著槍瞄了瞄,又放下,看著那兩條不停折騰的秂種,感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說道:“真不明白,這東西怎麽會是這幫人的祖宗?算了算了,我們還是走吧,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

不過看到那名不知死活的村民,於文奧心裏又有些過意不去,畢竟是因為自己人家才有了這個下場。想過去看看他死沒死,用腳一觸,那人僵直倒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來是必死無疑了。兩條秂種還鑽在他的眼裏,露出的半截在地麵遊動掙紮,沾了一身的泥土草屑。

於文奧不忍地說:“我們還是把這村民埋了吧,萬一再被什麽野獸給吃了。”

陸成林抽著煙,什麽話也不說,低頭向前走。於文奧無奈,對著地上死去的村民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前麵還是放眼不盡的樹林,走了沒多久,他們就發現認不出、不知名的植物逐漸多起來,而且樹木變得越來越稠密,那種稠密是見不到的人不可想象的,有的地方陽光完全被遮住,站在裏麵好像進了隧道。地表幾乎全被**出地麵的樹根覆蓋,盤根錯節,像一張大網。碧綠的青苔無處不在,綠色的大雪一樣,附著在樹身地麵上和很多根莖粗大的植物上,穿梭其間的他們渾身沾滿了這種綠綠滑滑的東西。

於文奧越走越覺得絕望,這地方好像到處都是一個模樣,而且大的無法想象,怎麽才能找到要去的地方?來時的想法太天真了,覺得靠富敏的口述,加上摸索就可以達到目的地,沒想到深林裏的情況這麽複雜。而且他們的食物也不多了,頂多還能撐兩天,還是在不吃飽的情況下。

陸成林卻一點都不著急,帶著於文奧艱難地前進。一直走了三天,食物早已吃光,他們開始采集野果果腹。衣服被劃得千瘡百孔,兩個人被折騰的幾乎跟要飯的叫花子差不多。

正走著,於文奧忽然在樹叢裏發現了一隻野豬,好幾天沒有正經吃過什麽東西,看到這個,他怎麽能忍得住?拿起槍,對陸成林說:“有肉吃了。”

陸成林伸手攔住他,說:“一顆子彈有時候可以救命。”說著,從腰裏摸出了一把匕首,慢慢靠近野豬。那野豬非常小,還是一隻幼崽,正遊哉地在草叢裏找食物,卻不知道自己馬上就會變成別人的食物了。

等到距離足夠近,陸成林揚手把刀子投擲出去,正好插進野豬的眼睛。那野豬一聲尖叫,撒腿就跑,陸成林飛身追去。

於文奧心裏怪陸成林辦事不利,明明一槍可以解決的事情,非要搞得這麽麻煩,他可不想送到嘴裏的美食又跑了,一邊緊緊盯著陸成林,一邊跟上去。

可是看著看著,他看到陸成林突然不見了。此刻,兩人的距離不到二十米,而且這一區域樹林有點稀疏,視線非常好,道理上不會跟丟人,但是他就這麽一下就沒影了。

於文奧叫了兩聲,聽不到回答,趕緊走過去,向四周看了看,哪裏有他的影子?陸成林辦事非常穩重,從來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如果不是他本身的問題,就是外力在作怪。

於文奧心想,說不定又有什麽怪事要出現了。轉念又想,一個大活人就在他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還不夠怪嗎?看來不是怪事要出現,而是已經出了,更有可能這隻是開始,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麵。

他緊緊握住手裏的槍,大聲喊著陸成林,小心地注視著四周,做好了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畢竟,陸成林能出事,有點超出他的想象,在他的意識裏,陸成林是一個沉默孤傲,信心極強,永遠成竹在胸,對什麽挑戰都應對自如的人。現在他突然不見了,於文奧心裏確實有點沒底。

忽然,他看到了那隻野豬飛快閃過樹叢的身影,可是卻沒有看到陸成林跟在後麵。他向那個方向走了幾步,忽然腳下一空,身體急速下降,心想,壞了,自己掉進陷阱裏了。

在急速墜落的過程中他想用手抓住什麽,可是都失敗了。在半空中翻滾了十幾圈,他終於著地,渾身摔得很痛。抬起頭卻什麽也看不見,四周一片漆黑,用手在地麵一摸,他馬上感覺到自己落在了一個滑滑膩膩的東西上麵,兩個字在他的腦子裏飛快閃過:秂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