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絕處喜遇張良,加入“複六國會”

韓信與齊薑分手後,一路上曉行夜宿,趕回家鄉,但屋漏又遭連夜雨,途中遇到小偷,偷去了齊薑給他的錢。他來到了下邳城時,身無分文,獨自徘徊於當地著名的圯橋上,麵對著橋下潺潺的流水和橋畔美麗的青山,不禁淒然淚下,他悲傷自己懷才不遇,到處碰壁。家未成,業未就,如此流浪下去,不知何日才是盡頭。滿懷抱負,無法施展,真是愁煞人也。

“大丈夫有淚不輕彈,老兄為何在此無故落淚呢?”說話的是一位英俊的少年人,他也在橋上觀看景致。韓信定睛看了這人一眼,這人生得眉清目秀,唇若塗丹,經過初春的太陽一曬,兩頰像抹上胭脂般發紅,與其說這人是個須眉男子,倒不如說他是一位女扮男裝的美人。

韓信雖是堂堂七尺男兒,但麵對如此美貌的男子,他也不由得一顆心抨怦地跳個不停。

這個美男子就是張良,前次韓信和張良相遇時,張良化裝成一個老者,現在張良恢複到了本來的麵目,所以韓信認不出他來了,並且被他的美貌所傾倒。

“多麽美麗嗬!”韓信下意識地囁嚅著,他究竟是在稱讚四周的春光美,還是在讚歎張良的長相美,這是誰也弄不清楚的問題。總之,在風景如畫的下邳圯橋旁,巧遇這個麵如滿月,光彩照人的美男子,他覺得很幸福,因而破涕為笑了。

“小兄弟,您好。”韓信回答說,“謝謝您的關照,剛才我滿腔愁緒,無法排解,不禁對影自憐,黯然神傷。可現在我遇著了兄弟這樣的品貌端莊、高雅脫俗的男士,精神頓時一爽,愁緒一掃而光,仿佛遇見了仙人一般。我是一個命運多舛、徘徊歧路之人,今日能遇著兄弟,乃三生有幸,兄弟一定是個飽學之士,望能給我指點迷津。”

“仁兄過譽了,”張良說,“我隻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士子,學識淺陋,請問仁兄高姓大名,何方人氏,來此地有何貴幹?”

於是韓信把自己的姓名、出身和經曆都原原本本地向張良說了。

“我年紀雖輕,卻善於看相。”張良說,“從您的衣著上來看,您是一個一文不名的流浪漢,但從您的相貌上,我發現您具有經天緯地之才,日後必有一番大作為。正因為如此,我剛才主動與您打招呼,並願意與您交個朋友。小生原為韓國人,祖父張開地和父親張平都在韓國做丞相。韓國滅亡後,我立誌效法荊軻刺殺秦王。”

韓信好奇地問道:“四年前,秦始皇第三次出巡,途經陽武縣博浪沙時,遇到了刺客,一個百餘斤的大鐵錐落在秦始皇禦車前的副車上,秦始皇險些喪命。您與這事有關嗎?”

張良立刻附耳說:“在博浪沙刺秦始皇的正是小生,我為了謀刺羸政,解散了家童達三百人的大家,弟弟死了也不埋葬,為的是節省費用,重金收買能刺羸政的勇士。結果在東海之濱見到了倉海君,經他介紹,我得到了一位大力士,決定在博浪沙用大鐵錐狙擊始皇,不料誤中副車,大力士被捕犧牲。小生隻身逃脫,經過了千難萬險,逃到下邳藏身。事後,我不斷反思,這種個人恐怖行動是無法推翻暴政的,要結束秦朝的統治,唯有發動民眾起來革命。”

“這些年您一直隱居下鄭,有什麽奇遇嗎?”韓信問道。

“有呀,”張良說,“我來到下邳後,常在這座橫跨沂水的圯橋上散步。一天,我獨立橋頭,隻見一位穿短袍的老翁,步履蹣跚地走到我的麵前,故意把鞋子掉到橋下,然後回頭差使我說:‘小子!下去給我拾鞋。’我不由一愣,暗想:這不是在戲弄我嗎?不禁拔拳想打他。但轉而一想,自己是被通緝的罪犯,小不忍則亂大謀,隻得強壓怒氣下去取鞋。我把鞋拾上來後,老人又要我給他穿上。我心中十分詫異,但仍舊耐著性子,跪在地上,替他穿鞋。那人伸腳讓我穿上後,也不道一聲謝,竟大笑而去。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料這老人走了一段路後,又突然折回來,對我讚歎地表示說:‘孺子可教矣!’並且約我五天後在此與他會麵。我十分困惑不解,但仍然畢恭畢敬地表示允諾。”

“五天後您如約來了嗎?”韓信問道。

“五天之後,我來到這座橋上,想不到老翁已在這裏等待。他嚴厲責備我說:同老人約會,為什麽遲到?回去,五天後再來。又過了五天,天還沒亮,我就趕到這兒,沒想到那老人又比我早到,坐在這兒等我。我不等他罵我,就先自責:‘對不起,老伯!我來得太晚了,五天後我再到這兒來等您好嗎?’那老人點頭同意,我就走了。到了約會的這一天,我半夜就到了圯橋,這時橋上空無一人,我心頭暗自高興。過不了多久,老人來了,看見我早已在橋上等著,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於是探手從懷裏掏出一個藍布包,說道:‘好,好,這才對啊!來,這本書給你。’我接過來一看,是一本《太公兵法》……”

“《太公兵法》?這本書我讀過,共有二百三十七篇。”韓信說。

“您讀的是市麵上流行的通俗本,字體為隸書。我得到的是真本、秘本,字體為甲骨文,真正出於薑太公之手。”張良說。

“這老人叫什麽名字?”韓信問道。

“他自稱黃石公,齊國濟北人氏,曾輔佐齊王抵抗秦王侵略,由於齊王建昏庸無道,他便隱居山中,不問政事。秦國滅亡齊國後,他密謀組織反秦團體,沒有成功。他把這本書贈給我,隱含有要我繼承他的事業的用意。”張良說。

“據我看,這位黃石老人早就注意您的行蹤了。他知道您博浪沙錐刺秦王,事敗而隱居邳下,他很佩服您的勇氣和不怕犧牲的精神,但他認為暗殺不過是小勇,而且是魯莽和不成熟的行為。所以他有意折辱你,考驗您的忍耐功夫,使您能夠忍小忿而就大謀。推翻強大的秦朝是項極艱巨的任務,凡是抱有這種大目標的人,必須永遠保持一顆赤子般純正之心和一個老老實實的態度,您圯橋拾履的謙虛舉止使他知道您已趨於成熟,隻有像您這樣的具有高度涵養和很高的精神境界的人才足堪擔當重任,才能做成許多人認為絕不可能成功的事業,正因為如此,他才把反秦的接力棒交到您的手上。”韓信說。

“仁兄所言極是,”張良說,“能忍人之不忍,方能人之不能,辱生厲,苦生誌。自從隱居下邳以來,我對博浪沙事件進行了反思。我明白,由於行刺沒有成功,秦始皇下詔大索天下十日,這十天裏不知有多少人為我的失誤而冤死,也不知有多少個家庭因為我的輕舉妄動而破碎離散。一想到這裏,我心中就感到很內疚,並且,就算在博浪沙刺死了秦王又怎麽樣呢?死了一個秦始皇,還會有秦始皇二世、三世繼續出現,而且說不定一個比一個更暴戾,我怎樣也不可能把他們通通刺殺掉。經過這番反思後,我不再把生命虛擲在這種無謂的工作上了。我開始進行細致的組織和發動工作,現在我已組成了一個反秦的秘密會社。”

“這太好了,”韓信拍手說,“下邳原屬楚地,緊靠舊齊國,遠離秦王朝的中心區域,親附秦朝的勢力較弱,是許多六國貴族和反秦誌士的庇身之地,乃組織反秦團體的最佳地區。”

“我的住處離此不遠,仁兄如果沒有什麽急務,不妨到舍下休息幾天,仁兄意下何如?”張良說。

韓信欣然應允。

張良的住處就在圯橋左首二公裏處,一邊走,張良一邊告訴韓信他家中還有位名叫項伯的同伴,也是受到官府追捕,來下邳隱居的。

走了不多久,就到了張良的家,門口掛著一個招牌,上麵寫著:“教授氣功導引辟穀之術,兼治百病。”

“兄弟怎麽當起醫生來了?”韓信說。

“我自幼體弱多病,父母生養我時,都已年老,因此我有點‘先天不足’,全靠後天好生調養。愛護身體應該從少年時代開始。我從小熟讀醫書,深諳氣功養生之道,所謂氣功,是一種獨特的自我鍛煉方法,主要通過‘意’和‘氣’的鍛煉,起到調整髒腑功能,調和氣血,疏通經絡,培育真氣的作用,從而達到祛病延年的功效。《黃帝內經》中說:一個人要長壽,必須‘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過一種‘恬淡虛無’的生活,對外界事物應無所動心,也就是說,‘嗜欲不能勞其目,**邪不能惑其心’,精神內守,不胡思亂想,這樣就能‘形成神倶’,‘盡其天年,度百歲乃去’,氣功包括調身、調心和調息三個方麵。調身指身體各部分處於合乎生理的自然狀態,調心指誘導思想入靜,調息指呼吸勻暢。練氣功的身體可采取多種姿勢,行、站、坐、臥都可以。”張良說。

“導引是什麽呢?”韓信問道。

“導引是鍛煉身體的方法:或屈伸,或俯仰,或行臥,或倚立,或擲躅,或徐步,或吟詠,或做深呼吸,都是導引的方法。導引是一種醫療體育,其目的是‘療未患之疾,通不和之氣’,做到氣血經脈照常通暢,百病不生。”“‘辟穀’是什麽?是不是指不吃飯?”韓信問道。

“人們都說辟穀,也就是不吃飯,可以成仙,其實這是一種陋見。人是一個有機體,要維持機體的運動,就需要營養,而營養主要從飲食中得來,不吃飯怎麽能行?辟穀是一種飲食療法,主要指節製飲食,大飲大嚼,嗜食肥甘,酗酒等都是傷害身體的,應做到‘去肥濃,節酸堿’,多吃蔬菜水果,才對身體有益。”張良說。

韓信說:“兄弟在養生和醫療方麵很有研究,請問兄弟今年貴庚多少?”“小生今年已有三十六歲。”張良說。

“真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由您的容貌和氣色來看,您最多像二十來歲的人,所以我剛才稱呼您為小兄弟,以兄長自居,沒想到我犯了一個大錯誤,您竟比我大十四歲。我今年才隻二十二歲呢!”韓信驚訝地說。

“這也難怪,您窮途落魄,到處流浪,在齊地做生意又遭田家劫去了本錢,真是雪上加霜,命運堪憐。您的兩隻眼睛周圍各有一個深深的黑圈,麵孔黃中帶黑,十分消瘦,一副病容。我原以為您至少有三十多歲了,所以稱您為仁兄,想不到您才隻二十二歲。好,韓信小弟,還是在我這裏安心住幾天吧!濟困扶危是我的本職,我給您療治療治,養好身體,再做道理。”

說話間,他們已走到了屋內,裏屋坐著一個身高八尺的虯髯客,韓信推想準是項伯無疑了。

張良請項伯過來與韓信相見,為他倆分別作了介紹,使他們能互相結識,同時呼喚小童為客人獻茶。

項伯一邊喝茶,一邊敘述自己的身世。

項伯名纏,下相(今江蘇省宿遷縣西南,離韓信家鄉淮陰不遠)人。他出身於楚國一個世代名將的貴族之家。因為有戰功於楚,受封於項城(故城在今河南省沈丘縣)。他的父親就是楚國名將項燕,秦王命大將王翦率大軍攻打楚國,項燕率兵迎擊,被王翦打得落花流水,便悲憤地拔劍自刎了。

楚國被秦亡後,隨即六國被秦統一,他們一家也隻好過著隱居的生活。

有一次,項伯的兄長項梁被人陷害,在櫟陽(今陝西省臨潼縣東北)被捕下獄。項伯花了很多的錢都無法將他救出來,後來才終於打聽到掌管獄訟的櫟陽獄吏司馬欣,與靳縣(今安徽省宿縣東南)的獄吏曹無咎十分友善,而項伯與曹無咎又是結拜兄弟。於是項伯便星夜趕往靳縣,找到曹無咎,讓他親筆給司馬欣寫一封疏通的信件,才把項梁從櫟陽獄中救了出來。

一天,兄弟倆帶著十八九歲的侄子項羽,在趕回下相的路上住店,沒有想到又和陷害項梁的仇人迎麵相遇。那人仗勢欺人,又上前揪住項梁,說他是逃犯,要扭他去見官。項羽身材髙大,年輕氣盛,臂力過人,他趁叔父項伯扭住仇人的機會,上前幾拳便打得那人七竅出血,倒地而亡。

沒想到一時失手,又弄出一樁命案,兄弟叔侄三人不敢再住店,便連夜逃走了,逃出百裏之外,他們才停下來商議,因為仇家也是下相人。而且有錢有勢,當然不能再回下相居住。項梁決定帶項羽到會稽郡(今浙江省紹興縣)的吳中(治所在今江蘇省蘇州市,當時屬會稽郡)暫避,項伯決定隻身在江湖遊**。

有一次,項伯來到了下邳,住進了一家客棧,沒想到第二天渾身滾燙,昏迷不醒。他就這般病臥客棧,沉屙不起,雖然求醫抓藥,仍不見好轉。後來,他身上的錢全用光了,這家客棧的店主扣留了他值錢的行裝,以抵押店資和飯錢,不顧他的死活,將他趕出了店外。他拖著虛弱的病體,一步一步挪出下邳城,結果昏倒在一處菜地裏。幸好大難不死,有一個紳士散步路過菜地旁,將昏迷的項伯救起,抬往家中,給予精細照料和求醫治療,項伯的病終於好了起來,身體也一天天壯實起來,這個搭救他的紳士就是張良。從此,項伯和張良成了莫逆之交。張良在下邳靠教授氣功和治病為生,項伯當他的助手,代他內外打點和招攬顧客。

當下,項伯對韓信的來臨表示衷心歡迎,他十分激動地說道:“我一看到您,就不由得想起我的侄兒項羽,他和你的年紀差不多,今年二十歲了。他也和您一樣,愛好武藝,有大將之才。但是他沒有您這樣的穩重和老成,他太粗心浮躁了,容易逞一時之勇。我很擔心他這一生不會有好結果。”

“應該聘請名師指點他,使他去掉浮躁的毛病。”韓信說。

“延師教育?我們一再試過,但都沒有成功。項羽是個極難教管的孩子。如果他的親生父母還健在就好了!真不幸,他們都去世得太早。他本是我的二哥的獨生子。二哥一生追隨父親南征北戰,有一次不幸陷人敵陣,中箭身亡,二嫂產下項羽這個孩子就死了。項羽從繈褓中開始就歸我大哥項梁領養。大哥視他為己子,並沒有忽視對他的教育和培養。他要他認真讀書識字,我那侄兒學得很快,聞一知十,舉一反三,但學了一陣子,便不願學下去了。我大哥心中思忖:治世崇文,亂世尚武。侄兒既然不願博覽詩書,那麽就去學武吧。於是,他禮聘當時著名劍客教項羽擊劍。這位劍客是當時名震江湖的越女劍法的傳人。我那侄兒天性好武,學拳劍進步神速,但他不好沿襲現成套路,常愛別出心裁,自創新招。一套越女劍法被他改得麵目全非。那劍客見他不遵師門家法,擊劍難望有成,便也告辭走了。我大哥見此情況,心中焦急,苛責項羽說:‘侄兒呀,你學書不成,學劍又不成。好高騖遠,目空一切,結果是文不成來武又不就,真令我好生失望啊!’您想我那侄兒是怎麽回答的嗎?他對我大哥說:‘讀書有什麽用?隻不過用來寫寫自己的名字而已!劍術學得再好,也隻不過戰勝幾個人罷了。要學,我就要學會足以戰勝千百萬人的本領!’”

“這麽說,貴侄兒胸懷大誌,氣度不凡,是一匹千裏駒,對待他不能與凡夫俗子等同,必須施以特殊的教育方法。”韓信說。

“從此以後,我大哥就將家中秘藏的一些兵書,搬出來一章一章地講給項羽聽,他全神貫注地聽著,十分入迷,這說明他是一位天生的將才,愛好攻伐打仗。但書中有不少地方,他覺得不是那麽一回事,於是,他大膽地加以否定,臉紅脖子粗地跟人爭論不休。”項伯說著,臉上還帶著笑意,似乎為自己侄兒的聰慧感到自豪。

“憑令侄的才華,如果刻苦鑽研兵法,他完全可以成為一個不亞於孫武和吳起的軍事家。但據我了解,他略知大意,便不肯學下去了,認為自己比前賢高明,蔑視一切上古軍事成果,目中無人,認為自己天下第一,這樣下去是很危險的,一個人本事再大,也離不開群眾,失掉了群眾的支持沒有不失敗的,因為強中還有強中手嘛。”張良插話說。

“令侄對《孫子兵法》的評價如何?”韓信問道。

“他對《孫子兵法》倒是挺欣賞的,他十分欣賞孫子的兵貴神速的觀點,他常說兵情主速,戰場之上,瞬息可變,應乘人之不及,出奇兵製勝。用兵應做到不動如山,疾進如風;始如處女,後如脫兔。總之,他認為,戰場上一定要爭取主動權,捕捉戰機,出其不意地消滅敵人。”項伯說。

“兵貴神速隻是《孫子兵法》的一個方麵,並不能代表孫武的軍事思想的全部。《孫子兵法》這本書的宏觀戰略體係中,強調了‘廟算’的重要性,所謂‘廟算’,就是指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孫武在書中告誡將帥要審時度勢,決不可輕率用兵,強調了以謀略勝敵,而不是以力勝敵的思想。所以,孫子說:‘用兵的上策是以謀略勝敵,其次是通過外交手段取勝,再次是用武力戰勝敵人,最下策是攻城。’他還說,用兵的法則,使敵人舉國降服是上策,擊破它就次一等;使敵人全軍降服是上策,擊破它就次一等……百戰百勝不算是好中最好的,不戰而使敵人屈服,才算是好中最好的。令侄讀《孫子兵法》,隻注意兵貴神速這一方麵,今後真正指導作戰時,往往會陷人誤區,因為靠奇兵出擊,實行閃電戰,的確能取得一些戰術上的勝利,但敵人會利用政治、外交謀略削弱閃電戰取得的成果,善於閃電戰的軍隊往往不能打持久戰。令侄隻注意速戰速勝,不注意戰爭中的政治、外交等因素,忽視參謀人員的作用,缺乏打長期消耗戰的思想準備,要想在爭奪天下的全麵戰爭中取得最後勝利,是很難很難的。”韓信深思後說。

“您說得很有道理,”項伯說,“看您年紀尚輕,在兵法方麵,卻有如此深刻成熟的見解,難得難得。”

“令侄對《孫臏兵法》抱什麽見解呢?”韓信問道。

“他對《孫臏兵法》這部著作很不以為然,認為這部書隻講戰陣,不知變通,沒有多少價值。”項伯說。

“孫臏是齊國繼孫武之後的大軍事家。他運用圍魏救趙的計策取得了桂陵之戰的勝利,他懂得打集中強大之敵,應當誘使它分散兵力。與其正麵進攻,不如向它空虛的後方作迂回出擊。當魏軍猛烈圍攻趙國首都邯鄲時,孫臏指揮的齊兵沒有直接去邯鄲幫助趙軍,而且直搗魏都大梁,魏軍主帥龐涓得到這個消息,隻得丟下邯鄲,慌忙回國解大梁之圍。可是,當魏軍趕到桂陵,遇上了孫臏的伏兵,疲憊不堪的魏軍被打得潰不成軍,損失了兩萬人馬。十三年後,孫臏又用退兵減灶、誘敵深入的計策,取得了馬陵之戰的勝利。當時他舊日的仇敵龐涓帶領十萬魏國大軍輕裝急進,日夜不停,要與孫臏率領的進人魏國境內的齊軍決戰。孫臏立刻帶領軍隊向東撤退,躲避魏軍的鋒銳,不同他們打硬仗,在撤退途中,逐日減少宿營地所築的軍灶數目,造成敵人的錯覺,滋長他們的輕敵情緒,引誘魏軍冒險深入。有一天,齊軍退到馬陵道,這是夾在兩個高丘中間的一條小路,林木叢密,形勢險要,是個打伏擊戰的有利地方。孫臏計算魏軍的行程,估計在當天傍晚,可以到達馬陵。漆黑的夜晚,正是奇襲敵人的最好時刻。孫臏決定選擇這樣一個時間和地點來消滅魏軍。於是,他挑選了一萬名弓箭手,埋伏在道路的兩旁,吩咐他們說:‘隻要看到火光,就一齊放箭。’他又下令把路旁的樹木一齊砍倒,堵住道路,隻留下道旁一棵大樹,削去一段樹皮,在那青白的樹身上寫下‘龐涓死於此樹下’幾個大字。孫臏布置停當,就率領大軍在隱蔽的地方紮營,準備接應。當天傍晚,龐涓果然率領魏軍來到馬陵。這正是十月的下旬,晚上沒有月亮,天色非常昏暗。在士兵們搬攔路的樹木時,有人發現路旁大樹上的字,忙向龐涓報告。龐涓叫士兵點燃火把一看,上麵寫著‘龐涓死於此樹下’幾個大字,不由得大驚。此時,齊軍伏兵對準火光處萬弩齊發,箭如雨下,魏軍死傷無數,龐涓也身中幾箭,倒在血泊之中。他自知中計,覺難脫身,隻得拔劍自殺。齊軍乘勝追擊,俘虜了魏太子申,徹底打敗了魏軍。”韓信說。

張良在一旁插言補充說:

“孫臏早年和龐涓共同從師學過兵法。後來龐涓受魏惠王的聘請,擔任魏國的將軍。龐涓自知才能不如孫臏,就把他騙到魏國,在魏惠王麵前誣陷他,削去了他的膝蓋骨,還在他臉上刺字,好叫他永遠不能出來做官。不久孫臏被救到齊國,齊威王拜他為軍師,孫臏在桂陵和馬陵兩次戰役中打敗並殺死了龐涓,報了仇。孫臏是一個偉大的軍事家,你侄兒狂妄自大,看不起孫臏,危險啦!難道他想落到龐涓的下場嗎?”

“《孫臏兵法》中有一章名《八陣》,專講布陣作戰之法,作戰時如果隻講奇兵製勝,忽視戰陣,是會吃虧的,一旦陷入敵軍的八陣圖或十麵埋伏之中,就不知道怎樣解脫,因而全軍覆滅,孫子說,將有五危:必死,可殺也;忿速,可侮也。魯莽作戰太危險了。”韓信深有感觸地說。

“唉,我那侄兒就是如此冥頑不靈,我真拿他沒有辦法!”項伯頓足嗟歎說,“他還說,《吳子兵法》大講‘內修文德’,於實際作戰無所裨益。

《司馬穰苴兵法》專講什麽‘以禮治軍’,迂腐不堪。”

“‘內修文德’指完滿的政治思想工作,是作戰的必備條件。吳起在他寫的兵法中大講‘內修文德’,這是對許多崇尚武力的霸王的警告。武力不是萬能的。窮兵黷武,即使屢戰屢勝,也不能因此而得天下,而因此亡國的卻比比皆是。要戰勝敵人是比較容易的,要保住勝利成果則不那麽容易了,所以《吳子兵法》的《圖國》篇中說:天下從事戰鬥的國家,如果需要五次戰役才能取得勝利,則會給人民帶來很多戰禍,隻能稱做慘勝,如果需要四次戰役才能取得勝利,也會給國家造成許多損失,代價太大,弊多利少。如果隻需要三次戰役就能戰勝對方,就可勉強稱霸了,如果隻需要兩次戰役就能戰勝對方,就可稱王了。如果不戰則已,一次戰爭就能徹底戰勝敵國,這樣的國君就可稱帝。戰爭會造成流血和破壞,還是愈少愈好,一將成功萬骨枯。靠戰爭來解決爭端,是不得已的手段。迷信武力的戰爭販子都沒有好下場,曆史的經驗是值得吸取的。”張良語重心長地說。

“如果有你們兩人成為我侄兒的良友或織那就好了。”項伯感歎地說。

韓信說:“這是您的一相情願。可是,您考慮過沒有:他願不願聽取我們的規勸呢?將來他一旦成了三軍統帥,會不會重用我們呢?像他這樣貴族出身的將領性格孤高,很可能看不起我這個窮得沒飯吃的流浪漢。好吧,話說到此為止,將來的許多事情是現在的我們難以估計的。”然後他轉向張良說,“張良仁兄,請您把黃石老人贈給您的《太公兵法》給我看看吧。”

張良從箱子中拿出他珍藏的《太公兵法》,交給韓信,韓信翻開一看,發現其中果然有許多他過去沒有讀過的內容,他如饑似渴地閱讀著這些精彩的章節,十分興奮和愉快。

韓信為了讀熟這部《太公兵法》秘本,就暫時住在張良家裏。

有一天,張良約他到一間密室裏,嘴巴附在他耳朵邊,用很低的聲音說:“我請您加入一個秘密組織,這個組織的名稱為‘複六國會’,宗旨隻有兩句話:‘推翻暴秦,恢複六國’,全國加入此組織者已有數十萬人。每個地方都有分會。不知您同意加人嗎?”

韓信立即表示同意,他過去獨來獨往,勢單力孤,到處碰壁,為了改變這種不利處境,他當然願意加入一個組織,有一個群體作為靠山。

於是張良為韓信舉行了入會儀式,在密室中掛上原六國的旗幟。由張良帶領韓信念誓詞:

“我誌願推翻暴秦,決心加入恢複六國的秘密組織,積極參加本會開展的各種反秦的武裝或非武裝的活動,保守本會的機密,直到推翻秦朝,恢複韓、魏、趙、楚、齊、燕六國為止,永不背叛本會。宣誓人:韓信”

韓信入會後,張良向他透露了許多重大的機密。原來,黃石老人是複六國會的創始人之一,早在六國覆亡前夕,他就聯絡六國誌士,組成這個秘密會社,出了不少力量。現在他年老力衰,就把領導這個會社的重任交到張良的手裏。他通過幾番性格上的考驗,確證張良足堪重任後,便與張良進行了一次長談,使得張良大徹大悟,從以前為國仇家恨而策劃錐刺秦王的狹隘複仇觀點中超越、解脫出來,轉而為生民謀福祉,為萬世開太平的遠大境界。從此以後,張良就擔任該會的會長,積極發展會員。

張良還告訴韓信說,複六國會有一本秘密聯絡圖,其中有反秦人士的花名冊,他可以把楚國方麵的名單給韓信看,以便韓信今後與這些人聯絡,發展組織,接著他拿出一塊帛,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人名,韓信雖然隻看了一遍,但他記得有下列人:田臧、李歸、蔡賜、宋留、呂臣、秦嘉、景駒、公孫慶、伍徐、鄧宗、鄧說、呂平、朱房、胡武、張賀、葛嬰、董繰、朱雞石、鄭布、丁疾、陳嬰、襄強、寧君、武平君畔、劉邦、蕭何、曹參、樊啥、夏侯嬰、任敖、雍齒、曹無傷、酈食其、酈商、周文、吳芮、共敖、英布、項梁、項籍(即項羽)、鍾離昧、項伯、項桿、宋義、桓楚、範增、餘樊君、蒲將軍、季布、丁公等。

“這些人士不一定都加人了複六國會,但的確都具有強烈的反秦情緒,一旦天下有變,這些人士肯定會首舉義旗,參加反秦大業。”張良說。

接著,張良又拿出趙、魏、韓、燕、齊等國的反秦人士花名冊給韓信看,韓信因這些人與自己關係不大,隻匆匆瞥了幾眼。事後他記得齊國有田儋、田榮、田市、田橫、田假、田角、田間、田都、田安、田廣、田光、田既、田吸、田解、高陵君顯、孔鮒、彭越、龍且等人,趙國有武臣、張耳、陳餘、召騷、趙歇、韓廣、張敖、張同、李良、張厭、蒯徹等人,魏國有周市、魏咎、魏豹、皇欣、武蒲、司馬昂等人,燕國有韓廣、臧荼等人。韓國有韓成、申陽等人。韓信還看見在韓國的名單上,有一人與他的名字相同,是韓國王族後裔。

“武臣、張耳、陳餘等人本是魏國人,但他們常年在趙國活動,所以我將他們歸入趙地反秦人士之列,”張良補充說,“我這裏還有一份秦國內部可以策反的人士名單。”

韓信接過名單一看,隻見第一名就是趙高,不禁十分驚訝。

“趙高是秦始皇身邊最受寵幸的高官,居中車府令兼行符璽令要職,是秦始皇最得力的鷹犬和爪牙,大力推行暴政的罪魁禍首,助紂為虐的典型。這樣的人是我們反秦組織首先應該誅殺的對象,怎麽能成為策反的首要人選呢?”韓信大惑不解地問道。

“不,”張良說,“您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趙高有助紂為虐、妄殺無辜的一麵,但他內心深處是痛恨秦政權的,這與他的家庭出身和個人經曆十分有關。他的祖上原為趙國王室疏遠的親屬,秦趙長平之戰,秦將白起坑殺趙卒四十萬,其中有許多是趙高的親戚。趙高始終沒有忘記這筆血海深仇。趙高一家在戰爭中被擄掠到秦國,一直受到極不人道的待遇,他母親被罰入官府為奴婢,他的兄弟們都在苦役營中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但趙高本人由於各種機遇能夠進入秦朝的宮廷之內,最初是做雜役。有才能的人總會脫穎而出,而趙高確實很不平凡,他在秦宮中做雜役之餘,尚有充沛的精力讀書,學習法律,熟悉治獄,這樣過了幾年,他終於被秦始皇注意到了。秦始皇聽說趙高身體強壯,有力氣,又精通法律、治獄,就任命他為中車府令,負責掌管皇帝的車馬。”

張良說到這裏,仿佛在回想什麽事情,欲言又止。

“趙高從小處於十分卑賤的地位,受盡欺淩和壓迫,但他又是一個不甘心永遠受壓迫、受虐待的人,他處處謹小慎微,十分有心計,一步一步地向上爬,終於爬到了接近秦政權頂峰的地位,成為秦始皇身旁少有的幾個極有權勢的巨頭之一。但是趙高為人卑劣,豺狼心腸,奢望沒有止境,與他聯絡,要小心才好。”韓信說。

“您說得固然不錯,趙高在性格方麵有嚴重的缺點,為人處世不講道德,這是出身下層的人共有的弊病。秦國統治者都是不講道德的虎狼蛇蠍。我們利用趙高從內部瓦解秦國,是以毒攻毒,可以收到許多仁人義士難以達到的效果。據我們從多種渠道了解,趙高的反秦決心是十分堅定的,決不會出賣反秦組織。他曾幫助徐福、盧生、韓終、侯生、石生等方士詐騙秦始皇的錢財。其實,這些方士都是具有反秦情緒的人,他們詐騙到錢財後,曾拿出很大部分資助反秦組織。最近盧生、侯生等方士在鹹陽製造反秦輿論,企圖煽動民眾造反,秦始皇要捉拿他們,幸虧趙高及時通風報信,盧生等才得以安全逃走。後來秦政府以這事追究趙高,負責審問的官員蒙毅要定他死罪,由於反秦組織大力援救,花巨資打通關節,促使秦王左右都替趙高說好話,秦始皇才赦免了他,複其官爵。此後,趙高辦事更加小心謹慎,揣摩秦王的心態更加準確了。他越來越取得秦王的信任,秦始皇又要他兼行符璽令,管理國家的大印,可以代替秦始皇向全國各地的文武大員發布命令。簡直達到了可以挾天子而令諸侯的地步了。”

“反秦組織對趙高寄以如此厚望,可趙高為了反秦,除了幫助方士詐騙點錢財外,還做了些什麽事呢?”韓信問道。

“這牽涉到反秦組織的極機密的計劃,我隻能向您透露一點點。”張良極其謹慎小心,關上門窗,附在韓信耳邊悄悄地說道,“秦始皇共有二十多個兒子,趙高就在這些公子身上打主意,他知道秦始皇生活放縱,不知養生,又日理萬機,十分操勞,壽命不會很長。不多久秦朝的大權就會落到他的接班人手中。可是誰來接秦始皇的班呢?以反秦的立場觀之,最好有一個極荒**的庸主來接替秦始皇的大位,把秦國舉國上下搞亂,反秦誌士乘機起事,秦國就會覆亡。因此,如果由秦始皇的長子扶蘇即位則對反秦事業極其不利,扶蘇是個精明能幹、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公子,他即位後會革除始皇弊政,讓秦朝的統治成為百姓可以忍受的,這樣,秦朝也許真的會像秦始皇所想象的,二世、三世……長久存在下去,六國的複興就永遠沒有希望了。為了避免這樣的不利局麵出現。趙高刻意培養秦始皇的另一個兒子——十八子胡亥。胡亥是羸政的兒子中最愚魯冥頑的一個,從小長於婦人之手,整日與宮女太監遊玩廝混,狹隘閉塞,孤陋寡聞,胸無大誌,庸碌放縱。可是由於胡亥長相俊美,年齡又最小,秦始皇特別寵愛他。趙高自進宮後,就有意識卻又小心謹慎地接近胡亥,教他認字,寫字,給他講故事,也投其所好地同他一塊兒玩耍、遊戲。沒有多長時間,就獲得了胡亥對他異常的好感。胡亥經常在父皇麵前稱道趙高如何如何好,知道的事情如何如何多。秦始皇考慮到趙高精通法律,胡亥又喜歡他,便指定趙高做胡亥的老師。趙高接到這項命令後,十分欣喜。這正符合他的預定目標。於是,趙高找到一些法家著作,作為讀本,教胡亥讀書識字。眾所周知,法家的政治理論是種毫無掩飾、極端專製獨裁的理論,它公開宣揚仇視人民壓迫人民的觀點,主張統治者隻用鎮壓一手,不講欺騙軟化的另一手。教導君主與臣下交往和相處時要深藏不露,要把人都當成壞蛋看待,要嚴罰慎賞,必要時不擇手段,等等。胡亥在這樣的法家著作的熏陶下,被培養成一個極端自私、性格褊狹、殘忍尖刻、仇恨人民、怙惡不悛的虐待狂。趙高千方百計引導胡亥向罪惡的一端發展,每當胡亥做了什麽善事,一定會遭到趙高的警告和譴責,趙高告訴他說,善事絕對不可為,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人與人的關係像豺狼,每個人都是人麵獸心的魔鬼,你幫助了別人,不但不會受到感激,反而會引起他的怨恨。胡亥如果做了什麽昧良心的傷天害理的事,一定會得到趙高的讚賞。趙髙會說,胡亥已經成熟了,懂事了,不再是一個幼稚天真的小孩了。趙高還刻意把胡亥培養成一個昏庸無能的人,每逢胡亥表現得聰明靈巧點,一定遭到趙高的指責,趙髙會說,人越昏庸糊塗越好,聰明人都是短命鬼,人生苦短,應該恣意吃喝玩樂,盡量滿足自己的欲望。胡亥每做了什麽蠢事,一定會受到趙高的褒揚。胡亥越愚不可及,就越受趙高的吹捧,把‘明主’、‘聖人’、‘賢公子’等大帽子加在他頭上。趙高就是這樣顛倒黑白的。”

“為了複仇,他就顧不了這麽多了。”張良說,“我當初謀刺秦王的時候,就絲毫不考慮這事對我本人和我的家族構成的危險。我猜趙高進宮的時候,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

“可他的計劃一旦失敗又怎麽辦?誰敢保證秦王一定選胡亥做繼承人呢?”韓信說。

“我們反秦組織已對這事做了周密策劃,一定保證此事成功。”張良說。

“您能不能把這個計劃向我透露一點呢?”韓信說。

“這項計劃隻有反秦組織的幾個領導人物和趙高知道,是組織的最大機密,如果泄露出去,一定導致整個反秦事業的失敗。您唯有對天盟誓,永不泄露,我才可以告訴您一點點。”張良說。

於是韓信鄭重發了誓,張良便告訴他說:

“我們的第一個步驟是讓趙髙謀刺秦始皇。秦朝的國家機器十分嚴密強固,秦始皇本人的武藝又十分高強,外麵的敵人要想謀刺秦始皇是極難成功的。燕國以舉國之力,培養出一個刺客荊軻,經過精心策劃,以獻地的名義去求見秦始皇,企圖乘間謀刺,結果刺客雖然見到和靠近了秦始皇,謀刺的行動卻功敗垂成,演繹了一出可以流傳千古的壯烈悲劇。鄙人耗費全部家財,弟死不葬,求得一個大鐵錐力士,在博浪沙謀刺秦王,結果誤中副車,事情同樣沒有成功。外麵的刺客即使刺死了一個秦始皇,也不能瓦解秦政權,也許秦朝的國家機器暫時會更加強固,因為新的秦朝統治者會更加警惕,加強專政措施。唯有潛伏在秦朝內部的敵人可以起到既暗殺秦始皇又瓦解秦政權的雙重作用。趙高就是一個這樣的潛伏在內部危害秦政權的大敵人,如果站在秦政府的立場,他是秦朝最大的內奸。像這樣的內奸,我們複六國會已在秦始皇周圍安插了不少。我們的暗殺手段是這樣的:讓趙高鼓動秦始皇成年累月在外麵視察巡行,旅途十分勞頓,生活起居又沒有規律,而且還要日夜提防刺客,永遠處於恐怖不安中,在這樣的生活條件下,秦始皇不會不生病。旅途中的秦始皇一旦病了,趙高就可施展手段了,他會讓秦始皇飽一頓,餓一頓,飲食不定時供應,他會嚇唬醫護人員,使他們不敢給予秦始皇正常的護理和醫療。而趙高通過自己的親信進呈的藥物,都是促使秦始皇快死的副作用很大的猛烈藥物。這樣,生病的秦始皇在禦車中就會被折磨而死。這種暗殺方法用的是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既使人找不到確鑿的證據,又收到百分之百的實效。您說妙不妙?秦始皇一死,趙高就可擁立跟隨巡行的胡亥當皇帝,即使始皇另有傳位遺詔,擔任符璽令的趙高也可以壓住不發。胡亥登位後,趙高便可借胡亥之手翦除秦政權的台柱和股肱之臣,如文臣李斯、馮去疾,武臣馮劫、蒙恬、蒙毅、章邯等,這些人都是擁護秦政權的死硬分子。對於秦始皇的三十多個子女,也要借胡亥之手一個個殺盡,先從扶蘇殺起,然後殺掉二十多位公子和十位公主。以上的人都殺光後,趙高再殺掉胡亥,誅滅秦宗室,讓秦王絕子滅孫。這麽一來,秦國不是完了嗎?六國就可乘機而起了。”

“您可得保密嗬!事情泄露出去,一切就全完了。目前我們通過一個髙明的說客與趙高保持聯係,這人叫蒯徹,善言辭,有權變,也有學問,光著作就有八十一篇。”張良說。

“您作為複六國會的會長,大功告成後,您是否準備當天下的主呢?”韓信問。

“我沒有這個野心。”張良說,“我的最高理想是複興韓國,為韓國報仇。我的家族受韓王的恩惠甚深。和平、富饒的韓國被秦國滅亡了,許多人為保衛它付出了寶貴的生命,我僥幸從焚燒的故國國都逃了出來。對故國的思念,也就是故國情結是我參加反秦大業的動機。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個人的目的。一旦推翻秦朝,我就要尋訪韓王室的後裔韓王成,立他為韓王,輔佐他一個時期,我就回家養老,在家裏享受天倫之樂。這叫做功成身退,保守晚節。”

“假使六國複興後,又互相攻伐不已,給人民帶來很大的災難,您對此有何良策?”韓信問道。

“這是未來的六國君主首先麵臨的問題,我個人的事業隻做到恢複六國為止,至於六國的政治、外交、軍事如何操作,新國家機構如何運行,那是他們的事了。”張良雙手一攤,頗為幽默地說,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要解決未來六國的爭端,最好恢複蘇秦首創的合縱組織,齊、楚、燕、韓、魏、趙都可參加。設立統一的軍事指揮部,由縱約長指揮,縱約長由六國君主輪流擔任,每屆四年。

“這隻是一個美好的理想,是否能夠實現還待日後的事實來證明。”韓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