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年快樂

我存著與你並肩的勇氣,任世間每一條道路,我都伴你同行。

01

一眨眼就是春節。

顧名思義,團圓的日子,就得一大家子湊在一張桌子上,甭管平日裏那些雞毛蒜皮的矛盾,幾杯酒一喝幾句掏心話一說,立馬湊一起載歌載舞歡度節日。

尹南箋那釣了個金龜婿的表姐周簌簌興高采烈地到她家拜年。

彼此父母立馬支起桌子開始做過年常進行的活動——搓麻將。

尹南箋猶記得上周看朋友圈,周簌簌還是一頭金燦燦的卷毛,今天見了又變回打娘胎裏自帶的黑長直。

“其實三天前我染了個大紅色。”周簌簌解釋,“但兩天前我寫論文寫到半死不活時去洗手間上廁所,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差點嚇得一口氣背過去,於是第二天大清早跑理發店染回來了。”

“冒昧地問一句,染了這麽多次,掉發嚴重嗎?”尹南箋十分好奇。

“掉發不至於。”周簌簌帥氣地撩撥幾下頭發,“就是發際線稍稍後移了一丁點。”

“……”

難得見一麵,吃完年夜飯,姐妹倆躺在沙發上,周簌簌用那新做的血紅指甲捏捏尹南箋的臉,瞅了半天對她說:“南箋,你好像胖了一點點,不公平,你是怎麽活得這麽滋潤?”

嘖,宋子殊和趙北笙不久前還說她瘦了。

尹南箋一把打掉周簌簌的手:“哪裏哪裏,今天一隻雞,明天一隻鴨,吃著吃著體重就一路往上飆。”

果然十分對得起那些入肚的東西。

“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我是得減肥了。”尹南箋握著化妝鏡盯了好久歎了一口氣。

周簌簌一個春卷入口,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她的頭:“妞,愛情的滋潤啊,身在福中不知福,趕快如實交代,和你那帥慘的男神相處得如何?”

自家妹妹就是厲害,大馬路上隨便撿個人就撿到了澤遠女生心中的夢中情人。

“相處得挺好,好到我不想放手了。”

雖然都留在市裏,但距上一次趙北笙突然襲擊後,兩人已有半個多月沒再見麵。

尹南箋忙著幫親戚家一小孩補習英語,趙北笙說到做到果然不見人影,經常隻有睡前才空出點時間聊聊天。

尹南箋向桃子抱怨過,自己好像每天都眼巴巴等著趙北笙的消息。

這樣不好。

桃子於是教導,談戀愛禁百依百順,正所謂距離產生美,要讓一個男人對你欲罷不能,必須得適當地冷淡對方。

尹南箋拿出小本本開始虛心學習:“可否舉個例子?”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先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

幾個前男友加上數以百計的小說疊加起來的經驗,桃子信誓旦旦道:“下次見麵或者聊天,你別順著他,無論趙小男神是什麽口氣,你都得給我堅守住你高冷女神的外表,他給你發消息發得有多晚,你就給我回得有多冷!”

尹南箋十分堅定地點頭,於是最近幾天兩人的聊天記錄截圖如下。

“學姐晚安。”

“嗯。”

“學姐我好想你。”

“嗯。”

“學姐你看看我今天穿得好不好看?”隨之附加一張帥得不行的自拍。

尹南箋直勾勾地盯照片盯了十分鍾,舔了舔嘴唇,好半天才故作高冷回了句:“嗯。”

“你呢?”尹南箋在周簌簌剛進門就瞅了半天,“怎麽沒見我那‘進口’的姐夫一起?”

“你那進口的姐夫被廠商緊急聯絡召回去檢修了。”

尹南箋:“……”

接下來的活動就顯得十分無聊,大人繼續打牌打麻將吹吹牛,剩下她們兩個同輩的小孩隻得湊在一起看春晚。

“沒想到我周簌簌國外幾年時光每逢春節都嗨得不行,今年難得回家,居然窩在沙發裏一邊啃春卷一邊看這種八百年不看一次的節目。”

“知足吧,等你跟著你爸媽回老家一家一戶挨個拜年的時候,就會想念現在這種無所事事的感覺。”

周簌簌滿臉寫著拒絕:“不,我不回老家。我深深地記得老家村頭總是聚集著一堆小孩蹲點,見著人就屁顛屁顛跑過來要糖果,不給就衝你扔摔炮。”

尹南箋樂了:“你還怕摔炮?”

周簌簌嗬嗬一笑:“我怕的哪是摔炮,我怕的是那群熊孩子捂著耳朵衝我笑,我還不知道炮炸在哪裏!”

周簌簌瞥了一眼打麻將打得不亦樂乎的眾家長,鬼鬼祟祟地衝尹南箋勾勾手。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我帶你去個特嗨的地方。”她揚了揚眉,“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節假日不打烊哦。”

02

周簌簌騎著小電驢,載著尹南箋去了據說本市最有情調的一個清吧。

這大過年的,沒想到除了賣爆竹的依舊堅挺,清吧也照例營業,且裏麵的人還不少。

“我要隆重介紹一下這家清吧,由我本市的同學引薦,價格公道環境幽美服務一流,最重要的是……”周簌簌笑得分外猥瑣,“這裏麵長相上等的帥哥一抓一大把,四舍五入等於天堂。”

尹南箋噎了一下,“道義”二字在她腦門轉來轉去:“我的親姐,你怕是忘記了你有男朋友,我也有男朋友的這個事實了。”

周簌簌拍了拍腦袋:“哎喲,差點忘了。”說完這句立馬麻利地把尹南箋硬生生拽進去,“記得拍了照片別發朋友圈哈,就算手癢想發也提前屏蔽各自直係親屬。”

咱做姐妹的,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周簌簌!”尹南箋哇哇大叫。

“怕什麽,你男朋友在家過大年,我男朋友在國外睡大覺,你不說我不說,這世上就沒第三個人知道。”

清吧裏並不吵鬧,也沒有煙味,大多三三兩兩坐在位置上輕聲聊著天。

尹南箋長這麽大還沒來過酒吧,看起來……氛圍好像確實挺不錯的。

“道義”二字此刻已被尹某某完全拋在腦後,她正想好好觀摩,手機突然收到一條消息。

是趙北笙發來的。

“在做什麽?”

尹南箋抬眼看著已經沉迷於和點單小哥聊天的表姐,低頭違背良心地打了一行字:

“在家認認真真地看春晚。”

“南箋,南箋。”

周簌簌拍了拍尹南箋的肩膀,眼中的光宛如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般亢奮,指著不遠處某個座位說:“快看,那小哥哥長得真不錯,我鑒定過了,顏值全場最高!”

“真的假的,你也太誇張……了……”尹南箋順著那方向隨意一看,僅此一眼,頓時石化在表姐的懷中。

那個小哥哥帥得十分眼熟。

她覺得她可以出一本書,叫作《論偶遇趙北笙的100種方法》。

不知是和朋友還是親戚一起來的,他側著臉,此刻端著杯酒,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坐在卡座上和他們聊天。

我嘞個去。

尹南箋跟被抓奸了一般,幾乎是要揉進周簌簌懷中:“怎麽辦,趙北笙!他就是趙北笙!”

“哎喲,這麽巧的嗎?”周簌簌看熱鬧一般打量著趙北笙,“你別說,眼光不錯,越看越好看。”

“我們低調一點,喝完這杯就走。”尹南箋繼續往周簌簌懷中靠,試圖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周簌簌十分靠譜地點點頭,轉身把尹南箋從懷裏推出去,扯著嗓子開始大喊:“趙北笙!趙男神!妹夫!你女朋友也在這裏,緣分啊!”

那嗓門大得直接將惹來一片視線。

尹南箋有一瞬間想一瓶子掄周簌簌的腦袋上,下一個想法:這清吧有後門不……

趙北笙看了過來,那還沒消散的笑容輕輕掃過她們。

他的朋友們也發現了。

鄒禮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捶了捶趙北笙的肩膀:“哥們,怪不得你剛才和老板打招呼說要上去幫忙唱首歌,原來是另有所圖啊。”

王榆和李鑫言都在一旁起哄:“平日裏喊你唱歌你都興致缺缺,趙北笙,你不道德,重色輕友。”

趙北笙慢條斯理地站起來,丟下兩字:“嫉妒?”

與此同時,尹南箋收到了一條微信。

是趙北笙發來的:“學姐,我一會兒要上台唱歌呢。”

這調調,是想著自己待會兒獎勵他一朵小紅花?尹南箋馬上回複:“喲,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會這項特殊技能?”

“我會得可多了,是學姐沒發現。”這條回的是語音,依舊溫溫柔柔的好聽語調,“你看你,平時都不好好關心我。”

尹南箋:“……”

十分鍾之後,趙北笙從後台出來,居然戴上了一張妖豔的狐狸麵具,遮住大半張臉,單單露出一雙眼眸。

尹南箋不得不承認,無論是美好的事物或人,都是博人眼球,即便掩去外貌,也依舊抵擋不住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奪人心魄的魔力。

昏暗燈光下,少年的眼底有星辰大海。

他開口,音調婉轉低沉。

更何況,嗓音宛如天籟。

尹南箋一眨不眨地追隨著他的身影,聽著周圍有姑娘在悄悄地問他的微信。像是回到了他們彼此還不相熟的時候,她拉著桃子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羨慕著他所有的一切。

她莫名地有點口幹,順手拿起手邊的酒倒了一點點一口氣灌入口,火辣辣的口感壓著她的喉嚨。

是我的。

這個閃閃發光的少年,現在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趙北笙正唱到**,突然止住了歌聲,詭異的安靜過後,四周漸漸發出了疑惑的質疑:“怎麽……不唱了?”

“欸,笙哥在幹什麽?”好友們見他停住,也是不解地嘟囔。

尹南箋沒動,順著眾人的目光往舞台望去,正好和趙北笙對上。

她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酒杯。

趙北笙呼了一口氣,眯了眯眼冒一句:“尹南箋,不準喝酒。”

尹南箋此刻端著酒杯,口裏還含著一大口沒來得及咽下去的酒,被這話嚇得差點一口氣全部吐出來,喉嚨裏一股子苦澀的酒味。

底下人一臉蒙——尹南箋是誰?

於是眾人往四周瞟來瞟去,尋找某個叫“尹南箋”的不知名人士,而知情的周簌簌在底下起哄:“南箋,你家小奶狗叫你呢。”

尹南箋沒理睬,放下酒杯,耳尖通紅,把頭埋在臂彎之中。

好在趙北笙又不緊不慢地唱了下去,繞過了這個插曲。

一首歌完畢,趙北笙離開了舞台,底下的人還有些不舍。

他走下舞台就將那麵具摘下了。

周簌簌自來熟,將自家妹妹望眼欲穿的表情盡收眼底,於是在那幾個趙北笙同行的朋友十分友好地邀請她們一起坐的時候,她爽快地拖著半死不活的尹南箋坐了過去。

趙北笙的朋友們倒是十分會看眼色,三人整齊地道一句:“嫂子好!”

澤遠大學眾人眼中仗著美貌,橫行霸道走路帶風,又高又冷又美又狠的絕佳代表花了半天刻意營造的高冷臉頓時垮台。

鄒禮長著一張娃娃臉,眼睛都快要笑沒了:“美女,我叫鄒禮,旁邊兩個胖子一個是王榆,一個是李鑫言。”

“你好你好,這是你們兄弟的女朋友尹南箋,我是攜帶家屬。”周簌簌笑嘻嘻地介紹,餘光一瞟,無比迅速將尹南箋旁邊的位置一指,對剛回來的趙北笙笑,“妹夫,快,坐這裏坐這裏!”

趙北笙點頭道謝,挨著尹南箋坐下。

他身上沒那種濃烈的酒氣,十分自然地說了聲:“嗨,女朋友,好巧。”

是好巧,有緣千裏來相會。

尹南箋訕訕地點頭尬笑。

趙北笙語氣裏笑意不減:“春晚好看嗎?”

“還成……”

“不介紹一下?”趙北笙也不為難她,順勢轉了個話題。

“哦哦哦,這是我表姐,周簌簌,剛從國外回來。”尹南箋拍了拍周簌簌的肩膀。

“看來最近流行出國潮。”趙北笙說,“很高興認識你。”

“此言差矣,實在是本地混不下去了才找了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開小號重練。”周簌簌十分鄭重地打招呼,“妹夫,你好。”

趙北笙十分配合地回了句:“表姐,你也好。”

尹南箋頓時覺得此對話尷尬無比,拿起酒杯下意識準備抿一點。

趙北笙低眸,直勾勾盯著尹南箋攥著的酒杯,冷不丁地問:“你剛這一杯,喝了多少?”

尹南箋抬眼半天,這才意識到是和自己說的,想了想答:“三分之一吧。”

趙北笙“哦”了一句,輕飄飄地說:“那你別喝了,我讓服務生給你拿牛奶。”

尹南箋還沒反應過來,說到做到的趙北笙非常認真對著酒保打了個響指:“麻煩一杯熱牛奶,加糖。”

尹南箋:“……”

周簌簌:“……”

眾好友:“……”

尹南箋想真和鬧著玩一樣,在酒吧點牛奶喝這事也就趙北笙能夠做得出來。

“兄弟。”鄒禮憋著笑,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咱嫂子好歹也是一個成年人,有你這樣護犢子的嗎。人家需要成長,酒量是要練一練的。”他在空中比畫了一番。

服務生正好端著牛奶送過來,趙北笙抬頭看著好友,笑得格外燦爛:“她不需要。”

鄒禮:“……”

怪哉,莫名覺得他笑得很是瘮得慌。

周簌簌在一旁眨眨眼睛,了然於心,笑而不語。

“而且她喝不了酒,她一杯倒。”趙北笙又說。

尹南箋驚了,壓著聲問:“你怎麽知道我一杯倒的?”她確實不能喝酒,酒量差得出奇,現在就有點暈乎乎的感覺。

“我猜的。”趙北笙笑得跟隻狐狸一樣,說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你長得就不像是會喝酒的類型。”

話音未落,另外幾個的目光都落在尹南箋身上。

個兒高,漂亮,五官明豔大氣。

說句實話。

打眼看上去,特像喝酒厲害得要死的類型……

03

黑夜裹著瑟瑟寒風,蕭餘卻大衣敞開,摸進一家尚未關門的超市。

超市有點舊。

他走進前還記得愉快地和在收銀台打盹的胖阿姨打招呼,跟看到多年未見的親人般熱切。

趙北笙說過一句話:“但凡是個女的,但凡有點姿色,但凡被蕭餘給碰見了,你去他手機微信電話QQ來回翻,肯定能找得到。”

蕭餘當時特嘚瑟地瞥了他一眼:“哦,你這麽酸,就是嫉妒我人格魅力大。”

自覺魅力天生閃瞎別人狗眼的蕭餘推著堆滿零食的小推車,十分愜意地逛著。

他爸媽早就移民國外,他從小到大也沒個過年的概念,趙北笙今天回家吃飯陪老爺子,外賣店全部打烊,他就隻得孤零零地出來覓食填飽肚子。

俗話說,有對象的叫過節,沒對象的叫熬夜。

順便繼續和編輯小姐姐聯絡革命感情。

“我趕在過年前做了個體檢。”耳邊的藍牙傳來清冷的女聲。

“怎麽著,您那小鋼鐵身體是不是依舊倍兒棒?”

“有你在,我沒死就是萬事大吉。”

自從知道這二貨電腦丟了存稿沒了,編輯小姐姐的血壓明顯又升高了不少。

不過好在他尚且存著一絲良知,絞盡腦汁、加班加點把欠下來的幾章一口氣全部給補了上去。

那些等更新等到男朋友都分手也沒等到的讀者瞬間炸了,甚至於有的都開始猜測南杓大大是不是突發絕症才終於良心發現。

蕭餘刷著彈幕和留言,樂得不行。

論吐槽這一點,真是個個都是人才。

當初寫文純屬興趣作祟,蕭餘做什麽都是興致使然,起初是新人,沒多少讀者願意追,而**褪去也就逐漸怠慢,總想著棄坑。

可他每次打開電腦都會收到一堆存催更的私信,皆是來自一個叫“ZN”的用戶,像是努力掙紮著告訴他:我在看哦大大,你絕對絕對不準棄坑哦。

他沒忍住問:“小讀者,我這文冷冷清清,就看你在這兒蹦躂。”

ZN回:“那是他們有眼不識泰山,我保證隻要你寫一章,我就追到底!”

他就想,行吧,那我就再寫一章。

於是一章接著一章,一本接著一本,也從小透明慢慢變成了人人追捧的大神,那個每章必出現的“ZN”用戶已經被淹沒在留言區裏,蕭餘每次都要往下拉很久才能找得到。

“剛忘記問了,你買了新手機?”編輯見鬼地覺得蕭餘最近乖巧不少,還能記得把新號碼給自己。

“不然呢,在這個信息化時代,大概隻有在原始森林裏沒有手機才能活得下去。”蕭餘往推車裏丟了一瓶番茄醬,“可惜,我補辦的電話卡還沒到,微信目前登不上去。”

記得自己加了那位“小偷小姐”的微信,雖估計對方可能已經把自己給徹底刪掉,但他好歹抱有一絲渺茫希望要回行李箱。

“等你把你手頭工作結束掉,就回來一趟,我們見個麵,談一談你之前提過的……退圈的事情。”

雖說合作期間,蕭餘大多數時間都欠得讓編輯忍不住與之同歸於盡,但當這人難得一本正經提出修完這篇文就可能封筆的時候,她竟然有些不舍。

合作這麽久,就是一頭豬處著處著也有點感情了。

“好啊,等我忙完。”

退圈的事,蕭餘考慮了很久。

他本就有設計師的本職工作,雖不用天天坐班,但要是忙起來要不是關在屋子裏沒日沒夜地修稿就是全世界到處飛,實在是抽不出時間。

更何況,他這個年紀,寫這種類型的小說也實在是不合適了。

但他總念著“ZN”這個用戶,自己如果突然封筆,ZN會不會難過。

“編輯小姐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蕭餘的話還未說完,此刻毫無防備,莫名地覺得肚子上一陣劇烈的刺痛,轉瞬間被人狠狠一撞按住肩膀。

“我去。”

蕭餘的眼睛冒星星,齜牙咧嘴地撐著後麵的貨架,一低頭和滿臉怒意的矮個子女孩對上眼。

我去,那個小偷。

“你有病?”

蕭餘欲直起身子,卻一下被她橫過來的手臂又給壓回去,於是隻得雙手抱胸,滿臉無語卻又無可奈何道:“小偷小姐,大晚上的,你到底想做什麽?”

小偷小姐懷裏捧著一大袋薯片,此刻無比認真地說:“鴨子先生,你看這袋薯片,像不像你欠我的那二百五十塊零八毛?”

蕭餘:“……”

編輯小姐姐喊了他好幾聲。

蕭餘對手機那頭的人潦草地回了句 “等會兒打給你”就給掛了,秉持著絕不對女士發飆的原則,此刻壓著火說:“梨子還是火龍果啥玩意兒的,喊誰鴨子呢!”

“誰應我我喊誰。”桃子伸手攤在他麵前,“把我錢還我!”

蕭餘幽幽盯著她:“你先把我行李箱還我。”

“你說那個醜不拉嘰的破行李箱啊。”桃子眯起眼睛,片刻後不懷好意道,“我以為你不要了呢,所以尋了個好日子給賣了。”

蕭餘頓時噎了一下,下意識地問:“你賣了多少?”

“二百五十塊零八毛。”

蕭餘多年的原則頓時碎成一地渣渣。

他拚命壓住快要傾瀉出來的火氣,扶著桃子的腰一個用力反之將她抵在貨架前,身子微微向前攥住她圓圓的下巴。

“你是豬嗎?你好好動動你那個豬腦子,老子幾萬塊的東西,你轉手就隻給我賣了二百五十塊零八毛?”

桃子滿臉嫌棄看著那張娘不拉幾的臉:“怎麽著啊,我就給你賣了,你能把老娘怎麽樣?有本事你打我啊。”

桃子不服氣,朝他做鬼臉想要掙脫,無奈實力懸殊太大,她隻能拿腳死命踢他,疼得他當場衝她大吼一句:“別踢了!”

於是她真的不踢了。

蕭餘見她低頭不作聲,稍微靠近了一點低聲詢問:“喂,死了?”

兩人的鼻尖快要碰在一起的時候,桃子突然抬頭,衝著他就是一個響亮的噴嚏。

“……”

出門必擦古馳香水回家必用祖馬龍沐浴露的蕭餘摸摸濕潤一片的半張臉,拳頭握緊,僅存的一點理智又拚死把他給拉回到現實。

“不能打女孩子不能打女孩子不能打女孩子。”

他默念好半天,拳頭一轉,狠狠砸在桃子身後的貨架上。

力道明顯沒控製住,隨著“咚”的一聲巨響,那略顯單薄的貨架歪了歪,突然急速後傾倒去。

然後一個貨架接著一個貨架,如多米諾骨牌似的橫掃一縱列到底,一片狼藉裏,那個打著盹兒的胖阿姨緩緩從櫃台下露出一張驚恐萬分的臉,看向他們。

桃子:“……”

蕭餘:“……”

十分鍾後,兩人乖乖站成一排,默默被胖阿姨罵得狗血淋頭。

“是你推的,我為什麽也要站在這裏?”桃子翻白眼。

“有沒有良心,不是你激我我會推了那質量不過關的貨架?”蕭餘氣得不行。

“吵吵吵,還吵!我說說你們這對小情侶,吵架歸吵架,砸我的店做什麽?”胖阿姨唾沫星子滿天飛,看著麵前東倒西歪的狼藉,捂著心髒一副下一秒就要打個110報警的架勢,“你看看你看看,哎喲,我的上帝,這一團亂的。”

“我們不是……”桃子正欲開口反駁,蕭餘卻先行一步將她肩膀一攬,一隻手捂住那張小嘴。

“是是是,您教訓的是,以後我倆好好處著,哎,您算算這賠償……您說個數,別報警,大過年的……咱坐下慢慢談。”

蕭餘態度極好,也擅長說好話,好說歹說才把胖阿姨給哄住。

忙活好久,又是賠錢又是幫忙整理貨架的,蕭餘和桃子兩人才得以脫身。

出來時,蕭餘哈出一口白氣,雙手插在口袋裏,桃子連個眼神都沒給他,黑著臉往外大步走去。

他將桃子的手一抓:“你這人怎麽這樣,好歹剛肩並肩打掃了半天超市,轉身翻臉不認人了?”

“你腦子進鹹魚了吧,我和你不熟。”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桃子一下子甩開對方,指著他的鼻頭:“老娘告訴你,錢老娘就當喂了狗,你哪裏涼快哪裏待著去,碰見你就沒個好事!”

蕭餘語氣也明顯不快:“一口一個老娘,你一個女孩子能不能溫柔點?再說你講講道理,主語賓語反了吧,好像是我碰見你就沒個好事。”

桃子推了一把他,沒推動,隻得瞪道:“讓啊。”

“不讓。”

“你讓不讓?”

“不讓。”

桃子盯著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沒個後續,大除夕夜的,就想出來買包泡麵回家看春晚,結果遇見了鴨子錢沒要回來不說,還被罵了一頓又做了幾個小時的義工。

她想著想著越發委屈,雙頰憋得通紅,忍了半天沒忍住,一雙大眼睛裏突然湧出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然後像是收不住一般,開始在街頭號啕大哭。

蕭餘得意的神色頓時凝固。

“我錯了。”

他這輩子最怕女孩子哭,特別是這種哭得撕心裂肺,宛若一大家子都死光了的架勢。

“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欸,祖宗,小祖宗,別哭了。”蕭餘慌了,伸手去抹掉桃子臉上的眼淚,“小祖宗我怕了你了,我請你吃飯好不好,隻要是開著的飯店你隨便選……”

04

清吧。

周簌簌向來大方爽快,本著“天下同齡人皆好友”的道理很快就和一群人混成一片,堪比大型認親現場,一夥人嚷著要打牌解悶。

尹南箋剛剛受了不小的驚嚇,於是謝絕了牌局,癱坐在位置上看著表姐熟練地洗牌抓牌,估摸著在國外沒少碰過。

鄒禮:“打啥?鬥地主來不來?”

王榆:“隨便啊,反正也不來錢的。”

周簌簌順口問:“妹夫來不?”

“他不來。”李鑫言搶著回答。

“為啥,你不會打牌嗎?”尹南箋好奇道。

趙北笙也不解釋,一臉乖相,無辜地聳了聳肩。

李鑫言痛心道:“嫂子,你有所不知,趙北笙這廝不僅會玩牌,而且還玩得賊好,基本上有他的局,都沒什麽懸念。”

王榆附和:“對,跟他打太沒勁,一點看點都沒有。”

尹南箋樂了,她男朋友不僅是個學霸,牌技也沒話說啊,下次可以考慮見識見識。

“那敢情好,你們幾個就看我周賭神深夜秀牌技虐番你們!”

周簌簌野心勃勃地抓起剩下的牌,將其排好定睛一看,一張臉頓時黑了大半。

尹南箋瞅了眼周簌簌一手爛牌,默默給她祈禱半秒鍾。

不忍繼續看下去,尹南箋掏出手機,看到自家宿舍群“仙女洞”和狐朋狗友遊戲群“葫蘆娃找爺爺”都在刷屏新年表情包。

“你支付寶紅包搶了多少?”

“三毛九。”

“我二毛八。”

“等一下,你們說的什麽支付寶紅包,我怎麽不知道?”

“……”

最懂她心的桃子早早發了個紅包。

莊之橈的祝福語到位:“明天又是嶄新帥氣的我,這些舊衣服舊鞋子都配不上我,來了老弟,祝我尹姐又年輕一歲,和趙小弟和和美美恩恩愛愛啦!”

宋子殊的朋友圈一如往常老幹部風:“願新年勝舊年,福雙至,運雙降,祝你前程似錦,好事成雙,祝你新春佳節快樂。”

一看就是複製粘貼群發。

一個短信都沒發的尹南箋莫名覺得自己落伍了,於是把目光轉向周簌簌,心裏想著難得溫情一把。

她喚了一聲:“表姐。”

周簌簌盯著牌局:“幹啥玩意兒?”

尹南箋一字一句念道:“如果遇見你要花光自己所有的運氣,我……”

“那就別見了。”周簌簌毫不留情地打斷她,“我的傻妹妹,請你離我遠一點,我除夕打牌,我不想花光我所有的運氣。”

尹南箋:“……”

她白了周簌簌一眼,開始給好友們編輯祝福短信。

花了好半天一鍵群發,尹南箋抬頭才發現趙北笙不見了,左看右看都不見蹤影。

上廁所去了嗎?她正想著,對方發了一條微信過來。

“學姐,從吧台後麵的側門上去。”

手機又響了一下:“別告訴他們,我在樓上等你,就你一個。”

就你一個。

尹南箋咳嗽一聲,伸手迅速把快要瘋狂揚起的嘴角扒拉下來。

盯著身旁已經殺紅眼的周簌簌等人,她默默地從座位一點一點挪開,然後撒腿就往後跑。

靠得近的一個服務生看見一臉鬼鬼祟祟的她,像是料定她要去哪裏似的,好脾氣地給她指路:“小姐,從這走一直往上。”

“謝謝。”尹南箋訕笑。

踏上筆直的樓梯,盡頭僅有一扇小鐵門。

尹南箋以為上麵會是露天天台之類的地方,推開門才發現整個空間並不大,用透明玻璃環繞一圈,邊緣種一些漂亮的花花草草,大冬天裏長得分外肆意,類似於人工溫室。

中間散落了好些樂器,疊在一起被人隨意地丟在毛毯上,還有一張巨大的淺灰色沙發。

這是個好地方,像秘密基地,尹南箋想。

關上門的一刹那,將熱鬧喧嘩全部隔絕在背後,空氣裏尚且存著溫暖的氣息。

趙北笙剛接了個電話,此刻捏著一張破舊照片無聲地看著。

小男孩躲在穿著藍色波點裙的女人身後,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驚恐不安地盯著周圍的一切,女人五官無比精致,但麵色有些蒼白,用大紅色的口紅提了幾分氣色。

“兩位,請看鏡頭。”

他記得那個幹癟的老攝像師冷冰冰地說出這一句話,在他腦袋裏混沌一片時,“哢嚓”一聲永遠記錄下從此不曾分割的彼此。

“趙北笙。”

從尹南箋的角度隻看見一個棱角分明的輪廓,幾乎被渲染的黑暗吞噬。

趙北笙是真的不怕冷,脫了外套就一件單薄的白襯衣,他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裏握著盛滿紅色**的玻璃杯,看向她的時候,滿眼都是散落下來的溫柔。

漂亮而又神奇的哺乳類動物。

尹南箋有時覺得自己一直看不透他,不像同年齡段的男孩子一樣仗著無所畏懼的任性肆意妄為,他從不發火也從不做惹人討厭的事情,活得清醒而又自律,偶爾孩子氣,偶爾展露出一點腹黑占有欲,偶爾說些自己聽不懂的話,眼底仿佛盛著寂寞的星子,孤獨得仿佛B612星球上的小王子。

是的,孤獨。

可他朋友無數,家庭富足,又是天之驕子。

為什麽自己還是認為他會孤獨呢?

“過來。”趙北笙朝尹南箋招招手,“好久沒單獨見學姐了,過來讓我抱抱。”

她哼哼唧唧地湊上去。

“你怎麽知道這裏啊?”

“我一朋友在這裏入了股,當初裝修的時候故意弄出這麽有意境有情調的地方,說是方便。”他話鋒一轉,“嗯,方便那禽獸泡妞。”

此刻就在不遠處晃**的蕭某打了個噴嚏。

尹南箋問:“對了,還沒問你,今天可是除夕夜,你怎麽不回家陪父母吃團圓飯呀?”

“那你怎麽不陪?”趙北笙將問題丟給她。

“我爸媽和周簌簌爸媽搓麻將呢。”尹南箋哼了聲,“你就會逃避問題,該你了。”

“我媽在外地工作回不來,晚上陪著爺爺吃了飯,他老人家睡得早,我就和家裏幾個親戚的孩子一起出來玩。”

從這裏望出去,正好能夠看見繁華的街道。

霓虹燈閃爍在高樓之中,其中最高的一棟,每一年的除夕都會在那個超大的顯示屏幕上宣布倒計時,底下站著無數人,年輕的情侶,帶著小孩的家庭湊在一起一邊哈氣一邊等著零點的狂歡。

“學弟。”尹南箋看著他,小心翼翼道,“你記得佟沐之嗎?那個渣男學長。”

趙北笙點頭。

“他被人在教職工大會上爆出一大堆黑曆史。”尹南箋想著唐圓對她說的話,此刻打量著他的表情,“那個,不是故意懷疑你,我就是想問問,這事……不是你做的吧?”

趙北笙的呼吸慢了一點點,垂眸乖巧得不行。

“我有過這個念頭。”

尹南箋覺得心髒快要從喉嚨口蹦出來。

“可那天晚上肚子疼得厲害,學姐也是知道的,一覺醒來後也忙著做飯。”他語氣惆悵,可憐兮兮的樣子,“嗯,被人給搶先了呢。”

尹南箋打量了他半天,沒看出一丁點撒謊的痕跡。

真的不是他做的。

她長籲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在擔憂什麽,仿佛是心口一塊大石頭落下了一般,趙小男神果然就該符合瑪麗蘇少女漫畫的單純設定。

“學姐。”他冷不丁地喚她。

“在呢。”

話音剛落,她隻覺手肘被他溫熱的手掌一下子輕輕抓住,走神片刻,瞬間與他的距離拉得極近,近到能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看得清他上下滾動的喉結。

“學姐的問題問完了,現在輪到我了。”

尹南箋不解地抬眼,與他對視。

他依舊笑眯眯的,壓低著聲:“明明現在是和我在一起,你為什麽想著佟沐之?”

“?”

等等等一下,重點搞錯了吧。

他清清嗓子:“是不是我不夠好?”

“不是!”

“是不是我不夠好看?”

“不是!”

說完她還覺得不夠真誠,認認真真地補充道:“你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

“你覺得我很好看?”

“千真萬確。”她伸出四根手指,“我發誓,若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

趙北笙抬了抬眉,十分滿意道:“那學姐以後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隻能看我一個,隻能喜歡我一個,不要惦記著別的男生哦。”

尹南箋如搗蒜般,下意識地拚命點頭。

感覺上了賊船。

底下突然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

“這個地方恰好能看到這個城市的新年倒計時。”趙北笙看了眼手表,“還有十秒鍾到零點,學姐,要不要許個願?”

“許願?”

“據說抓住除夕的最後一刻的尾巴,許下的心願都很靈。”趙北笙綻放出一個溫柔的笑,“而且——隻剩下五秒鍾,快要來不及了。”

“等等……等一下。”

尹南箋連忙低下頭雙手合一,嘴裏念念有詞。

“五!”

臨近零點的清吧漸漸熱火朝天起來,周簌簌滿臉貼著白條,攬著其中一人的脖子灌了口啤酒,低眸死死盯著牌麵仰天長嘯:“第四把了,我今天這個運氣,是真的背得慪氣!”

“四!”

蕭餘被寒風吹亂了發型,和桃子剛買下路口老爺爺手裏所有的番薯,此刻他正提著一大袋子番薯,生無可戀地被桃子拽著走在空****的大街上。

盯著那個毛茸茸的後腦勺,蕭餘心想老子還不如在自家酒吧待到天亮,想著想著,沒好氣道:“不是要狠狠坑我一頓嗎,結果就吃這玩意兒?”

“你有沒有同情心?你沒看見老人家大除夕夜還在賣東西嗎,多可憐啊。”

“喲——”蕭餘摸了摸凍得通紅的鼻頭,“看不出啊小偷小姐,這麽善良呢。”

“您謬讚了,鴨子先生。”

“三!”

狹小的出租屋裏,電視裏放著熱鬧的春晚節目,宋子殊坐在桌前幫著他媽包餃子,他爸端著熱騰騰的菜從廚房裏走出來,笑出眼角一條深深的皺紋:“今年還是照常四副碗筷。”

他媽低聲念叨著:“也許哪一天,他就回來了。”

宋子殊捏著麵皮的手頓了一下,故作輕鬆地安慰:“放心,總有那麽一天的。”

“二!”

“學姐,新年快樂,祝你以後每一年都快快樂樂。”

尹南箋點頭,笑得眼底都是光,耳邊是爆炸似的倒計時默數,眼前是如謫仙般的少年,如此美好荒唐。

“新年快樂,學弟,我來要我的新年禮物了。”

她鼓起勇氣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臉蛋,指尖感受著臉頰傳來的溫度,她有些壞笑地靠近,轉瞬間在他唇上印了一串細細密密的吻。

趙北笙沒動,甚至於連眼都不眨一下,在那冰涼的唇欲退後的時候,伸手扣住她的後頸,反客為主地加深這個吻。

和你在零點到來的這一刻接吻。

“嗯,傳聞果然很靈。”

“一!”

十二點整。

劇烈激揚的歡呼聲從底下的人群中響起,成千上萬的人盯著巨型顯示屏打著“新年快樂”四個大字,柔光映亮了彼此歡悅的麵龐,他們與最親的人相互擁抱,互道祝福。

尹南箋被親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怎麽,她故意躲著趙北笙的目光,透過玻璃窗興奮地看著人聲鼎沸的街頭。

“好熱鬧啊趙北笙,我以前這個時候都賴在家裏嗑瓜子看春晚,都不知道外麵這麽好玩。”

“你想去嗎?”趙北笙問,“想去的話我們現在可以下去。”

“算了。外麵太冷,我還是適合在室內好好待著。”尹南箋調皮地衝他眨眼,“反正,我們還有好多個除夕可以慢慢揮霍。”

“真的?”

“喲,還不相信?”尹南箋忍不住拍了拍他的頭,“我告訴你一句老古話,信南箋,得永生。”

“哪裏來的老古話?”

“尹家家訓,代代相傳。”

趙北笙被這話逗笑,反問:“那你信佛嗎?”

她搖頭,十分認真地回答:“信佛得吃素。”

趙北笙挑眉。

“我是純食肉動物。”

“……”

尹南箋咳嗽一聲:“回去吧,再不回家我爸媽就要磨刀霍霍向牛羊了。”

“好。”

趙北笙低頭蹭半天她的肩膀才願意起身,兩人走到門邊,他又拉住她的衣角。

“剛才你答應我的,還沒拉鉤。”他伸出小拇指停在半空中,有點幼稚,有點執著。

尹南箋目瞪口呆:“我的天,趙三歲,恭喜你,過年之後就四歲啦!”

趙北笙笑道:“行了,學姐,你別拿那種看瀕危動物的目光盯著我,我害怕。”

尹南箋雖是調侃,卻還是乖乖伸手鉤著他的小拇指上揚,讓大拇指緊緊蓋在一起:“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尹南箋笑嘻嘻:“蓋好章,人就歸我了。”

歡笑聲不絕於耳,深夜一片漆黑的天空此刻漸漸落下四散飛揚的薄雪,被整個城市暖昧的燈光映照得格外晶瑩透亮,這個冬天的第二場雪一點一點沾染上地麵,留下柔軟而又潔淨的顏色。

——罷了。

“好啊,歸你了。”

——隻要這個人在我身邊就好。

趙北笙驀地笑了:“隻要你願意,永遠歸你。”

——隻要他一如既往地陪在我的身邊對我笑。

“趙北笙,遇見你真好。”

——我可以慢慢了解你。

尹南箋說:“這是真心話,遇見你真好。”

——了解最真實的你。

“學姐,我母親很忙,幾乎每個春節都不在我身邊,所以現在能有你陪我,我特別開心。”趙北笙下樓剛邁出一隻腳,輕輕捏了一下尹南箋的手心,“真的很謝謝你,來到了我的世界。”

我年少卻不有為,尚且存著與你並肩的勇氣,不信佛祖,不信鬼神,依偎著一顆滾燙的心,任世間每一條道路,我都伴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