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從頭再來

[1]

無論昨天如何傷心難過,今天還是要擦幹眼淚往前走。

在家休息的這幾天,沈一晨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疏忽了對毛球的照顧,直到早晨起來發現它又拉又吐,才發現它生病了。

沈一晨帶它看完醫生,下午還要去見之前聯係的法務。

夏漫白說得對,她應該做的是盡力保住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以卵擊石弄得自己更加難堪。夏漫白篤定沈一晨不會眼睜睜看著公司被解體賣掉,才會提出收購她股權的建議。

下午三點,雙方法務開始簽合同走流程,前來的法務人員隻把夏漫白簽好的合同帶過來,夏漫白全程都沒有出麵。沈一晨落下最後一筆,看著自己的那份合同,微微歎息。

一晨電商今後和她再也沒有關係了。

目送夏漫白派來的法務人員離開後,沈一晨也把她這邊的法務人員打發走了,一個人坐在臨窗的位置發了會兒呆。

現在,雖然她手裏攥了幾千萬不愁吃穿,但以後的生活還是要重新規劃下。拿出手機搜索比較有名的招聘網,沈一晨在兩個網站上填寫了個人信息,投了幾份簡曆。

離開的時候,外麵飄起了雪花,暖黃的路燈襯著片片雪花,年輕人和小孩子歡呼著第一場雪的來臨。

整座城市沐浴在一片歡呼雀躍中,隻有沈一晨覺得今年的Y市無比的寒冷無情。

她沒想到自己會冒著雪走到了一晨電商大樓前。她攏了攏單薄的呢子大衣,抬頭仰望曾經屬於她的王國。辦公室裏依然燈火通明,但那裏再也沒有她的位置了。

沈一晨吸了吸凍得發酸的鼻子,轉身剛要落寞離開。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

兩人視線在空中無聲相撞,誰都沒有先說話。

沈一晨抬起的腳步轉了個方向,走近他:“今天的結果,賀總還滿意嗎?”

“對不起,一晨。我沒想到結果會是這個樣子,我真的隻想逼你交出手裏的一號地,給你製造點壓力才跟夏漫白合作的,我沒想到她野心那麽大,以至於……”

“不要再說了。”

“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聊聊嗎?”

“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共同話題嗎?”沈一晨的眼神有點犀利,此刻能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最終,兩人還是在溫暖舒適的咖啡廳裏對坐著。

她好奇,害她至此的罪魁禍首要怎麽昧著良心在她麵前懺悔。

賀子聰打量著麵前麵色不善、模樣狼狽的人,硬著頭皮開口:“聽說你從公司引咎辭職了,今後有什麽打算?”

“關你什麽事?”

“我隻是……”麵對沈一晨冷冷的目光,賀子聰頭皮發麻,“我名下有家公司正好缺一名項目經理,你可以來我的公司。”

“你是在施舍嗎,扇個巴掌給顆棗吃嗎?你可知道我失去的是什麽……”沈一晨情緒有些激動,“我並沒有奢求你跟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但你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她將我的王國一點點蠶食?”

“我當時暗示過你。”說出這句話,賀子聰自己都覺得理虧,先是幫著別人算計她,再去提醒她。

這麽做不僅不夠仁義,而且他還想著,就算那時候沈一晨知道了也於事無補了,不如輸個徹底再重生,不也挺好……

沈一晨臉上始終維持著冷淡的嘲諷,終於無意聽他說下去,起身拿起大衣說:“以後再見到,別說認識我,我也當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再後來的一個月裏,沈一晨陸續接到麵試通知,麵試結果都不盡如人意,不是職位不符,就是薪資不滿意,更有奇葩公司問“二什麽時候比三大”“假如你的父母和愛人同時落了水,你先去救誰”。

沈一晨給出的答案是:“我不會遊泳,所以誰都不會救。麵試官老師,請您下次再麵試的時候想些實際的問題。”

她不清楚之前一晨電商的HR會不會這麽無聊,要是也這麽無聊,要是她還是一晨的老總的話,她大概會直接讓他們卷鋪蓋走人。

事實卻是,沈一晨無視麵試官老師,對方公司直接讓她走人。

從麵試的公司出來,有人給她打電話。

沈一晨看著陌生號碼,以為是麵試公司給她打來的電話,誰想接通後—

對方說:“沈女士您好,我們是市立醫院的,您外婆病危……”

沈一晨都沒等人說完,直接掛了電話。類似這樣的電話,她每天都能接到。現在什麽樣的詐騙電話都有,有稱她家人病危的,有稱她銀行信息泄露的,詐騙形式還真是花樣百出。這些來電,最後都被她拉進了黑名單。

心裏正鬱悶得不行,樂清竟然給她打來電話。

沈一晨猶豫了下,按了接聽鍵,就聽見對方說:“沈總,你最近還好嗎?”

沈總?

沈一晨慢慢咀嚼著這兩個字,略嘲諷道:“以後你還是稱呼我的名字吧,我早就不是什麽沈總了。”

“沈總你別這麽說,我們方便聊聊嗎,我也剛辭職。”

“你……”

“我們見麵再說吧,你在哪裏?”

開車來到與樂清約的餐廳,看著先她一步到的樂清,沈一晨上來就問:“你幹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辭職了?”

“你走那天我就遞交了辭職申請,到今天整一個月。你都不在了,我幹嗎還在那裏?我是你一手培養起來的,你走了,我不可能留下。”

“你這麽做,太不理智了。就這麽離開,你找好下一家公司了嗎?”

樂清聽後,莞爾一笑:“沒有啊,我辭職就是投奔你來的。”

“投靠我?”沈一晨抬眸問她,“你可看清楚了,我現在一無所有。”

“但我相信你呀,我相信你一定會東山再起的。”

沈一晨心裏莫名一暖,至少還有一個人念著她的好,也不枉費她平時對下屬的大方體恤了。

但是,她搖搖頭對樂清說:“我現在累了,應該不會再創建新公司了,所以你……”

“那我們今天就慶祝我離職吧,祝我開始新的人生旅程。”

片刻後,沈一晨還是舉杯祝福她:“祝你今後的人生越走越輝煌。”

兩人邊吃邊聊。

吃著飯後甜點時,樂清忽然說:“夏漫白要把公司改名為木本電商,這幾天正在遞交申請走流程。”

沈一晨內心湧起一陣針紮似的疼痛,片刻後微微一笑:“那些都跟我沒關係了,隨她怎麽折騰吧。”

晚上送了樂清回去,回家上樓前,沈一晨從樓下超市搬了一箱啤酒。

沉悶的客廳裏,沈一晨坐在落地窗前,一罐一罐地喝著啤酒,透過落地窗看向窗外絢麗的霓虹燈火。

她鉤心鬥角了那麽多年,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真是諷刺……

毛球被她關在裏屋客廳,豎起雙腳用力抓著玻璃門。

沈一晨看了眼客廳,又灌了半罐酒,任它在裏麵撓門。

不知道渾渾噩噩過了多久,半醉半醒間,沈一晨感覺被人用力拎了起來拖著往前走,踉蹌間,她難受地睜開眼,還沒來得及發火,就有冰涼的水兜頭從頭頂澆了下來。

沈一晨惱怒地抬頭,當看到出現在她家的人時,她一度以為自己產生幻覺了。

“周……周默?”她甩開他的鉗製,嘴角扯出很淺的輕笑,“你來幹什麽?”

“我來幹什麽?”周默看著狼狽不堪的女人,一股惱火直躥腦門。他惡狠狠地將軟如爛泥的人按在牆上,將手裏的花灑對著她的臉,“你外婆病危,你知不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通電話?你還有心情在這裏喝酒?”

[2]

有那麽一瞬間,沈一晨腦袋嗡嗡作響,心不斷地往下沉。

很快,她忽略了這些突如其來的情緒。

她一把奪過周默手裏的花灑扔在地上,事不關己地笑:“她的死活關我何事?我們早沒關係了,她沒跟你說很早我們就斷絕……”

“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打在沈一晨臉上,也打斷了沈一晨出口的話語。

她偏著頭,借著擼頭發的動作用力壓下臉上的難堪,再回過頭來,看向周默時慢慢抬手,指向敞開的門:“你走。”

“我今天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去醫院。”

“你敢,別以為我愛你就會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我的尊嚴。周默我告訴你,我沈一晨不是非你不可,你不要太過分。”

她累了,這個她幾乎用盡全力死纏爛打追求的男人,她再也不想討好了。

也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卑微地祈求著他的愛戀。

然而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終歸強求不來,就像眼前的男人,她拚了命地討好,反而讓自己更難堪。

沈一晨感覺身體一輕,還沒弄清楚情況,就被周默扛在肩上往外走。她感覺一陣血流直往腦門上湧,踢著扛著她往外走的人:“你放我下來,我不去……”

然而,無論她如何拳打腳踢,最終還是被人扛到了車上,不算溫柔地把她扔到了後座上,無論她如何拍打車窗,都沒放她下車。

後來沈一晨喊累了,車子也上了高速。

三個多小時的車程,足夠她好好醒酒了。

周默直接載她去了市醫院,臨進重症病房前特意叮囑她注意言行。

推開病房的門,沈一晨就見病床前圍了一圈老人的娘家人。

沈一晨的外公外婆隻有她媽媽一個獨生女兒,沒有其他孩子。

眾人聽到推門聲,齊刷刷看向門口。當看到沈一晨一身狼狽地出現,有人對病**的人說:“姑媽,你睜開眼睛看看誰來了,你外孫女來看你了。”

圍在病床邊的人主動給沈一晨讓出一條道,她卻停在門口,看著病**戴著氧氣罩奄奄一息的老人,不進也不退。

屋內有人哽著聲音說:“老姐姐,我的老姐姐,你快睜開眼睛看看哪,你惦記的人來看你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哪……”

老人一邊喚著昏迷不醒的人,一邊招手叫沈一晨過去。沈一晨感覺自己的雙腿像有千斤重,怎麽也抬不起來。

這一刻的心情很複雜,有恨,有痛,還有悲傷—

不知道就這樣在原地站了多久,突然她身體一輕,有人從身後推了她一把。周媽媽走過來,拉著她來到老人病床前,拉著她的手交到老人手裏。

她微微較著勁,緊握成拳的手怎麽也不肯鬆開。

周媽媽一臉不解地看著她:“晨晨,你怎麽了?快和你外婆告個別,別讓老人帶著遺願離開。”

看著病**戴著氧氣罩,幾近油盡燈枯的老人,她忽然抽回手,倒退了一步。

眾人看著她反常的舉動,竊竊私語著她的不敬不孝,她卻充耳不聞。

住在外公外婆家裏時,她是在這位老人的打罵下長大,最後被狠心趕出家門的。麵對外婆的病重,她雖然震驚,卻沒有那麽深的沉痛,她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做不到他們期盼的那種大傷大悲,更學不來別人做作的痛聲哭泣。

此刻,她不想哭也高興不起來,所以就這麽無感地看著。

垂下的手臂卻被人一把抓起,攥住她緊握的拳頭,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再將她的手交到老人手掌心裏。

沈一晨偏頭。

周默正壓下她的肩頭強迫她坐在老人病床前,遞給她一個別惹事的眼神。

過了一會兒,老人手指有了一絲顫動。

她抬頭。

老人眼睫用力掙紮幾下,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慢慢睜開眼睛,嘴角微微翕動著念著她的名字,困難地抬眼在一圈人中尋找到了她。

沈一晨感到貼著她手背的掌心動了動。

老人太虛弱了,用盡力氣也合不攏手指握緊她的手,就用眼神一遍一遍祈求著她:“晨晨、晨……晨,我……的……晨晨……終於來……看我來了……”

老人的兄弟說:“老姐姐,晨晨來看你了,有什麽話你可以對她說,她在,她在。晨晨,快跟你外婆告個別。”

望著病**隻吊著一口氣,跟她有血緣的親人,她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定定地看著老人。

老人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的隻言片語,難過地搖搖頭,緩緩合上眼的同時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下來,那隻掙紮著想要握住她的手也緩緩鬆開、僵硬……

耳邊是哭成一片的悲天泣鳴聲,隻有沈一晨一個人仿若置身事外,僵坐在病床前,不哭不鬧。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一刻的心情。

醫生來了,下達病故通知,同時詢問家屬直接火化還是舉辦告別儀式。

沈一晨外婆娘家的親戚希望風風光光為老人送別,沈一晨也沒出聲,大家便默認了。

老人的後事有親戚鄰居幫忙操持著,沈一晨從外麵買完東西回來,靈堂已經布置好了。有長輩把她叫過來問她,墓地和骨灰盒要選什麽價位的。

沈一晨覺得選什麽價位的都沒有區別,難道貴的就代表對死者的感情深,便宜的就是沒有感情嗎?

這些表麵上的東西,不過是演給外人看罷了。

即使她跟外婆感情並不深,相處得也並不愉快,最終,她還是什麽都選了貴的。如果她不這麽做的話,她外公外婆的這些親戚肯定會鬧起來。畢竟,這幫人因為沒有撈到外婆的房子,就冷嘲熱諷了她半天。

聯係殯儀館,跑銷戶手續,還要張羅賓客吃飯,一天下來,沈一晨連口水都沒喝,也沒時間喝。等所有賓客都走了,已經過了夜裏十一點,沈一晨疲憊地搬張椅子坐下來。

然而她剛坐下來,眼前就多了一盤吃的。

她循著拿餐盤的手慢慢抬頭望去,看到周默還沒走,皺了皺眉:“不是讓你們都離開了嗎,你怎麽還不走?”

周默看著她眼底的紅血絲,沉默幾秒說:“我媽讓我陪陪你,你一個女孩子守著,她不放心。”

“我能有什麽呀,你走吧。”

周默看著她,不但沒走,還從客廳搬來一把椅子跟她坐在一起。

沈一晨不想說話,低垂著頭,過了會兒就開始打瞌睡。

周默看著頻頻點著頭的人,對她說:“你要不先回屋睡會兒,這裏有我呢。”

“不用。”

“快去,明天還有很多事需要你來做主。”

沈一晨抬眼看他,癱在椅子上不動。

周默起身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是想讓我扛你去休息,還是自己走?”

兩人視線在空中無聲對峙著。忽然,周默彎腰靠近她,手臂伸向她腰側。

沈一晨一個鯉魚打挺從椅子上蹦起來,躲開他的雙手:“我自己走,不勞您大駕。”

推開厚實的木門,沈一晨被房間裏熟悉的擺設震住。臥室還維持著她當年離開時的樣子,她記得離開那晚,**鋪的就是這套粉紅色的床單被罩,床邊那雙兔子拖鞋也在。

指尖劃過床頭櫃,麵上沒有半點灰塵,可見這個屋子一直有人打掃。她輕輕拿起床頭櫃上擺放的她和媽媽的合影,指尖慢慢撫上照片上她媽媽微笑的臉龐,一時有些迷茫。

她依然記得多年前的夜晚,她被外公外婆毫不留情地從這裏趕了出去。那晚她在樓下淋了一夜雨,求了一晚上,都沒讓二老心軟。從這裏離開後,她就在心裏發誓,將來永遠不再踏進這裏一步。

如今回到這裏,目睹著曾經熟悉的一切,沈一晨不知道此刻沉重的心情是傷感還是冷漠。

她甚至有些迷茫,當年外公外婆到底有沒有愛過她?如果愛她,為何把她如破布襤褸般丟掉?如果不愛,為何要保留著她的房間以及屬於她的東西?

那時候的她,對那些財產一點兒都不感興趣,她隻想要安安靜靜地生活,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幹淨純粹地喜歡一個人,平淡地上完大學。

是他們打碎了她少女時期的青春與夢想,逼著她去跟她爸爸爭奪財產,是他們毀掉了她的青春。

那麽在她走後,他們又保留著她的東西做什麽?

存心讓她內疚難過嗎?

周默看著去而複返的人,不解地問:“不是叫你……”

“我外婆得什麽病去世的,她身體不是一直很健康嗎?”

周默看向她,沉默的目光中似是有對她的不諒解,片刻後告訴她:“肺癌。”

“……”

“聽我媽說從檢查出來到去世才三個多月。”

“……”

沈一晨陷入沉默,一個月前她是接到過外婆打給她的電話,因為她恨她,沒有接就直接掛了。再後來,她也接到過醫院打給她的電話,她以為是電信詐騙,還把號碼拉黑了。

昨天下午她外婆應該是感覺到不行了吧,才讓周默把她綁來。

沉默間,她聽到周默說:“你外婆之前向我打聽過你的生活狀態,你住我家那晚她就認出你來了。她還說,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不容易,知道我們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拜托我多照顧你。”

原來是這樣!

周默雖猜不出她沉默表象下麵隱藏著怎樣的心情,但能看出,老人的去世對她還是有影響的。

她喃喃低語道:“有時候,我不知道我外公外婆對我是種什麽感情。愛嗎?如果愛,他們就不會逼著我回去跟我爸爭奪財產,不會趕我走跟我斷絕關係。如果不愛,他們為什麽至今還保留著我的房間,保存著屬於我的東西?是存心讓我難過內疚嗎?”她黯然的眼裏含滿冷諷,“有時候我覺得我的人生就是種諷刺……”

她閉上眼,沒再說下去。

周默咳了聲,安慰道:“二老心裏還是有你的。你外婆臨終前曾囑咐我,如果她等不到你回來,要我轉告你一聲對不起,她和你外公都愛你。”

“別說了,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

第二天的葬禮,沈一晨全程冷著一張臉。整場告別儀式莊嚴肅穆,沒有哭聲,沒有笑聲,有親戚甚至私底下不滿沈一晨的不孝無情。那麽大的議論聲,她都聽見了,卻不反駁。

她人前大哭悲痛,人後談笑風生,又有什麽意義呢,她不屑在人前演戲,各種心酸苦楚,自己清楚就夠了。

處理完外婆的後事,沈一晨沒有待太久。那天走得匆忙,這些天又一直在忙,直到現在,她才想起來她沒給毛球加水加糧。

匆忙趕回家,推開家門,沈一晨視線環顧客廳,沒有發現毛球的蹤影,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毛球—毛球—”

沈一晨扯著嗓子喊了幾聲,毛球才從臥室出來,一副剛做過壞事的心虛樣。

沈一晨循著它出來的方向往屋裏望,果然看到沙發上的抱枕都被撕扯得不成樣子,裏麵的海綿被扯得到處都是。

現在這副又撒嬌又賣萌的討好樣就是怕她會罰它。沈一晨一把將它抱起來,緊緊地摟進懷裏,一遍一遍道歉:“毛球,對不起,對不起……

“我差點以為連你也離開我了。

“對不起。

“對不起。

“毛球,我外婆去世了,我很難過……”

沈一晨把腦袋抵在它頭上,閉著眼,咬緊牙關,忍了很久的情緒終於爆發,淚流滿麵地說:“我再也沒有親人了,毛球,為什麽愛我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毛球,我真的很難受……”

處在狀況外的毛球一臉蒙,瞪著兩顆豆粒般的圓眼睛完全不明白主人為什麽這麽傷心。似是感受到沈一晨的心情,它窩在沈一晨懷裏,貼心地伸出舌頭一遍一遍舔她臉上的淚。

不知道在沙發上哭了多久,大概是累了,沈一晨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抱著毛球睡著了。

小家夥見主人睡著了從她懷裏爬出來,進主臥叼了一條毛毯,費勁地幫她蓋上。

沈一晨再次醒來的時候,掀開身上的毛毯,招來毛球。

發泄過後的沈一晨,情緒也穩定了不少,給它加了狗糧,看小家夥吃了一會兒,進屋給手機充上電。

打開手機。

短信提醒她有五個未接電話,前三個是周默的,有一個是樂清打來的,另一個竟然是賀子聰打來的。

賀子聰之前找她聊了一次,談一號地收購的事,她直接拒絕了。從她離開一晨電商,有好幾家公司找她談一號地買賣的事,她還沒想好,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拿出手機給樂清回微信的時候,周默再次打來電話。

看著屏幕上跳躍的稱呼,沈一晨深深地吸口氣,按下接聽鍵。

周默那邊似是比她還急,電話一接通,他就問:“你在哪裏?中午我媽給你送吃的,說你沒在家?”

“嗯,我已經回Y市了,有要事回來處理。”

“嗯。”

一時間,兩人陷入尷尬。

已經分手的男女朋友,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操辦外婆的後事,周默一家幫了她不少,她心裏很是感激,特別是周默對她的照顧,不管是出於她外婆的緣故還是同情,他是真的幫了她不少忙。

沈一晨喉嚨一緊,語氣格外認真地說:“我外婆的事,替我謝謝阿姨和叔叔。”

“嗯。”

“還有,謝謝你這幾天陪我跑東跑西的……肉麻的話我就不說了,總之謝謝。”

“嗯。”

“……”

“……”

“那我先忙了,有些緊急事情要處理,再見。”

最後,周默回答她的也僅僅是一個“嗯”字。

放下電話,沈一晨靠著落地窗坐在地板上,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枝丫,陷入悲傷的情緒裏。

今年冬季的Y市,雪特別多。十二月份竟然下了三場大雪,看著樓下堆著雪人嬉笑打鬧的孩童們,沈一晨將額頭抵在玻璃窗上。

還有半個月就要跨年了,遙想去年這時,她還和夏漫白在並肩作戰。

從十月份就開始準備雙十一活動,雙十一大捷後,緊接著就準備雙十二、聖誕節以及跨年活動,那一年她們賺了個盆滿缽滿。

元旦過後,兩人就去三亞度假了。

如今,看著電腦上一晨電商雙十二業績再創新高,沈一晨內心苦澀到不行,這些榮耀跟她再沒關係了。

還有一星期就是媽媽的忌日,提前兩天,沈一晨回到了C縣。

這次回來她沒有通知任何人,直接去了外婆在鄉下的老家,也是埋葬她媽媽的地方。

當年她媽媽希望死後埋葬在家鄉的後山上,永遠與山水為伴。她外公外婆滿足了她媽媽的願望,把她媽媽埋葬在了這裏。這次她外婆去世,她也把她外婆葬到了後山上。

家裏什麽東西都沒有,沈一晨開車去集市上買了些日常用品,又從鄰居家買了點煤,生了爐火,把家裏收拾幹淨才開始煮東西吃。

給媽媽掃完墓後,沈一晨沒有馬上離開,她這次回來準備小住些日子,所以把毛球也一並帶回來了。

晨起,推開木門,就能望見縷縷炊煙繚繞升起。感受著小鎮淳樸的民風,麵對和藹可親的鄰居,沈一晨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每天不用熬夜趕案子,沒有鉤心鬥角,推開門會有新鮮空氣湧入,回頭她再在院子裏拾掇塊空地,左邊種菜,右邊種花。

本來以為毛球會不適應新環境,沒想到它比她適應得還快,短短兩天就交到了新朋友,每天時間一到就鬧著要她出去溜達。

很快,她跟周圍的鄰居也熟絡起來。

元旦這天,隔壁大嬸新做了年糕給她送來。為了答謝,聽說大嬸家的兒子今年高考,她特意幫小孩輔導了半天英語。

下午從鄰居家回來,沈一晨打開爐火,扒開爐蓋,往裏麵放了兩個紅薯。很快,爐子裏傳來香噴噴的紅薯味兒。吃完紅薯後,她抱著毛球在沙發上看書,後來不知道怎麽了,感覺渾身沒勁,頭暈,還有點惡心。

她隻當是感冒了,從包裏拿出隨身帶的感冒藥吃了,就躺在沙發上,蓋上毛毯,想著睡一覺就好了。

她可沒想到,這一睡再一睜眼,人就躺在了醫院裏。

[3]

周默站在病床旁,一言不發地看著**的人。

送沈一晨來醫院的大嬸告訴周默:“下午小晨給我們大壯補完課回去還好好的,晚上毛球就跑來我們家撓門。我以為小家夥餓了,給它剝了一根火腿腸,它不吃,一個勁兒地扯我褲腿讓我跟它走……”

周默說:“非常感謝您及時將她送來醫院,我叫了出租車在樓下,一會兒送您回去,您也回家好好休息。”

那位大嬸異常熱情,走之前拉著周默勸說著:“我聽別的鄰居說了小晨的遭遇,你多開導開導她,別想不開,年輕人路還長著,何必要輕生呢。”

周默一臉平靜,讓人看不出情緒。

等送走那位鄰居,去了趟醫生辦公室了解情況後,周默一言不發地看著昏睡著的人,微微歎息。

第二天,沈一晨醒來,睜開眼盯著室內陌生的白牆,聞著刺鼻的消毒水味,一時有些蒙,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她很確定這裏不是外婆農村的房子。

為什麽一努力想事情就頭暈惡心?她痛苦地捂住頭,呻吟一聲。

她發出的聲音吵醒了守在病床旁犯困的人。

周默略一挑眉:“醒了?”

沈一晨倏地抬頭,然而這一動作又讓她頭疼地閉上眼,好不容易緩過那股勁兒,就聽到周默清冷的嗓音:“有勇氣自殺,這點小疼就受不了了?”

沈一晨一臉驚悚地看向他。

“沈一晨我告訴你,下次要死找個沒人的地方,別讓人打電話給我。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做給誰看……”

“誰要自殺了?”她不得不打斷周默,“我昨晚隻感覺頭疼,渾身沒勁,吃了感冒藥就睡了,然後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這裏。”

這次換周默不解地看著她,深沉的目光裏滿是不相信。

沈一晨快被他看毛了。

“請你告訴我,酗酒、抽煙、煤氣中毒,不是鬧自殺是在幹什麽?”

“我……”沈一晨百口莫辯,她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她忍著劇烈的頭疼,回想起昨晚的事:“我抽煙喝酒是因為心情不好,但絕沒想過自殺,我死了誰來管毛球。”

她可不想讓毛球成為孤兒。

沈一晨問他:“我是煤氣中毒了?”

周默盯著她的眼睛。

沈一晨就這樣安靜地回看著他。

看著她清澈坦然的眸子,他勉強相信她不是鬧自殺,低聲說:“是毛球發現你昏迷後,從排汙水的露天管道鑽出去,撓你鄰居的門,他們才搬了梯子爬牆進入你家,把你送進醫院的。那位大嬸說你因為家人都去世了,想不開,要自殺。”

“這你也信?”

開始他是不信的,可那位大嬸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他真以為沈一晨因為打擊太大抑鬱自殺了。

現在,看她能言善辯的樣子,確實不像鬧自殺的人。

周默看她一直捂著腦袋,起身說:“我去找醫生,你休息會兒。”

沒想到,沈一晨沒等到醫生,卻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側著身背對著房門躺著,聽到推門聲,以為是醫生來了,轉過身,沒想到一眼看到賀子聰。

沈一晨翻了一半的身子硬生生僵住,隻猶豫一秒,假裝沒看到又翻回身閉著眼。

賀子聰看著拿後腦勺對著他的人,還是走到床邊,半開玩笑地關心:“聽說你煤氣中毒了,我過來看看你有沒有變癡呆啊?”

沈一晨火了,噌地起身,抄起**的枕頭向他砸去。

賀子聰輕輕鬆鬆接住枕頭,就見沈一晨捂住腦袋痛苦地呻吟一聲。

他伸手想扶她躺下,卻被她躲開。

賀子聰不敢再刺激她,收起臉上的笑:“我來是找你談正事的,你瞧瞧這個。”

“什麽東西?”沈一晨邊問邊打開文件,還來不及看,病房的門被人用力推開,急切的力道中帶著焦急。

周默帶著醫生大步走到病床前。

她沒來得及看清文件內容,下意識地將文件藏在被子裏。

周默像是沒看到她的動作,徑直走過去詢問她哪裏不舒服。

沈一晨捂住頭,周默趕緊讓醫生給她檢查。

醫生問了她的症狀後,一臉沉重地問誰是病人家屬。

兩個男人默默互看了眼,誰都沒作聲。

醫生又問了句。

周默沉默了一下,雖不願意承認還是說:“他是。”

醫生剛要開口。

“我不是,我不是。”賀子聰連忙開口,剛剛沈一晨那眼神大有他敢胡說,她就撕爛他嘴巴的架勢,這種情況下他哪敢亂講,末了又強調道,“我隻是她普通朋友。”

醫生:“……”

那你們一個個幹嗎來了?

沈一晨說:“您有什麽事跟我說吧,我沒有親人。”

醫生默了默,說:“根據你的情況來看,需要住院觀察一周,排查神經係統上有無中毒性腦病的情況。”

“會有什麽後遺症?”周默問。

“現在我們也不清楚,我們建議沈小姐住院觀察下會不會有語言障礙或者記憶障礙。還有她的肺部吸入一氧化碳較多,需要定期到醫院檢查。”

“意思是我可能會變傻唄。”

醫生對沈一晨的直白愣了愣,耐心解釋:“這些後遺症不一定會發生,住院主要是為了觀察身體有沒有異常。”

沈一晨想,要不住院吧。如果有一天她真變癡呆了,毛球可怎麽辦?她可舍不得將來它變成流浪狗或者被送進收容所。

然而,她還沒開口,就聽到周默說:“就住院吧。”

醫生看看這兩人,還說他們兩人沒關係?

誰信?

騙鬼呢。

醫生離開後,又給開了些藥,周默去收款處交錢取藥,病房裏隻剩沈一晨和賀子聰兩人。她從被子裏拿出文件。

賀子聰在邊上說:“這是我在政府的一個朋友發來的項目計劃,明年可能會啟動市中心的這個項目,一旦這個項目確定,政府肯定會征收你的一號地。”

沈一晨一頁一頁翻看著文件,沒有出聲。

賀子聰拿不準她什麽想法,看著她從頭到尾翻看完了,都沒有說一句話,心裏有些急。

“一晨你應該知道的,我雖然也是個商人,出的價錢也不會比政府高出太多,但我可以在大廈建成後給你一間店鋪,到時候你把店鋪租出去,也可以養活自己。”

“……”

“算我求你了,你知道這塊地對我有多重要。”

“你也知道它對我有多重要。難道說,隻要對你很重要,你就可以利用卑鄙手段占為己有嗎?”

賀子聰一臉尷尬,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塊地,我就是捐贈給政府,也不賣給你。”

“一晨……”

“……”

“你別意氣用事。”

“我沒意氣用事,我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確了,賀先生請離開吧。”

賀子聰看著她,離開前又塞給她一份文件:“這是我開給你的條件,你好好考慮下。”

看沈一晨不作聲,他又說:“我承認我做的是不對,你不原諒我,我也理解。但不管你以後是不是把我當成朋友,我還想交你這個朋友,真的,跟你相處的那段時間我過得很開心。你如果改變主意了,就打我電話。”

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周默走進來。沈一晨捏著文件,想事情想得正出神,連他進來都沒有發現。

聽到塑料袋落在櫃子上發出的摩擦聲,她嚇了一跳,趕緊把手裏的東西往被子裏藏。

藏到一半,她聽到周默說:“別藏了,我都知道了。”

沈一晨頓住藏東西的動作,猛地抬頭,由於抬頭動作過猛,腦袋又是一陣刺痛,她不由得皺緊眉頭。

周默趕緊走過去扶著她躺下來,語氣責怪地說:“醫生不是讓你多休息嘛,還不快躺下來,真變成小傻子了,我可不管。”

扶她躺下後,他又倒了杯開水,打開藥盒看說明。

沈一晨看著默默做著這些的人,嘟著嘴,心想他還真是嘴硬心軟的人。

不料周默這時轉過身來。

她可沒想到自己腹誹被逮個正著,趕忙開口轉移他注意力:“你怎麽知道的?”

“剛剛賀子聰的律師一直在門外等著。他找你,除了買地皮的事也不會有別的事。”

“哦……”

周默看著轉過身閉眼假寐的人,開口問:“你就沒有什麽要說的要問的?”

“那你好好休息。”

等周默離開後,沈一晨慢慢睜開眼,透過門板玻璃看到周默離開,才從被子裏拿出文件仔細閱讀。

沈一晨心裏有事,在醫院住了三天就吵著要出院,醫生隻好打電話給周默。

開了半宿視頻會議的周默,清晨才剛閉上眼就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急匆匆趕過來。

看到沈一晨什麽都收拾好了,與兩個陌生人大眼瞪小眼,他立馬就知道她為什麽鬧著要出院。

他伸手請那兩個人先出去等。

等閑雜人等離開後,周默走近她幾步,一副萬事瞞不過他的樣子:“躲起來就能解決問題嗎?”

沈一晨看向他。

“公司的事還不打算交代嗎?”

“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麽?”

沈一晨瞅著他,心裏犯嘀咕。

周默坐在她麵前,瞅著她心虛的小眼神,又用那種讓人參不透的眼神審視她,而後緩緩開口:“你不是想試試能瞞我多久嗎,怎麽主動承認了?”

他盯著她狼狽又懊惱的樣子看了會兒,竟然說:“我認為賀子聰的建議還不錯。”

沈一晨不解地望向他。

周默沒有瞞她:“前幾天賀子聰來的時候什麽都跟我說了。你為何不換種思維考慮問題,或許會有一片新天地。”

她低垂著頭,良久,猶猶豫豫地問:“我還能行嗎?”

周默盯著被打擊到不行的人,那楚楚可憐的樣子,明顯是完全失去了信心。

恐怕再打擊一次,她真的會想不開抑鬱了。

周默一笑,伸手溫柔地拍拍她發頂,給予鼓勵:“怎麽不行。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之前那個沈一晨不是堅不可摧的嗎?”

“……”

“拿出你當年追我的精神,還有什麽事是辦不成的?”

聽他說這個,沈一晨趕忙拉上被子蒙住臉,隻露出兩隻眼睛。

某人還害羞了。

玩笑歸玩笑,周默拉開她蒙在臉上的被子,正色道:“你做鴕鳥夠久了,該為以後做打算了。”

沈一晨一臉迷茫地看向他:“我不知道該做什麽。”

“那就做你擅長的。”周默點到為止。

沈一晨覺得他心裏早已為她打算好了,可他就是不說。

她想了想說:“我還想做電商。可是之前的客戶跟以前的一晨電商現在的木本電商合作得好好的。”

意思是,她想撬過來,幾乎不可能。

“即使真撬過來了,那些人也未必會真心跟你合作。”周默像是看出她心底藏著的恨,對她說,“一晨你記住了,人做事不是為了報複誰,而是為了更好地超越自己。你要相信,這次從沈氏集團解脫出來,是你的新生,而不是將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淵裏。”

沈一晨抬眸,果然她什麽心思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你還有一張王牌沒用,不記得了嗎?”

“周老師,你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某人被周默吊胃口吊煩了,開口嗆他。

周默卻是一笑,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遞到她手裏。

沈一晨瞧著掌心上金燦燦帶有質感的名片,片刻後,慢慢抬頭:“黃立行,你怎麽會有他的名片?”

“你還記得在泰山那次救過一個小姑娘嗎?名叫盧珊的。”

“求求你別賣關子了。”

“因為你救了黃總的妹妹盧珊,黃總答應可以幫你完成一個心願,現在,是利用這張王牌的時候了。”

想起那天見到的一臉陰晴不定的黃立行,沈一晨心裏犯怵。

“你能不能幫我跟他談?我有點怵他。”

“不能。”

她沒想到周默拒絕得如此幹脆,不由得抬眸看他。

周默說:“如果你要愛的鼓勵,我倒是可以給你。”

沈一晨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就被他一把抱進了懷裏。

他低頭親吻了下她額頭。

沈一晨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算是和好了嗎?

周默不可能真的不管沈一晨,三天後,沈一晨出院的當天,他約了賀子聰談一號地的事情。

當賀子聰帶著律師來到約定的地方,看到沈一晨身旁陪著的周默,頓覺頭皮發麻。果然,他之前給出的條件被周默否決了大半,最後這塊地價格是2.7億。

不僅如此,將來這塊地建成大型購物娛樂場所後,第一層的底商還得給沈一晨兩間。賀子聰不僅要多花0.7億還搭出去兩間店鋪,當然不願意了,眼看著合同要黃,周默卻整整衣領,叫沈一晨起身。

這,沈一晨就看不懂了。

當初不是他鼓勵她賣地的嗎?

怎麽說反悔就反悔了?

即便如此,她也沒敢表現出來,反正隻要跟著周默的步調走準沒錯。

周默說:“賀總沒興趣的項目,自然會有其他買家有興趣,那就不浪費我們彼此時間了,再見!”

“等等。”

沈一晨緊張到用力地捏了周默小指一下,被他用力一握,遞給她一個鎮定的眼神。

合同最終以周默提出的條件成交。

從店裏出來,沈一晨不解地問周默:“你怎麽有把握賀子聰會上鉤?”

周默說:“在跟他談之前,我就讓助理把這塊地掛到網上了,他不要自然會有人要。”

“可是,他說這塊地在我手裏不值這個價位,為什麽他會心甘情願地花大價錢買呢?”

“在你手裏的確不值錢,但把它掛在我旗下公司就不同了,我的合作夥伴會暗中炒作。就算真的談崩了,我也有辦法把它賣出個好價錢。現在,跟賀子聰合作,不過是可以利用他的愧疚為你多爭取點福利。”

周老師言傳身教:“接下來的任務是談業績,你的新電商必須做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才夠資格跟黃立行談合作。”

意思就是,她沒有資本,沒有成績,人家黃立行肯定不會當冤大頭,白白浪費項目給她做唄。

沈一晨第一個下手的對象仍是賀子聰,感情牌與漂亮的方案雙管齊下,終於拿下了豐泰旗下一款淨水器的代理權。

賀子聰送沈一晨出來,別有深意道:“一段時間不見,變得越來越精了。”他雙手插兜,淺笑著看向來接沈一晨的周默,“果然是跟著什麽人變成什麽人。”

沈一晨不知道他這句話是誇她的還是被氣的,沒心沒肺地回了句:“謝謝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