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溫不火

1]

新公司起名叫“歐尚”,成立當天隻有周默陪沈一晨一起慶祝。兩個人依舊不緊不慢地處著,沈一晨也不清楚他們這算是和好了,還是周默在履行外婆對他的囑托,幫她渡過難關。

說是店慶,不過是打著廣告讓更多人知道有家小公司新生了,白天的時候賀子聰帶著合同作為賀禮前來祝賀,雙方簽的合同產品是他旗下名叫樂透的淨水器,是公司新研發的一款淨水器。

沈一晨將了賀子聰一軍,他怎麽也得找個機會“禮尚往來”。

因此,樂透淨水器的合同他隻同意簽四個月,並要求他們必須保證一個季度創下一千台的收益。如此,豐泰才會繼續跟他們合作。

合同一落實,沈一晨立馬召集銷售部研究銷售方案,推廣部研究宣傳方案,早已過了下班時間的公司仍是一片燈火通明。有人建議請三線演員做宣傳,學其他網站買微博開屏廣告。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沈一晨也很讚同。問題在於同樣的方法,消費者未必會買單,要想將這款淨水器推出去,不僅在宣傳上要做到新穎吸引人,還要讓人看到樂透淨水器的功能優勢。

這可難倒大家了,整間會議室處在沉重的氣氛中,沈一晨皺了皺眉,口渴了,一招手:“樂清,給我泡杯咖啡,老樣子。”

沒人理她。

沈一晨頭也沒抬,不耐煩道:“我說話你沒聽到,扣獎金。”

依舊沒人回應—

沈一晨不得不抬頭。

新來的小秘書唯唯諾諾地說:“沈總,公司沒有咖啡。”

沈一晨一愣,微微一笑:“那就幫我接一杯水吧,謝謝。”

可秘書去了半天也沒回來。

好不容易等來了水,她仰頭就喝了一大口。

別說這小秘書還挺體貼,水溫剛好—

不過對方怎麽了解她個人喜好的?她嘴急,即使是冬天也喜歡喝偏涼一點兒的水。

然而,會議室的員工也怪,莫名其妙地全都看向她身後。

沈一晨疑惑地扭頭,直接愣住。

給她遞水的不是秘書—

而是周默。

周默來過公司幾次,大夥對他並不陌生,隻是好奇這位周先生跟他們沈總是什麽關係。

沈一晨好歹做了幾年老板,她輕輕咳了一聲,扭頭跟他說:“你先去我辦公室等我,等我忙完了去找你。”

接著,她把注意力轉到會議上。

各部門主管想了半天,提的方案沒有一點兒建設性意義。

沈一晨臉色一沉。

周默在邊上看了兩眼,附在沈一晨耳邊低語:“時間不早了,不如先下班。”

沈一晨一聽他這話,知道他有話要說,回過頭來對眾人說:“今天就到這兒吧,大家回去後好好休息。”

眾人如蒙大赦,魚貫走出會議室。

等人離開後,沈一晨一改剛才的一本正經,轉動椅子麵對他:“你有什麽話要說?”

周默並沒直接回答她,而是微微彎腰,一手撐住桌沿一手握住鼠標,這樣的姿勢,正好將她圈在懷裏。

沈一晨被他逼得不得不仰頭看他,卻見他若無其事地下拉頁麵,認真地看著她的方案。

仿佛並不覺得這樣的姿勢有多撩人,她見過聊騷撩妹的,見過霸道總裁範兒撩妹的,就沒見過這麽心懷坦**……一本正經撩妹的。

這人穿著運動褲和灰色休閑毛衣,往上看就是光滑的下巴,堅挺的鼻子以及那雙聚精會神睿智的眼睛。他清淺的呼吸一下一下呼在她臉上,如果他的下巴再低一點兒,就能頂到她頭頂了—

沈一晨困難地咽了口唾沫,不得不打斷一本正經聚精會神看方案的人:“你晚上沒有課嗎,怎麽這麽早就下班了?”

周默視線仍盯著電腦,顯然沒有被她的話帶跑,直到從頭到尾看完了方案,才扔下鼠標,改成雙臂撐在桌沿,挑了一下眉:“再忙也要接女朋友下班哪。”

沈一晨被他壓迫的氣息逼得不得不往後靠了靠,一手抵住他不住向她靠近的胸膛,微笑著提醒:“你這樣很容易讓我犯罪。”

“是嗎?”某人聽了一臉無辜,高大的身軀壓迫性地向下彎了彎,“又想對我上下其手還是強吻?”

沈一晨皺眉,為什麽用“又”字?沈小姐可不記得自己醉酒時有多豪放。不過美色當前,親上去才是要緊事。

當即,她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啵了一口。

周默因這明目張膽的偷襲笑了。

她卻推開他,一邊踢踏著腳步跑遠,一邊喊:“我回辦公室收拾一下就下班,你去停車場等我。”

周默看著她飛奔而去的身影,拇指摩挲著被她親過的嘴唇。

回到車上,他耐心地等著做好心理建設、磨蹭十分鍾才出現的沈小姐。沈小姐上了車後見周默默不作聲,正好此時肚子咕嚕叫了兩聲,尷尬地說:“我還沒吃飯。”

“你想吃什麽?”

“我想吃你做的紅燒帶魚和皮蛋粥。”

“你確定?”

見周默笑得一臉別有深意,沈一晨用力點頭。

周默惋惜地說:“那就可惜了,我本來為你準備了大餐和電影票。”

沈一晨不為所動:“那我也想吃紅燒帶魚。”

“好吧,不過要先去超市。”

“可是我開了一天會,不想逛超市。”

周默沉默地開車。沈一晨以為他會自己進超市采購食材,那樣她既可以在車上休息會兒,又能吃到周大廚做的菜,簡直完美。

誰知到了超市,周默直接拉她下了車:“你都坐一天了,該運動運動了,要勞逸結合。”

沈一晨被他牽著往前走,他的掌心幹燥而溫暖,她的左手牢牢地嵌在他掌心裏,是那樣的溫暖。

沈一晨盯著他溫和的側顏,忽然聽到某人說:“去推輛購物車。”心裏湧起的溫暖瞬間湮滅。

兩人隨著人群走走停停,選食材閑聊,平常得很。

但就是這麽平凡的小事,讓她體會到了幸福。

“帶魚要兩條夠不夠?”

“夠了。”

“我還想要點牛肉和土豆。”

“買、買、買,想吃什麽自己選。”

這麽好說話?沈一晨不由得抬頭看他:“我說的是你做。”

周默聽了略一挑眉:“可以。但我需要一個幫手。”

一聽這話某人立馬不幹了:“那還是少做點吧,就我們兩個人也吃不了那麽多。”

兩人又買了些水果,便去收銀台結賬。

飯後,沈一晨拉著周默這位軍師討論工作上的事。

周默給出的建議是兩頭忽悠。

沈同學果然一點就通:“你的意思是讓我拿豐泰去忽悠黃立行,再反過來拿黃立行忽悠其他合作商。”

“有何不可。”

“那他們如何會相信?”

“那就要看你怎麽去運作,做出的方案漂不漂亮了。畢竟最終大家看的是實力。”周老師點到為止,催促還在思考的某人,“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是不是該有點表示呀?”

沈一晨剝了一個橘子遞給他:“你辛苦了,吃個橘子吧。”

2]

年後,沈一晨和周默真的去濟南拜訪了黃立行,不巧的是黃總陪父母出國度假去了,是保姆前來應的門。

沈一晨和周默相視一眼,沈一晨想這次不能白跑一趟啊,於是問:“那盧珊小姐在嗎?”

保姆還沒來得及拒絕,一個聲音就傳來:“誰找我啊?”

“我,我是歐尚電商的沈一晨,泰山那次救過盧小姐,你可還有印象?”

盧珊放下手中筆記本電腦,站起身說:“進來吧。”

保姆請二人入座後,去準備茶水點心。

沈一晨不動聲色打量著這套房子的裝潢和眼前高挑清麗的姑娘。不得不說,第二次見到盧珊,沈一晨湧入腦海的第一想法是,這姑娘很適合做網紅主播。

很漂亮,也很有氣質,不像現如今的網紅,大部分靠化妝。

她打量一眼長形沙發上放著的電腦屏幕,感興趣地問:“盧小姐在找工作?你學的什麽專業,對什麽行業感興趣?”

“我學金融的,想當一名模特。”

模特。沈一晨了解地點點頭:“我倒是認識一名服裝設計師,不過,據她說這個行業也是越來越不景氣,你要是想做模特的話,我可以幫你問問她。”

“這樣啊……”盧珊聽她這麽一說,高漲的氣焰減退了不少。她最大的夢想是證明給這個家看,證明給她哥看,她不靠任何人也能養活自己。

一時間,她在夢想與現實當中猶豫了。

沈一晨看著小姑娘迷茫的眼神,提出建議:“以盧小姐的條件,我覺得做名網絡主播也是可以的,現在網紅也是個……”

周默一聽沈一晨說,就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很輕地衝她搖搖頭。

沈一晨眼尾掃到周默的動作,稍稍調轉視線假裝沒看到,繼續說:“比如美妝、服裝,都需要一些比較火的網絡主播做宣傳,就像去年我們公司網絡主播一個季度為我們推出去幾萬套化妝品,我們一次性給她結了二十萬,再加上網友給她的打賞,每個月下來,她最少也能拿到六七萬收入。當然了,這些對於盧小姐來說並不算什麽,但對我們平常小老百姓來說足夠生活得很好了。”

盧珊眼睛一亮,隨後又一暗,說:“我考慮一下。”

沈一晨略一點頭,起身從身上掏出一張名片:“如果盧小姐有需要幫忙的,隨時聯係我。或者我們互相加個微信,多個朋友多條路,也沒什麽損失。”

兩人交換完微信,臨走時,沈一晨問:“不知道黃總什麽時候度假回來,盧小姐清楚嗎?”

盧珊嘴巴一噘:“他的事,我才不關心呢。”

沈一晨點頭:“那我再聯係黃總吧,再見!”

從黃立行家出來,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距離。

沈一晨沾沾自喜:“我是不是很聰明,如果能把盧珊簽下來,還怕黃總不上趕著找我合作?我這一箭雙雕射得好不好?”

“並不好。”

“怎麽不好了?”

“捧一個燙手山芋你說好不好?你不是沒調查過黃立行的家世背景,還敢打盧珊的注意,就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

“錯,恰恰相反。你沒看到小姑娘眼底燃燒著那股執著與**,她眼底的**讓我想起了我和夏漫白畢業那會兒的幹勁。那時候我們窮,創業初期屢屢被人拒絕在門外,夏漫白膽大,就用空手套白狼的方法去忽悠對方,沒想到還真套到一個大客戶。那一年我們賺到了第一桶金—五十萬,雖然不多,但我們成功了。盧珊這裏,我相信隻要她肯堅持,黃總那麽愛她,應該也會妥協吧。”

“你在賭。”

沈一晨很認真地看著他,肯定回答:“對。之前我也賭過很多次,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

周默看著她眼底重燃的熾熱**,不知道她到底哪裏來的自信敢在老虎嘴上拔毛,隻好安慰地拍拍她肩膀:“那就祝你好運了。”

樂透淨水器這邊,沈一晨找了體育界一位在國際上獲過獎牌的跳水運動員代言,一是其為國爭光,大家都比較認可;二是他的代言費比演員的少很多,能節省不少經費。

第二天要去Z省采景拍宣傳片。

飯後,沈一晨準備好出差要帶的行李,早早休息了。第二天一早七點,吃過早餐,秘書接她去火車站跟同事會合,光高鐵就要坐五個小時。到了Z市,他們租了一輛麵包車,等到達景區的時候都下午了。拍攝安排在抵達Z市的第二天上午,大家安頓好行李後去附近的古鎮閑逛。

沈一晨坐在電腦前修改樂透淨水器的代言詞,一個淨水器的廣告詞愣是被她吹到了五百字,又開始刪減。

她一邊修改一邊在心裏抱怨,要是樂清在就好了,往常這些小事哪需要她親自做呀,她隻需要在文件上審核,通過後簽字就可以了。

今時不比往日,很多崗位正在招聘,很多事都需要她親力親為。

遙想當年樂清也是211大學中文係一名學生,畢業後是要留校任教的,被沈一晨發現後挖了過來,協助她工作之餘還要照顧她的生活起居,說起來也算屈才了。

翻出樂清的微信,沈一晨猶豫著要不要請樂清幫忙修改下廣告台詞,淨水器項目是他們接的第一個合作,對公司發展起著至關作用,隻許成功。

萬般無奈下,她終於敲下一句話:“在忙什麽?”然後盯著電腦屏幕。

等了一會兒對方回過來:“剛加班回來。沈總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啊?”

“是有點。”沈一晨琢磨著怎麽跟她說需要她幫忙的事。

樂清先她一步發來消息:“我也有事跟你說,不知道你還缺不缺助理,聽說你新開了一家公司。”

沒有猶豫,沈一晨直接打電話過去:“歡迎,歡迎,隻要你不嫌棄,歐尚隨時歡迎你。”

樂清剛想客氣兩句,就聽到沈一晨說:“客氣話我就不跟你說了,眼下有件棘手的事需要你幫忙。”

“你說。”

“樂透淨水器的廣告詞我寫了一份,想請你幫忙修改下,如果你想也可以重寫一份,我把資料發給你,我這邊從今天起給你算薪資報酬。”

“好,我最遲明早給你。”

“非常感謝。”沈一晨猶豫了下,接著說,“新公司剛成立,我能給你的條件並不優渥,前期工作量可能會比之前大,也會比之前累很多,你還願意投奔我嗎?”

“你這是在懷疑我的忠誠度,我是見錢眼開的人嗎……”

“得嘞,那咱們閑話少說,先做好重要的事。”

讓沈一晨意外的是,第二天上午九點,樂清不止改好了代言詞,她本人還親自來了。

沈一晨感動得都快哭了。

這時,樓下拍攝組已經準備好了行李,派人上來說出發時間到了。

她跟樂清都沒有時間多聊兩句,立馬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有樂清在,沈一晨明顯輕鬆很多,很多事情不用她交代,樂清就替她安排好了。

相較遊客的愜意,沈一晨他們就沒這麽悠閑了,本來找好了一處適合拍宣傳片的地方,但遊客又多又吵,根本就沒辦法取景,一組人就這麽在山澗一路走,一路找僻靜的地方。

好不容易找好地方,給代言人化妝,擺道具,一切準備到位,總算開始拍攝了。

等拍完宣傳片,終於大功告成,大家四散著在附近遊玩,說好晚上回去後沈一晨請客吃飯。

沈一晨賴在一塊大石頭上,即使休息,她也不忘挖牆腳。

那日見了盧珊之後,她並沒閑著,隔上幾天就會跟這姑娘聊兩句,希望能把這姑娘簽下來……

要是攀上黃立行這根高枝,以後她的機會肯定會越來越多。

畢竟黃立行手裏的資源是她不能比的。

她正跟盧珊聊著天,樂清遞給她一瓶水。

沈一晨頭也沒抬,跟樂清說:“我想聘請個主播,做美妝這塊。”

“沈總有合適人選了?”

通常沈一晨這麽說,心裏肯定有了主意。

果然,沈一晨點頭,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照片給樂清看:“你說我要能把這姑娘簽下來,還怕產品滯銷?恐怕那些大姑娘帥小夥會爭相給她打賞。”

樂清認可地點頭,下一秒,抬頭問她:“你是怎麽認識她的?”

這……

沈一晨沒說細節,隻說爬泰山的時候認識的。

由於他們宣傳到位,包裝漂亮,經過一個月的努力,樂透淨水器的銷量還挺可觀,一致受到網友好評。與此同時,也有幾家小型品牌公司找他們合作,這無形中增加了沈一晨跟黃立行的談判籌碼。

但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再次踏進黃石集團,當看到身穿職業裝的盧珊從黃立行辦公室出來,沈一晨除了惋惜還是惋惜。

畢竟盧珊外在條件不錯,縹緲氣質也很是難得。她甚至都想好了,把盧珊簽過來後,先動用資源打造盧珊的形象穩固粉絲資源,再利用盧珊的氣質宣傳一個品牌的化妝品。

她都計劃好了,也以為簽下盧珊萬無一失,看到這種結果,她一時難以接受,以至於她見到盧珊,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地露出微笑:“盧小姐我們又見麵了,恭喜你找到新工作。”

對方淺淡一笑:“謝謝。”

會議室裏,盧珊以黃立行秘書的身份出席,其實也沒什麽重要工作交給她做,就是做做記錄,送個文件,主要工作還是助理協助黃立行完成的。沈一晨發現黃立行會時不時注意盧珊這邊的動靜。看得出,他安排盧珊進黃石集團工作,並不需要她真的能做得有多好,隻要時時能看到她就好。

說白了就是花瓶,這樣的工作,盧珊能接受?沈一晨不大認同。

大概是她的眼神膠著在兩人身上太久,毫無征兆地就迎上了黃立行犀利的眸光。對方看向她的目光裏帶著警告的意味,稍稍推下鼻梁上方的無框眼鏡,他淡笑著說:“沈總,希望我們合作的性質單純些。我這個人最討厭工於心計的算計,雖然我現在把這個項目給你做了,但也可以隨時終止跟你的合作,希望你能讓我看到你們的實力。”

意思就是叫她不要打盧珊的主意,並且他已經看出她心底的彎彎繞繞了。

沈一晨稍稍凝神,把視線放到項目文書上,再抬起頭來時變得一本正經,侃侃而談。她甚至感覺跟在黃立行身側的高管對她讚賞的眼神,心裏竊喜著周老師**得好。

晚上回到Y市,周默接上她。

到了車上,沈一晨一臉的沮喪加惋惜。

周默分神看了她一眼,忽然說:“合同不是都拿到手了嗎,怎麽這種表情?”

沈一晨打量著周默一副萬事都在他掌握中的模樣,歎息著說:“是我太自負了,本來以為這次能一並把盧珊簽過來,可她選擇在黃立行身邊當花瓶,是我看錯人了嗎?”

沈一晨陷入沉思中。

“很正常。”

“我以為她會跟我一樣為了理想而活,以為她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

“黃立行跟盧珊斷絕兄妹關係了。”

周默突然爆出這麽一句。沈一晨一臉訝異地看向他,忽然轉過彎兒來:“她之所以待在黃立行身邊,是—為了報複?”

聽聞此話,周默鬱猝得不想說話。

沈一晨發現周默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個心智不全的小孩,皺著眉摸著頭,最終她的思路被周默帶偏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周默問她。

滿腦子隻想著賺錢簽新人的沈總掰著手指算了下,今天既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法定節假日,更不是還貸的日子。她隻好說:“今天星期三呀。”

周默無語:“再想。”

“不知道。”

周默抿唇,嘴角本來有一點的弧線慢慢拉平,皺眉。

恰巧車子路過某大型商場,商場的電子屏上滾動播放著情人節廣告,沈一晨恍然大悟:“今天是情人節?!”

怪不得中午的時候黃立行推掉飯局單獨帶著盧珊出去了,原來是過二人世界去了。

當時盧珊還滿臉的不情願,後來不知道黃立行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這姑娘立馬就乖了。

透過車窗,街上盡是濃情蜜意的情侶,而周默開車走的街道也不是回家的路。她眼前一亮,看向周默的小眼神裏一簇一簇地閃著光:“我們去哪兒啊?你要給我什麽驚喜?”

周默衝她神秘一笑。

車子熟練地拐個彎,又開了五六分鍾,道路越來越窄,而電動車和行人越來越多,他們不得不把車子停在附近,下了車走過去。

直到沈一晨被他帶著走進人聲沸鼎的夜市,坐在一處小攤的板凳上。

沈一晨不得不皺眉,懷疑地問他:“今天是情人節,你就帶我來吃這個?你也太會省錢了吧?”

周老師聽了,眼睛微眯,竟連半點羞恥心都沒有。

“是你請客。”

“憑什麽是我請?”

“上次我幫你出謀劃策,你說要請我吃飯,一直沒請。正好今天有時間,我就擅自做主了。”

沈一晨無語地看他。

周默說:“看在你新公司剛成立的份上,我就委屈下自己的胃,替你省點錢吧。”

嗬嗬!

沈一晨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我謝謝你哦。”

就沒見過這麽摳門的人,蹭飯就算了,理由還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看著眼前一盤盤烤得金黃、味道鮮美的烤串,沈一晨賭氣地愣是一口沒吃,再看看坐在桌子對麵,猶如坐在高級餐廳,舉止優雅,吃著餐盤裏一串串烤雞翅的周默,沈一晨皺皺眉。

肚子忽然不爭氣地“咕嚕”一聲。

沈一晨猛地抬頭—

恰巧迎上周默看過來的眼神。

她不動聲色地捂住肚子,視線還掃向旁桌食客,用眼神告訴周默是其他顧客發出的聲音。

周默看著她微笑一下,低頭繼續吃東西。

偏在此時,肚子又發出“咕嚕咕嚕”聲,而且聲音巨響。

這下沈一晨就是想賴賬,想必周默也不信了。

她臉頰尷尬地微紅,這種感覺,猶如在喜歡的人麵前放了個屁。

她心裏微微懊惱。

以為會被周默嘲笑,她一臉凶悍地抬頭,剛想說“就是我怎麽了”,卻見他專心吃著眼前美食,仿佛並沒發現她這邊的窘狀。

沈一晨也想開了,既然是她花的錢,她幹嗎跟自己的胃過不去?

她一把搶走周默手裏剝好的蝦,放到嘴裏,吧唧兩下,幸災樂禍地說:“哎呀,今天的蝦真好吃。”

麵對某人幼稚的行為,周默無奈一笑。

賭氣吃飯的下場就是,一個沒節製吃多了,離開的時候,沈一晨皺著一張臉,難受極了。

周默詭異地沒往車邊走,反而沿著路邊人行道緩緩往前,說:“今晚夜色不錯,散散步。”

沈一晨先是一愣,看到他向她伸出的手掌,沉默地將手交到了他掌心裏。

他衝她溫柔一笑,將她伸過來的手完全包裹住。

大概是夜晚降溫的原因,他的指尖也是涼涼的並不溫暖,但給她的安全感讓她可以抵抗這座城市帶給她的所有寒冷。

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這種全然放鬆漫步在人群中的心情了?

這裏離市中心購物廣場很近,散步的人很多,有濃情蜜意的情侶,有推著嬰兒車的一家三口,都看起來很幸福。

此刻,沈一晨也體會出幸福的定義,大概就是柴米油鹽,鍋碗瓢盆,無論多晚歸來家裏總有人等著。

兩人並肩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影視城。

周默停下來,問她:“看場電影再走吧?”

“好。”

兩人像其他情侶一樣,買了可樂爆米花,等著電影開場隨著人群入了場。

兩人的座位在中間靠前的位置,屏幕上放的是一部文藝電影。

電影開場了,男女主角相遇,場景也很浪漫,戀情也很唯美,隻是演著演著,突然開始上演限製級戲碼。有幾對情侶忍耐不住,在座位上蹭來蹭去的。坐在沈一晨前排的一對情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打起了啵。

親就親吧,幹嗎發出那麽大聲音?

沈一晨看不下去,咳嗽一聲,那一對情侶稍稍收斂了點。沒想到,隨著戲碼的進一步發展,那兩人又抱在了一起。

還明晃晃地擋住她的視線—

她是來看電影還是來看少兒不宜的現場表演?

沈一晨不動聲色地悄悄掃了周默一眼。

人家比她淡定多了,眼前有障礙物就偏著頭繼續看電影,那副淡定的樣子,仿佛眼前兩人不存在般。

沈一晨後靠在椅背上,反正她對看電影也不感興趣,不如閉上眼休息會兒。

舟車勞頓回來直接約會,沈一晨閉上眼就真的睡著了,最後被周默叫醒。

她蒙矓地眯著眼,適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電影院。她揉著眼跟周默起身,發現竟有人紅著眼眶從身邊經過,紅著眼睛的這撥人裏甚至還有男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哭得那麽傷心?

扯了周默一下,她在他耳邊問:“電影有那麽感人嗎?”

周默看著一臉無知的人,微微歎息。

大概全場就屬她最心無波瀾了,人家感動,懷念的是一種情懷。

從影院出來十點多了,周默看著她疲憊不堪的樣子,建議道:“要不然去我那裏住一晚,我那兒離這兒近。”

“好哇。”

周默看著她無聲微笑。

沈一晨挑眉,用眼神詢問他。

周默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過了會兒,沈一晨猛然反應過來,後悔已來不及—

因為她已經上了周默的車。

看著車子朝著熟悉的方向開,沈一晨心裏不淡定了。他剛剛的邀請,誰都知道今晚將會發生什麽。

她偷瞄一眼周默,他的臉色還挺一本正經的。

再偷瞄一眼,發現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方向盤……

沈一晨不知道偷偷摸摸偷瞧了他幾次,終於被逮個正著。

周默皺眉:“再偷看我,我可要收錢了。”

沈一晨縮了縮脖子,光明正大地盯著他:“收吧,反正我也沒錢。”

她這話忽然引來周默一笑,他似是在笑她的天真無邪:“可以肉償。”

沈一晨被這句“肉償”嚇得徹底沒了聲,也不敢偷瞧了。

車子無聲地開到樓下,沈一晨看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像看到救星似的,趕緊喊住周默:“停車,我餓了。想去超市買點吃的。”

周默目光在她身上膠著幾秒,異常地好說話:“正好,我也想吃點東西,一起吧。”

沈一晨看著他看向自己的熾熱目光,這哪是要吃東西呀,分明是要“吃”她。

一把按住他正在解安全帶的手,沈一晨幾乎整個人撲在他身上,幫他把安全帶重新係好,結結巴巴地說:“不用,你、你想吃什麽,我幫你買。”

周默微微一笑:“隨便。”

超市裏,沈一晨先買了幾袋零食打掩護,隨後走到計生用品貨架前,盯著一排排顏色各異的安全套,頓時想,壞了,她不清楚周默是什麽型號的。

工作人員發現一個女的站在貨架前鬼鬼祟祟的,扭頭看了她好幾眼。

沈一晨被看毛了,每個型號的安全套都拿了一盒,結完賬胡亂地往零食堆裏一扔,拎袋走人。

周默隔著車窗,老遠看著沈一晨手裏拎著一大袋花花綠綠的東西過來,她臉色羞赧,嘴裏還在抱怨著什麽,到了車上,她更是直接把東西扔到後車座。

即使車內燈光昏暗,沈一晨還是發現了周默在透過後視鏡偷看她買了什麽,不由得板起臉來:“看什麽看,趕緊開車。”

周默莞爾一笑。

到了樓下,周默讓沈一晨先上樓,然後若無其事地從駕駛座與副駕駛間的夾縫裏撿起一盒東西。

沈一晨拎著周默家的鑰匙著急忙慌地打開門,都顧不上看花花和另外三隻小祖宗,急急打開購物袋,想在周默進門前趕緊把東西藏好。

她看向塑料袋,傻住了。

怎麽少了一盒?

把所有東西倒在茶幾上,從零食堆裏翻找,她無意間抬頭,就迎上周默好奇的目光。

“在找什麽?”他好奇地從她身後探著身子往前看。

沈一晨嚇了一跳,立馬搖頭:“沒、沒什麽。”

周默輕鬆地往沙發上一坐,打開一袋零食問:“你不吃嗎?”

“我忽然又不餓了,嗬嗬。”

“那洗洗就睡吧。”

沈一晨尷尬,關鍵她是睡哪兒呀,客房?

還是跟他睡同一間房?

正在她猶豫著該往哪個方向走時,身後貼上來一具溫熱的身體,她一激靈,立刻僵直身子。

周默的唇貼上她耳畔,用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在她耳畔廝磨低語:“不是安全套都買好了嗎?還在猶豫什麽?”

沈一晨瞪大眼睛看他,呼吸有些不穩。

她很想推開他,內心深處又希望跟他有進一步發展,畢竟他這麽一個有為青年,又是豐神俊逸儒雅翩翩,她當然想把他占為己有。

沈一晨不自覺地轉過身,麵朝向他,摟著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下一秒,沈一晨被周默半推半摟著進了主臥。房門在身後關上的一刻,她被他壓在門板上,狂亂的吻落下。

沈一晨第一次看到周默這麽野,內心緊張得不行,緊緊地揪住他開衫,微微顫抖地感受著他。

火一點一點燃起,逐漸燎原,沈一晨頃刻間被滅頂。

那樣的狂暴,那樣的熾烈,她以為他們倆今天就要成了。

這時,一道響亮的打嗝聲突兀地打斷了旖旎氣氛。

周默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沈一晨一臉羞窘地捂住嘴,特別無辜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周默放開她,離開她一段距離,替她拉好衣服。

沈一晨傻住,這就結束了?

“你在緊張。”

“我沒有,不緊張,嗝……”

“那證明給我看。”話音落下的同時,周默再次欺近她,一把攥住她的手掌,強迫她熟悉他的身體。

沈一晨微微退縮,他就強硬地逼著她一點一點遊移……

沈一晨承認,很早的時候曾對他的身體有過臆想,想他一個健身教練應該有八塊腹肌,寬腰窄臀,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不過那隻是臆想,真的讓她用手去感受他……

她緊張地一直往後縮著手,奈何手被周默緊緊攥著,怎麽也縮不回來。

她害怕到喊他的聲音都顫抖了:“周默……”

周默一直看著她笑,眼看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他的禁地,他卻帶著她的手突然轉了方向……

沈一晨瞪大眼睛看他。

周默貼近她耳朵,在她敏感的耳骨上輕輕啃咬著,貼著她耳畔說:“等你不緊張了,我會證明給你看……”

周默離開後,沈一晨看著攥在手裏的安全套。

她愣住了。

最小號……

[3]

樂清帶著熱乎的包子和粥來到公司—之前在一晨電商的時候,沈一晨的早餐就是由她負責,她停好車,神清氣爽地走向電梯。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停下來,愣怔地看著斜前方停車格裏站在車前吻著的男女。

她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不是他們沈總和周教練嗎?

吃過周默做的早餐後,沈一晨去上班。

送她來公司的路上,周默跟她說自己要出差半個月。兩個人正處熱戀期,正是難舍難分的時期,因此,一下車,沈一晨就摟著周默不讓他走。

周默摟住她的腰,貼著她耳側甜言蜜語地哄著,終於把人哄好了,臨離開時,她卻一把拉住他,深深地吻上他。

樂清都不知道是該悄無聲息地從他們身邊經過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

猶豫之後,她移著小碎步往旁邊閃躲。

還沒把自己藏好,就聽到一聲—

“站住,你要把自己藏哪兒啊?”

樂清沒料到藏到一半會被沈一晨逮個正著,僵了一秒立馬堆起笑臉嗬嗬傻笑著:“沈總,早哇。”表情太假,緊張得差點兒結巴,她窘迫地想溜走。

沈一晨卻招手叫她過去,把手裏的保溫桶交給她:“周默做的早餐,我一個人吃不完,給你帶了一份。”

樂清看看沈一晨,又看看站在沈一晨身旁沉默不語的周默。

“不、不、不。”她趕忙搖手,“周老師做的愛心早餐,還是沈總你留著自己吃吧。”

沈一晨一皺眉:“給你就拿著。”

樂清立馬接過她手裏的保溫桶,撂下句“周老師再見”,就匆匆離開了。

沈一晨在停車場又跟周默膩歪了會兒才放人離開,一忙起來都忘了午飯時間。

樂清推開辦公室的門,悄悄露出腦袋往裏麵瞧。

沈一晨聽到推門聲,抬頭就看到鬼鬼祟祟的人,故意咳嗽一聲。

樂清這才從門外推門走進來,笑得一臉諂媚:“沈總,恭喜你跟姐夫重修舊好。”

沈一晨被這一聲“姐夫”喊得心情不錯,扯著唇問:“什麽事?”

樂清這才想起來等在會客室的貴客,神秘兮兮地說:“沈總,我覺得你應該轉發條錦鯉,你的夢想會成真的。”

夢想?成真!

“你能把周默變到我眼前嗎?”

“沈總,跟你說正經的。”樂清湊近她,撲閃著大眼睛衝她放電。

沈一晨一把推開樂清:“那沒有了。”

“你不是想簽下盧珊嗎,她現在可就在會客室等著你。”

“誰?”沈一晨激動地從椅子上起身,“她真的來找我了?”

“千真萬確。”

這下沈一晨待不住了,離開前又折回來,對著鏡子換了套西服問樂清:“我這樣,看起來有沒有股禦姐範兒?”

“沈總威武。”

沈一晨衝她打了個響指:“走,去會會我的小嬌客。”

對於盧珊到來的目的,沈一晨心裏明鏡似的,麵上仍是微笑著明知故問:“盧小姐找我什麽事?”

盧珊絞著手指想了下,像是在心裏做著重大決定,問她:“如果我跟你簽約了,真的能自給自足?”

這可把沈一晨問住了。一般人賺個萬兒八千的絕對能生活得很好,但眼前的人不是一般人,她不清楚對於這位衣食無憂的小姐,自給自足的尺度在哪兒。

見沈一晨摸著下巴沉思,盧珊趕忙說:“我要求不高的,隻要有住的地方,餓不著就行。”

沈一晨樂了:“這個沒有問題。”

不過她還是把公司的現狀和利益分配關係跟她講得很清楚,雙方對於合作條款沒有異議了,才簽了合同。

從會客室出來,盧珊略顯尷尬地說:“晨姐,幫我找個住的地方唄?我的賬戶被凍結了,等我賺了錢就還你。”

“……”

沈一晨能說什麽,除了答應也別無他法。

在周默出差的這一周,沈一晨可是半刻沒閑著,跟運營部商討營銷方案到深夜,等所有人離開後她又開始處理工作,困了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眯兩個多小時,第二天繼續跟兩大總監分析大數據流量中購物者的偏好及各大網站的推銷手段,有針對地做出幾個模塊,同時利用網紅在微博及各大綜合娛樂媒體等平台實現多渠道盈利。

沈一晨的這一想法在會議上提出,很多高管持保留意見,一是資金問題,二是他們一家小公司如何運轉得過來。

這些沈一晨都有考慮進去,這就是她高價簽下盧珊的另一個原因,因為她相信盧珊在她的包裝下能火,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盧珊背後有黃立行撐腰。

忽然想起幾天前,周默在電腦上看過的一個IP的合同,那時候她才知道,周默是星耀傳媒的股東之一。

左手熟練地轉著碳素筆,沈一晨眼睛一閃一閃地簇著亮光,周默這個現成資源擺在眼前哪有不用的道理。

憋著這股勁兒,沈一晨就連每晚跟周默通電話都變得諂媚多了,並跟他約好了等他回來她親自去接機。

另一方麵,公司針對美妝、電子和服裝開通了三塊平台,由於沈一晨在盧珊身上花費的精力最多,又給她編了個委婉動人的故事,而這姑娘也有做網紅的潛質,她所在的美妝平台受到粉絲一致好評,一周下來她代言的美妝品牌網上排名第十三名。

這一成績雖然無法與國內一流電商相提並論,但對歐尚來說已是一大突破,沈一晨為了鼓勵員工,決定晚上請大家吃自助。

但誰也沒想到快要下班的時候,孫總帶來十萬火急的消息,說黃石集團要終止跟他們的合作項目,同時他們剛剛開的美妝平台也被相關部門叫停,好好一頓聚餐就這樣泡湯了。

沈一晨聯合幾位高管在會議室一待就是三四個小時,樂清推門進來,衝她無奈地搖頭:“還是聯係不上黃總。”

“黃總秘書那邊呢?”

“張秘書說黃總出差了,歸期未定。”

沈一晨:“……”

去他的歸期未定,也直到這一刻沈一晨才知道在老虎嘴上拔毛有多要命。

她這麽一沉默,市場部經理趕忙將電腦屏幕轉向她:“沈總,這是半小時內網友對網站的評價。我們得盡快跟黃總那邊聯係上,維持我們企業的形象。”

“沈總,我們接到二十筆退貨申請。”

“沈總……”

市場部張經理一開口,其他人紛紛跟上,一臉擔憂地看向她。

沈一晨也知道手底下人在看著她表現呢,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能自亂陣腳。

要穩住,穩住……

她打開水杯喝了口水,抬眼看向左手位運營部總監:“肖總,先對外公布係統升級的消息。公司內部停止銷售黃石集團的產品。我去去就回。”

“沈總你要去哪兒?”

肖總監見沈一晨要走急忙追問。

沈一晨頭也沒回扔了句“電話聯係”就走了。

出了公司,沈一晨直接開車去了樂清給盧珊租的房子,大半夜敲門本來就不禮貌,偏偏盧珊還不開門。

其實出事的第一時間沈一晨就聯係盧珊了,但盧珊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似的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她這才想辦法聯係黃立行那邊,誰知秘書給出的答複是出差了,他們也聯係不到。

沈一晨站在門外,瘋狂地敲著門。如果不是盧珊身份尊貴,沈一晨氣得都想揍人了,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周默給她打來電話。

沈一晨接聽電話的同時踹了防盜門一腳,引來隔壁的狗叫聲更大,她耳尖地聽到“吧嗒”一聲。

對門一個男的光著膀子打開防盜門,一臉凶煞地喊:“別敲了,隔壁的下午就被急救中心拉走了。”

“我怎麽知道?”

沈一晨片刻沒停,轉身去按電梯按鈕,一邊等電梯一邊嘴裏碎碎念叨著盧珊千萬別出事,否則黃立行那邊她沒法給出交代……

到時候不僅她會完蛋,就連她新建立起來的公司都會被黃立行滅掉。

此刻的焦急憂慮不亞於年前夏漫白稀釋她的股權,一瞬間她變成窮光蛋的心驚,憂心到甚至都忘了她跟周默一直通著電話。

直到周默那邊忽然問了句:“誰生病了?”

沈一晨嚇了一跳。

“周默?”沈一晨看了眼不知何時被她接通的電話,無暇多說,“盧珊被送去急救中心了,我要過去看看。”就掛了電話。

[4]

周默看著被掐斷的電話,無奈一笑,他想給她的驚喜就這樣被無情打斷了。

沈一晨這邊驅車趕到急救中心,下了車急急趕往服務台,中途卻被人攔了下來。

她急急收住腳,抬頭正要道歉,不期然撞見一雙熟悉的眼。

“周默?”

周默穩穩扶住她,臉上帶著久違的淺笑,那泰然自若的樣子仿佛沒有什麽事能難得倒他。

一瞬間,沈一晨微微慌亂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來不及問他為什麽突然回來,兩個人急急走近谘詢台。

詢問到盧珊的病房後急急上樓,到了病房門口,沈一晨又頓下腳步。

“怎麽不走了?”周默問她。

沈一晨心裏發怵:“你讓我想想進去怎麽說,黃總也在裏麵。”

剛剛她打盧珊的電話,是黃立行接聽的,那發狠的語氣,她真擔心,他會把她滅了。

“怎麽想的就怎麽說。”

“那樣說行嗎?”

然而也來不及想太多,病房裏傳來盧珊跟黃立行的吵架聲,沈一晨偷偷從玻璃門往裏麵望了一眼。

隻見黃立行背對著門坐在床邊,盧珊躺在病**流眼淚。

她此刻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一直杵在這兒也不是事啊,周默今天的到來,明顯不是來幫她解決問題的,從始至終他都不想摻和她工作上的事。要不是護士推著車要進去,她不知道要聽牆腳聽到何時。

然而門一推開,她一眼就對上黃立行看過來的眼神。

他客客氣氣地請護士幫盧珊檢查,再對上沈一晨的視線時明顯陰沉了不少。

沈一晨先是禮貌地喊了聲“黃總”,刻意忽略他冷得讓人顫抖的眼神,徑直走到盧珊跟前,關心地問:“身體好些了嗎,怎麽會突然生病了呢?”

“我沒事沈總,主要是對環境不適應,又趕上換季了,前兩天鼻炎犯了沒注意,誘發了哮喘。”

這麽嚴重?餘光感受到黃立行不算友善的目光,沈一晨趕忙說:“不是跟你說了嗎,不用一口一個沈總喊我,喊我晨姐就行了。你好好養身體,其他事先不要想,身體健康比什麽都重要……”

“沈小姐,是不是忘了之前我跟你說過的話?”

沈一晨心裏“咯噔”一下。

心裏的小算盤頓時被嚇得亂了陣腳。畢竟黃立行的段數明顯要比她高出一大截,而能和他旗鼓相當的人明明就站在她身後,卻不肯幫她。

沈一晨嗬嗬傻笑兩聲,一本正經地說:“黃總說過的話我一直銘記在心,也一直安安分分按照合約上的條款執行,還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歐尚。”

“咳咳……”一聽這個,盧珊急了,咳嗽兩聲,“黃立行,你對我們公司做了什麽?”

而她這邊一咳嗽,立刻引來黃立行一記眼刀。

沈一晨又是一陣膽戰心驚。

盧珊知道一定是黃立行做了什麽,否則以沈一晨的忙碌程度,不能光一下午就給她打十幾個電話。

盧珊看向沈一晨,問:“咱們公司到底怎麽了?”

沈一晨:“……”

“沈小姐,你如果不想讓你的公司明天宣布破產,我勸你最好安分些。”

“我……”

“沈小姐,今天我送你的隻是開胃菜,如果你依然打什麽歪主意的話,我不介意讓你領會下我們黃石集團的實力,到時候,我對你就不會像今天這般心慈手軟了。”

沈一晨叫苦連連,她何其無辜。但以歐尚目前的狀況,不得不叫她軟下語氣,好聲好氣地說:“黃總,我今天來無意打擾你們家庭團聚,要不我們換個時間再談。”

黃立行點頭,心想這姑娘還算識時務。

然而她這邊剛想撤—

盧珊忽然喊住她:“等等。沈總,作為歐尚的一名員工,我想我有權知道公司發生什麽事了吧?況且這件事還跟我有關。”

沈一晨轉頭,微笑著說:“你好好養好身體,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得不到回答,盧珊把臉轉向黃立行,一臉絕望地看向他:“你真要把我困死在這牢籠裏才甘心是不是?”

她看向他,目光決然:“當年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可以還給你。”

黃立行看向她,深沉的眼底不知道藏著什麽。

此刻的沉寂,仿佛陷入了死局。

無解。

沈一晨硬著頭皮打破沉默,對盧珊說:“想什麽呢,我跟你說,什麽都不如活著重要,活著才能看著你的世界變得絢麗多彩。”

她轉頭看向黃立行,小心翼翼地說:“在很久之前我看過一個故事,說一個農夫養了一隻非常漂亮的鳥,農夫怕鳥飛走,給它買了一個華麗的籠子,但沒過多久鳥就死了。以黃總的人格魅力,何不做個馴鳥人,即使鳥飛得再高再遠,總會回來的。”

說完,她很深地看了盧珊一眼,相信以這姑娘的聰慧不會繼續跟黃立行對著幹了。

而黃立行隻是沉思片刻,打發他們離開了。

副駕駛側的車門被拉開,沈一晨也隻是瞧了眼繼續發動車子,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到了沈一晨家裏,周默拎著行李箱進來,這女人不幫他拿拖鞋就算了,見到他提前回來也沒有表現得很開心。

仿佛還有那麽點不開心,是不歡迎他咋的?

徹底被冷落的周先生隻好自己換上拖鞋,把行李箱自行放到角落裏,就看到她徑直越過他,那樣**裸的無視,讓他不得不把人攔下來。

他雙手自然地從她腰側繞到身後,略一用力,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裏。

沈一晨這才抬眼看他,隨即拍了下他手臂,雙手繞到身後要拉開他手臂:“我今晚很忙,你先去休息吧。”

周默終於看出某人的不對勁,下巴湊近她耳側低語:“我們這麽久沒見,你一點兒都不想我嗎?”

沈一晨垂眸,語氣生硬:“不想。想你做什麽,你又幫不上忙。”

“但是我想你了。”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撩著,在她抬頭的瞬間低頭親上她唇瓣,給了她一記飽含相思的法式長吻。

等她被親得軟倒在他懷裏,他額頭抵著她,溫柔地問:“還說沒有?”

沈一晨一聽這個,氣急地捶了他胸口一下:“剛剛你為什麽不幫我?”

周默笑了。

“你剛剛表現得很好,知道審時度勢。”

“可人家都說男朋友就是替女朋友扛事兒的,你倒好,看著女朋友挨欺負也不知道幫忙,還在那兒若無其事地當隱形人。”說著,她點著他胸口數落,“你瞧瞧你,哪有身為男朋友的意識,真想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非你不可。”

她越說越覺得委屈,卻聽到周默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麽,她氣得立馬推開他,送給他一個字—

“滾。”

這人有沒有點羞恥心哪,剛剛竟然附在她耳邊提出要“肉償”,氣得她摔門決然而去。

半個小時後,書房的門被推開,周默悄聲走到她身後,和她一起看她正研究著的電腦屏幕上的網頁。

沈一晨不理他,假裝很忙的樣子。其實有他在,她哪裏看得進去,隻是打開歐尚的網頁看看網評。

越看越生氣,握住鼠標的手忽然被一隻溫暖的手掌包裹住。沈一晨一愣,剛想抬頭看他,隻見他握住她的手指一點點將鼠標移到左下角,果斷地點了關機按鈕。

下一秒,周默將她椅背轉動半圈,讓她麵朝向他。

沈一晨沉著臉麵對他,雙手撐住兩側扶手剛要起身,他卻突然俯身,將她從椅子上抱起來。

沈一晨驚呼的同時,雙手下意識摟住他脖子:“我發現做你女朋友還沒有做你普通朋友福利多。”

周默聞言,抱著她行走的腳步頓了一下:“你是指哪方麵,我對女朋友一向是有求必應的。普通朋友可沒這種待遇。”

說著,他已經一腳踢開房門,將她放到**,隨即也脫了鞋躺上來。

他剛剛已經洗過了澡,頭發上有水珠順勢滴下來。沈一晨見他解開浴袍,一把抓住他手掌:“天這麽冷,你還是穿著衣服睡吧。”

室內恒溫二十度,她卻要他穿著厚重的浴袍睡,這是讓他對著她燃燒起來嗎?

哪會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周默伸手把人扯進懷裏:“放心,今晚你很安全。”

“嗯?”這沈一晨可要懷疑了,難道是她沒有女性魅力嗎,還是他那方麵能力不行?

她沒頭沒尾地問了句:“你跟我躺在一張**,不會憋得慌嗎?”

周默開始沒聽明白,低頭瞧見她越來越紅的臉頰,終於反應過來,低聲問她:“你現在不緊張了?”

“男女朋友不是早晚都會進行到這一步?有什麽可緊張的。”

周默無奈地看著她,他倒是也想,可是—

“現在和你做的話,你腦子裏想的也不全是我。你腦子裏肯定會盤算著待會兒怎麽從我這裏套點主意去解決眼下的困難。”

做著如此親密的事,她卻想著……別人。

周默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