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彩虹糖

沒嚐過,怎麽知道我比彩虹糖甜。

——聞妮妮的《糖果手劄》

幾人被嚴餘力拎到了辦公室。

嚴餘力繃著臉,剛要開口,隻瞥了朱伶一眼,朱伶就兩手一抹眼角,眼淚說來就來,滔滔不絕地細數起鄭小悅的惡行。

聽了半天,腦子裏除了朱伶抽抽搭搭的哭泣聲,其餘的什麽也沒聽進去,嚴餘力甚是不耐煩,但為人師表又不好叫停,隻好看了看偏著腦袋、一臉事不關己的鄭小悅:“你叫鄭小悅是吧?1班的?”

“嗯。”鄭小悅煩躁地抓了兩下碎發,繼續偏著頭,沒有理會嚴餘力的意思。

嚴餘力這才把目光轉向看起來容易交流的聞妮妮,擰著眉頭,提高嗓門:“你是幾班的?校風校紀明確規定,學生要穿校服,你穿的是什麽?”

聞妮妮低頭看了看裙子:“如果沒看錯的話……應該是裙子吧。”

鄭小悅笑了,嚴餘力的臉色青了,正欲暴喝,被推門而入的郝堂打斷。

郝堂儼然一副沒有看見屋內其他人,也並未察覺到屋內緊張氣氛的樣子,徑直走向嚴餘力,將手裏的書本翻頁展開放在他麵前:“嚴老師,有道題目想請教一下您,不知道您現在方便不方便?”

這話問得,再沒有眼力見的人,也能看出氣氛不對勁吧?

聞妮妮正要為郝堂撞上槍口捏把汗,發現嚴餘力的臉色一下子緩和下來,端出學術大家的風範,提著沉穩的嗓門回答:“這道題,等下我看看……”

聞妮妮到底也沒能明白郝堂究竟是使了什麽魔法讓嚴餘力陰轉晴的,總之嚴餘力的注意力全在題目上,他先是看了兩眼,而後拿起筆和紙演算起來。

郝堂站在一旁,偏頭的動作,讓他額前的碎發往一側傾斜,擋住半邊眉毛,碎發被窗口投射的光映得發亮。鼻梁左右是明暗不一的光,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人物素描,被聞妮妮小心翼翼地珍藏在腦海裏。

愣了半晌,她才想起來自己站在這裏被嚴餘力訓斥,好死不死被郝堂給撞見的事情,有些難為情地用手遮了遮上半張臉。

本來以為這不過是個小插曲,可是過了足足五分鍾,嚴餘力都沒有吭聲。神奇的是,聞妮妮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種熟悉的表情,那是她每一次做不出題目都會露出的表情。不過嚴餘力比她表情要更糾結一點,那是一種做不出題目還不能讓別人知道的表情。

聞妮妮居然對他產生了一點惺惺相惜之感。

此時嚴餘力來了一通電話,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繩索,至少在聞妮妮的解析裏是這樣。他忙不迭扔下紙筆站起身,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外走。

屋子裏瞬息之間恢複了安靜。

還能有什麽比在郝堂麵前挨批更丟臉的事情?一看到郝堂,聞妮妮立即轉了身,恨不能將整個頭都埋進地板。

過了一會兒,嚴餘力回來了,他捏著手機,麵上掛了點無奈:“郝堂,我現在有點事,回頭再指導你。”走了兩步,他看了一眼還在麵壁思過的聞妮妮、朱伶、鄭小悅三人,“回去抄十遍校規。”

這件事算是了結了。

可朱伶覺得自己沒討到公道,心裏憋著委屈,氣急敗壞地喊住走到門口的郝堂:“郝堂同學,你作為1班班長,也該好好教導一下你們班的學生。”

郝堂無動於衷,對於朱伶歇斯底裏的挑釁置若罔聞。

被忽略的朱伶氣得咬牙,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度到了忍耐的邊緣:“郝堂,聞妮妮她可是整天和其他男生混在一起,老師經常都說她心思鬆散得很。她是什麽樣的貨色,你應該清楚吧?”

郝堂頓了頓腳步,看見聞妮妮站在走廊盡頭,孔友迎麵朝她奔去,臉上流露出焦急神色,可礙於他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他根本聽不到兩人說了些什麽。

“你呢?”郝堂回頭看了朱伶一眼,不答反問,“作為聞妮妮的同班同學,在背後說這些話,又是什麽樣的貨色?”

郝堂是出了名的好學生,說話從來不帶髒字,“貨色”這樣極具貶義色彩的詞匯能從他嘴裏吐出來,著實令朱伶受驚。

再加上他透著壓迫性的銳利的姿態,溫文有禮盡數褪去,宛如變了一個人似的,朱伶被嗆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應,急忙加快腳步拉開距離。

心情真是莫名的差。

郝堂牽了牽嘴角,見聞妮妮和孔友還在說話,到底有什麽事情能說得這麽沒完沒了?他不自覺地加快腳步,那邊的聲音清晰了些。

“妮妮,我還是陪你去醫務室看一下吧?”

“我說了不用,我沒受傷。”聞妮妮猛搖頭。鄭小悅一直說她的理解能力不行,可現在她覺得孔友的理解能力才是真的不行。她已經在這裏和他浪費唇舌近五分鍾了,他還是不依不饒地要帶她去醫務室看一看,非說什麽“人道主義”。

兩人你推我讓地糾纏了好一會兒,聞妮妮的好脾氣快沒了,幾欲抄起袖子抓著孔友打一頓。她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閃身欲避開孔友伸過來的關懷的手,那手卻被突然插入的郝堂擋了出去。

“我沒事。”聞妮妮這話是對孔友說的,可是眼神卻沒能從郝堂身上挪開,“你怎麽在這兒?”

孔友急道:“怎麽會沒事?我還是帶你去醫務室看一下吧?萬一是內傷呢?”

我說孔大兄弟,您是不是少林寺武功片看多了?還內傷……聞妮妮就差給他翻個白眼,但鑒於郝堂在場,不太雅觀,她隻是擠出了一個無奈的笑。

郝堂帶著教導主任的口吻插話:“你跟我來一下。”眼神不自知地瞟了孔友一眼。

“哦——”

聞妮妮提著腳步,像隻乖巧的小貓咪跟在郝堂身後。

孔友故意扯著嗓子朝著郝堂的背影喊道:“妮妮,傍晚放學之後,我請你吃東西。”

郝堂停了腳步,聞妮妮一個不留神,險些撞上郝堂的後背,她拍了拍胸口慶幸有驚無險。

“聞妮妮,你的校規還抄得完嗎?三個小時內不把校規交到嚴主任那裏,難保嚴主任不會改變主意叫家長。”

聞妮妮點點頭,在郝堂的注視下,又搖搖頭:“抄不完。”

不過郝堂叫她來就是為了提醒這個?

“為什麽不穿校服?”

聞妮妮愣了愣,郝堂該真不會是教導主任上身了吧?她細究郝堂問話的神色,不苟言笑的樣子,看得人寒毛直豎。她回答得有些沒底氣:“因為我要穿裙子。”

這種對話就好比,一個人在問為什麽一加一不等於三,而另一個人回答因為一加一等於二。說了也是白說。

郝堂抿了抿嘴角,對這種打哈哈的回答顯然是不滿意的。氣氛沉默了兩秒,就在聞妮妮以為對話結束的時候,他忽然間又開口:“你和孔友的關係不一般。”

他這句話說得很為難,眉頭一直緊鎖著,語畢也沒能放鬆半刻。

“不一般?”聞妮妮惶惑地看著郝堂,有些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郝堂清了清嗓子:“有同學說你們兩個……”

他那副怎麽看都別扭的害羞神情,仿佛被傳緋聞的是他似的。

“我們兩個怎麽了?”聞妮妮不太明白郝堂欲言又止的原因,隻得認真地追問。

天真無邪的大眼看得郝堂一瞬間亂了節奏,聲音悶悶的:“我的成績可以甩出孔友幾條街,你要是還想考大學,就少和他混。”

“我當然要考大學,我還想……還想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呢。”聞妮妮半咕噥著,聲音逐漸低下去。

但郝堂還是聽明白了,聲音也跟著低下去:“那就要與孔友與保持距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第四節課結束,郝堂和莊嚴一同去食堂用餐,剛出教室,郝堂提出要去洗手間,於是兩人繞到東麵下樓,路過11班,聽到教室裏傳來的聲音。

晚飯時間,同學們都走完了,隻剩下聞妮妮和孔友。空****的教室,對話格外清晰。

“謝謝你,我最近減肥,這些零食我都不吃。”

“可這些都是我特意為你買的……”

“孔友同學,我真的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拜托你以後能不能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什麽不必要的誤會啊……這怎麽回事……”

“我不和你說了,我要抄校規了,你趕緊走吧。”

被聞妮妮趕出來的孔友,低著頭悶悶不樂地提著一大袋零食,快走到教室門口才注意到門外的莊嚴和郝堂。

他抬頭不滿地瞪了一眼郝堂,撞著郝堂的肩膀走過,眼裏分明有難掩的不快。

郝堂神色平靜,目不斜視,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勝負已分。

莊嚴好不容易從這微妙的劇情裏琢磨出什麽,回頭看了看郝堂,朝他做出一個兩隻粘合的大拇指往兩邊拉開的手勢,臉上笑意漸濃:“他們兩人是掰了?是不是你從中作梗了?”

“談心談話而已。”郝堂將視線從聞妮妮那握著三支筆的右手收回來,心道:還算孺子可教也。

莊嚴倒不是對聞妮妮有多感興趣,但是他對於每次能用“聞妮妮”這個名字,開發出郝堂更多情緒的遊戲,總是樂此不疲、興致盎然。

這種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喂,小粉絲,和我們一起去吃飯?”莊嚴用手指叩了叩門。

聞妮妮哈欠正打到一半,聞聲抬頭,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口的郝堂,被單調乏味的罰抄引誘出的昏昏欲睡的倦意,頃刻間被趕走了大半。

郝堂背光站立著,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自信,竟然覺得郝堂的視線是聚焦在她身上的。

莊嚴循著聞妮妮的視線,看了看身側的郝堂,然後又回看聞妮妮那副要吃了郝堂的表情。

忽閃忽閃的暖橙色燭光,嬌豔欲滴的紅色玫瑰,空氣裏甜甜的香味……所有腦海裏的幻想都在感官下細化。

能和郝堂共進晚餐,這該是多麽美好。然而嚴餘力那張堆滿褶子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無情地把聞妮妮美好的想象都打破了。

她咽了咽口水,輕歎了一口氣:“我不去了,還是你們去吧,我現在還不是非常餓……”也就挺餓的程度。

莊嚴聳聳肩還想說什麽,轉頭看到郝堂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樓,他隻好緊跟上步子。

約莫過了十五分鍾,聞妮妮接到一個外賣電話,讓她下樓取個盒飯。

聞妮妮正納悶著是不是騎手送錯人了,可查看了單子上的號碼和名字,確實是她的信息。將盒飯提到教室的時候,她才忽然間想起來,這飯極有可能是孔友給她訂的。

因為她不肯接受零食,所以又給她買了飯。

不得不說,孔友點的菜都是她喜歡的,聞著也太香了。

人窮誌不窮。聞妮妮將打開一條縫隙的盒飯重新蓋好,放進塑料袋,準備直接放回孔友桌子裏。她剛走到教室門口,便撞見已經吃完飯回來的郝堂。

郝堂瞟了一眼她手裏完完整整的盒飯,飯都沒吃,提著盒飯興致衝衝去哪裏?

“我真的沒有再理孔友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又給我訂了飯。我得把這個還回去。”

眼見聞妮妮要走,郝堂急得把她拎了回來:“誰和你說這個是孔友訂的?”

“那這個還能是誰訂的?”也不可能是鄭小悅,認識這家夥這麽多年,連甜筒都沒請她吃過幾次,跟個鐵公雞一樣一毛不拔的。聞妮妮對視上郝堂窘迫的神情,忽然間意識到一個可能性,瞳孔驟然放大,“是是……是你啊!”

天啊,郝堂居然給她買飯了!

“不是。”郝堂肩背緊繃,捏了捏眉心,“莊嚴給你買的。”

聞妮妮失落地“哦”了一聲,又自作多情了吧。

“不過花的是我的錢。”

莊嚴在這個“買飯”的過程中,也就是發揮了一個選菜色的作用。

而且郝堂沒有告訴莊嚴,飯是給聞妮妮訂的。

聞妮妮那感動的情緒正要沸騰呢,就聽到郝堂又說了一句:“十五塊。記得還我。”

晚自習下課是九點鍾,聞妮妮把校規抄完接近九點半,送到嚴餘力那裏,又挨了半個小時的訓斥才被放行。

學生們早就走完了,校園裏空****的。鄭小悅打架的事情不知道怎的就被她媽媽獲悉,連晚自習都沒上她就被拎回了家,八成又是一頓訓。

聞妮妮如往常般走路到公交車站台,準備乘坐最後一班公交車回家。她像是離群索居的人,低頭看著交錯的電線打在昏黃的道路上,遠處是黑黢黢的,仿佛隨時都能從對麵躥出一個什麽怪物。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使然,還是別的什麽,她隱約覺得背後有人跟著她,甚至都能聽得到對方的腳步聲,和她的頻率一樣,一二一二……

她想撒開腿拚命跑,可是又怕這樣會驚動身後的人,萬一對方跑得更快,一下子把她擒住怎麽辦?

她摸了摸書包側邊口袋,拿出一顆彩虹糖,三兩下剝開扔進嘴裏。甜津津的味道,讓她緊繃的心弦放鬆了些,她故作輕鬆地哼著小調,步調有些刻意的散漫。

隻要走到人多的地方,她就可以迅速跑起來。這樣萬一有個好歹,還有求救的希望。

前方紮堆圍著幾個社會青年,或是**著上半身,或是袖口卷到肩頭,標配是一頭瘋狂生長的五顏六色的稻草般的頭發。暗處明明滅滅的星火,是手指夾著的煙頭。

其中有一個人用意味深長的眸光掃視了聞妮妮一眼,也不知道他和同伴低聲耳語了什麽,引得幾個人都齊齊笑著看向她,吹著口哨。

弄得聞妮妮渾身不自在。

他們的笑聲帶著玩弄和輕浮,預示著危險的前奏。

德郡高中附近還有一所職業技術高中,完全算得上混混收容所,百分之八十的學生不喜歡上課,抽煙、喝酒、打架……壞習慣染上一大堆。對於德郡高中的學生來說,它完全是個不能想象的存在。聞妮妮猜測,這些人大概是職業技術高中的混混,也是不能惹的人。

那些灼熱的視線,幾乎快將她的大腿燒化了。

聞妮妮不敢抬頭看他們,奈何她又不得不從他們旁邊走過去。

他們似乎吃定了聞妮妮,好整以暇地等著她。

前有狼後有虎。

正當聞妮妮進退維穀時,她的腳背不知被什麽打了一下,前方的綠毛小混混朝她喊:“美女,幫我撿一下煙盒。”

聞妮妮低頭看到腳邊的空煙盒,這是明目張膽的戲弄。要是她撿了送上去,指不定他們後麵還會怎麽耍弄她;然而她不撿的話,就是給他們一個挑事的理由。

前麵的人又催促了:“美女,幫個忙唄,把煙盒拿給我。”

聞妮妮俯身要撿,卻被另一隻手搶了先,緊跟著有一股熟悉的香氣鑽入鼻子。她愕然看著近在咫尺的郝堂,正想說什麽,被郝堂按了按肩膀,又將話都咽了回去。

郝堂的出現讓聞妮妮的氣勢一下子回來,她挺直腰杆直視對麵的人,腦海裏已然浮現出郝堂以一敵五的畫麵:一個回旋踢,兩個過肩摔,一個下砸拳,再縱身一躍,來個騰空側踹,結果就是一地哀號的人,個個趴著唱《征服》。

聞妮妮扯了扯他的衣服,笑眯眯地問:“你跆拳道幾級啊?”

郝堂搖搖頭:“文弱書生,不會跆拳道。”

“嘿嘿,你真謙虛。”

“沒有謙虛,我不會打架。”

這話讓聞妮妮瞬間慌了神,拉住郝堂:“那你打算怎麽……”

“講道理。”郝堂回頭見聞妮妮瞬間蔫了下去,耷拉著肩膀,不禁揚唇一笑,“走吧。”

講道理?學校老師講的道理會比你講得差嗎?

聞妮妮亦步亦趨地跟在郝堂身後,心裏又是感動又是擔憂。然而前麵的人,鎮定萬分,絲毫沒有忌憚之色。

幾步之遙,聞妮妮簡直有一種上刑場的感覺,她在旁邊絮絮叨叨地提醒郝堂:“等會兒我們還是別講道理了,直接認,應該不會被打得很慘。”

郝堂置若罔聞,帶著聞妮妮走到混混們麵前,當著他們的麵,將空煙盒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聞妮妮看見麵前的綠毛小混混身形僵住,臉色有些難看,估計是生氣了。她連忙作勢伸手進垃圾桶將空煙盒撈出來,並向幾人點頭道歉:“對不起啊,我同學一定是手誤。”

怎料話未說完,郝堂麵不改色地說:“亂扔垃圾是一種極不文明的行為,希望你們下次都謹記。”

“這句是口誤。”聞妮妮忙不迭解釋,唯恐詞不達意,雙手合十做出唇語,表示千萬不要和他計較。

“回去寫個檢討吧,不多,800字。”

此話一出,空氣寂靜了好幾秒。聞妮妮都已經能想象得到那拳頭砸在臉上的疼痛感。

聞妮妮:咱這不是講道理,是拿生命在冒險啊。

她已經不敢抬頭去看對麵幾人的表情了,估計這會兒他們正盤算著先從左臉還是右臉打起。

又靜了兩秒,聽到綠毛小混混啞著嗓子討價還價:“800字有點多,再給減200字唄?”

“那就1000字。”郝堂斬釘截鐵道,“嫌少的話不介意再給你多加幾百。”

“不不不,1000字,就1000字。”

“就這樣吧,明天晚上我來檢查。”說罷,郝堂便從混混堆裏走了出去。

聞妮妮遲鈍了好一會兒,回過神的時候發現混混們畢恭畢敬地給她讓出路,還有人低語了一句:“原來是嫂子啊。”

聞妮妮覺得她此刻的心情,用“雷劈”兩個字來形容都不為過。

她快步跟上前麵的郝堂,嘴巴卻跟不上思緒:“你、你、你該不會是黑社會頭目吧?”

郝堂回頭看她,無奈地勾唇,要笑不笑的。

夜光打出他鼻峰的弧度,順著側臉曲線落到豐盈的唇部上。

他的唇珠好性感,就好像……好像Q彈的橡皮糖。

看得聞妮妮臉頰一寸寸發燙,連呼吸都滯緩起來,迷迷糊糊地說著:“言情小說裏不都是這樣寫嗎?男主人公黑白兩道通吃,白天扮演一個儒雅書生,夜裏帶著黑幫兄弟劫富濟貧……”

郝堂幾乎是從喉嚨裏溢出的輕聲歎息:“豆豆他們都是我的學生……”低頭一看,聞妮妮的表情和他想象的相差無幾。

“豆豆?你說那個綠毛是你的學——生——”聞妮妮險些咬到舌頭。

“嗯。還有邊上的紅毛和黃毛。中考前的那個暑假,我給他們補過課。都是鄰居,他們父母找到我,托我幫個忙。他們本質不壞,就是不愛學習,缺少正確的引導……”

她想象著狹窄的教室裏,講台上是拿著教鞭講課的老師郝堂,台下是一排綠毛、紅毛、藍毛……實在是太夢幻了。

“倒是挺喜歡染頭發。”聞妮妮想到綠毛對郝堂那恭恭敬敬的態度,依舊百思不得其解,“他們連自己的老師都不怕,為什麽這麽怕你啊?”

“他們怕的是他們爸媽,而他們爸媽對他們的態度,取決於我。”

聞妮妮了然,仰頭看著麵前掌握著別人的生殺大權的郝堂。看得出來,他對這些不愛學習的混混,也沒有偏見,甚至能從言語間聽出點惋惜。

“所以你要幫我補習,該不會是職業病吧?”聞妮妮完全是下意識地暗自咕噥了一句。

不料郝堂耳朵靈敏得很,聽得清清楚楚。

“比起提高成績,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什麽?”

郝堂掃了一眼她,最後視線落在她的裙擺上:“正風肅紀。”還有穩定軍心,以防叛變。

“明天學校要紀律檢查,學生應當穿校服,佩戴校徽,尤其是女生不能留劉海……你不想再被嚴主任再抓到一次吧?”

聞妮妮怎麽覺得這紀律檢查,就是針對她來的。她苦惱地撇撇嘴:“可是我連人都還沒有引出來呢。”

“人沒有引出來?”郝堂微眯著眼睛,再掃視了一眼聞妮妮的著裝打扮,很快便明白了聞妮妮整這麽一出到底是因為什麽。

原來不是因為孔友。

他微垂著眼睨她:“抓壞人和你有什麽關係?”平時也沒見她和樂冉的關係有多好,“樂冉的事情你不要再摻和了,這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眼前人嚴肅起來,緊繃的下頜線,讓聞妮妮感覺到比嚴餘力更可怕的氣場。不過郝堂這話說得好似她是因為無聊尋樂子才鬧出這麽一番。

她覺得很委屈:“我不是想玩。抓到壞人,你和樂冉就可以保持距離了,這樣你就能保住清白……”然後他們還能開開心心一起上下學。

這清奇的腦回路,讓郝堂蒙了。

乍看之下,聞妮妮是道小學生數學題,一做才發現還是一道不簡單的奧數題。

郝堂攤手:“我又不介意。”

“可我介意。”聞妮妮一時情急,“我的意思是我最討厭別人造謠了。”尤其是聽到郝堂和別人的謠言心裏會很不舒服。

郝堂傾身,與她對望了幾秒。想當初,她給他造的謠也不少啊。

不過他還是忍住沒說,視線落到她身後深邃漆黑的小巷子裏:“那些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的人,就喜歡找點八卦消遣。你辟謠了一個,還會有新的。”要是他一個個都要理會,可得浪費多少時間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

“那你相信我嗎?

“你相信我就好了。”

聞妮妮點點頭,心髒似乎被灌了氣,不斷膨脹,就要飛起來了。她想到方才跟著自己的可疑人影:“我差點忘記了,剛才好像有人跟著我,不會真的是那個壞人吧?”

“沒有其他人。”郝堂剛才一直跟在聞妮妮後麵,也沒有發現其他可疑人物,所以聞妮妮口中的那個人應該是自己。

“難道是其他……”

不能描述的超自然事件……

聞妮妮倒吸了一口冷氣,肩膀縮了縮,說著就要往郝堂懷裏衝,被郝堂一把拎起來,扔到了路邊。

“郝堂,等等我啊!你今天怎麽也沒騎車啊?”

“車壞了。”

“那我們順路啊,一起走。等等我。”

市教育局開展征集各大院校微視頻大賽,德郡高中作為一流高中,自然不甘示弱,十分重視。學生會一接到任務,會長盧乾立即帶領各部門開始如火如荼地組織拍攝。隻是拍攝一些風景畫麵,又過於單調俗套,在各個方案之中,最終采取的是以小劇場的形式拍攝的提議。

這就要求有人員參演,當然是就地取材,從學生之中挑選。

盧乾召集各部門人員,策劃視頻拍攝事宜,今天主要討論的就是選角問題。會前各部長已經紛紛提名,篩選出心目中認為適合的人員,呼聲最高的當數郝堂。至於女性角色,大家意見相左,遲遲無法達成一致,才有了今天的第二次討論。

“我覺得第一,肯定得選學習成績好的,這可是代表著學校形象。要麽就從文理班裏分別抽一個第一名。”

“不不不,第一眼,肯定是看臉啊。”

“那就選有顏值,有智慧的唄。我看1班的郝堂就很符合我們的人選。”

“郝堂是不錯,但關鍵是他不會參加的。去年他為了能專心學習,連學生會都退了。他基本沒時間參加這些活動,不可能會答應的。”

“那可不一定,我看他最近挺閑的,還有空幫人補習了。”

“聞妮妮和郝堂的關係不是很好嗎?說不定她動員一下,郝堂就答應了呢。”

聞妮妮作為體育部副部長,自然也是有提名權的,隻是體育部一向得不到什麽重視,話語權也較弱,每次開會基本都是聽著大家七嘴八舌討論,插不上什麽話。不過她也不感興趣,基本上每次開會都是插科打諢,隨大流投個讚成票。

嘰嘰喳喳的爭執聲,宛如一首催眠交響樂。聞妮妮支著腮幫子,意識已經漸入混沌。

夢裏全是各式字符和公式攪成一鍋粥的影像,還有郝堂清冽的講題聲音,其中還夾雜著無奈的歎氣聲。

“公式是靠推算的,不能死記硬背。”

“聞妮妮你這個豬腦子,這道題怎麽又不會?要懂得舉一反三。”

“你要學的是解題的思路,抄再多遍不理解也是沒有意義的。”

連日來聞妮妮被郝堂拖著在學校補習,大大縮短了她的睡眠時間。今晚好不容易借著學生會開會的由頭,短暫脫離苦海。

她的雙眼皮還在不停地打架,眼看著就要一決高下,被人用手肘捅了一下腰,臉頰失去著力點,腦袋晃**了一下,下巴堪堪要撞上桌角,才驚覺眾人的視線都聚焦在她身上,她強行打起精神:“在。”

“朱伶推薦你去做郝堂的思想工作,你覺得怎麽樣?”盧乾再問了一遍。

聞妮妮一時半會兒沒明白讓她做什麽思想工作,一旁的韋弘文提醒她:“老大說讓你和郝堂說說,看能不能讓他參加視頻拍攝。”

讓郝堂參加形象片拍攝,這絕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誰都知道,郝堂很少參與學習之外的其他活動,更別說這種拋頭露麵的事情。

“算了吧,郝堂這人挺自私的,才不會為了其他事情分心,浪費時間和精力。”朱伶不滿地評價。

一聽這話,聞妮妮不樂意了,二話不說地為郝堂辯解:“郝堂才不是自私的人呢。”

“你說他不自私就不自私了?”

“那你要怎麽樣?”

“除非他來參加這次拍攝。”

“好!”聞妮妮一個“好”字說出口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入了圈套。朱伶哪裏是為了攻擊郝堂,她根本是拿郝堂的事情激自己呢。自從上次的事情,朱伶就和聞妮妮結下梁子。兩人又同在學生會,這麽好的機會,朱伶必定是要出一口氣。

“聞妮妮肯定沒問題的,她和郝堂交情很深的。”朱伶話裏有話,“就讓她試試看唄,說不定就成功了。你們可別小看了妮妮。”她刻意將聞妮妮在郝堂心裏的位置抬得很高,其實心裏壓根不相信聞妮妮能勸說得動郝堂,就等著聞妮妮被拒絕鬧笑話。

盧乾深思熟慮了一會兒,反正死馬當活馬醫,點點頭:“聞妮妮,你幫忙問一下,不行的話再換其他人。”

就這樣,在半推半就之下,聞妮妮臨危受命,接下了任務。

午後的陽光浸潤在湖麵,一點一點漾起的暖意,順著微風拂過淺草。遠景鏡頭裏,模糊的輪廓緩緩清晰,慢慢現出少年姣好的身形……

“聞妮妮,你到底在想什麽?”

伴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腦門的微疼。聞妮妮從恍惚之中清醒,見郝堂皺著眉宇凝視著她:“學習是要專心的,你這樣別說三本學校,就連考上大學都不可能。”

郝堂深吸一口氣,拿起橡皮擦猛力擦拭聞妮妮剛剛寫下的錯誤公式。麵前的這道解方程題,他已經教了她三遍,每一遍都能做出不同的結果。

聞妮妮歎了一口氣,果然,又惹郝堂生氣了。她垂下腦袋,看著皺巴巴的紙張,和她的心情一樣。

每一次輔導作業,聞妮妮都覺得郝堂能被她氣得腦門充血,近來郝堂更是暴躁許多,就差拍桌子厲聲訓斥了。

吐了兩口氣,郝堂稍稍平複心情,見聞妮妮垂頭喪氣、意誌消沉,又擔心剛才話語過重,還是得鼓勵教育。他學起了老師們常用的那一套說辭:“你可以試著想象一下,考上大學之後的人生……”

“要是我考上大學了……”聞妮妮提著一口氣,眼神飄到窗外,似乎真的在憧憬某個未來。

郝堂認真地聆聽著,對上她撲閃的雙眸,滿是真摯,引導她說下去。

聽到的回答是:“我一定給你送點疏通心腦血管的補品。”

郝堂:“……”就差捂著心口,現場表演一個“原地去世”。

“那你想過嗎?考上大學之後的人生。”聞妮妮對未來是有憧憬,但沒有具象的畫麵。

像郝堂這樣自律且井井有條的人,從小開始人生的每一步都規劃好了,想必也早就明確了未來吧?聞妮妮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為何雀躍著期待,偷偷地看郝堂,連呼吸都滯緩下來。

郝堂的拇指捏著圓珠筆,前後撚著,情緒很淡:“沒有。”

許是和大多數人一樣按部就班的人生。

與其說他沒有認真思考過,不如說他不想去期待。

如果預設中的期待不能實現,那完全是給自己製造失望根源,反正未來總會來的。

“等我們到了那個時候,再回頭看現在,會不會覺得很傻?”

“不會。”郝堂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氣地說,“因為那時候的你,一定還是和現在一樣傻。”

“你怎麽知道,說不定我就功成名就了。郝堂,你有沒有想過,用某些形式留住美好記憶?比方說……”聞妮妮的話頓在嗓子眼。

學生會交代的任務,聞妮妮還沒膽開口,雖然不用說也知道郝堂會拒絕,可是她心裏居然又有點期待郝堂能參加。然後她也努力爭取個角色,就能和郝堂出現在同一個鏡頭下,這可是多少年之後都值得炫耀的回憶啊。

可沒等她支支吾吾出什麽,教室門外樂冉開始不耐煩地催促起來:“你們兩個好了沒有?我得回家洗漱了,明天再也不等你們一起回去了。”

樂冉的事情到底也沒能有個結尾,相同的是郝堂依舊和樂冉一起上下學,不同的是,上下學的路上多了個聞妮妮。一般樂冉會在晚自習後多待一個小時看書,等郝堂幫聞妮妮補習,然後三個人結伴回家。不知是聞妮妮的震懾能力太強大還是什麽,跟蹤狂似乎收斂了許多,樂冉沒再收到什麽奇奇怪怪的照片或者禮物。

郝堂和聞妮妮抓緊時間收拾了書本,樂冉已經掩嘴打了第三個哈欠,眼神散漫地掃了聞妮妮一眼:“今天做對了幾道題?”

反正錯題肯定比對的多,樂冉也就直言不諱。

“好像……沒有一道對的。”聞妮妮搖搖頭,有點不好意思。

郝堂無奈地輕歎一口氣。

“郝老師,你不行啊!”樂冉從書包裏拿出兩本練習冊,遞到聞妮妮麵前,“喏,去圖書館的時候看到就順道借來了,都是很基礎的演算,很詳細,有空多看看。”樂冉撇嘴,“別想太多,我是嫌你天天補習,耽誤我回家睡覺的時間。”

若是之前,聞妮妮必然會覺得樂冉這是刻意嘲諷她;不過相處了幾天之後,她發現樂冉其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孩,對她這種總是要在示好後又要戳人幾句的相處模式,也是見怪不怪。

聞妮妮大大方方地接了過來,收進書包。

“一個月後記得還書,逾期扣錢算你的。”

某種程度上,樂冉和郝堂的摳門是如出一轍。

古人說的近墨者黑,還是很有道理的。

三人回家,正好趕上最後一輛末班車,平時因為這班車運營的時間很晚,錯過高峰,道路通暢,基本十分鍾左右就能到家。

樂冉基本上爭分奪秒,手上空閑著,耳朵裏也要塞個耳機,聽一聽英語。

郝堂乏得很,會趁機枕著椅背眯一會兒眼睛。

唯獨聞妮妮一個人,睡不著也學不進去,愣怔地盯著窗外,發一會兒呆。

這城市的夜景她總是百看不厭。

五彩繽紛的光閃著奇異的吸引力,在她眼底劃過,一瞬之間她的思緒飄到很遙遠的未來。

她想著自己會離開這個城市,會在另一個地方,看新的夜景。而這些朋友,是不是還會在身邊?

開了一半的窗子,有風灌進來,吹得心口空****的。

公交車在轉彎處忽然來了個急刹車停了下來,聞妮妮聽到司機師傅好像在說公交車拋錨熄火了。她看了一眼靠窗的樂冉,又回頭悄悄看了一眼後座的郝堂,他們兩人似乎沒有察覺異常,抑或是察覺了也懶得理會。

車上的乘客寥寥無幾,多半是加班回家的上班族,疲憊了一天,也懶得為車子發生什麽問題而費神,依舊是休憩的休憩,打電話的打電話,各自應付著生活。

這好像和老師們構造的那個畢業後的理想世界不太一樣。

兜帽下傳來輕輕的聲音:“剛才你想說的是什麽?”

聞妮妮在腦海中組織了一下語言:“是這樣的,咱們學校想拍個宣傳片,然後大家一致認為你最能代表學校形象,最適合出鏡……”

奉承的話還沒有說完,郝堂就用一盆“沒興趣”的冷水澆下來。

“不能考慮一下嗎?說不定你就一夜成名了。”

郝堂漆黑的眸子就這麽睨著她,似乎要窺見她心裏的小算盤:“你很希望我去?”

聞妮妮猛地點點頭,見郝堂忽然舒展了眉頭,看著可能有戲的樣子,她更期待了,盡力用眼神傳遞出她的想法:“你想啊,這宣傳片可是代表學校參賽,還有機會能入選省級比賽。到時候你那帥氣的臉,被全國觀眾都看到,說不定一夜成名,走上人生巔峰……”

說得越來越離譜。

郝堂直接將兜帽一蓋,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不去。”

突然發動的車子,讓聞妮妮失去慣性,半個身子將將栽下去,她備受打擊:“為什麽啊?“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郝堂一字一頓地回答。

郝堂的一句“不喜歡浪費時間”,不僅僅是讓聞妮妮吃了癟,更讓聞妮妮心底有點失望,甚至讓她莫名慪氣。

倒不是因為背負著學校榮譽之戰的偉大情懷,也不是聞妮妮對這件事有多熱衷。雖然她也覺得自己是有點無理取鬧的,可就是放不下那種自尊心。

難道去做除了學習以外的事情,就是浪費時間嗎?

原來她一直在做的,都是他認為浪費時間的事情啊。

聞妮妮向盧乾匯報了結果,好在盧乾也沒責怪她不盡力,反而拍拍肩膀安慰了她幾句。

結果是眾人意料之中的。

占了上風的朱伶,哪肯放棄這樣好奚落聞妮妮的機會,在茶水間直接攔下聞妮妮,冷嘲熱諷起來:“郝堂沒答應啊?真是可惜,我以為你的話他會聽一聽的。”

她的話一句趕著一句:“不過也不是很意外了。郝堂這人就是自私自利。雖然平時他看著好相處吧,真要接近還是很難的。你以為他把你當朋友,其實未必呢。”又故作安慰,“你也別太難過,正好認清自己的地位,比以後一廂情願要好。”

要不是先前答應過郝堂,不會再以粗暴野蠻的方式解決問題,聞妮妮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用手裏的熱水給朱伶潑個清醒。她不想與朱伶爭辯,但聽到郝堂被冠以“自私自利”的標簽,還是憤懣地回了一句:“郝堂不是自私自利的人,你懂個屁。”

朱伶嗬嗬冷笑,一再挑戰聞妮妮的忍耐力,在她轉身離開之際,還想追上前多說兩句,卻撞見了站在門口的莊嚴和郝堂。

氣氛凝滯,那道銳利的視線似是將朱伶雙腿都鎖住,她也不敢走。

剛才的對話郝堂是不是都聽到了?朱伶低著頭準備繞道走。

郝堂側眸看向她,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略顯肅殺:“誰說我不參加的?”

看著朱伶帶著一臉吃了屎般的表情逃走,莊嚴給郝堂出了善後的主意:“沒事,回頭隨便找個由頭推了就好。”

“不推。”

“你是認真的?”莊嚴還以為郝堂隻是一時衝動,可從郝堂的表情裏沒發現玩笑的成分,“你不是最討厭這些拋頭露麵的活動嗎?上次有人給你錢讓你出席講兩句話,你都不樂意,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因為朱伶說他“自私自利”?

“什麽時候,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學霸郝堂也開始在乎這些風言風語了?”

郝堂揚了揚嘴角:“也許是忽然間想出名了吧。”

“你哪裏來那麽多時間,早上老師找你談話了吧。我就說你天天抽出時間給聞妮妮補習,自己又回家熬夜刷題,遲早吃不消。還淨給自己找事情做,嫌不夠累是吧?”

莊嚴拍了兩下郝堂的肩膀,滿臉寫著“好自為之”。

直到走廊上隻剩下郝堂一個人,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不是。”

不是因為在乎風言風語,而是不希望聞妮妮覺得,他沒把她當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