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踏過山河說歡喜

今天是楚翼淮的生日,他忘記了,不過,有人為他記著。

他背著書包,溫柔地看著眼前的許念園,她手裏捧著蛋糕,包廂的燈光打得足,明晃晃的一片落在她嬌小單薄的身上,她的眉眼染上溫暖的光芒,眼底閃著碎星,聲音清清脆脆。

那一聲生日快樂,似一股細流,緩緩流淌到他心尖,雖沒有勢如破竹的力量,卻讓他覺得,溫暖不過如此。

見他毫無反應,她又湊近了幾分,將蛋糕捧在他夠得到的距離,有些疑惑,難道他被嚇到了?男神這麽不經嚇的嗎?

身後三個迷妹已經按捺不住衝上前來,許念園小心翼翼地護著手裏的蛋糕,楚翼淮見她東倒西歪,伸出長臂,穩穩扶住她。

手上一空,他已經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裏的蛋糕。

見自己精心準備的蛋糕終於得救,許念園鬆了一口氣,大大方方地讓出道路,身後三個躍躍欲試的迷妹團團圍住楚翼淮,三人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楚神,啊,楚神楚神,我終於又見到你了。你好,我叫趙蕊,你能給我簽個名嗎,就簽我衣服上。”

“楚神,還有我還有我,我叫孫甜甜。天啊,我終於看到真人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年齡稍長的周淺水十分淡定,畢竟她之前已經目睹過楚神的真容,再見也沒多少驚訝了。其實,她更多的注意力在她家園園和楚神的互動上。

她的火眼金睛可沒落下一點一滴的細節,這兩人的關係顯然已經到了默契十足的地步。她摸著下巴,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說道:“姐妹們,收!你們這樣也不怕嚇到人家楚神,你們想要楚神簽名,也要問問園園的意見。”

突然被點名的許念園連連擺手,一副與我何幹的樣子。

瞧見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楚翼淮頓了頓,眼神包含了三分委屈,要是他頭上有一對毛茸茸的耳朵,此時此刻一定是悲慘地耷拉著。

三人組被楚神的“賣萌”驚得差點海豚音尖叫。

許念園訕笑一聲,湊到楚翼淮麵前,一副好商量的語氣:“要不,你就給她們簽個名吧。”

難得地,楚翼淮沒有順從她的心意,而是跟著彎腰,配合她的身高,壓低聲音說道:“我為什麽要給她們簽名?”

他離的極近,秀長的睫毛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細致的纖毛。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嗝,嚇得捂住嘴,磕磕巴巴道:“那……那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就算了。”

“傻瓜。”楚翼淮直起身子,伸手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中溢滿寵溺,眼兒彎如上弦月,“看在你精心給我做蛋糕、過生日的份上,我會給她們簽名。”

許念園“嗯”了一聲,然後……繼續打嗝。

楚翼淮給三人組簽完名後,一回頭,看到某人還在原地打嗝。似覺得自己打嗝有些丟臉,她拚命壓抑住,但這事兒怎麽壓得住。他一靠近,她長長地,打出了一個異常響亮的嗝。

集體爆笑。

周淺水出主意:“我聽老人說,打嗝的時候喝一碗水就好了,不過這喝水好像有技巧,要不要我教你?”

關於周淺水所說的土辦法,許念園見識過一二,事實上,那完全沒有科學依據,她才不想被當成實驗對象。

可是,嗝止不下來,真的很破壞氣氛啊。

許念園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動,突然,一隻手從身後伸來,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毫無防備的許念園嚇得一激靈,想也未想抱住了站在眼前的楚翼淮。

楚翼淮下意識地扶住她的腰,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笑聲輕輕溢出,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沉沉的震鼓聲。

一點一滴,燃燒了她的耳尖,逐漸地,她整顆心都在火焰中,最可怕的是,她並不想逃離,而是清醒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步地沉淪。

甘之如飴。

“嗯哼。”周淺水握拳輕咳一聲,“那什麽,雖然很不想打擾你們,但是我們晚上還要參加一個活動,所以,咱們現在要不要開始唱生日歌了?”

聽到這句話,許念園火速將腦袋從楚翼淮的懷裏拔了出來,麵紅耳赤地小聲道歉:“我不是故意吃你豆腐,你千萬別介意。”

楚翼淮哭笑不得:“什麽吃不吃豆腐,你都從哪兒學來的這些話。”

他仔細地看著她。她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小臉飄著兩朵紅雲,小眼神躲閃著,恨不得遁地逃離。

別看了,再看她要自燃了!

“不打嗝了。”楚翼淮如釋重負,“雖然這個辦法有點瑕疵,但還是有效果。”

周淺水:“啊,我在哪兒,我是誰,我為什麽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狗糧,噎得慌啊,誰給我點水順順。”

孫甜甜咋舌:“這已經不是虐狗現場了,這是大型屠狗現場。”

趙蕊:“我要甜出糖尿病了。”

許念園假裝沒看到三人組麵上揶揄的笑意,一本正經道:“唱、唱生日歌了。”

五人圍在蛋糕麵前。周淺水將包廂的燈關了,其他人點上蠟燭,黑暗中,蠟燭的火苗輕輕晃動,藍瑩瑩的光芒映照著每個人的臉。

生日歌的英文版十分簡單,許念園清了清嗓子,輕柔卻又帶著三分小奶音的聲音在不大的包廂**漾開來,三人組輕輕拍著手,給她和著節奏。許念園唱完一遍,對著楚翼淮甜甜一笑:“男神,生日快樂。”

“楚神,生日快樂,許願許願。”三人組催促。

楚翼淮歪了歪頭,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幾秒後睜開。許念園哎哎叫著:“你許願這麽快的嗎,再閉上眼睛許,壽星可以擁有三個願望哦。”

楚翼淮聽話地閉上眼睛,睜開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許念園那雙期待的眸子。他靜了靜,忽視心底洶湧而上的情緒,啞著嗓子,裝作若無其事道:“許完願了。”

“男神許了什麽願望啊?”趙蕊好奇地問。

周淺水拍了她一下:“你傻啊,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孫甜甜一笑:“不管許了什麽願望,這三個願望中,肯定有一個願望和園園有關係,楚神,你說是不是?”

“嗯。”沒想到楚翼淮想也未想就承認了,目光柔和地看著許念園,“我的願望的確與園園有關。”

“哦……”三人組拉長了音調,發出了不懷好意的起哄聲。

許念園整張臉燙得可以煎雞蛋了,她沒敢問,他許了什麽和自己有關的願望。

三人組吃完後,心滿意足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很快,包廂裏頭隻剩下他們兩人。

三人組在的時候,氣氛尚且炒得火熱,歡聲笑語溢滿包廂,但當她們一走,似乎氣球被放了氣,整個空間倏然安靜下來。

許念園鮮有扭扭捏捏的時候,可不知為什麽,她一旦麵對楚翼淮,整個人不由自主忐忑不安,說話都要三思再三思,在乎他的每一個表情和反應。

她說的話,他感不感興趣,喜不喜歡聽,會不會不耐煩?

因為在乎,所以忐忑。

“那個……”

“其實我……”

兩人異口同聲開口,又十分默契地閉上嘴巴。靜默片刻後,還是楚翼淮率先開了口:“謝謝你今天為我過生日,我很開心。”

“真的嗎?”還未問完,楚翼淮握著拳頭,緩緩地伸到她眼前,她疑惑不已,“這是……”

“送你的禮物。”楚翼淮眉眼皆是笑意,“你自己打開看看。”

送自己的禮物?許念園一臉蒙,今天不是他的生日嗎,哪有壽星送別人禮物的?可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她還是乖乖地去掰他的手指。

她的手指纖細綿軟,白皙如玉,微帶涼意,尾指擦過他手背的那一瞬,他身子一僵,仿佛一股電流從指間直抵心尖,震得他心髒發麻,半天回不過神來。

可許念園一心一意想解密,忽略了他的反應,等她掰開他的拳頭,看到空空的手掌心後,頓時有種被欺騙的無奈感。

她家楚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調皮的?

不過好可愛有沒有。

既然她家男神童心未泯,那她不好好配合豈不是拂了他的意,所以她故作驚訝,輕輕地“哇”了一聲,然後像默劇中的卓別林一樣,伸手輕輕捏起他手中的東西,誇張地驚歎一聲:“哇,好好看啊,我很喜歡。”

楚翼淮收起手掌,輕輕地彈了彈她的額頭:“本想逗逗你,結果你倒好,反將我一軍。”

“我許某人,可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天才少女。”許念園揚揚得意。

兩人對視一眼,笑容逐漸**漾開來。許念園彎著眼眸,毫不掩飾心中的喜歡,她和所崇拜的、在乎的、喜歡的男神並肩坐在一起。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

突然,一道微光一閃而過,一條兔子項鏈輕輕地在她麵前搖擺,小兔子製作精巧可愛,她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搖擺的兔子項鏈,笑容逐漸收斂,緩緩望向楚翼淮。

“其實我一早就準備好給你的開學禮物了,隻是最近我們都很忙,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將禮物送給你,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看得出來他很緊張,一句話說下來,耳尖已經紅透,低垂著頭,長睫不安地輕顫著,另一隻手下意識地磨著衣角。根據她學過的心理學粗淺的知識來看,這是人在緊張的情況下才會有的動作。

心一寸寸變得柔軟,像初春的第一陣風拂過,吹化了冰雪。她接過兔子項鏈,歪了歪頭:“怎麽辦啊楚神,你送我的禮物這麽貴重,我都不好意思送你生日禮物了。“

“我很喜歡,非常喜歡。”許念園將項鏈放在他掌心中,“你幫我戴上吧。”

楚翼淮輕輕地“嗯”了一聲,轉到她身後,輕輕地將她的頭發撥到一旁。等看到她白皙的脖頸,他呼吸一窒,整張臉燒得通紅,險些抓不住手裏的項鏈。他又怕呼吸太重嚇到她,盡量憋著,平日裏做實驗穩健到不行的手,此時此刻竟然扣不住一個小小的項鏈扣子。

同樣的,許念園也不好過。她假裝淡定地坐著,實際上整顆心都快跳出喉嚨了,她很清楚地感受到楚翼淮的氣息,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自己的脖頸上,帶來癢而奇妙的感覺,然而她卻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假裝乖巧。

早知道,自己戴好了。許念園欲哭無淚,再這樣耽擱下去,要不是她自燃而死,就是心跳過速而亡。

終於戴好項鏈,許念園如蒙大赦,忙站了起來。楚翼淮被她嚇了一跳,呼吸一窒,差點被口水嗆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許念園已經粗魯地打開書包,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生日禮物,塞到他手裏,磕磕巴巴地說道:“這是我送你的禮物,那什麽,我突然發現自己還有事,我先走了。”說完,逃得比兔子還要快。

真的很像一隻一驚一乍的小兔子啊!楚翼淮望著手裏包裝精美的禮盒,恰好此時楚媽媽打來電話,開門見山就問:“小翼啊,禮物送出去了嗎?”

楚翼淮輕輕“嗯”了一聲。

“她喜歡嗎?”楚媽媽繼續八卦。

楚翼淮回憶了一番許念園收到禮物之後的模樣,排除最後的落荒而逃,她應該算是喜歡吧。

“嗯!”這次的“嗯”,鏗鏘有力。

聽著兒子一本正經的語氣,楚媽媽捂著嘴巴偷笑。說起她這個兒子,她驕傲居多,但兒子太優秀也是一種遺憾,因為什麽都會,什麽都不用讓人操心,導致她這做母親的毫無存在感,一點表現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人無完人,楚翼淮還是有缺點的。論送禮物終結者,他可是當仁不讓,絕對是個中翹楚。從記事開始,他給人送的禮物都是千奇百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楚媽媽記得,兩周歲的楚翼淮在她生日的時候,送給她一遝捶背劵,當時她和丈夫樂得不行,可小小軟軟一團的兒子,還真的履行承諾,意誌堅定地每天按著捶背劵的約定,隨叫隨到地給她捶背。

楚媽媽一直等著未來的某一天,將他小時候的趣事告訴他未來的妻子聽,可他長大了,一心隻撲在物理上,她還真怕他最終孤獨終老,與物理相伴一生。所以一聽說他要買禮物送女孩子,她那顆惴惴不安的心落了下來。

嗯,她家兒子終於情竇初開了。隻是情竇初開是一回事,楚翼淮畢竟沒喜歡過女孩兒,沒戀愛這方麵的經驗。他可不能點錯了技能,將自己學物理的那套用在追女孩兒身上,到時候……

楚媽媽隻要一想到那畫麵,頓時如臨大敵。

她決定親自見一見楚翼淮喜歡的小姑娘,畢竟自家兒子在物理上可以碾壓許多人,在戀愛這方麵可能隻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她可不能大意,免得一不小心失去了一個兒媳婦。

所以,楚媽媽裝作若無其事道:“小翼啊,今天你生日,可爸爸媽媽都沒在國內,要不這樣,過幾天我們回來,你帶著小姑娘,咱們一起吃頓飯。”

還不等楚翼淮回答,楚媽媽此地無銀三百兩:“你別誤會啊,你生日,我們做父母的不在身邊,幸虧人家小姑娘為你過生日,讓你不至於生日的時候還孤零零的一個人,衝著這點,我是不是要感謝一下她。”嗯,自己說得有理有據,相信小翼應該無從反駁。

果然,那端的人頓了頓說道:“嗯,那我約她。”

“好嘞。”楚媽媽得意忘形之下,家鄉話都飆了出來,明白自己過於興奮,她忙做正經狀,“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好。”

掛了電話後,楚翼淮準備回宿舍。

剛到宿舍,他才推開門,“砰砰”兩聲之後,一堆禮花從天而降,撒得他滿頭滿臉。

楚翼淮淡定地揭開擋住眼睛的塑料花瓣,小心翼翼地護著禮物走到自己的書桌前。

“生日快樂啊楚神。”程飛宇和徐晟睿一人手裏拿著一個小蛋糕,小蛋糕上插著一支巨大的蠟燭,看上去頭重腳輕,滑稽非常。

徐晟睿大大咧咧道:“由於你吃過小美女做的蛋糕了,所以我們就本著盡量少浪費資源的原則,給你買了小蛋糕。你快點吹滅蠟燭許願,我們還等著吃呢。”

楚翼淮又好笑又好氣:“所以你們買蛋糕是給自己吃的?”

“廢話,你不都吃了。”程飛宇齜牙咧嘴,“何況我們為了給你買禮物,已經荷包空空,沒有多餘的閑錢給你買蛋糕了,您老就將就將就吧。”

楚翼淮吹滅蠟燭,眸光閃著不可抹去的感動:“謝謝你們。”

他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情感的人,更多的時候,他更喜歡安安靜靜地獨處。遇到許念園後,他慢慢發現,自己的世界不僅僅隻有物理。他學會了去感受周圍的世界,無關物理,無關宇宙,而是與人有關。

“喂喂喂,別煽情,你煽情我就想哭,被你一本正經的樣子笑哭。”程飛宇揮了揮手,兩三下解決了手裏的小蛋糕,當真半點都不給楚翼淮留。

徐晟睿八卦地湊過去:“欸,你不是說要給念園買禮物嗎,買了嗎,送了嗎?”

“嗯。”楚翼淮故作鎮定地整理桌上的資料。

“嗯,是有還是沒有?”徐晟睿打破砂鍋問到底,“你買了啥禮物,人家姑娘看了喜歡嗎?等等,就你這標準的理科鋼鐵直男,你該不會送人家小姑娘隕石之類的吧?”

且不說他上哪兒去找隕石,楚翼淮就奇怪了,難得挑眉:“你怎麽知道我要送禮物給女孩兒?”

徐晟睿咽了咽口水,毫不猶豫地一指灌水的程飛宇,出賣他:“他說的。”

楚翼淮又將目光轉向程飛宇,後者淡定地擦擦手:“你瞪我幹什麽,不是你問我,女孩子都喜歡什麽東西嗎?”

楚翼淮依舊盯著程飛宇,程飛宇被他盯得雞皮疙瘩都冒了出啦來,隻好繳械投降:“好好,我的錯,我不該大嘴巴。不過你這禮物送給哪個小美女啊?我猜猜看哦,是不是叫許念園的天才小學妹?”

楚翼淮低著頭繼續整理資料,隻是整張臉開始逐漸變色,從淡粉到深紅,仿佛一枚熟透的蘋果。

徐晟睿和程飛宇對視一眼,兩人嘖個不停。程飛宇撞了撞他的胳膊:“我說,喜歡一個人就直接一點,這年頭已經不流行玩你猜我猜,互相暗戀的遊戲了。我可告訴你哦,你喜歡人家,就別磨磨嘰嘰,到時候別人近水樓台先得月,你都沒地方哭去。”

“我……”楚翼淮欲言又止。

“我什麽我,你還在擔心什麽。不是我打擊你,我們已經大三了,再不抓住青春的尾巴,就沒法在大學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了,等你七老八十回想的時候,你會追悔莫及,我的青春怎麽就這麽虛度了呢,怎麽就沒一個可念想的對象呢?”

“我……就是有點不確定,怕嚇到她。”楚翼淮苦惱地坐下,眼底浮現迷茫和不安,“我比她大了一些,也一直以‘大哥哥’的身份陪伴在她身邊,我怕她一直把我當成單純的‘楚神’,而不是……”

“好好一個大男人,猶豫的話,到手的機會都會像流沙一樣流走,既然不確定,那就去確定、去證實。”

“怎麽確定?”楚翼淮眼中閃爍著求知欲。

“你這就問對人了。”程飛宇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作為你的好兄弟,我肯定會傳授給你經驗,不過你如果願意承包我這學期的夥食的話,我會把我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你,保證你一擊必中,絕不會有任何失敗的可能。”

楚翼淮毫不猶豫地點頭。

程大灰狼露出了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

“確認一個女生喜不喜歡自己,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這不是哥德巴赫猜想,也不是讓你禿頭的物理難題,其實證明一個女生喜不喜歡自己,最重要的是……”

程飛宇滔滔不絕一堆,楚翼淮聽完後,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從他亂七八糟的敘述中提煉出重點:“隻要她喜歡我,我做這些會讓她臉紅心跳是不是?”

“是。”程飛宇摸著下巴,斜眼看他,“不過你沒談過戀愛,初學者肯定會手忙腳亂,十分笨拙。這樣吧,我給你演示一下。”

“演示?”楚翼淮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程飛宇突然雙手撐在他的椅背,微微俯身,“邪魅一笑”,壓低嗓音說道:“嗬,你引起我的注意力了。”

楚翼淮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著程飛宇,他就不該病急亂投醫。

還沒等楚翼淮推開沉浸在演戲樂趣中的程飛宇,門口傳來一聲急促的尖叫,接著一個男生慌慌忙忙地捂著眼睛,一邊語無倫次道:“我什麽都沒看到,我什麽都沒看到。”說著,自顧自地尖叫著飛奔而去。

楚翼淮和程飛宇齊齊扭頭,看著對方火速逃離現場。沉默片刻,楚翼淮冷靜地推開他,淡淡道:“之後如果有什麽奇奇怪怪的謠言傳出來,麻煩你解釋清楚。”

程飛宇煩躁地揉揉頭發:“你這不是廢話嗎,這個狗東西徐晟睿,出門也不把門關緊點。”

楚翼淮:“……”

楚翼淮歎息一聲,收拾桌上的東西準備去實驗室。

程飛宇拉住他:“記得用我的辦法試一試。”

“嗯。”他敷衍地點點頭,內心默默道,如果他的智商突然退化到三歲兒童的程度,估計會試一試。

楚翼淮去了實驗室,不過他剛踏入實驗室,便覺察出凝重的氣氛。蔣臨和平日一樣,看到他,隻是淡淡地抬了抬眉眼,接著埋頭繼續做事,蘇謹微坐在一旁,也是一臉凝重。

雖然他並不關心他們二人的私事,但到底是同一個項目組,他總不能眼不見為淨,於是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說話之間,徐教授麵色凝重地從外頭進來,他脫掉外套,穿上白大褂,看到沉默的三人,淡淡道:“還不去忙自己的事情。”

楚翼淮抿了抿唇,坐回自己的位置忙數據去了,徐教授平時樂嗬嗬的,很少擺臉色給學生看,也不知道他遇到什麽了。

實驗結束後,楚翼淮被徐教授單獨留了下來。

徐教授坐在主位上,雙手交叉,靜靜地打量他。

楚翼淮不卑不亢,由著對方打量。末了,徐教授深深歎了口氣:“知道今天出什麽事了嗎?”

“徐教授您請明說。”他道。

“我們的項目組與斯蒂芬的項目小組有合作,可前幾日視頻會議,他們想要中斷與我們的合作,其原因是我們的實驗數據毫無意義,他們評估過後,認為沒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那麽意思就是,徐教授辛苦了好幾年的項目,因為對方一句毫無意義徹底腰斬?也難怪蔣臨和蘇謹微一早麵色凝重。

徐教授歎了口氣:“這項目耗費了我十幾年的精力,直到近幾年才讓它有孵化的可能,我知道我們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但這不足已成為他們否定項目的原因。”

“也許,他們要的並不是數據。”楚翼淮突然開口。

徐教授絕望的麵龐染上幾分驚喜:“怎麽說?”

楚翼淮沉吟:“徐教授,我看過您之前的報告,之前實驗注重模擬,數據存在差異再正常不過,如果我們真進行實驗,得出的數據未必會比他們差勁。”

“所以……”徐教授心底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楚翼淮的麵龐染著幾分堅定:“我們要親自證明給他們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科學界的勇者,從來不會向難題低頭。徐教授欣慰地看著站在眼前的楚翼淮,他麵色清清淡淡,說話不疾不徐,卻句句說在點子上,他是天才,更是一個懂得思考,知進退的天才。

他想起蔣臨對楚翼淮的評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除了埋頭實驗,毫無交際能力。

有時候,偏見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此事刻不容緩,徐教授緊急召回蔣臨和蘇謹微,開了一個簡單的會議,會議內容隻有一句話:既然他們懷疑,就徹底打消他們的疑慮。

會議結束後,徐教授拍拍手:“斯蒂芬那邊我會聯係,你們回去準備準備,收拾下行李,明天我們就出發。”

“這麽急?”蘇謹微詫異。

“就是這麽急。”徐教授興奮得像個孩子,“快快快,動起來。”

說完,他自個兒跑得比誰都快,一邊跑還一邊打電話:“老婆,快給我收拾行李,對,我要出差。”

得知楚翼淮要突然出國,許念園十分意外。其實出國不是什麽新鮮事,隻是楚翼淮會特意過來告訴她,這讓她覺得,自己對他來說,好像是特別的。

華燈初上,操場上三三兩兩的人在打籃球,許念園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楚翼淮,他正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她的目光從他修長的眉眼落在挺闊的肩膀上,夜風襲來,微微鼓動起白色襯衫,她眯了眯眼,幾次想要開口,話到嘴邊卻停了下來。

生日過後,她回到宿舍,就被三人組抓著“嚴刑逼問”了一頓。

周淺水蹺著二郎腿,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園園啊,你尋思著什麽時候和楚神表白啊,你讓我們這些看戲,哦不,追劇的人心底跟貓抓似的一樣。”

“就是就是,你們明明兩情相悅,你儂我儂,就差捅破那層薄薄的窗戶紙了,既然楚神害羞,那你就先下手為強,把他弄到手。”孫甜甜道。

“都別這麽麻煩,你幹脆直接撲倒楚神算了,行動比語言更有力量。”趙蕊擠眉弄眼。

許念園不是扭捏之人,事實上,她喜歡一個人並不想藏著掖著,隻是她在確認了自己感情的同時,也在擔心另一件事。

“可是,如果楚神,我是說楚翼淮對我沒這方麵的想法怎麽辦?”那她豈不是自作多情了,而且最可怕的不是這些。

她怕捅破這層窗戶紙後,楚翼淮對她無意,那他們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想到這點,她一陣陣後怕,更像鴕鳥一樣將頭縮在屬於自己的沙土中,不肯往前邁一步。她心裏存著僥幸,卻又怕這一點點僥幸成為破壞他們感情的利器。

周淺水嘖嘖感歎:“我總算是明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的意思了,我們三人看得真真切切,楚翼淮對你關懷備至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也許他隻是……”

“打住,別拿出他隻是把你當妹妹那一套。那我問你,哪個哥哥會深情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周淺水今天是鐵了心要將她的榆木腦袋疏通疏通,“園園同學,你就別自欺欺人了。”

“如果園園你不放心,你完全可以試驗一下,就知道他對你是喜歡還是當妹妹看了。”孫甜甜出主意。

“怎麽試驗?”許念園不解。

“都說女人是複雜的生物,男人更是,但他們有個共同點,吃醋,如果他看到你跟別的男生站在一起,你看他是什麽表現,如果很生氣,那就代表他在乎你,有時候男人喜不喜歡你,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而本能會告訴他一切。”孫甜甜煞有介事道。

周淺水朝孫甜甜豎起大拇指:“這主意好。”

許念園欲哭無淚,她看不出來這主意哪裏好了。

三人組做事雷厲風行,她們認為楚神與其便宜別人,還不如便宜自家人,俗話說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她們化身“媒婆”,一個比一個積極。

趙蕊認識一個化學係的男生,叫趙誌周,長相清秀,說話文質彬彬,也是一枚小學霸,算是楚神的縮小版。經過趙蕊苦口婆心的勸說,趙誌周答應了這件事,但條件是希望趙蕊陪他看一場電影。

為了好朋友的幸福,趙蕊咬牙犧牲了自己。

許念園哭笑不得。

腦子裏的回憶剛停,突然一個籃球徑直朝他們飛來,楚翼淮眼疾手快地側身擋住許念園,籃球砸在他背上,留下一個顯眼的印記。

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了許念園一跳,她忙去檢查他被籃球砸到的地方,奈何因為腿短夠不著,像一隻急躁的小兔一樣心急如焚。

“我沒事。”楚翼淮笑了笑。

“怎麽會沒事,籃球砸你身上了啊。”許念園跳腳,小臉上一派擔憂。

楚翼淮笑了笑:“物理白學了?”

許念園冷靜下來,最後微微吸了口氣,她這不是關心則亂嘛。

說話之間,一個身材修長、麵容俊秀的少年小跑過來,連連道歉:“實在不好意思,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我沒事。”楚翼淮彎腰撿起籃球,“不過你們打球的時候還是小心點,這邊人很多。”

“我們一定注意。”男生說著,抬頭看著許念園,接著露出一抹笑,“許念園,原來你在這裏。”

他認識許念園,而且語氣還十分熟稔?楚翼淮認真且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來人,看他滿臉稚氣,應該是剛進校的大一新生。

大一新生相互認識,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楚翼淮心底像墜著沉甸甸的石頭,難受得緊。

瞥見楚翼淮瞬變的麵色,趙誌周笑了笑,趁他不注意,對許念園做了一個口型,意思就是:“放心,我幫你搞定。”

許念園連連歎氣,這就是趙蕊找的“神隊友”了。她本想拒絕,可觸上楚翼淮的黑眸,她心內的小九九還是占據了上風。

要不,就試一試?

趙誌周生怕許念園“反悔”不配合他,到時候他和趙蕊的約會也就泡湯了,於是忙上前一步,將楚翼淮擠到一邊,熱情地對許念園說道:“上次多謝你幫我,我請你吃飯吧,明天好不好?”

“我……”許念園還沒開口,楚翼淮的眸光淡淡掃來,他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安靜地站在一邊,但耳朵早已豎了起來,呼吸都輕了幾分。

許念園深吸口氣,破釜沉舟:“好、好啊。”

話音剛落,楚翼淮呼吸一窒,黑眸中的光亮像被風吹滅了一般,他喉結動了動,卻沒說話。

趙誌周靈光一閃,加大馬力,兩人聊得熱火朝天,可憐的楚翼淮被“冷落”在一旁,風吹過,卷了一片落葉,輕輕飄飄落在一旁。

許念園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趙誌周聊天,實際上心思全在楚翼淮身上,他安靜地站在一旁,似乎對這一切並不在意。

心底的失落像漲潮的海水般,漫蓋了海灘,她也沒心思和趙誌周聊天了,試驗不試驗又有什麽意義,她可以百分之百確定自己喜歡楚翼淮。

她離不開楚翼淮了,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

“楚翼淮……”許念園不想再猜來猜去,徒增困擾,喜歡就說,如果他不喜歡她的話,那麽她……就盡量讓他喜歡自己。

是他告訴她,這世上沒有什麽難題,最大的敵人不過是自己和膽怯罷了。

結果,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剛想張口說話,楚翼淮率先打斷她的話:“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

許念園一言不發地看著他修長的身影漸行漸遠,低著頭默默不語。

一旁的趙誌周不知道他的任務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忐忑不安地問她:“許同學……”

“今天的事情麻煩你了,我回去會跟蕊蕊說,不過你要好好待她,不能欺負她,否則我們不會放過你的。”她尚且陷在失落的情緒中,說話帶著哽咽的音色,軟綿綿的,聽得趙誌周連連咋舌,隻感歎楚大神實在不解風情。

“你別難過了,再接再厲,我先回去了。”趙誌周安慰了她一句,抱著籃球離開了。

此時,宿舍中,程飛宇正在照鏡子,看著打扮一新的某人,徐晟睿疑惑:“你這打扮得和花孔雀一樣的去幹什麽呢,該不會是……”

“你那腦子成天想什麽呢?”程飛宇鄙視地白了他一眼,“我去敬老院。”

“哇,沒想到你還這麽有愛心,什麽時候你成了敬老院的誌願者了?”徐晟睿一臉驚訝。

“我能像你一樣,成天不是睡覺就是打遊戲嗎?一點生活追求都沒有,也不學學楚翼淮。對了,他明天是不是要去出國了?”

“是啊。”

“唉,說到他我就急,許念園每天都在他身邊,可他跟個木頭似的,也不擔心她這隻小白兔被其他大灰狼拐走,他不著急我都替他著急。”徐晟睿不無擔憂。

程飛宇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麽,許念園能和普通的小女生一樣嗎,你也把她看得太膚淺了,她對咱楚神的心,那可是日月可鑒,誰也撼動不了。”

“你怎麽知道?”徐晟睿反問他。

可程飛宇突然沉默了,說了一句“自己參透”就逃之夭夭。

程飛宇剛到敬老院,便聽到一陣熟悉的笑聲,他眉頭舒展,笑容深了一些,邁著長腿快步走了進去。

言曉萱正在給老人講故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接著低沉熟悉的男聲響起:“言曉萱。”

她猛地轉過身,看到程飛宇後,一臉詫異:“你怎麽在這裏?”

程飛宇挑眉:“那你呢,你怎麽也在這裏?”

和老人們一起吃過飯後,言曉萱和程飛宇一人捧著一杯**茶,坐在青石台階上,望著夜空,星光點點,混著淺淺的涼意,偶爾有鳥兒匆匆掠過。也不知道是哪兒的風,吹醒了睡熟的貓兒,正此起彼伏地“喵喵”聊著天。

程飛宇看著手捧花茶,喝得津津有味的小丫頭,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聽說你據理力爭,抗爭到底,最終取得了革命的勝利,選擇了自己喜歡的事情。”

這些話他也隻是聽說,她最終選擇了自己喜愛的文科,選擇了自己喜歡的曆史專業,即便有人不認同,即便父母不看好。

程飛宇覺得,言曉萱在某種程度上和自己很像,她外表無害,甚至看上去像一隻軟綿綿的小綿羊,實際上很有主見,並且會為此付出努力。

第一次看到她,他就覺得她眼中有光,一種不服輸的光。

“對啊。”言曉萱喝了一口茶,歪著腦袋朝他眨了眨眼,“說來這件事也有你的功勞。”

“我的功勞?”程飛宇不解。

“是啊,那天要不是你告訴我那些,也許我下不了決心,所以啊,我能抗爭成功,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這麽說的話……”程飛宇突然傾身靠近她。

“你、你幹什麽?”眼見他突然靠近,言曉萱嚇得往後挪了挪,可也被他剛毅的五官吸引了。她認識他的時候,她才高二,而他已經是大學生了,如今時光流逝,他的麵容越發剛毅,眼裏也多了一些東西。和清雋的楚翼淮相比,程飛宇身上有股暖暖的氣息,像剛烘好的蛋糕,捧在手裏溫暖且親切。

“請你吃漢堡?”

“你說呢?”

當然,這麽晚了,他們也才剛吃飽,不可能還吃得下。程飛宇隻是說著玩,他還真不至於讓一個小女孩請自己一個大男生吃飯。

“我都不知道你也會來這裏做義工。”言曉萱說出心底的疑惑。

“為什麽不會?”程飛宇看著她的臉,狀似無意地喃喃,“要不是來這裏做義工,也不會再碰到你。”

“你說什麽?”他的聲音太小,她沒聽清楚。

“沒什麽。”程飛宇深吸一口氣,抬頭望著夜空,“今晚月色真美啊。”

很久很久以後,言曉萱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不過那也是以後了,現在,他們一同遙望同一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