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謀殺的似水年華

01.

陸嶸錚把孟青減送回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淩晨的北京,夜色旖旎。

家裏的電腦還開著,孟青減是皮外傷,沒腦震**,一進臥室就看見聶春江坐在裏麵,對著她的電腦。

“聊了兩年,就聊這麽個玩意兒?”

聶春江蹺著二郎腿,他麵前是QQ聊天記錄。

黑色心情:最近一直想找你們出來聊聊,但我們這些人天南海北還是這輩子不相見為好。

粉色妖姬:一輩子不至於,隻要膽子大,天天來相見。

黑色心情:嗬嗬。

粉色妖姬:常跟你聊聊挺好的,等你哪天想起來那東西的事兒再告訴我,其他時候我們都是朋友。

黑色心情:不說了,去研究生物了。

……

孟青減“啪”地將電腦合上,沒責怪他看她隱私,隻是悶悶地倒在了**。

“他最近缺錢,你快點把他公司搞垮。你把他搞垮了,他就會告訴我們,當年醉生的配方他賣給誰了。”

她的頭發濕漉漉的,看起來很是狼狽。

聶春江轉過椅子,抱著手臂有些好笑:“孟小姐,你要搞垮的是一家剛剛獲得了A輪五千萬融資的生物公司。聽起來還是個創業公司,可魯青雲是個醫學聖手,他一個人就抵一家上市公司,搞垮他哪那麽容易?”

“可他很缺錢。”孟青減認死理地喃喃重複,“融資的錢不是他的,他前幾天跟我說了,他私人缺錢。”

“行啊,那你出這個錢。”

“不行,我沒有錢,而且這樣太招搖。”她微微踢了踢腳,回絕得非常理智,“他搞的是生物製藥公司,一定有弊端的。魯青雲常年在自己的實驗室製毒,總有人會發現的,讓人去查一下他的生物公司違不違規。有半點違規操作,你就向藥監局舉報,再把消息放到網上,那時候就不是我們找他了,是他來求我們。”

聶春江“嗬嗬”兩聲,一腳踹在了她的膝窩上:“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孟青減沒什麽表情,繼續說:“我當年跟著你,不就是等著這一天嗎?那些小毒案破了不少,這次可是個大的。”

聶春江斜睨了她一眼:“案子哪有高低貴賤?你不過就是覺得現在這個案子是你父母當年在查的,所以格外上心。你這樣,思想不正確。”

孟青減沒否認,站起來到冰箱那裏給自己拿了個冰袋敷頭。

“怎麽不反擊我?”聶春江把手插在銀灰色的西服口袋裏,金絲邊的眼鏡框閃閃發光。

“衣冠禽獸。”

孟青減笑罵了一聲,又坐在**。她一邊給自己敷冰袋,一邊很認真地問:“你知道當年大禹為什麽三過家門而不入嗎?”

“治水唄。”

“這是一方麵。”孟青減糾正,“我少年時第一次讀這個故事並不覺得大禹偉大,隻是覺得大禹想秉承父輩的遺誌罷了。”

“大禹他爸也治水?”聶春江顯然沒聽過。

“對,他爸就因為治理水患死了。”孟青減一本正經地抬起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裏有光,“聶三,其實我有時候也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過於功利化了?我是在黑暗中的臥底,你是經商的線人,江局給我們分配的都是很重大的案件,真的是不該挑的,但我就是沒辦法忍受我爸媽當年查的那條線就那麽斷了。”

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之中又帶著讓人眼眶微紅的倔強。

“每個人都有私心,我也掙紮過,可後來我想,我們所追尋的東西、所守護的東西,我其實一點兒都沒落下。”她靜靜地看著他,聲音很輕也很柔,“所以聶春江,你不能這麽說我。”

她很少有這樣溫柔得不像個人的狀態,聶春江看著她,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孟凡,心一下子就軟乎得不得了。

他左右走了兩步,被她的煽情攪得心潮澎湃,可左思右想,自己似乎也沒說錯什麽,於是乎想到了今天青叔跟他說的話。

他問:“你是不是想談戀愛?”

“什麽?”

聶春江往她麵前靠得近了些。

“你是不是還想著跟那個姓陸的談戀愛?”他直截了當地逼問。

孟青減皺了皺眉,收起被自己感動出的淚:“沒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有特細小的水珠濺到了聶春江的臉上。

聶春江伸出手,隨意地抹掉,心頭卻湧起一股子焦慮來。

“你的包呢?”他問。

“落車上了吧。”

孟青減揉了揉眼睛,沒敢看他。

聶春江點了點頭,一巴掌就呼上去了。他舍不得打她臉,隻重重地抽在了她脖子上。

“孟青減,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將來不是栽在毒販手裏的,你一定是死在那個姓陸的手上的!”

他是真的恨鐵不成鋼,認識她這麽久以來,頭一次發火,就將她房間裏的凳子、桌子都掀翻了。

孟青減從始至終沒攔他,隻是乖巧地垂著眼,任憑他數落。

“我們是假情侶,你從沒把我當過身邊人我不怪你,但孟青減,你肩膀上的刀傷,背後的子彈孔,哪一個不是拜他所賜?”

聶春江的手指在她的背上狠狠地戳了兩下,怒極反笑:“你平時怎麽跟我鬧,我都忍了。咱們當年按照江局的話聯手三年,這是第三年,手上也就還剩那個你魂牽夢縈的老案子了。我是覬覦過孟凡,我也覬覦過你,但孟青減,你今天走出去,在大街上隨便找一個人結婚生子,我都不管你,但就陸嶸錚不行!”

他急到眼裏滿是血絲,全然沒有了平日裏的那股子懶散勁兒。

孟青減還是沉默著。

聶春江跟她在房間裏的動靜鬧得不小,隔壁的張君聽得雖不甚分明,但大抵是明了這兩個人吵架了。孟月朗每月都會來看一次張君,雖然每次都會被趕走,但一直樂此不疲。也是剛巧,今天張君剛推門進孟青減家,孟月朗也就跟了進來。

“減減,跟三爺道歉!”屋子裏是一團糟,孟月朗不分青紅皂白就正色勒令孟青減道歉。

“憑什麽減減道歉?”張君護犢子,“這房間亂七八糟的是她弄的?”

“孟青減,我再說一遍,跟三爺道歉!”孟月朗不理張君,隻是繼續拉偏架。

在孟青減的記憶裏,自打聶春江出現之後,孟月朗就沒站在她這一頭過。她對聶春江沒意見,但對孟月朗有,所以梗著脖子緊緊地盯住了他:“我不要。”

“那你說,你們為什麽吵架?”

“沒事,是我今天衝動了。舅舅,您先出去吧。”聶春江捏了捏眉心,染上幾分疲憊。

戰爭在不經意之間卻早已經掉轉了方向,孟月朗沒打算就這樣算了,反倒是越逼越緊:“老三,我知道你疼她,但她就是這樣被寵壞了。這樣吧,今天我先讓她跟你道歉,等過段時間,我們就把婚期定了。”

他沒問孟青減的意見,自作主張地就要為她敲定婚期。

聶春江臉色不大好看,連連推卻。他跟孟青減在一起三年,他大抵是了解她的,對的話她會聽,權衡利弊她也會做,但被逼迫著結婚,那是抵死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

孟青減聽了,騰地從**站了起來。

“我憑什麽聽你的?”她直勾勾地看著孟月朗,像是因為被拉得太緊反而容易斷的弓。

孟月朗受不了她的忤逆:“就憑我是你舅舅,就憑我什麽都是為你好,就憑這世上隻有我不會害你。”

他一連說了三個“就憑”,濃密的墨眉擰得死死的。

他從小到大說了太多遍的為你好,就像是唐僧的緊箍咒,更像是如來佛的五指山。孟青減紅了眼,連連點頭,微微揚起了下巴,也拋出反問:

“你讓我嫁給聶三是想讓我一輩子安安穩穩,不必顛沛流離對嗎?”

“對。”

“你當年知道我報考了警校,連夜趕到北京,就是為了我平安順遂對嗎?”

“不然呢?”孟月朗反問。

孟青減扯了扯嘴角,隻是笑,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

孟月朗怒了:“你笑什麽?”

她不盯著孟月朗了,隻是轉頭去看陰陰沉沉的聶春江:“三爺,你覺得可笑嗎?”

聶春江沒吱聲。

孟青減拿了地上的外套,臨出門前,她停了停:“舅舅,我不是不想做你登高的梯子,我知道那是你的順便為之。隻是我怕有一天,你會發現,我們都努力錯了方向。”

她的聲音很淺很淡,可平靜中是壓抑了多年的暗潮洶湧。

孟月朗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兩下,她平靜的樣子讓他覺得心寒,所以他抄起了地上的一個小鏡子砸了過去。

“白眼狼!”

02.

“咚咚咚!”

門外是斷斷續續的敲門聲。

陸嶸錚剛洗完澡,就皺著眉頭不勝其煩地去開門。他沒穿上衣,赤著精瘦的上身,下身倒是套了條簡短的外褲。

一開門,就看到孟青減垂著頭站在他家門口。

“拿包?”

孟青減沒吭聲。

陸嶸錚撐著門的手鬆開,扭頭進去給她拿包。她的包正放在沙發上,陸嶸錚給她之後就要關門,卻見她還是這麽低頭站著。

她的眼睛還紅著,看樣子是剛哭過,額頭上的血跡也沒怎麽處理。陸嶸錚的眉頭擰了一下,關門的時候還是心軟,把人也給拉了進來。

“就一晚。”陸嶸錚說。

“嗯。”

孟青減點點頭。

她大學時沒少在這裏蹭住,陸嶸錚去煮生薑湯的工夫,她已然乖乖巧巧地給自己在側臥鋪好床了。

她難過的時候不怎麽跟人說話,氣到極點會“哼哧哼哧”地哭,哭到渾身發抖,再睡著。

“你喝薑湯嗎?”

陸嶸錚知道她大概是跟家裏鬧了矛盾,也不問,煮好薑湯後站在她門口敲了敲門。

“不喝。”她一邊哭,一邊打嗝。

“行,那你早點睡。”陸嶸錚端了湯又出去,在客廳裏抽了兩根煙後,想了想又進去了。

“你這樣哭不行。”他到底還是放不下她,怕她哭抽過去,還是把她從**拉了起來。

她說不出話,隻是抽泣。

陸嶸錚卻是鎮定又平靜,他力氣大,拉著她就到了他平時運動健身的房間。

小小的屋子被他收拾得挺幹淨。

陸嶸錚點了跑步機的按鈕,提溜著她就上去了。

“兩千米,有氧運動,自然呼吸吐氣,做完再說話。我盯著你。”他說完,就斜靠在了門框邊。

孟青減大學的時候體能非常差,全靠著偵查才勉勉強強在考試中得第一。有一次去雪山出任務,全校除了幾個懶散的其他人都輕輕鬆鬆,就隻有她,倒在了皚皚白雪裏。她吐個沒完,就差交待在那兒了,是陸嶸錚把她背了下來。

他們當時都跟著江政東做任務,江政東對她的體能很不滿意,勒令陸嶸錚帶好她。

陸嶸錚一直秉持著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態度,她一做不好任務,他就抄起旁邊的家夥打她的手,她好幾次被他打哭。她委屈巴巴,體力透支不想再練,哭到打嗝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被提溜上跑步機,跑完了呼吸均勻了再說話。

謝靈說,這是變相的體罰。

可後來,她的體能真的好了不少。

……

孟青減是珍惜這份感情的,那是她人生中最好的時光,但今天她真的是異常疲憊,沒跑完就摔在了跑步機上。

陸嶸錚臉色一沉,連忙過去按了暫停鍵。

她的腿被蹭傷,膝蓋破了皮,倒也不算嚴重。

疼痛讓她清醒,她果真是不再哭了。

“地上涼,起來。”陸嶸錚把她拉起來,然後找出一瓶紅花油。

她的腿上都是很細小的傷痕,有刀疤,有蹭傷。

她的裙子撩到大腿根的地方,皮膚很白。陸嶸錚給她抹了藥後,餘光剛好瞥到了她左邊大腿處露出的一小塊黑色刺青。

陸嶸錚的眼睛眯了眯,臉色沒先前那麽平和了。

他伸出手,試圖將裙子再往上撩一撩,卻見孟青減像觸電一樣把他的手按住了。

陸嶸錚沒再繼續,隻是緊緊盯住了她,似笑非笑:“什麽時候刺的?聶春江就教你這些東西?”

“不是他,”孟青減連忙說,“是我自己要弄的。”

“情侶文身?”

陸嶸錚嘴角的笑意沒了,狹長眸子帶了點冷意。

孟青減的心反倒是放了下來:“不是的,是我自己刺著玩的。”

陸嶸錚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的目光始終放在她的身上,站起來後卻沒再提這茬,隻是向她伸出手:“手機給我。”

“給你幹嗎?”

“充電。”他不著痕跡地說。

孟青減沒多想,她從前就有忘記給手機充電的習慣,況且手機有鎖,便遞給他了。

陸嶸錚接過之後就出去了,臨關門前,她巴巴地道了聲晚安,但沒得到任何的回應。

孟青減這一覺睡得甚好。

陸嶸錚卻是一宿沒睡。

等她十點醒來的時候,房子的大門已經被反鎖了。

她的手機密碼已然被破解。手機裏隻有寥寥幾個聯係人,所有的信息都是清空的。這些,在旁人眼裏是保護隱私,但在陸嶸錚的眼裏是完完全全的犯罪證明。

桌上放著一張字條,上麵隻寫了一句:風亭別府的案子我要請你做個顧問,就別走了。

陸嶸錚的字跡向來是力透紙背,不容人拒絕。

孟青減也沒太在意。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直看到了晚上九點鍾。

陸嶸錚真的通過申請,讓她參與風亭別府的案子了。

其實也沒有任何頭緒,就是沈和平被風亭別府的販毒威脅,說讓他別在那周圍出現。

唯一最重要的信息就是,這次風亭別府的毒販賣的毒品是最強勁的那種。

“你這一個月跟我在這兒待著,你可以出去,但每晚必須回來。”陸嶸錚洗完澡之後,一邊抽煙,一邊說。

“行。但我也有個要求,我查案需要你用到警察的職權的時候,你得出現。”孟青減知道他存的什麽心思,本不欲戳破,但提完要求後,還是忍不住定睛看著他,“陸嶸錚,萬一我像你想的那樣碰過毒怎麽辦?”

陸嶸錚表情微微一滯,帶著火星的煙頭被生生搓斷了。

“打死你,然後我脫警服。”

他淡淡地答,沒開玩笑,也不是威脅。

孟青減咽了一口水:“那我會有自我辯護的機會嗎?”

“你沒碰就有,你真碰了就沒有。”

他們因為父輩的庇佑,都有幸地被分在了江局江政東的名下做學生。

江政東是個緝毒英雄,這幾年很多大案都是他指揮攻破的。

他們比其他的警校學生更早就被江局逼著接受了毒販的殘酷。

那群人,通過賣毒品讓無數家庭妻離子散。

那群人,也有很多手上沾著緝毒英雄的血。

如果她在看過這些的情況下,真的碰毒了,他第一個為民除害。

孟青減不敢說話了,隻是低下頭裝作看案件資料。

03.

風亭別府開在密雲。

本質上是一個商務會所,因為服務上乘、周到,不少商場裏的老板喜歡上那兒談生意。

孟月朗談生意的時候曾經帶孟青減去過幾次,她不喜歡跟那些人打交道,大部分時候在那裏的酒吧喝酒。

風亭別府的季老板喜歡下棋,跟聶春江又是好友,孟青減一度跟他成為忘年交。要在別的酒吧,她想套消息,戴上頂鴨舌帽,但在這裏,她沒好直接下手,還是陸嶸錚趁周六的時候親自去摸的底。

這不摸還好,一摸便是大發現。

“這個就是你帶回來的冰?”孟青減看著有些發愣的陸嶸錚,拿起桌子上的東西有點懷疑人生,“這是冰……糖吧……”

那塊狀的結晶體,明顯跟超市買的煮銀耳的玩意兒沒區別。

“這一小包你花了多少錢?”她發出靈魂的質問。

“這裏五百克,五百塊。”

陸嶸錚閉著眼躺在沙發上,不等孟青減笑出聲,自己已是自暴自棄,跟毒販打交道這麽多年,這是他被耍得最慘的一次。

孟青減套了個白手套,笑了笑:“這說明江局帶著你們把這片的毒販都抓沒了,治安好,毒販都開始清倉大甩賣了。”

陸嶸錚嘴角沉了沉,煩躁地扭了兩下領帶:“說不準東西藏糖裏了。”

孟青減拿出一塊來,放在鼻間聞了聞,又放在光下照了照:“估計是這塊,結晶結得中間有點渾。”

陸嶸錚睜開眼,剛巧看見她在用牙嗑糖,臉色驟變,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瘋了?”

孟青減微微前傾了一下,將嘴裏咬碎的糖吐到煙灰缸裏,除了幾塊結晶體外,還有一個被折成5mm左右的小塑料袋。

洗手間裏水聲嘩嘩。

孟青減漱了口出來,看見陸嶸錚特專一地拎著一個小錘子在砸冰糖。

他比她聰明得多,沒直接咬。

“看來毒販還新開發出了毒品趣玩。”孟青減笑道。

陸嶸錚繼續砸,她進去的這工夫,他已經砸了七八塊冰糖了,有的有,有的沒有,而且量都少得可憐。

“以後別用牙咬了,危險。”

陸嶸錚沒心情跟她開玩笑,隻是緊張地瞧了她一眼。

她以前跟著江局實習的時候,也沒少做這種事兒,膽子在這一方麵大得嚇人,是純粹得不長心眼。

“毒販什麽都做得出來,在這上麵塗毒藥也不是不可能的。”他沉聲繼續念叨著,眼裏多了絲絲疲憊,“去年我出任務,毒販一直逃到了廣東。他挾持了一個人質,那個人質戴著口罩是個女孩。我當時離得遠,看不清,他點燃了汽油桶,隊友冒死去解救了其他十幾個被他綁了的無辜人。但那個女孩沒救成,被那個毒販死死地摟在懷裏,說死也要做一對鬼夫妻,她的眼睛跟你很像,遠山眉,很平靜……”他的聲音有些啞,他扯了扯嘴角,“那時候我特別怕是你。”

“我哪有那麽慘。”

孟青減聳了聳肩膀,她是跟他在任務中擦肩而過多次,但他說的真不是她。

“所以,你那時候有沒有後悔沒對我好一點?”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手不自覺地在他臀部擰了一下。

“滾。”她的動作過分輕佻,陸嶸錚氣得罵了一句髒話,“聶春江就沒教你點兒好。”

孟青減“嘿嘿”了一下:“我這是自學成才。”

陸嶸錚沒吭聲,她確實有很快適應環境的本領,在哪兒都不會顯得違和。

將包裏的最後一塊冰糖砸完,陸嶸錚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五個以毫米論的小袋,將它們歸置到了口袋裏,然後把碎冰糖統一衝進了馬桶裏。

“以後別把在外麵沾染的那些習性帶到我這兒來。”他在門口換鞋,一邊換鞋,一邊說。

孟青減應了聲,問:“這麽晚你去哪兒?”

“檢驗科。”

他工作的地方離這兒很近,這堆東西等到周一檢驗太遲了,他不想等了。

孟青減知道他的心思,沒攔他,隻是扭頭回了房間。

陸嶸錚出去後,沒一個小時就又回來了。

淩晨一點的北京,還燈火通明。他回來之後明顯沒先前那麽平靜,臉上疲憊更重。

孟青減也在等他的檢驗結果,一直沒睡,聽見門開的聲音了,就披著件外套出了房間。

“怎麽樣?”

陸嶸錚搖了搖頭:“不是冰毒。”

他一屁股坐在沙發裏,不是冰毒意味著是新型毒品,更意味著一個新的販毒集團生成了。

他捏著眉骨,有些煩躁。

孟青減皺了皺眉頭,沒說話。他把先前的五小袋都合到一起,她接過在燈光下晃了晃,這是磨成粉質的,但顏色非白也非透明,而是帶點細閃。

孟青減的腦子裏有其他東西閃過,她的心突突地跳了兩下,額頭上的薄汗幾乎是在頃刻間湧了出來。

“陸嶸錚,你再去一趟檢驗科吧。”

“嗯?”

他沒懂她的意思。

她也沒跟他解釋,隻是低下頭把脖子上掛的項鏈扯了下來。那是一個許願瓶狀的吊墜,看著挺夢幻。

陸嶸錚盯著她,卻隻見她找了張白紙來,又將許願瓶子在紙上敲了兩下,裏麵掉出來幾塊很小的晶體,是珍珠的光澤。

“你去讓檢驗科的同事對比一下,這兩個是不是同一成分,我覺得有點像。”

她的眸光忽明忽暗,嘴唇發白。

陸嶸錚本想問這是哪兒來的,但轉念一想,能是哪兒來的?

一定是她爸媽留下的。

“你出了這一行,當年沒查清的案子,你也不要再動手了。”陸嶸錚開口勸她。這行太危險,大學時期她主動退學,同年級的學生雖都有遺憾,可他不是沒慶幸過的。

“我不要。”她倔強地抬起頭,嘴角帶了些諷刺,“現在你不是把我往局裏帶嗎?”

她總是一針見血。

陸嶸錚被她刺得心頭發緊:“那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我爸媽查不清的案子,不代表今天我也查不清。我花一年查不清,那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一窩子的毒販,還能跑了不成?”

孟青減的眼眶有些紅,鼻尖也是,她從來都是個固執到有些迂腐的人。她的信仰,她的執著,都是真真切切,不含半點假的。

陸嶸錚是說不動她的,幹脆也不說了。他扭頭對她說了一句“你好好睡覺”就又出門去了。

04.

檢驗科的最後結果驗出來了,兩包東西的成分是一致的。

聶春江在接到孟青減的電話後,找了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把江政東給約在一個廢棄的碼頭。

“抓毒販的定金報銷嗎?三十萬。”他捏著根煙,做剜心狀,“那小妮子要我調查魯青雲的藥企,我也花了十萬下去,不報銷我今天就抱著你這個領導一起投河自盡!”

江政東笑了笑,從車裏拎出一罐醃製的大白菜:“你嫂子做的,特地讓我帶給你,市價千金,值了!”

聶春江頗有些嫌棄,兩人就這罐大白菜到底值多少錢爭論了一番。這天已經漸漸涼下來了,江政東看四周既無人,也無監控,幹脆就邀請聶春江上了車。

他在車上準備了點鹵菜,仔細算起來,這是他跟聶春江合作的第十年了。

江政東有些感觸,滿是褶皺的眼皮微微顫動著:“春江,別打年輕人主意……”

聶春江本以為這老家夥今天是要跟他煽情感謝他這麽多年的無私奉獻,沒想到是這一出,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哥,我跟減減就差十歲。要說年齡差距大的話,我跟你可是差了一輪。”

江政東不理聶春江,隻用黑漆漆的眸子盯著窗外的月色,他有話想說。

“春江,你還記得嗎?當年也是在這樣一個晚上,你看上了減減她媽孟凡。你那時候總想著攛掇孟凡和傅征離婚,但孟凡又總不搭理你,你為了吸引孟凡就來我這兒做了線人……那時候你喜歡孟凡,整個警隊都知道,可孟凡不喜歡你……”

他越說越遠了。

聶春江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不是,那時候我才二十出頭,剛開始跟著你目的是有點不純,但後來我不是越走越正了嗎?”

江政東點點頭,饒有興味地喝了口白酒,咂了咂嘴:“也是,後來你看上孟凡她閨女了。”

聶春江不是很想理江政東,他跟江政東每次見麵必掐,也習慣了,趕忙換了個話題:“減減把定金交給風亭別府那賣藥的江老四了,他們太謹慎了,要去雲南取貨。那是他們的製藥點,我會派兩個人保證她安全的。但那個人……”

聶春江的眼神忽閃了一下:“現在動會不會打草驚蛇?”

江政東也變得正經起來,在提到那個人的時候,神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江老四賣東西做得明顯嗎?”

“很謹慎,減減說磨了很久才肯賣,還是含糊其詞,取貨地點在雲南一個沒有監控沒有信號的地兒。”

江政東“嗯”了一聲,在沉思:“那現在動也動不出個名堂,先留著吧。”

聶春江沒反駁,這也是他一開始的想法,是他把江政東約出來的目的。

不遠處的河裏有魚兒在跳,波光粼粼一片,數千條的魚翻滾著躍出水麵,在月色下顯得充滿了生機,是有漁民在違規用電擊。

“收網了。”江政東說。

聶春江挑著眉指了指其中最大的一條鰱魚:“這漁民估計小魚小蝦都不放在眼裏,最想要的就是這一條。”

“可不是嗎?”江政東一邊說著,一邊快活地敲著筷子哼起來,“老子江湖漫自誇,收今販古是生涯……”

灰蒙蒙的天,像是要有一場大雨傾盆。

孟青減決意一個人去雲南,臨行前去超市買了點新上的螃蟹。這個季節,大閘蟹還沒滿黃,她挑了四個紅膏蟹,特大個兒,挺滿意。

“陸嶸錚,我買了蟹,不知道是不是三門青蟹,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她一進門就特高興地想要展示。

但她在看到沙發上坐著的賀蕭和霍思後,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

桌子上擺了一大盒月餅和敬月亮的水果,她這才意識到今天農曆八月十五——中秋節。

賀蕭正色看她,表現得倒不那麽吃驚,反倒是在意料之中:“思思,這是阿錚的妹妹。”

他起身給霍思介紹。

霍思顯然沒想到孟青減還有這麽一重身份,眼裏微微帶了絲震驚。

陸嶸錚係著圍裙從廚房出來,見人來了,臉色還是一如既往地沉穩鎮定。

“菜等會兒就好,你進來幫我。”這話是對孟青減說的。

“好的,哥。”孟青減淡淡地應了聲,嘴角壓下的嘲諷卻是對賀蕭的回敬。

她少年時期剛進陸家的那一年,賀蕭就不喜歡她。因為這不合的眼緣,他甚至還去普陀山給她算過命,得出的結果是她跟陸嶸錚八字不合。那時候遠安護著她,甭管賀蕭扯什麽犢子用什麽哥哥妹妹之類的話來硌硬她,都是陸遠安給擋了回去。

現在陸遠安死了,麵對賀蕭的做作,隻有她自己來應付。

“我不是你哥,以後也別這麽叫我。”陸嶸錚接過她的螃蟹,留著線在鉗子上,一邊對著水龍頭衝刷,一邊悶聲道。

他的眼瞼低垂著,看不出什麽表情。

從少年向成年人的過渡,往往都是內心風起雲湧,而那張皮囊卻是淡淡的,始終波瀾不驚。

孟青減站在那兒,隻是盯著他,一言不發。

她最喜歡他的時候,是十五六歲。她因為打了人被陸遠安訓到哭卻不肯服輸,他站出來替她罰跪,頂了盆,擲地有聲地告訴她,我覺得你沒錯。

她最愛他的時候,是二十出頭。她因為高原反應倒在了西藏的雪山上,在一片誦經聲中,他背著她咬牙一步一步走出一條朝聖路,然後甩給她一句,大不了我們一起被天葬。

他們都被歲月打磨了太多,但她一直以為,對待親人,他們該是情感坦誠的。

她受不了這樣的漠視,兩年前受不了,兩年後也是。她忍不住直視著他輕聲問:“陸嶸錚,你說你不是我哥,是因為你還愛著我,還是因為你內心因為陸姨的事情還記恨著我呢?”

他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那張側臉英俊逼人,隻是嘴角一直在下沉:“我不覺得我們需要談這樣的問題。”

“那這樣的問題,你要跟誰談呢?”孟青減苦笑了一下,“霍思嗎?”她的話語間都是刺,“就因為她長了一張很像陸姨的臉?”

她越說越過,情緒也控製不住:“嗬,陸嶸錚,你什麽時候有戀母情結了,我都不知道!”

“夠了。”陸嶸錚忍不住了,及時嗬止住了她。

他沒看她的眼睛,但麵色已然陰鷙得可怕:“霍思救過我的命,她差點替我擋了一槍。”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你不要出言不遜。

孟青減隻覺得周身的寒意都湧了上來,遍布了四肢百骸。她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時候,那次她也在場。

那時在一個製毒窩點,她裹著厚厚的口罩戴著墨鏡,剛執行完臥底任務,手裏還拎著槍,結果一出門就碰到了他和霍思。

她全身裝束得跟個毒販一樣,他們碰了個正著。見她手裏拿著槍,他以為她要襲擊,他攬著霍思的腰如臨大敵地看著她。為了不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於是她故意提起槍,結果對麵的人一槍開下去是丁點沒手軟,她的槍也走火了……

孟青減不想說話了,也說不出話了。

她攥著拳頭在發抖,像是寒風中的樹葉一樣,臉色也是慘白。

那邊賀蕭早聽到廚房的爭吵了。他不喜歡孟青減,打小就不喜歡,但看到她氣成這個樣子,作為一個法律博主,他第一反應是這要是氣出好歹,自家兒子的民事責任是跑不了的。

於是乎,他還是上去拉架了:“孟小姐,你跟哥哥氣什麽?他不會說話,你這樣頭會發昏的。”

他不來勸架還好,一來勸架,聽到“哥哥”兩個字,孟青減不隻是控製不住地發抖,就連腦袋都開始眩暈了。

陸嶸錚是一肚子的火氣,他已經隱忍很多了,要在少年時,早就跟她大吵一架了。可現在這種情況,不止賀蕭看出不對,他看著也有些心疼。

“你們一大家子都欺負我!”她吸氣的頻率變得高起來,唯一一口均勻的呼吸都用來控訴了。

賀蕭見她能說話了,便忍不住辯駁幾句:“孟小姐,我勸你說話講證據,你說的欺負是在我加入之前發生的,還是我加入之後呢?我加入之後就勸你不要生氣,遠遠談不上欺負。家裏是有攝像頭的,你可以看看,阿錚有沒有跟你吵,據我在外麵聽,也是你在跟阿錚吵……”

他牙尖嘴利,孟青減又哪裏說得過他。

陸嶸錚忍不下去了:“爸,我們的事兒您別管成不成?”

賀蕭假裝沒聽到,還繼續跟在那兒辯。

這下子倒真是有一大家子欺負一個人的感覺了,孟青減眼眶腫得可怕,賀蕭的聲音就像蒼蠅一樣在她的耳邊嗡嗡繞,她忍不住了,上前一口就狠狠地咬在了賀蕭的胳膊上。

賀蕭被她咬得大叫,還出了血,揚言“這是故意傷害罪”,但孟青減死活沒肯鬆口。

05.

醫院裏人來人往。

賀蕭包紮完手臂出來,嚷嚷著要再去打狂犬疫苗。陸嶸錚知道他爸的德行,沒搭理。

出來後,他就見到霍思坐在長椅上。

“孟青減人呢?”陸嶸錚問。

霍思手裏拿了一遝錢:“她走了,這些是那個做鋼材生意的聶三爺派人送來的。”

陸嶸錚沒接,又繼續問:“她說什麽了?”

霍思小心翼翼地答:“她倒是什麽都沒說,隻是聶三派來的人說話了。”

“說什麽?”

“他說,讓你這個負心人離孟青減遠點兒。”

“負心人?”陸嶸錚冷笑一聲,心頭的那股子火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扭頭拿過了霍思手裏的錢。

“錚錚,你去哪兒?”賀蕭見他要走,在後麵問了一聲。

陸嶸錚疾步往前走,沒回答。

霍思的柳葉眉就沒舒展開來過:“叔叔,您不攔他?”

賀蕭歎了口氣,冷哼了一聲:“我跟那個姑娘,他從來就沒把心放正過。”

霍思瞧了賀蕭一眼,他臉上是平靜又自暴自棄的神色。她的手指摩挲著,有那麽一瞬間,她開始估量,連賀蕭都拿孟青減沒辦法,那自己又真的能跟孟青減比嗎?

孟青減從醫院出來以後,一個人去建國路的紅綠燈下麵蹲了兩小時。那對麵的長魚麵館是那時候她跟陸嶸錚常去的地方,北京物價高,可不管那時候他們多窮,陸嶸錚一帶她走到這裏,都會買一份。

一碗油亮的黃鱔絲。

一碗高湯。

一碗勁道的掛麵。

三者合一,那是那時候她對揚州老家最深的美食懷念法。

後來他賣軟件掙了錢,他們倒是不常來了。隻是每年冬天下大雪的時候,他但凡路過,都還會記得給她帶一份。那時候陸遠安疼她,他也疼她,但凡是她想要的,他們都願意給她。

尤其是陸遠安,大三她跟陸嶸錚頻頻吵架的時候,她也從來相信她。那時候她跟陸嶸錚為了聶春江的事兒幾近決裂,關係最差的時候把家裏的鍋碗瓢盆都摔了。他那時候多欺負她啊,總是當著她的麵跟別的女孩子卿卿我我,可學校裏的其他同學卻都覺得是她咎由自取。

尤其是她不小心撞見了聶春江做臥底工作,被迫上了他的道之後。他們走得太近了,也沒法不近,學校裏都傳得沸沸揚揚,說她為了錢連骨頭都不要了,說她依附聶春江,不過是為了當一株向上攀爬的淩霄花。

那時候陸遠安對她多好啊!陸遠安是多年警察,一眼就看穿了她夾縫中生存的不易,多少次發信息給她的時候也是說:“減減,陸姨知道你在走一條艱難的不能說的路,陸姨隻想抱抱你。”

事實上,陸遠安也真的抱她了,在那一年發生的那一場車禍裏。

聶春江為了追擊一個在逃毒販帶著她上了車,陸遠安見到她被聶春江帶走有些擔心,於是跟同事一起開車跟著他們。當時的場景太過混亂,聶春江追著毒販,卻在高速公路上煙霧症突發,什麽都看不清,於是發生了一場連環車禍。

孟青減不敢再想下去了,那鋪天蓋地的血,以及陸姨喘息著交給她但她這輩子都不敢戴的被染紅的玉鐲。

“減減,阿錚的下半輩子,陸姨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的……”

那是陸姨大口大口地吐著血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可他們之間,橫陳著那樣鮮活的生命,又哪裏還有下半輩子……

孟青減的身體抖了兩下,不知不覺中眼淚糊了一臉,她多少次做夢夢到渾身是血的陸遠安和淡漠疏離的陸嶸錚。

她哭著跟陸嶸錚說對不起,說陸嶸錚,你真的要跟我恩斷義絕嗎?

他甩開她的手,聲音冷得像是冰刀,一下一下,恨不得將她淩遲。

那時候,他說了什麽來著?

他說,孟青減,我們無恩無義,又何來恩斷義絕。

想到這裏,她覺得背後那一陣寒意又起來了。

建國路的街頭,車來車往。她站起來揉了揉發腫的眼睛,因為有些蹲得久了,差點一頭栽下去,好在落地之前,一隻有力的大手把她給扶住了。

“我說什麽了今天,你至於氣成這個樣子?”

男人的聲音是冷靜下來的溫和。

沒等她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就已經被提溜了起來,然後被提到車子的副駕駛座上了。

孟青減恍恍惚惚地靜下心,這才發現,他的嘴角帶了些青紫,左頰有些高腫。

陸嶸錚知道她的情緒沒看起來的那麽穩定,車子開的方向不是他家,而是謝靈家。

“你們兩個人竟然還能自己湊一起?”謝靈開門後,下巴都要驚掉了。

陸嶸錚一記栗暴敲她頭上:“怎麽就不能?”

謝靈把孟青減拉到了自己這邊:“反正就是不能。”她鼓了鼓嘴,護犢子護得緊,沒等陸嶸錚再說話,就“砰”地關上了門。

孟青減這個人性格古怪又執拗,朋友數來數去走得近的也就那麽幾個,可偏偏個個都把她當命。

陸嶸錚後來想想,那時候的事兒,單論感情,錯確實都在他。

謝靈給孟青減專門找了個房間發泄。

21世紀的女青年,受各種雜事兒困擾,謝靈專門置辦了一個發泄情緒的房間,可以砸瓶子,可以打沙包。

兩人在隔音甚好的房間內,一邊砸,一邊呐喊:

“我要溫如瑾跪下給我唱《征服》!”

“我要陸嶸錚這輩子找不到老婆!”

“我要將來被寫入流行樂史的教科書!”

“我要我站的每一寸土地都幹幹淨淨,沒有毒販……”

兩個單身小姑娘,在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裏,一度喊到了聲音沙啞,大汗淋漓後,沒有力氣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你還愛溫如瑾嗎?”孟青減問謝靈。

謝靈扭過頭去,因為太累,聲音有些喘:“我愛不愛溫如瑾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再跟阿錚在一起了,這輩子,斷得幹幹淨淨吧,減減。”

外麵冷風呼嘯,是初秋時節特有的寒涼,枇杷樹的葉子被吹得沙沙響。孟青減沒正麵回應,隻是有些呆滯地想,她跟他,斷得幹淨斷不幹淨,從來都不是她能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