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階顏控的素養

1

按陳駱的話來說,鬱柏言根本不是什麽高嶺之花,至於網傳的不近女色,在他看來更是無稽之談。

“他可不是不喜歡女生,他是隻喜歡漂亮女生。”

鬱柏言剛推開寢室門,正撞見陳駱兩隻腳囂張地搭在電腦桌上,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捧著盒飯滔滔不絕。

“不說了不說了,老三回來了,”陳駱急著要掛電話,“反正你告訴那個學妹吧,不用想了,她那個款的沒戲!”

看陳駱這副囂張模樣,尤其是把臭烘烘的腳丫子搭在他電腦桌上,鬱柏言隻覺心頭壓著一把無名火,焰氣騰騰地按捺不住,隨手拿起蒼蠅拍就打:“陳駱,誰讓你在我這兒吃盒飯的,還敢把腳往電腦桌上放,你想死了是吧?”

陳駱抱著盒飯從電腦椅上跳下來,一邊靈巧地躲閃,一邊求饒道:“老三你先消消氣,一會兒我給你用酒精擦幹淨。你放心,二哥說到做到。”

“不行!”鬱柏言四下嗅嗅,臉上的神色更加嫌棄,“你去拿兩瓶醋酸稀釋一下,把地板也拖一遍。”

“醋酸味兒更大!”陳駱狡辯。

鬱柏言把書往**一扔,正色道:“醋酸再難聞,那也是幹淨的味道,比你的汗臭味兒強多了。還有,拖完地趕緊洗個澡,你現在臭得都要發酵了。”

“這不是才打球回來嘛。”陳駱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老三,剛才有個學妹托人向我打聽你呢。”

“哦。”鬱柏言轉身進了洗手間,再出來時手中端著一盆水,寢室便彌漫著一股酒精的刺鼻氣味。

殊不知就這麽一轉身的工夫,陳駱已經抱著外賣盒,從電腦桌前“流竄”到了鬱柏言的**。

“還是我自己擦桌子吧,你把地拖了就行。”鬱柏言把水盆放在地上,麵無表情道。

聽鬱柏言這滿不在意的語氣,陳駱情不自禁爬起來爭辯,順便把吃剩的盒飯往垃圾桶裏一扔,詫異道:“你就不好奇學妹是哪個學院的,身高體重,長什麽樣,有什麽才藝啥的?”

“比起學妹的個人信息,我更在意你在我**吃飯。”鬱柏言重重一拍桌子,“陳駱,我命令你趕緊從我**滾下來,現在、立刻、馬上!”

“哎呀,老大都實習多久了,你這潔癖的毛病怎麽還不改?”陳駱不慌不忙地下床,趿拉著拖鞋,慢悠悠地打了一桶清水,兌上小半瓶醋酸,“怎麽樣?這個濃度您還滿意不?”

鬱柏言瞟了一眼拖地水,又轉過頭專心致誌地擦桌子:“你就慶幸吧,如果老大在,他會把你連人帶行李一起扔出去,最後用鹽酸擦一遍寢室。”

陳駱撇撇嘴,反駁道:“你怎麽不說老大催著你找女朋友呢。”

“工大追你的女生不少,你就一個也看不上?”陳駱衝他詭秘一笑,“還是說,我們老三心裏已經有人了,所以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

鬱柏言悶頭擦桌子,沒理會他。

“要我猜啊,也就最近爆紅的工大少男殺手顧淺,勉強能入我們老三的眼。”陳駱調侃道。

聽到“顧淺”兩個字,鬱柏言便想起那雙小鹿一樣的杏眼、棕褐色的卷發、酒紅色的吊帶裙,還有她可憐兮兮叫他學長的模樣。想到這兒,鬱柏言擦桌子的手不由得停了一瞬,自言自語道:“嗯,她的確不錯。”

陳駱明目達聰,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一絲曖昧:“老三,你不會真看上人家了吧?”

鬱柏言瞥他一眼,不語。

“那可是顧淺啊,她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嗎?工大少男殺手,你和人家不是一個段位。”陳駱把墩布一扔,頗有不勸鬱柏言回頭死不休的架勢。

隻見他上前一步,搖著鬱柏言的衣領痛心疾首道:“你要是真看上她了,那不用說,最後肯定落得被吃光抹淨的下場。好兄弟啊,我不能看著你往火坑裏跳!”

“本來我隻需要擦個桌子,你那雙髒手一碰,現在還得多洗一件衣服。”鬱柏言皮笑肉不笑,“陳駱,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手機“叮咚”一聲,消息通知顯示傳來一條短信,是顧淺。

顧淺的語氣一如往常:“明天九點我去你實驗室交罰寫,別遲到。”

這樣強硬的態度,儼然明天已經是她的主場,鬱柏言默默看了兩遍,把手機放回桌上。

“陳駱,以我的家庭條件,養個女人沒問題吧?”他問。

完了,陳駱心一沉,看來老三是真淪陷了。

“可她是顧淺啊!”陳駱捶胸頓足,哀號道,“我們學校多少富二代栽在她手裏了,更何況你還是個連戀愛經驗都沒有的直男!”

“我有顏有錢,還要戀愛經驗幹嗎?”

看著自己一塵不染的電腦桌,鬱柏言十分滿意,隨後從包裏拿出一本《能源學基礎》,端端正正地擺在桌麵上。

陳駱都看傻了:“鬱柏言,你個化工學院的研究生,看《能源學基礎》幹嗎?”

鬱柏言白他一眼,沉吟片刻後扔出兩字——

“備課。”

此情此景,陳駱手持墩布,感慨萬千:連老三這樣的直男都能一舉拿下,顧淺果然是紅顏禍水,名不虛傳。

一想二罵三念叨,遠在九棟的顧淺打了兩個噴嚏。

湘坪吳彥祖罰寫工大少男殺手,校園論壇又炸了。

“還抄著呢?”蘇雪冬把一盒洗好的櫻桃放到顧淺桌子上,勸道,“還是先吃東西吧,吃完再寫也來得及。”

“不行。”顧淺奮筆疾書,神色凝重道,“輸人不輸陣,我不能再讓鬱柏言嘲笑了。”

蘇雪冬想著,學習這種事,顧淺頂多是三分鍾熱度,等勁頭一過肯定要打退堂鼓,沒想到她出門吃了晚飯再回來,顧淺居然還趴在書桌上專心致誌地抄罰寫。

“不至於吧,我上次見你這麽努力還是期末考試的時候。”蘇雪冬嘖嘖稱奇,“這鬱柏言是有什麽魔力啊,居然能把你這種不思進取的學渣降服?”

“就是為了期末考試,我才這麽拚命。”顧淺把筆一拍,正顏厲色道,“鬱柏言這個奸詐小人,居然用平時成績來要挾我。”

蘇雪冬愕然:“他一個代課老師,憑什麽給你判平時成績啊?”

“我怎麽知道,總之現在點名冊在他手裏,平時成績就是他說了算。”

顧淺深吸一口氣,看著麵前的罰寫,一字一頓嚴肅道:“還有九遍,我馬上就要勝利了。”

“那你加油。”蘇雪冬哭笑不得,“不管怎麽說,能讓你安安靜靜坐在寢室寫一下午概念定義,這鬱柏言也是神了。”

顧淺未置可否。

“說不好這就是天意呢。”頓了頓,蘇雪冬又說。

嗅到這句話中的八卦氣息,顧淺不解,反問道:“什麽天意?”

“你看啊,你和鬱柏言,一個‘工大少男殺手’,一個‘湘坪吳彥祖’,連名字都這麽搭。”蘇雪冬拽張椅子坐在她身邊,循循善誘,“那可是鬱柏言啊,高嶺之花,有錢有顏,你就不想趁著這次的機會‘攻略’了他?”

蘇雪冬邊說邊笑,直笑得花枝亂顫:“而且我最近在論壇上看到好多你們倆的同人文,還挺吃你們這對CP的……”

鬱柏言嘛,顧淺暗暗想,他長得倒是不錯,也的確有錢多金,做一個“攻略”對象其實未嚐不可。更何況前幾天他還幫自己解圍,雖說直是直了點,但是……

“但是——”思及此,顧淺咆哮,“但是,一想到我在寢室慘兮兮地抄罰寫,鬱柏言卻有大把時間吃喝玩樂,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蘇雪冬嘴角一抽,再不多言語。

不過這次,顧淺還真猜錯了,同一時間,鬱柏言正伏案疾書,認真地準備下一節傳熱學課堂的教案。

“老三,都十二點了,你快點睡吧。”被窩裏的陳駱翻了個身,順手把眼罩遮得更嚴了,哀號道,“你不睡也行,至少把燈關一下啊,這燈泡晃得我睡不著覺。”

“知道了,”鬱柏言看一眼台鍾,這才收了教材,“我這就睡覺。”

餘光瞥到桌角的手機,鬱柏言嫻熟地翻開短信,又仔仔細細把顧淺發來的短信看了好幾遍。

看著看著,鬱柏言會心一笑:果然,漂亮的姑娘連無理取鬧都那麽可愛。

“老三,快睡覺吧,我們平時做科研已經很累了,再熬夜會禿頭的。”陳駱從被窩裏探出一個腦袋,似乎是半夢半醒以至於大腦遲鈍,說起話來也滿口胡謅,“就算為了你和顧淺下一代的顏值著想,乖,別熬夜了,關燈睡覺吧。”

“有道理。”鬱柏言略加思索,點頭自言自語。

思量再三,鬱柏言定了個七點的鬧鍾,又反複檢查好幾遍,這才安心地熄燈上床睡覺。

2

八點二十分,陽光透過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將柔和細碎的光芒肆意鋪在地板的白色瓷磚上。

因為今天是星期六,專供本科生教學的公共實驗室不上課,化工學院樓五層空空****,隻有顧淺一人抱著罰寫,百無聊賴地在走廊打轉轉。

“鬱柏言怎麽還不來?”顧淺走得腳痛,索性趴在樓梯扶手上生悶氣,小聲嘟囔,“本來還想著交完罰寫回去睡覺呢。”

“不是你告訴我九點來嗎?”

樓梯拐角處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與往日不同,今天他穿了一件簡單的T恤,下麵配軍綠色哈倫褲,匡威板鞋。不過尤其吸引顧淺目光的是,他套著一件很紮眼的白大褂,白大褂右側口袋上夾著一塊金屬銘牌,上麵是機器打印的宋體小字:化工學院,鬱柏言。

隔著十二階樓梯,鬱柏言抬頭,看她像小貓一樣把頭搭在樓梯扶手上,一副溫順可愛的樣子。

“來多久了?”他問。說話間,他已經上了樓梯,來到三號實驗室門口,伸手摸出口袋裏的鑰匙開門。

顧淺趕緊跟上他,委屈巴巴道:“好久了,連早飯都沒吃,現在快餓死了。”

說完這句話,顧淺才注意到,鬱柏言左手正拎著一份食堂獨家特製的牛肉包子和加了燕麥的早餐奶。

顧淺立刻轉移視線,暗中咽了口唾沫:不看還好,一看更餓了。

鬱柏言開了門,把手中的早飯遞給她:“給你的。”

“那你吃什麽?”顧淺有點感動。

鬱柏言把罰寫從她手中拿過來,臉上表情未變,實話實說:“我吃過了。”

顧淺接過包子“哦”了一聲,隨即跟著他三步並兩步走進實驗室,剛拽下包裝袋要啃,卻被他甩了一記冷冷的眼刀:“出去吃。”

“我不會把這兒弄髒的。”顧淺老臉一紅,瞪著眼睛辯解道。

“不行。”鬱柏言對她的求情視若無睹,把視線從罰寫轉移到她身上,冷冰冰扔出兩字,“出去。”

顧淺氣鼓鼓地往外走,忽然轉過身衝鬱柏言扮了個鬼臉,不服氣道:“凶什麽嘛,出去就出去唄,嘁!”

原來啊,漂亮的女生連生氣都這麽可愛。看她那副嬌俏可愛的模樣,再聯想起剛才在樓梯間歪著頭等他的場景,鬱柏言臉上不自覺地浮出幾分笑意。

可是視線再一落回麵前的罰寫上,鬱柏言的表情逐漸凝固了。

他耐下性子又翻了幾頁,終於臉色一沉,把罰寫往實驗台上一摔:“你,別吃了。”

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五樓格外清晰,顧淺原本還以為自己這麽勤奮,就算得不到誇獎,至少鬱柏言也能給她個好臉色。她正滿心歡喜等著鬱柏言誇自己,沒想到反而把他惹火了。

“這些都是我寫的,二十遍保證一遍不少,哪兒又不對了?”顧淺跑進實驗室,心疼地從實驗台撿起罰寫。這可是她熬了一夜的心血啊,才不能讓他隨意踐踏。

“是一遍不少,可你能保證一個字不差嗎?”鬱柏言滿臉恨鐵不成鋼,“二十遍,居然全都抄錯了。顧淺,你自己寫的時候不檢查嗎?”

“比如這裏,”他指著其中一句,“哪個老師告訴你,對流換熱是基本傳熱方式?”

“還有這兒,流體的密度、動力黏度、導熱率對流體的流動沒有影響。”鬱柏言怒極反笑,“那你告訴我流體的流動還能受什麽影響,是山洪海嘯,還是火山噴發?”

天地可鑒,她昨天打著台燈抄得無比認真,眼睛都快熬瞎了,哪還有精力檢查?

“重寫吧。”

鬱柏言拿給她一支筆,又從打印機下拽出幾張A4紙拍在實驗台上,說道:“也不用回去了,就在這兒寫。”

“啊?在這兒?”

顧淺用三秒時間接受自己重寫的現實,又看了一眼自己沒吃完的包子,哀求道:“那我吃完了再寫行不行?”

“不行。”

鬱柏言很客氣地把包子拿到一邊,轉念一想,又覺得二十遍實在太多,恐怕得寫上個小半天,便放寬政策道:“這次寫三遍,我就不扣你平時成績。”

寫吧寫吧,誰讓自己的期末成績攥在他手裏呢?顧淺有氣無力地提起筆,在心中苦笑一聲,老天,她這是造了什麽孽喲!

偏偏顧淺是閑不下來的性子,尤其是換了個新環境,又有鬱柏言在身邊,總是寫兩個字就忍不住溜號,動不動就偷偷用餘光瞟鬱柏言的方向。鬱柏言則忙著觀察溶劑變化速率,要不就是捧著筆記本寫實驗記錄,倒是無暇關注她有沒有認真抄罰寫。

“那個,”顧淺和他套近乎,“你不是化工學院的研究生嗎,怎麽還能跨專業代課呢?”

鬱柏言忙著低頭做記錄,頭也不抬道:“我本科學的是能源學,畢業論文作為示範被收錄學校檔案,所以完全具備給你們代課的能力。”

“這麽厲害啊!”顧淺一臉崇拜,接著問,“那你為什麽不考能源學的研究生呢?”

“和能源學相比,化學更有挑戰性。”鬱柏言把記錄本放回原處,終於看她一眼,“還有,別以為和我套近乎就能不抄罰寫。”

顧淺被看透小心思,隻能憤憤地埋頭抄罰寫,心想這鬱柏言怎麽油鹽不進,自己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她怎麽會知道,看似風平浪靜的鬱柏言,實際已經心跳加速,暗自緊張到手足無措呢?

兩個小時的奮筆疾書後,顧淺終於撂下筆,長籲一口氣:“寫完了!”

沒等她上交,鬱柏言已經主動拿起罰寫檢查一遍,頗為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這次連錯別字都沒有,很認真。”

趁著鬱柏言認真檢查罰寫,顧淺終於有機會大大方方地仔細看他。陽光下,那張精致的側臉無可挑剔,微微上揚的嘴角、深邃如淵的眸子,此刻無不透露著撩人的光輝。

顧淺突然想到一句話:擲果盈車,看殺衛玠。

傳說晉朝有兩位絕世美男子,一個是潘安,一個是衛玠。潘安容貌昳麗,每次乘車上街都會有姑娘向他車內投擲芳香的瓜果,以示自己對偶像的喜愛和追捧。衛玠的故事更誇張,竟然因為貌美被人在街上活活看死。《世說新語》上記載:“衛玠從豫章至下都,人久聞其名,觀者如堵牆。玠先有羸疾,體不堪勞,遂成病而死,時人謂看殺衛玠。”

以前讀這些故事,顧淺隻以為是古人誇口,如今再看麵前的鬱柏言,她似乎相信了:人,是可以帥到一定境界的。

這樣帥氣又多金的男人,真的就這麽放過嗎?

她是什麽人啊,堂堂工大少男殺手,拿下這個湘坪吳彥祖又何妨!

顧淺無意摸到口袋裏用來補妝的唇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她裝作上前看罰寫,背著鬱柏言默默把唇釉放在一個不引人注意,但是絕不會被忽略的角落。

等她走後,鬱柏言一定會看到這支唇釉,她要變被動為主動,讓他親自來找她。

“我看完了,全部合格。”鬱柏言把罰寫工工整整疊好,夾在記錄本中間,“你可以回去了。”

顧淺轉身剛要走,忽然聽鬱柏言叫住她:“等一下!”

不會這麽快就把唇釉發現了吧?顧淺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突然從天而降一份沒吃完的早餐。

鬱柏言抽出一張紙巾,蘸些酒精擦去手上的油,表情依舊平靜無波:“你的,一起帶走。”

“好嘞!”一看不是自己的唇釉,顧淺歡天喜地接過來,衝他甜美一笑,“今天謝謝你的早餐喲!”

鬱柏言心頭一顫,隨即感受到一股殺傷力十足的美顏暴擊。

等顧淺的身影消失在五樓的樓梯拐角,鬱柏言終於長舒一口氣,呆坐在椅子上,竟是久久回不過神兒來。

——她,也太可愛了吧!

為什麽世界上會有這麽美的女孩子,放眼整個工大,隻有這樣的美少女才能配得上他屈尊主動追求,他要和她在一起,談一場以領結婚證為告終的戀愛!

顧淺走到一樓大廳,迎麵撞見一個梳高馬尾、五官頗為精致的少女,讓她好奇的是,這少女身上穿著和鬱柏言同一款式的白大褂,口袋上也夾有一塊金屬銘牌,上麵印著:化工學院本科在讀生,黎夏。

像顧淺這樣驚為天人的美女,一看就不是化工學院的學生,黎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種人間絕色,是不是千年難得一見?”陳駱抱著一款嶄新又小巧的離心機,站定腳步看著顧淺的背影,問黎夏。

黎夏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叫了聲“學長好”。

“我又不是老三,不用弄這套虛的。”陳駱笑道,“你知道剛才那個女生是誰嗎?”

黎夏搖頭。

“她就是工大少男殺手,顧淺。”陳駱擠眉弄眼,八卦道,“不過,可能很快就是我三弟妹了。”

原來那個校園論壇爆紅的工大少男殺手,傳說中鬱柏言的緋聞女友,就是她?黎夏臉上有稍縱即逝的不悅,隨口問:“鬱學長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就算現在沒有,那也應該快了。”陳駱幽幽歎氣,分析道,“不然她一個能源學院的學生,來我們化工學院樓幹嗎呢?”

3

“老三,你猜我剛才在樓下看到誰了?”

還沒進實驗室的門,陳駱就在樓梯間大聲叫嚷。鬱柏言剛要回答,又聽他自問自答:“顧淺,我們剛才看到顧淺了,在一樓大廳!”

“我知道。”

鬱柏言抬起頭,目光嫌棄地越過陳駱,衝他身後的黎夏打了個招呼,然後才說:“是我讓她來的。”

陳駱把離心機往實驗台上一放,震驚道:“你來真的啊?”

“少跟我貧。”鬱柏言白了他一眼,“十分鍾之內把離心機安上,饒你不死。”

黎夏四處一打量,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無意間目光瞟到實驗台上的一支唇釉,順手拿起問鬱柏言道:“學長,這是誰的?”

鬱柏言立刻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顧淺的東西。他卻不急著伸手去接,而是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手帕,蘸上酒精,這才隔著手帕接過唇釉,細細地擦拭一遍。

對於這番場景,黎夏早已見怪不怪。

倒是陳駱頗為激動:“不會吧,你已經潔癖到連你喜歡的女生也嫌棄了?”

“性質不同。”鬱柏言說。

黎夏七竅玲瓏,察覺到鬱柏言已是默認了自己喜歡顧淺的說法,卻故意裝作不懂,道:“顧淺學姐,我聽說她風評好像不太好吧?而且最近學校裏傳得挺火的,說鬱學長包養她。”黎夏一邊說,一邊暗暗揣測鬱柏言的臉色。

“什麽謠言啊輿論啊,人家不在意唄。”陳駱漫不經心地答。

黎夏茫然地看著陳駱,沒聽懂這話中的深意。

“不懂了吧。”陳駱笑道,“我的意思是啊,我們老三不是清心寡欲,他色心大著呢,隻不過人家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隻喜歡女神。”

“陳學長,這可還有一個姑娘呢,你張口閉口女神長女神短的,也不怕我吃醋?”黎夏故意發問,意圖聽聽在陳駱口中自己和顧淺的差距。

陳駱情商頗高,一眼看透黎夏的心思,脫口而出:“要我說啊,黎夏比顧淺更適合談戀愛,你想,梧桐樹他雖然招鳳凰,但是始終養不住鳳凰啊。”

聽了這話,黎夏臉上有幾分得意,暗示似的看了鬱柏言幾眼。

“無所謂,”鬱柏言不為所動,一邊低頭認真調整離心機工作頻率,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鳳凰來不來是他的選擇,能不能養住是我的本事。”

等離心機調好,鬱柏言又拿起記錄本,接著道:“而且我也不希望,隻因為鳳凰不來,就委屈自己勉勉強強養一隻野雞。”

聽了這麽一番豪邁陳詞,黎夏的臉色有點差。

陳駱早就看出黎夏對鬱柏言芳心暗許,想到鬱柏言這樣有口無心,難免傷人,便主動給黎夏找台階下,說道:“我們夏夏學妹也是鳳凰,隻不過和顧淺品種不同,一個張揚,一個內秀。”

“哦,”鬱柏言看他一眼,“那我喜歡張揚的。”

此言一出,黎夏的臉色比剛才更差了。

這哪是直啊,這不是缺心眼兒嘛。

就連陳駱這樣伶俐的人,一時間都沒想到該怎麽圓場,心道鬱柏言這榆木腦袋,早晚有一天要把他氣死。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黎夏轉移話題道:“可是,如果鬱學長和顧淺在一起,恐怕羅老師不太容易接受吧?”

她口中的羅老師,就是顧淺傳熱學的老師,也就是鬱柏言的母親。

“她還有幾個月才回來,”鬱柏言應付道,“至於風評,我能在她回來之前處理好。”

黎夏便不再說話。

鬱柏言麵上波瀾不驚,心下卻重重一沉。黎夏不提他都忘了,自己那個母親一向成績至上,早就放出話來,雖然她不重視門第,可她的兒媳至少也要碩士學位。

一想到顧淺這抄概念定義都能抄錯的腦袋,想要追她再娶進門,鬱柏言覺得這過程實在有些堪憂。

他口袋裏還裝著她的唇釉,大火的爛番茄色。鬱柏言對這個顏色印象特別清楚,他見黎夏塗過一樣的,雖然是一模一樣的色號,黎夏卻不如顧淺那樣美得恰到好處。

如果顧淺喜歡這個顏色,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送她一支?那口袋裏這支怎麽處理呢?什麽時候還給她?用什麽理由開口還給她?

下次上課嗎?不不不,讓別人看到不太好,本來論壇已經有謠言爆火,他不希望這種無稽之談越傳越烈。想來想去,還是要找一個單獨與她相處的機會,可是,他總不能每節課都提問她來製造機會吧?

萬一她嫌他太煩,直接逃課了怎麽辦?

陳駱注意到,整場實驗鬱柏言都在分心,連黎夏記錯了實驗數據都全然不覺。他又不好說破,隻能暗中告訴黎夏把數據改回來。

確定新的離心機可以正常工作後,陳駱像往常一樣收納實驗用品,卻發現鬱柏言居然拿著鹵代烴溶劑往有水珠的試管裏倒。

“鈉和鹵代烴溶劑混合,要先清理溶劑除水幹燥裝置。”陳駱趕緊把鬱柏言手裏的試管搶下來,“老三,你不會是腦子進水了吧?這基本步驟連小學生都知道。”

“走神兒了。”鬱柏言無奈地解釋道。

“走個屁!”陳駱說,“我看你這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算明白了,你是真對那個顧淺有意思,不管眼前有什麽大事,隻要提到她就心神不寧。”

陳駱忍不住又勸他,一口大碴子味兒東北腔暴露無遺:“我就不懂,到底因為點兒啥啊?那顧淺家境一般、智商一般,拜金就算了風評還那麽差,頂多就是臉長得好看,那也是花瓶一個,沒啥大用,你到底喜歡上她啥了?”

鬱柏言懶得辯解,看實驗該進行的步驟都做得差不多了,黎夏一人也能應付得來,便脫下白大褂大步流星離開實驗室。

“你還沒回答我呢!”見他要走,陳駱大聲追問。

走到門口,鬱柏言突然回過頭,扔出一句十分中二的話:“顏值即正義。”

“單純喜歡她的臉,那不是愛情,那是你犯花癡!”

門關上的一刻,鬱柏言聽陳駱在裏麵大聲嘲諷他。

樓下花壇傳來熱鬧的歡呼聲,抱著好奇的心思,鬱柏言從落地窗往下一看,正看到幾個色彩明豔的宣傳板,上麵寫著籃球比賽的宣傳語。鬱柏言立即了然:原來是化工學院的大一新生正在組織籃球友誼賽加油大會。

籃球友誼賽,是工大一直以來的傳統,主力軍由每年的大一新生組成。化工學院作為千年老二,幾乎每年都會輸在能源學院手裏。看這群學生義憤填膺的架勢,估計是今年抽簽的老兄不走運,又把化工學院和能源學院抽到一起了。

“聽說了嗎,今年我們院對的是化工。”寢室裏,蘇雪冬捧著手機驚喜道,“學長說了,今年的籃球友誼賽還能奪冠,這樣我們院就是連著五年五連勝了。”

“太吹了吧,化工男生今年比我們院多,不可能那麽弱。”顧淺趴在**啃蘋果,邊吃邊說。

蘇雪冬用抱枕丟她:“你這白眼狼,怎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呢。”

“大姐,我這是實話實說好不好?”顧淺歎氣,“反正我集體榮譽感沒你們那麽強,更覺得不應該小覷對手,不懂你們哪兒來的自信奪冠。”

“你現在好歹也是學姐了,就不能鼓勵鼓勵學弟?”說到這兒,蘇雪冬突然想到什麽,調侃道,“到時候,你這個女神學姐就往籃球場邊上一站,籃球連打都不用打,我們院在氣勢上就已經贏了一半了。”

“我不去。”顧淺一頭栽到被窩裏,果斷拒絕,“外麵熱死了,就一場籃球賽而已,我不想用半條命做代價。”

“淺淺,那就我一個人去,多尷尬啊。”蘇雪冬衝她拋媚眼。

“隔壁寢室的呢?”顧淺問。

“她們出去聚餐了,說比賽不算什麽大事,根本沒打算去看籃球賽。”蘇雪冬說。

顧淺縮在毯子裏點頭:“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覺得這比賽不是什麽大事。”

“不行不行,你得陪我。”蘇雪冬小心翼翼地試探她的心思,“對麵可是化工學院,弄不好鬱柏言也會去呢。”

提到鬱柏言,原本悶頭裝睡的顧淺突然睜開眼,似乎有些心動。

“我們這麽好的關係,隻是看一場球賽而已,沒想到你就這麽毅然決然地拋棄我。”蘇雪冬念念有詞,一秒化身唐僧碎碎念,“況且我都大二了還沒交男朋友,今年學弟又超帥,萬一有哪個真命天子,就因為沒去籃球賽錯過了,以後我得多後悔啊……”

“停停停!”顧淺受不了她念叨,從**坐起來求饒,“大姐,我去,我陪你去還不行嗎?”

顧淺問:“籃球賽什麽時候?”

“明天下午三點,化工學院樓邊的籃球場。”蘇雪冬喜氣洋洋道。

4

顧淺十分後悔,早知道蘇雪冬速度這麽慢,她應該十二點就催蘇雪冬起床化妝。

“我再給你十分鍾時間。”顧淺說,“你要是再收拾不完,我現在就換睡衣上床睡覺。”

“安啦安啦。”蘇雪冬倒是不急,“我讓學長在觀眾席的涼棚裏留了座位,你放心,就算我們去得晚也不會被曬。”

“你天天一口一個學長,幹脆就和負責籃球隊的王學長在一起吧,還看什麽學弟。”顧淺大白眼翻她。

“不行,我可不能隨便找男朋友,爸媽會罵的。”蘇雪冬故意拿腔作調。

顧淺看一眼手機,微笑說:“好了,你還有五分鍾。”

下午三點的籃球場正是最曬的時候,陽光又毒又刺眼,顧淺遠遠看到一群穿著或紅或白球服的男孩,蘇雪冬指著紅色球衣的男生道:“看,我們能源學院今年的紅衣小將,這件衣服還是我陪學長去選的款式呢。”

“比起紅衣小將,我更在意涼棚。”顧淺曬得香汗淋漓,“你那個學長留的座位在哪兒呢?”

蘇雪冬帶顧淺找到座位。顧淺還沒落座,突然看到能源學院的觀眾席上出現一個穿紅色球服的學弟,徑直朝她和蘇雪冬走過來。

“你的學弟來了。”顧淺拽拽蘇雪冬的衣袖。

沒想到學弟背著手靦腆一笑,羞澀道:“那個,學姐,我是來找你的。”

顧淺訕訕笑了,問道:“找我有什麽事嗎?”

隻見學弟從背後伸出手,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束紅玫瑰,竟然緩緩彎腰,單膝下跪了!

觀眾席上隨即叫好聲一片。這樣熱鬧的場景,連對麵化工學院的人都跟著起哄。

“學姐,我喜歡你很久了。”學弟看著顧淺,目光如炬,太陽下那張黝黑的臉無比赤誠,“我還記得剛開學,第一次在食堂遇見你,你還和我打了招呼,可能這就是一見鍾情吧……”

下麵那些深情款款的話,顧淺沒心思聽,腦袋裏想的都是,這人誰啊,她什麽時候跟他打過招呼?

哦,她想起來,莫非是上次去食堂找蘇雪冬,遠遠朝蘇雪冬打招呼,被這個學弟誤會了?

顧淺回過神,學弟還在激動地自言自語:“學姐,我不在乎你身上那些風言風語,被鬱柏言包養也沒關係,我知道你本性不是這樣的,和我在一起吧,我會把我最好的都給你。”

——這人有病,絕對有病!

顧淺哭笑不得,哪有和姑娘表白,張口閉口“我不在乎你被包養”的,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本來自己想洗清這些謠言已經很難了,他再這麽一鬧,輿論能停下才怪。

怎麽樣能委婉地拒絕學弟,又不傷害這個學弟的自尊心呢。

顧淺陷入了沉思。

籃球場外,黎夏看能源學院的觀眾席起哄聲不斷,主動道:“學長,你看那邊,好熱鬧啊。”

好不容易才約出鬱柏言和她一起看比賽,黎夏想,自己一定要主動些,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發展關係。

事實上,要不是因為今天是和能源學院對戰,鬱柏言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來看比賽的,何況一路沒遇到自己想見的人,更是興趣索然。他百無聊賴地往觀眾席掃了一眼,突然神色一凜——顧淺?她在這兒?

她到底有什麽魔力,怎麽總能把自己搞得這麽尷尬?

“看看怎麽回事。”鬱柏言道。

他站在樹蔭下,聽那個穿紅色球服的學弟大聲喊道:“學姐,和我在一起吧!”

觀眾席便異口同聲地響起三個字:“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別鬧了。”顧淺一聲打斷觀眾席上的起哄,再轉頭看著春風滿麵的學弟,那些拒絕的話堵在嗓子裏,一時竟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正在觀眾席的學生屏住呼吸打算看好戲的時候,一隻手臂突然從後麵虛攬住顧淺的腰,顧淺心頭一緊,隻聽身後的男人冷冷道:“你來晚了,她是我的。”

觀眾席立刻就炸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校園論壇上叱吒風雲的傳奇,那位迷妹眾多的湘坪吳彥祖,鬱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