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你守護星星,我守護你。”

1)

回到K大時正好趕上周末,休息了兩天,周一晚上新學期的全校公選課通知剛發布下來。齊卿卿抱著電腦猶豫再三,最終選了一門相對冷門的“太陽係的簡易科學”。室友煎蛋擦著頭發路過,瞟了一眼她的電腦屏幕,問:“這門課好過嗎?”

“應該比美學好過……”音樂學院的美學課號稱“重修收割機”,正巧是齊卿卿今年的專業必修課程,一堂課聽下來迷迷糊糊的,愁得她腦瓜都發了芽。每每這時煎蛋都會無比慶幸自己當初轉專業的英明決定,哪怕她因此成了人人聽聞後敬而遠之的數學係女大學生,但怎麽都好過被美學那種極其抽象的概念折磨,最後還落得一個“自掛東南枝”的下場。而她轉專業時因為數學係僅有的兩個女生寢室已經住滿,煎蛋便獲批留在音樂係的寢室,一直和齊卿卿住在一起。

“你怎麽突然對理科這麽感興趣了?”齊卿卿自己都還沒想出答案,煎蛋就又奸笑著補一句,“愛屋及烏啊?”

話裏明顯指向溫行止,齊卿卿感覺心裏像是被什麽輕輕咬了一口,顫了顫,隨即恢複正常。她撇撇嘴說:“溫行止可能都忘記我是誰了。”除了飛機落地之後,她發了一條報平安的短信後,和溫行止之間的聯係便歸於零。生活裏關於他的部分除了偶爾的想念,就隻剩下煎蛋和阿寧閑來興起的調侃了。

煎蛋看齊卿卿輕皺眉頭的樣子,笑了一聲把微濕的毛巾往齊卿卿的腦袋上一丟,卻笑她說:“這小寡婦的模樣,真是‘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啊。”

“你是不是又瞞著我偷偷轉去了中文係?”

煎蛋不屑地“嘁”了一聲,伸手摸走她的手機:“借我玩會兒‘消消樂’啊。”

齊卿卿還有些疑惑,她愛玩“消消樂”這件事在酷愛狙擊手遊的煎蛋那兒,一直是個奇怪的笑點,今兒她怎麽突然這麽反常?直到睡前她習慣性地查看收件箱時,才發現自己和溫行止的對話框不知何時更新了,裏麵赫然顯示著一條煎蛋在一小時前發過去的信息,酸溜溜文縐縐地寫道:“零星地想你,卻也湊成了銀河。”

煎蛋那丫——果然是個中文係學生吧!齊卿卿感覺大腦瞬間充血,一骨碌坐起身,還沒來得及開口,坐在書桌前玩遊戲的煎蛋就淡淡地來了一句:“怎麽,溫行止回你了?”

“沒有!”

“難道科學家連時差都異於常人?”

“這種話你讓人家怎麽回啊?”

“很難嗎?他會算高階微分方程,不會回你這條短信?”

“可我和他根本就沒到可以說想念的地步啊!”

“現在不就到了嗎?”

一句話讓齊卿卿噎住,她坐在**無語凝噎,看著煎蛋繼續淡定自若地玩遊戲,欲哭無淚地仰身摔回**。

誤交損友啊誤交損友!

那一晚齊卿卿順利地失眠了,大腦極其緊張地等待著手機響起收到短信的聲音,盯著手機上的美國時間翻來覆去地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沒有等到回複,她頂著一雙快掉到地上的眼袋爬起床準備去上早課。

正在刷牙的煎蛋見此模樣嚇了一跳,蹦了句髒話:“乖乖,你這眼袋都能分三層了!”

齊卿卿幽怨地瞪了煎蛋一眼,抬手拿起漱口杯準備擠牙膏,煎蛋又問:“沒回你?”

齊卿卿又瞪了她一眼,煎蛋癟癟嘴,無奈地聳肩說:“啊噢,沒戲。”

你就是這樣毫不留情地全然不知後悔地扼殺一個少女的春心的嗎?

煎蛋被齊卿卿那堪比咒怨女鬼的眼神看得直發怵,連忙換個態度安慰她:“也不一定,可能溫行止是忘了回呢?要不我再幫你發一條?這回發點兒和物理相關的情話怎麽樣?比如說……”

齊卿卿搖頭不語,一邊刷牙一邊走回寢室拿手機,摁亮屏幕一看:美國時間18:32分,收件箱新消息為零。

什麽事兒能讓他忙到連短信都忘了回啊……

一直等到一周之後,齊卿卿心裏的小鹿都已經跳得過勞死了,與溫行止的對話框仍然停留在初始的那個頁麵。這七天來她想過無數種可能性來安慰自己,但最終都全部失效。

徹底毀了。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把手機塞進課桌的抽屜裏,抬頭看向講台。公選課的老師正在比畫投影幕布上的小行星,解釋道:“45.5億年前,小行星的大碰撞使得地球的自轉軸偏轉了23.5度,因此我們擁有了四季的更迭……”

齊卿卿難以自製地想到一個人,同樣穿著西服上課,拿著麥克風嚴肅優雅地講解著物理知識,低眸時顯出一派世界都被盈盈握在掌中的溫柔。

心髒頃刻變得柔軟。

她還沒想完,手機振動,有信息進來了。這幾天因為等溫行止回複而形成的條件反射此刻已經消失了,齊卿卿慢吞吞地摸出手機解鎖,自動彈開的對話框上赫然顯示著“溫行止”三個大字,他寫了簡簡單單四個字:“我回國了。”

齊卿卿以為這是幻覺,愣了五秒之後果斷地退出程序,然後再點開反複確認了幾遍——這確實是來自溫行止留給她的電話號碼發來的信息。

他居然——真的回國了。

2)

入團以來,齊卿卿第一次請假缺席了市樂團的排練,飛奔趕到大學城西門時已經遲到了好幾分鍾。齊卿卿老遠就看見等在花壇前的溫行止,一身白衣黑褲安靜地立在那裏,渾身散發著一種帶著冷清和安穩感的溫潤,氣質拔群,美人在骨大抵如此。

她氣喘籲籲地奔過去,看著他的眼神從淡然到逐漸染上濃厚的笑意。他看著她有些狼狽地走近,垂下眼睫,笑意彌漫:“我說過的,很快就會再見,你還不信。”

齊卿卿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不是你說想我了嗎?”

“你是為了我回來的?”

“當然不是。”

齊卿卿壞笑道:“教授,口是心非是壞習慣哦。”

他笑得耳朵都紅了。

溫行止這次回國是因為要參加K大隔壁科研所的一個國家級項目,為期半年。齊卿卿以帶他熟悉大學城為借口約他出來,自然也要盡責地完成個任務。兩個人沿著西門的石道往裏走,她從背包裏摸出一張CD笑意盈然地遞給他。封麵是十七歲的齊卿卿和程之栩,以偌大的交響音樂廳作為背景,燈光聚焦坐在鋼琴前的少年和輕撫大提琴的少女身上,專輯名字是:《The Gift》(天賦)。

他微微點頭:“名字起得很好。”

齊卿卿指指封麵上的程之栩,笑道:“我們以前老愛說:有朋自遠方來,贈一gift(也有禮物之意),不亦樂乎?”

自遠方來的溫行止果然笑了:“你們什麽時候會再開演奏會?一定通知我。”

齊卿卿的笑容僵了僵,但仍然努力維持著笑意:“不會再開了吧……”畢竟她和程之栩已經是兩個維度的人了。“不過,我現在在市交響樂團當兼職樂手,也還會上台演出噢。”

但作為交響樂團這樣一個龐大團體裏的一分子,其光環又怎麽和協奏巡演的主角之一相比?

溫行止顯然沒多想,仍然是風平浪靜地輕笑著,伸手像鼓勵小動物一樣拍拍她的腦袋,兩個人一起往大學城內走去。

A市大學城是國內一流的大學園區,囊括各色科學中心、美術館、藝術村等,光是沿著主幹道逛下來都要花好大一番工夫。溫行止腿長,走路時又目不斜視非常專心,總是很容易就把這裏瞅瞅、那裏看看的齊卿卿落下。等她回過神來時,溫行止已經悠悠然走出去好遠,正站在某個賣生活用品的小攤前等著她,還非常認真地聽著攤主給他推薦一款非常誇張的皇冠發夾。

齊卿卿趕緊跟上去,看著溫行止一臉受教地不住點頭,乖得像個正在聽老師解題的學生,忍不住想象起他當學生時的樣子,肯定是最溫柔乖順的第一名,不禁笑了出來。這時溫行止忽然朝齊卿卿在的方向看過來,她眯著眼睛繼續衝他笑,很快便看到他耳朵突然紅了。等她停在他身前時,他把手裏的發夾往她腦袋上一比畫,問她:“你喜歡嗎?”

齊卿卿沒有直接拒絕,掃了一眼攤主的貨物,順手抓起一個有胡蘿卜裝飾的發圈道:“喜歡這個!”

溫行止這才放下手裏那個亮晶晶的粉色皇冠發夾,如釋重負道:“那就要這個。”

最終在攤主超乎想象的熱情下結賬,看著齊卿卿順手把小兔發圈戴到手腕上,聽到一對路過的情侶對話,女孩子非常疑惑地問:“你幹嗎非要站這邊啊?”

男生答:“不是你之前說的左邊靠近心髒嗎?”

齊卿卿心想,這都多少年了,非主流文化仍然在各個角落裏殘存著,果真長生不死。她轉身時又瞥見男生書包上的醫科大學校徽,突然感覺這個說法又帶上了一些莫名的科學色彩。溫行止付完錢後和她並肩往前走,她像小貓一樣鑽到他左手邊,他問她:“怎麽了?”

“剛才聽說的,站到左邊會顯得親密一點。”

“為什麽?”

“因為左邊靠近心髒呀。”

他輕笑一聲:“這像是一種群眾性文化妄想。”

“什麽?”

“沒什麽,和星座一樣。大意就是人們總是很喜歡給某種現象賦予無稽的意義……”

齊卿卿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被說教了,大腦還在艱難地理解著他的話,溫行止卻在某個節點微微停住,不著痕跡地繞到了她的左邊。

齊卿卿以為溫行止是不願意讓自己站在左邊,心裏一沉,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怎麽了?”

“這不是你的左邊嗎?你難道是右位心?”

她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心位特別正常。”說完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率不大正常了,深呼吸好幾口氣之後重新理解了幾遍溫行止的話,最終在排隊買奶茶的時候掏出手機飛速地發信息給煎蛋:“我覺得,溫教授好像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我。”

煎蛋一秒回複:“那還等什麽?撲倒啊!”

齊卿卿覺得她這個指示頗具荒誕色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溫行止,然後心虛地回複:“我覺得應該是我的錯覺……”

“這還能是錯覺?能真實感受到的喜歡肯定是真的!美男當前你不要好不好?”

“也不是,我就是覺得……其實像現在這樣,能見著他就已經很高興了。”

煎蛋一連發來好幾個揍人的表情包,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別啊!我可聽說了啊,隔壁科研所為了解決男女比例失衡問題,最熱衷於和師大搞聯誼。就溫行止那條件,肯定是招得一撥又一撥小姑娘來糾纏的。到時候他被人搶走了,你就躲著自個兒哭去吧。”

齊卿卿有些慌了,還沒來得及回複就聽見店員叫自己的單號,忙不迭地把手機揣進口袋去取奶茶了。這家是她很喜歡的奶茶店,剛巧有奶蓋係列第二杯半價的活動,溫行止剛巧表示願意做她的第二杯半價。

為了照顧他的挑剔,齊卿卿很保守地給他點了一杯招牌奶蓋,而她則想嚐鮮,要了一杯新出的果茶奶蓋。

喝了第一口就踩雷了,齊卿卿被酸得五官都要縮在一起,走出店門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溫行止手裏的那杯奶茶,心中追悔莫及,忍不住哀怨地歎了口氣。

他耳尖地聽到了,問她:“想喝?”

“啊?”

“我和你換。”

齊卿卿看著溫行止伸手過來把她手裏的果茶換過去,內心簡直翻江倒海,噎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要不換根吸管……”

話還沒說完,他波瀾不驚地端著果茶吸了一口,也同樣被酸得皺眉。齊卿卿莞爾,他看過來時兩個人交換了一個吐槽的眼神,然後默契地一起去找了個垃圾桶把它扔掉。

有正在發傳單的陌生人一臉探究地看著他們,溫行止沒當回事,還心情甚好地伸手去接了幾張傳單。齊卿卿看見他一直微翹著的嘴角,忍不住問:“你今天好像心情特別好?”

他掃了齊卿卿一眼,笑意更深了:“之前隔了十三個時區還不覺得,現在真的見到了,才知道原來可以這麽開心。”

“你說的開心是指和我一起嗎?”

他沒說話,隻是隱隱地笑著。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啊,三,二……”

他的笑意溢出來了,數到一時溫行止仍然沒有表態,齊卿卿捧著奶茶樂起來,道:“那你明天還有空嗎?”她指指溫行止手裏那張省博物館的宣傳單,“我們明天再一起去看這個新展覽吧?”

他笑得淡淡的:“好啊。”

3)

這次“閑逛”以樂團的催促她去排練的奪命電話結束,說是藝術總監突然來巡,要求每一位樂手都要到場。齊卿卿一千個不甘一萬個不願地告別了溫行止,原本還以為兩人能一起吃晚飯呢,這樣想著的她,在坐上地鐵的那一刻,沮喪得像一隻癟了的小氣球。

排練結束時已經是晚上九點有餘,齊卿卿打開手機時,看到阿寧的幾個未接電話,隨手給她撥回去。

原來是催她收研學營後期的總結報告。齊卿卿懶懶地應付著,阿寧語氣八卦地瞎聊起來:“我剛才整理文件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兒,那時候太忙了忘記和你說。咱們在天文台吃飯那晚你記得嗎?我和溫教授一塊兒去的餐館,路上他還問起了你。”

齊卿卿心裏忽然一緊:“問了什麽?”

“我想想……好像問了你成績怎麽樣,平時都喜歡幹嗎,有沒有男朋友之類的。我說你成績能拿特等獎學金,平時除了拉琴就是喝奶茶看書什麽的,男朋友這事兒你命犯孤星,打娘胎裏就單著。”

齊卿卿沒來由地覺得不服氣:“誰在娘胎裏不是單著啊?”

“我啊,我和我老公指腹為婚。”

“封建殘餘啊,上個世紀就提倡自由戀愛了!”

“挺自由的,我倆出生之後就搬家了,直到快結婚了翻出小時候的照片,我爸媽才想起有這麽一出。”

還真是命運主義和自由主義的完美結合……

掛了電話,齊卿卿背著琴回學校,站在地鐵口的燈箱前發了會兒呆。她心裏亂糟糟的,明明感覺待辦的事情有一大堆,但偏偏就是什麽都不想做。她腦海裏全都是溫行止的樣子,正麵的、側麵的,冷淡的、含笑的。兩人都能從彼此的眼神中讀懂對方的想法。

不知怎的就到了科研所門口,門卡後的大廈一片燈火輝煌。自知自己不能進入,也沒去想溫行止會不會已經下班離開了,她就是覺得他在這裏,就是想要等著試試看。她百無聊賴地在門口站了約莫十分鍾,便遠遠看見幾個高瘦的身影走了出來,她一眼就瞧見最中間的溫行止,一顆心立馬飆到了嗓子眼。

幾個人好像正熱烈地在討論著什麽,溫行止非常專注,一直到走過門卡、掃到一個背著巨大琴盒的人蹦出來時,他才注意到齊卿卿的存在,想說的話忽然全部卡在了喉嚨裏,原本娓娓而談的冷靜人兒猛地嗆了一下,一張臉迅速憋紅。

齊卿卿站在燈光下盈盈地朝他笑:“晚上好呀,教授。”

其他幾位男士見狀,看看笑意盈盈的齊卿卿,又看看莫名緊張起來的溫行止,瞬間嗅到了八卦的氣息,連連識相地揮手告退:“再見了同誌們!這真是花好月圓夜,俊美兩團圓哪!”

理工男引用起詩詞來也是夠要命的……

好不容易平複了呼吸的溫行止終於站直,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吃飯了嗎?”

“嗯,在排練廳吃過了。”

“飽了嗎?”

“飽了……”

在他眼裏她是有多能吃……

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齊卿卿感覺一顆心終於穩穩地落了下來。此刻他就在眼前,看得見碰得著,眼神裏是讓人心安的柔光。

“我聽了你的CD,技巧和風格都非常獨特,聽得出來是天賦流,並且,和鋼琴演奏者擁有磨合了很多年的默契。”

尤其是那首《德沃夏克:G小調回旋曲,作品94》,兩人配合得輕鬆自如、天衣無縫,雨滴般的鋼琴聲被悠揚的大提琴音串起,他從來不知道大提琴的音色居然如此輕巧絕倫。

齊卿卿微笑,這張專輯收錄的是她和程之栩從開始練習協奏就喜歡一起練的五首作品,堪稱當年全盛時期她和程之栩的代表作合集。

“可惜我現在已經拉不出這樣的曲子了。”

溫行止的表情有些難以形容,眉頭微皺,目光深不可測地落在她的臉上,但最終仍是什麽話都沒問出口。他總覺得現在並非問話的時刻,她來找自己,肯定也不是為了說這句話背後的那個故事。

兩個人在路燈下站了一會兒,最後他伸出手來提她背上的琴盒,說:“我送你回寢室吧。”

“好。”

於是兩人又並肩往K大的方向走。

月光清盈,路上滿是月色,路過K大正門的花壇時還碰到一位物理學院的師兄,因為一起排練過校慶節目而和齊卿卿相熟,看到他倆時表情猶如正在參演午夜驚魂,一張嘴“啊”了半天最後什麽都說不出來。最後師兄隻悻悻地和溫行止握手,說:“拜讀過您所有的論文,您的理論見解和學術態度,令我折服。”

溫行止淡淡地道謝,像是早已經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讚美和崇拜習以為常。走遠之後,見齊卿卿正望著前路出神,他冷不丁地來一句:“他是不是喜歡你?”

齊卿卿一頭霧水:“啊?”

他又說:“剛才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同。”

“有什麽不同?”

他暗笑,大有“說了你別受不住之意”,道:“雖說不大清楚,但我覺得和你看向我的眼神有點像。”

齊卿卿感覺自己的腎上腺素一下就飆到了最高點——“這……這麽明顯嗎?”難道千算萬算,最後把她賣了的人就是她自己?

“我瞎猜的而已。”

這個回答仍然讓齊卿卿感覺心中萬馬奔騰,所有情緒和想法都在一瞬間湧上來,頃刻間就把腦子攪成了糨糊。她渾渾噩噩地走到寢室樓下,聽到溫行止淡淡的一句“到了”,才猛然回過神來。

她轉頭看,見他已經放下了琴盒,還是安安靜靜地站著,大廳裏折射出來的光鋪在他臉上,他的五官長得恰到好處,看起來令人覺得是種享受。

“溫行止。”

“嗯?”

“你經常送女孩兒回寢室嗎?”

他非常誠實道:“隻送過你一個。”

“那,你以後可不可以經常送我回來啊?”

他似乎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問,稍稍遲疑,但回答時語氣很肯定,像是許下什麽承諾:“可以……”

“那可不可以把明天我們去博物館,改成我們去約會啊?”

“可以……”

“那,你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啊?”

他甚至沒有猶豫地回:“可以。”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都是微微勾著嘴角的,聲音柔和清晰,淡定得就像兩個人隻是單純地在聊天,一切都是那麽水到渠成。齊卿卿花了二十秒處理完當下的所有信息,心裏像是有什麽突然爆發似的,讓她完全無力招架,隻得在感受到自己的表情顯然有大變化時不斷自我催眠道:不要笑得太傻……

“想笑可以笑的。”

她應聲破功笑出聲來,感覺自己的血壓已經飆到了最高,整張臉瞬間也灼成羞赧的紅色。此情此景她繼續站著也不是直接走人也不是,溫行止還站在那裏笑得勾人,她隻好蹲下來把臉埋進膝蓋裏。

溫行止也跟著蹲下來,伸出手像摸小狗一樣揉她的腦袋:“你這樣,特別像我把你欺負哭了。”

齊卿卿立馬抬起腦袋,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連連否認:“不是不是,我是太高興了。”

他笑彎了眼睛:“有多高興?”

“高興到能夠體會到豬八戒娶到高小姐時的心情了!”

溫行止看著齊卿卿亮晶晶的眼睛,沒忍住直接笑出聲來:“你這個比喻,有點過於生動了。”

齊卿卿跟著他笑,托著腮開始天馬行空:“天哪,我上輩子是燒了什麽高香啊……”

“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那是那是,你是科學家。那我就是堅定的唯溫行止主義者。”

他笑得眉目都軟了:“第一次聽說有這麽一個主義。”

“那是。由我提出,被我信奉,其核心觀點是:從今往後,你守護星星,我守護你。”

像是從漫長的夜晚中醒來,他終於真切地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身旁。

“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為溫教授服務!”

齊卿卿笑得古靈精怪,他又沒忍住摸她的頭,說:“快回去吧。”

齊卿卿一下蹦起來,撈起琴盒時瞥見自己手腕上的發圈,忙解下來往溫行止手上一套:“有了這個,研究所和師大的聯誼你就不用去了。”

“本來就沒打算去。”說完,他若有所思地笑道,“這算一種宣示主權的行為嗎?”

齊卿卿原封不動地把網上關於男孩子手上戴發圈的含義的那句話搬過來:“對,代表這棵白菜已經被豬拱了。”

“幸好是纖維製品,你要是送我其他的什麽定情信物,我進實驗室之前還得取下來。”

齊卿卿被“定情信物”四個字惹得耳朵發燙,趕緊縮回手提起琴盒要往寢室溜。她推門時回頭看他,白衣青年笑盈盈地立在那裏,眼中有春天的風和夏天的雲,好看極了。

她揮揮手:“回去注意安全,明天見呀高小姐!”

他剛收斂的笑意又漾了出來。

4)

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琴盒這麽輕,齊卿卿進了寢室樓之後連電梯都不想等了,三下五除二背著琴盒就往樓上躥,一打開寢室門就往煎蛋身上一撲,持續不斷的笑聲如魔音般洗腦。

煎蛋有些摸不著頭腦:“你被人喂了含笑半步癲啊?”

“不是,哈哈哈哈哈……”

“那你笑什麽?”

“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以前那個齊卿卿了!”

“你是宮鬥劇看多了吧?”

“不是!”齊卿卿白她一眼,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從今天起我是:齊卿卿,溫行止的女朋友。”

“你倆?”煎蛋有一瞬間的驚愕,隨即一臉“難怪”的表情,“我還奇怪剛才那個物理學院的師兄怎麽巴巴地打電話來問你和溫行止的事兒……”

齊卿卿莫名其妙,難道有些事真的全世界隻除了她自己不知道嗎?

她甚是鬱悶,煎蛋又說:“師兄也是慘,追著追著,八字都沒來得及有一撇呢,發現情敵是溫行止……”

“什麽意思?”

“這種感覺大概就像一個立誌進入娛樂圈的新人企圖追求自己的愛情,最後發現自己的情敵是吳彥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