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級大佬和小可愛

丘桃桃和莊穆出於一種沒有說出來的默契,回到學校,各自都沒有提“娃娃親”這回事。

丘桃桃覺得莊穆肯定不會到處說這事兒,莊穆也覺得丘桃桃應該不會說。

所以當鄭良帛問莊穆丘桃桃是誰的時候,莊穆第一反應不是回答,而是驚訝地反問:“你怎麽知道她?”

鄭良帛也沒有回答莊穆的問題,他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說:“都說你馬上要結婚了,你怎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愛情哪有實驗有意義。”

莊穆說他沒有要結婚。

鄭良帛不信:“那怎麽現在學校裏都傳瘋了。”

“大眾傳媒是多麽虛幻,你不可能不知道。麵對麵的傾聽和講述都可能產生錯位的理解,何況間隔著屏幕,人人都可以發表自己的言論,這也意味著人人都添油加醋了一番,最後呈現出來的東西跟事實根本是兩回事。”莊穆穿著白大褂,嚴謹地分析解釋。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是無風不起浪,我覺得肯定是有這個苗頭,然後才會傳出來這些話。”鄭良帛說,“所以我才問你丘桃桃是誰。”

莊穆大概跟鄭良帛講了一下過程:“總之隻是不作數的玩笑而已。”

他這麽總結那門荒謬的“娃娃親”。

鄭良帛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我們倆的比賽還沒分勝負呢,你不許中途戀愛結婚。”

“當然。”莊穆也嚴謹地點頭,“沒有什麽比醫學更重要。理性之光終將拯救人類。”

莊穆空閑的時候,思考過是誰傳出了這些話,最後的結論都指向了丘桃桃。

在場的隻有三個人。

媽媽已經回了英國,莊穆自己沒說,那隻能是丘桃桃了。

但是沒有足夠的證據,這麽懷疑人是不正確,也是不負責任的。

但是不是丘桃桃,還能是誰?

莊穆煩躁地抓抓頭發,心裏彌漫著一種名為失望的情緒。

正煩躁呢,丘桃桃率先打來了電話。

丘桃桃問莊穆是不是他說出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莊穆聽出了她語氣裏的一絲期待。

“當然不是。”莊穆回答。

丘桃桃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的樣子,聽起來像是輕笑了一下:“你確實不會。”你巴不得趕緊撇清關係。

莊穆覺得丘桃桃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對勁,他認為自己不該多管閑事,嘴巴卻不受控製地問:“你怎麽了?”

“沒怎麽。剛上大學就緋聞傳身,有點不適應。”丘桃桃開玩笑。

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兩人也沒再有聯係。

李晨向範冰冰求婚成功。

消息瞬間登上微博熱搜。

即使是醫學院,這個消息也炸開了鍋。

莊穆上課的時候遇到一位學長,學長笑嘻嘻地打趣莊穆,說李晨都向範冰冰求婚了,問莊穆什麽時候向丘桃桃求婚。

莊穆皺著眉,覺得這事關丘桃桃一個女孩子的聲譽,便耐著性子解釋了:“我跟丘桃桃什麽關係都沒有。”

學長一臉“你快別掩飾了”的表情,促狹地用肩膀擠了擠莊穆:“我都聽見了,上回在江北,你不是都帶著她見家長了嗎?”

莊穆一愣。

他聯想到那時候在飯店裏,媽媽說他和丘桃桃有娃娃親的時候,隔壁包間似乎傳來了椅子倒地的動靜。

“上周,你也去江北了啊。”莊穆不平不淡地說。

“對啊,上周iPhone x發布,我去江北排隊買手機去了。”學長從褲兜裏拿出手機,“你看這個膜,我自己貼的,好不好看、工不工整?”

“當時就你一個人?”

“還有我兩個舍友。欸,你別說,你小子可以啊,平時悶不作聲的,結果學習、戀愛兩不誤,我聽說你那未婚妻今年才十六歲吧,你也下得去手……”

莊穆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他打斷學長:“我有事,先走了。”

果然,沒有足夠的證據,不能隨便懷疑人。

明明知道這個道理,但還是那麽輕易地懷疑到了丘桃桃身上。

虧你還總是自詡冷靜客觀。

莊穆深呼吸一口氣,他翻通話記錄,找到上周丘桃桃打來的號碼,撥了回去。

丘桃桃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睡醒。

莊穆不確定地看了一眼手機時間:“這都快中午了,你怎麽還在睡?”

“你打來電話就是叫我起床的啊?”丘桃桃被吵醒了,脾氣不太好。

莊穆抿抿嘴唇,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我……”

丘桃桃聽出了莊穆語氣裏的猶豫和不好意思開口。

“我不借錢的。”丘桃桃想了想,善解人意地先開口,“不要找我借錢。”

“不是借錢。”莊穆迅速說。

“那就沒什麽了。趕緊說,說完我繼續睡覺。”丘桃桃打了個哈欠,“正夢見我跟劉昊然哥哥談戀愛呢。”

嘖。

莊穆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了。

“沒什麽,你睡吧。”莊穆生硬地說。

丘桃桃也沒慣著他,直接掛了電話。

莊穆心情更不好了。

可是為什麽心情會不好呢?

莊穆又開始百思不得其解。

當知道“娃娃親”的事兒不隻是他、媽媽和丘桃桃三人擁有的秘密,排除了丘桃桃的大半嫌疑時,他心裏湧出了一股開心的感覺。

現在知道丘桃桃在夢裏和別的男人談戀愛,於是心裏瞬間湧起不愉快,感覺被冒犯了。

他這一切的開心、不愉快、被冒犯的感覺,究竟是因為什麽?究竟是以一種什麽身份感到不愉快的?

為什麽會覺得胸腔裏酸酸的,像是被人用滴管滴了沒成熟的柚子汁液。

莊穆想半天沒想明白,索性不想了。

他按開手機屏幕,還是停留在通話結束的界麵。

他點了一下十一位手機號碼旁邊的小“i”符號,選擇“新建聯係人”,輸入姓名“丘桃桃”,然後點擊右上角“完成”。

界麵上不再是一串無意義的十一位數字,變成了意有所指的、明確的一個人。

丘桃桃接到了莊媽媽的電話。

對方不好意思直接打電話去問莊穆的近況,於是旁敲側擊地在這裏問丘桃桃。

“挺好的。”丘桃桃寬慰莊媽媽,“那麽大的人了,不至於這點事情都想不通。”

“可我總怕他怪我。因為心裏早就認定他是有不滿的,但又不想真的承認自己作為媽媽很失敗,所以總是掩飾,所以上次直接被指出來才會當即就惱羞成怒。”莊媽媽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丘桃桃不知道該怎麽接下一句,隻好沉默著。

好在莊媽媽也不是真的要找丘桃桃傾訴。

“為人父母真難。”莊媽媽笑著感歎了一句。

“做父母的孩子也很難。”丘桃桃也笑著感歎一句。

“做孩子的時候不理解父母,做父母的時候看不懂孩子。”莊媽媽說。

丘桃桃想了想:“教我們現當代文學的郝教授這周去北京參加研討會了,課挪到了下周四,所以我明天沒有課,幫您去江南看看莊穆吧。”

“哎呀!太好了!”莊媽媽在電話裏尖叫一聲,“謝謝桃桃!”

掛了電話之後,丘桃桃給自己媽媽發了一條消息:

“最近很好,按時吃飯睡覺了。外公身體怎麽樣?”

大概隔了半個多小時,媽媽打了電話過來。

“你外公說不想治了。”媽媽哽咽著說,“他說太疼了,上午自己悄悄跟醫生說能不能多開一點藥,直接讓他睡過去。”

莊穆下了課,走出教室,看到丘桃桃站在走廊,靠著欄杆,懶洋洋地眯著眼睛曬太陽。

“你怎麽來了?”莊穆走過去問丘桃桃。

丘桃桃睜開眼睛,緊接著嘴角就掛上笑意:“來看你啊。”

周圍一起下課的同學路過他倆,都多看了幾眼,有些還起哄說未婚妻來視察工作啊。

丘桃桃聽見起哄聲,也不生氣,嘴角掛著懶洋洋的笑,對莊穆說:“好餓,剛才去食堂,結果跟我說江北的卡不能在這兒用。”

於是,莊穆帶著丘桃桃去食堂吃飯。

其間,莊穆幾次看著丘桃桃都欲言又止。

“說吧。”丘桃桃喝了一口湯,“我看你的表情太審慎了,你再這麽審慎下去,我還怎麽吃飯。”

莊穆躊躇半天,最後下定決心了一般,抬起頭,直起腰,看著丘桃桃,認真地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丘桃桃也認真地回答。

莊穆眨眨眼:“你知道我為什麽跟你說對不起嗎?”

“不知道。”丘桃桃誠實地搖頭,“但是你難得道回歉,我不趕緊收著是不是有點虧了。”

莊穆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覺得丘桃桃有點可愛。緊接著,他就不太自然地移開目光:“是因為之前誤會你的事。”

“啊,我終於等到你的智慧和辨別力了。”丘桃桃鬆口氣,“我跟你說了我不是專門算命去騙人的。”

什麽東西……

莊穆說:“什麽算命騙人—”

丘桃桃愣了愣,然後立馬炸了:“欸,搞半天你說的不是誤會我算命的事兒,你又誤會我什麽了?”

莊穆心虛地移開目光:“算命又是怎麽回事?”

“說來話長。再說了,這種被誤解的事兒,哪有自己去解釋的,多跌麵兒啊。”丘桃桃惋惜地敲桌子,“得你自己發現你誤解我了,那樣悲劇意味才濃厚,才印象深刻。”

都這麽敞開心扉了,莊穆讓丘桃桃就不要再整什麽幺蛾子了,生活不是她看的小說,生活中的很多誤會,不解開,就真的會誤會一輩子。

“可是好多人即使誤會了別人,但還是一副可以繼續跟她相處下去的樣子。”丘桃桃看了莊穆一眼,意有所指地諷刺他,“既然心裏再怎麽看不上,表麵上卻還是可以好好相處下去,那何必解釋呢,反正結果都一樣。”

“不說出來卻自己在心底自以為是地原諒別人,這種行為除了感動他自己,感動不了任何人。”莊穆皺著眉,有點不自在,“原諒的同時,其實也就是已經定罪了。很高高在上的感覺,但其實沒有人應該高高在上。”

丘桃桃輕笑兩聲:“這話由你說出來,真的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就你剛才說的這幾句話,你在我身上全做了。”

“對不起。”莊穆再次誠懇地道歉,“看問題特別透徹,但實際行動卻一塌糊塗。人不就是這樣嘛,剛好我也是人之一。”

“行。”丘桃桃點點頭,“這回是真的行了。接受你的道歉。”

莊穆鬆口氣。

“你終於像個真人了。”丘桃桃說。

“嗯?”

“原來你也會犯錯,更可貴的是,你犯了錯不狡辯,而是直接行動,解決問題。”

不愧是你。

丘桃桃在心裏默默加了一句。

“你知道我?”莊穆疑惑。

“我可太知道了。”丘桃桃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莊穆,然後轉移視線看著自己麵前的餐盤。

莊穆知道自己被很多家長掛在嘴邊,隻是沒想到丘桃桃也是受害者之一。

“有我的存在,一路成長很累吧?”莊穆心疼地看著丘桃桃,“可是怎麽辦呢,我天生就很聰明,學習不需要費力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自己回顧這一路,真的是順其自然,一不小心就成了別人口中的‘天才’。”

莊穆推了推眼鏡,看起來很苦惱。

丘桃桃麵無表情地看著莊穆:“你不太適合這種風格。”

“咿,不好笑啊?”

“不好笑。”丘桃桃點頭。

“好的。”莊穆嚴肅地點點頭,看起來像是在和丘桃桃討論什麽關乎民族命運的重大問題,“看來B站上的視頻也不是很可靠。”

丘桃桃好奇地看著莊穆:“你還會刷B站啊?”

“嗯。我同學說B站上很多視頻都很萌。經驗帖子上說道歉的時候賣萌效果會好一點,但是現在實踐看來,效果不是很好。”

丘桃桃憋住笑:“原來,還做了功課的啊。”

“不打沒有準備的仗,機會留給蓄謀已久的人,”莊穆推推眼鏡,“這是我作為眾多家長口中的優秀孩子代表應該做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丘桃桃憋不住了,“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樣呢?”

“因為偶像包袱很重。唉,其實挺累的,一次考很好不是很難,但一直都考得很好,這種事情其實挺費勁兒的。”莊穆說,“可是沒辦法嘛,要想回報就得付出,但是到了後來我發現,沒人強調我的努力,所有人都在直接誇結果,搞得好像我十六歲就考上醫學院本碩博連讀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

“哦—”丘桃桃拖長了音,看著莊穆的眼睛盛滿笑意,“原來莊穆小朋友是想要誇獎啊。”

她站起來:“一路保持優秀辛苦了。”然後微微彎下腰,“你付出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最後,丘桃桃不太熟練地摸摸對麵莊穆的頭:“莊穆真厲害。”

實在不應該發生在這個場景裏。

莊穆怔怔地想。

食堂,人聲鼎沸,油煙味,刷卡機的“嘀嘀嘀”聲不斷地在耳邊吵鬧,門口賣水果的大叔一直在吼水果清倉特價甩賣。

但是麵前這個小小的女孩兒,臉上綻放著幹淨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像是陽光穿過溪水落在鵝卵石上的光,又清澈又透明,劃破了所有讓人生厭的俗氣和吵鬧,靜靜地把那笑容嵌進他的腦海中。

他無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頭頂的溫度。

他無比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一聲,一聲,又一聲。

丘桃桃的眼睛正下方有一顆痣,很淺很小,湊近了才能看見。現在莊穆看見那顆痣了。

他覺得那顆痣也跟著丘桃桃一起笑起來似的,輕巧得如同一尾活潑的魚。

“撲通—”

魚靈活地一轉身,直直遊進他心裏了。

“欸,配合我一下啊。”

時間過了很久,莊穆還跟木頭似的愣在座位上,丘桃桃尷尬地提醒他。

“哈嘍?”丘桃桃看莊穆還是不回神,“天啊,我這溫柔一回這麽讓你受刺激嗎?”

莊穆揮開丘桃桃在他眼前亂晃的手。

“吃完了?走吧。”莊穆起身,端起自己和丘桃桃的餐盤,徑直走在前麵—他要快點回去,心髒跳得太快了,快得很不正常,他要回去做個心電圖。

“謝謝你哦。”莊穆幫她把盤子端著了,丘桃桃空著手,很不好意思地道謝。

“不客氣。”莊穆目不斜視,“當作我連續誤解你的補償。”

“那你這補償也太輕鬆了。”丘桃桃不答應,“你再幫我一件事兒。”

“什麽?”

“這個問題有點敏感哈,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你作為一名準醫生,是怎麽看的。”丘桃桃問,“前段時間那個榆林產婦墜樓的事兒,你怎麽看?”

她說的是8月31號那件事兒,一位待產的孕婦疼痛難忍,想要要求剖宮產,卻被拒絕了,於是她就跳樓了。

時間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這個事兒在前段時間被不同的老師教授拿出來在班上講過。

不怪學校囉唆,當時這個新聞一出來,立馬就引起了軒然大波,各種聲音都在發表意見。

醫患矛盾、婦女權益、病人意願……每一項拿出來都是好角度。

“病人的意見很重要。”莊穆沒有遲疑。

“那,病人自己要求多吃一點藥,直接睡過去,這種意見,應該答應嗎?”

莊穆想到之前丘桃桃說她外公生病了,心裏明白了個大概。

“應該或者不應該,這種討論沒有意義。因為從最終結果來看,醫院都會傾向看重病人家屬的意見。”

“你不是說病人意見重要嗎?”

“病人意見很重要,但是最後有精力、有時間、有‘正當理由’鬧醫院並且造成混亂的,是病人家屬。”莊穆平靜地指出關鍵點。

“好殘酷。”丘桃桃喃喃自語,“也好懦弱。”

“已經是事實的東西,再去討論或者感慨,沒有意義。”莊穆冷靜地說,“最好的辦法是應對它、解決它。”

“忽視病人意見,簽術前風險同意書就是解決方法?”

“道德倫理方麵另說,但至少擁有了法律的庇護。”莊穆說,“在不能想出萬能的方法之前,降低風險就是最佳方案。”

丘桃桃癟癟嘴。

“小屁孩,什麽都不懂,卻又覺得什麽都不合理。你再長大一點就知道了,其實都是合理的。”

“你也就二十歲,比我也就大四歲,能成熟到哪兒去。”丘桃桃斜著眼睛看了莊穆一眼。

“四年大約是一千四百六十天,三萬五千零四十個小時,二十一萬零兩千四百分鍾,一億兩千六百一十四萬四千秒。過去的二十年,平均算下來,我大概每四百二十秒就多學會一點東西,比你多活的四年大概比你多學會了三十萬零三百四十二樣東西。”莊穆迅速報出這一串數字。

丘桃桃聽得瞠目結舌。

試問世界上有什麽東西是可以不斷刷新你的認知的呢?丘桃桃想,莊穆這個人,她算是見識到了。

“在你這兒,是不是什麽東西都可以精確地算出來?”丘桃桃好奇地問莊穆。

“盡可能地量化。采集數據並且計算出來,選出最佳方案,會讓生活便捷很多。”

莊穆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比如現在,十二點三十七分。”

“你要做什麽?”

“應該去圖書館學習了。”莊穆說。

“你吃完飯不休息一下的嗎?”丘桃桃震驚地看著莊穆,“你大概要學到幾點?”

“午睡確實有利於下午更加集中精力學習生活,但是我沒有午睡的習慣。”莊穆分點作答,“學到下午四點。”

“這麽久?”

“因為不隻是專業知識,還要跟小組同學討論一下去敬老院義務給老人做常規體檢的事兒。”莊穆說。

丘桃桃說那她就回江北了。

“你找我就為了蹭飯的?”莊穆問。

“哦對,差點忘了。”丘桃桃拍拍腦門兒,“是你媽媽廖阿姨讓我來看看你—一開始沒說是怕你一聽直接讓我走人,現在反正我就要走了,我多管一下閑事兒哈—”

丘桃桃話沒說完,莊穆就打斷了她:“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放心吧。”

丘桃桃也不蠢,聽出了莊穆的意思,她點頭:“那就行,我走了啊!”

結果,丘桃桃到底沒走成,因為莊穆的小組同學剛巧過來了,看見丘桃桃,死活要拉著她一起討論。

丘桃桃說她一點都不懂醫學的那些事兒。

莊穆的同學說她負責幫忙指導實踐報告的撰寫就成。

莊穆本來覺得把丘桃桃留下來這事兒發生得挺沒根據和理由的,一聽寫實踐報告,他立馬看向丘桃桃,眼睛亮閃閃充滿期待。

根據和理由在實踐報告麵前,不值一提。

“那……行?”丘桃桃被莊穆看得沒辦法,答應了。

一行人聲勢浩大地走向圖書館。

進自習室之前,丘桃桃想買瓶水。從自動販賣機回來,她看到他們已經坐好了,一張圓桌前,隻有莊穆身邊有個空位置。

她一出現,莊穆的同學們就開始擠眉弄眼。

莊穆正埋頭寫什麽東西,她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你們什麽時候開始討論?”丘桃桃在紙上寫了這麽一行字,遞給莊穆。

“一個小時後。”莊穆在紙上回答。

“那我去借本書來看。”

丘桃桃逛了逛醫學院的圖書館。醫學類書籍占比很大,但也有人文學科的書,在“中國文學”的書架最角落的位置,丘桃桃發現了一本《年級大佬和小可愛》。

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這本書,一邊拿著書往回走,一邊低頭給書拍照,然後發給陳雙念。

“欸,你的年級大佬。”

陳雙念回了一長串“哈哈哈哈哈哈”過來,興奮地說:“天啊!我那位出名了!”

丘桃桃正在樂呢,沒注意迎麵走過來的人,就這麽和鄭良帛撞上了。

“砰—”這麽一撞,書直接掉在了地上。

鄭良帛連忙蹲下身子,幫忙撿起來。

“丘桃桃?”鄭良帛看清楚來人,有些驚訝。

丘桃桃比他還驚訝:“你知道我?”

“嗯,莊穆說你也是十六歲考進來的,還是文學專業,好厲害—”鄭良帛把書還給丘桃桃,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書名:《年級大佬和小可愛》。

鄭良帛:“……”

丘桃桃:“……”

“其實,”丘桃桃艱難地開口,挽回自己文學天才的形象,“隻是書名有些浮誇,內容還是可以的。”

丘桃桃看鄭良帛還是一臉震驚,於是開始旁征博引,舉例論證:“很多載入文學史冊的小說,其實名字也很浮誇,像王蒙的《組織部新來的年輕人》啊,但內容是不錯的。”

“哦—”鄭良帛拖長了調子,一臉“受教了”的表情,“原來如此。”

丘桃桃尷尬地笑笑:“是啊,哈哈,哈哈。”

鄭良帛也是來圖書館自習的,丘桃桃問他要不要一起,莊穆也在。

“我知道他在,今天周四,下午一直到兩點,他都會來圖書館自習。”鄭良帛對莊穆的時間表了如指掌,“你回去告訴他,新一期的《Journal of Thoracic and Cardiovascular Surgery》我已經看完了。”

丘桃桃聽得一個頭五個大:“什麽東西?”

“新一期—算了,反正你回去跟他說我贏了。”

丘桃桃似懂非懂地坐回莊穆身邊,一臉茫然地湊在莊穆耳邊小聲說:“我遇到一個男的,他認識我,也認識你,他說他贏了。”

“你在說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聽到了什麽,他就念了一串英語,什麽Journal什麽Surgery的,說他看完了,然後他贏了。”

莊穆這下明白了。

“嗬,什麽時候開始,看《Journal of Thoracic and Cardiovascular Surgery》也開始拚速度了?無知。”莊穆很不屑。

丘桃桃就靜靜地看著莊穆:“那你現在突然開始翻的這本期刊,是什麽東西?”

莊穆轉過頭,瞪了丘桃桃一眼。

好的好的,丘桃桃好笑地舉起雙手投降。

她把《年級大佬與小可愛》翻開。

圖書館裏溫度適中,安靜,周圍隻有翻書、寫字的聲音。

中午吃的飯很好吃。

窗外的麻雀還在嘰嘰喳喳多嘴。

秋日的陽光很溫柔。

丘桃桃看著看著就開始打盹兒。

莊穆側過頭看到丘桃桃安詳閉眼睡覺的樣子,目光停了兩秒。

然後,他把丘桃桃壓在臉下麵的書輕輕地拿出來,合上。

《年級大佬與小可愛》。

十六歲就考進大學的天才,看書看得這麽嬌俏嗎?

莊穆複雜地看了丘桃桃一眼。

實不相瞞,丘桃桃是被臭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身邊的莊穆沒了蹤影,隻有對麵坐著一個莊穆的同學,他正低著頭,奮筆疾書。

丘桃桃屏住呼吸,覺得應該差不多了,她一吸氣,那股臭味還是不散。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莊穆的同學一眼,想說話但是在圖書館又得保持安靜。想傳字條,筆又好像被莊穆拿走了。

真的太臭了。

關鍵是周圍已經有人把目光轉向她了。

不要因為我看起來最無所事事所以就覺得我沒事兒放屁好不好!

好歹是個女孩子,麵子很重要的!

不行不行不行,得自證清白。

她真的是無辜的,她睡覺睡得好好的,被臭醒了,找誰說理去。

丘桃桃用了幾張草稿紙拚接卷成直筒,一個簡陋的“電話”戳到對麵同學的耳朵上。

“剛剛放屁的是你嗎?好臭啊。”

“……”

“……”

周圍所有上自習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瘋狂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麵的韋強同學當場陷入瘋狂:“不是!別瞎說!”

至此,“莊穆未婚妻圖書館手工製作聽筒電話質問韋強是不是放屁了”成為佳話,席卷了所有人的朋友圈。

就算是莊穆,看到刷屏的朋友圈也忍不住樂了。

他問韋強:“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我解釋好多遍了!真的不是我!”

“那到底是誰放的?”

“我怎麽知道?我也是被臭的那一個啊!”韋強咆哮呐喊,“莊穆你那是什麽未婚妻啊?”

莊穆笑得直不起腰。

“她還小,理科知識也不太行,不知道就算紙卷成筒了但是也不能隔音。你比她大那麽多,沒必要跟小孩兒置氣。”莊穆下意識地幫丘桃桃說話。

韋強有苦說不出:“你倆合起夥來欺負我!”

丘桃桃事後很誠懇地向韋強道歉,並且說可以免費為韋強看一次手相。

韋強說自己是醫生,信仰希波克拉底。

這種封建迷信,嘁!

“可是……”丘桃桃欲言又止,“其實那會兒在圖書館,你的手放那兒,我已經看見了。”

說不相信這些的韋強立馬問:“怎麽樣?看出什麽了嗎?我什麽時候可以得諾貝爾醫學獎?”

“嗯—”丘桃桃皺著眉,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然後抬起頭,“下輩子。”

韋強憤然站起身子,大吼一聲:“丘桃桃我跟你說,別以為你今年十六歲比我小,你就能為所欲為,我就不跟你急啊!”

“我說的是實話欸。”丘桃桃笑眯眯地看著韋強,“下次不許再說莊穆磨嘰。”

“我什麽時候說他磨嘰了?”

“那會兒你們好像在聊什麽重症監護,我看起來睡著了,其實有點意識,你說他磨嘰,我可都聽見了。”

“啊……哎呀那,我那……行!你們倆真是絕了!”

晚上吃了飯,莊穆和鄭良帛兩個人把丘桃桃送上回江北的校車。

揮手作別之後,鄭良帛問莊穆:“你課題選好了?”

“嗯。”

“最後到底還是落到胡教授手裏了。”鄭良帛搖搖頭,“上學期他就來找過你,結果你說你還沒想好。要是上學期你就直接答應了,那還算是胡教授請你去的,結果這學期你自己主動去找胡教授,味道都變了,一下子從買方市場變成了賣方市場,多劃不來啊。”

莊穆挑眉,看著鄭良帛。

鄭良帛一臉正經。

莊穆繼續看鄭良帛。

鄭良帛咳了咳,有點心虛地移開目光。

“誰讓你說的這些話?”莊穆看鄭良帛不太自覺,於是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問。

鄭良帛沉默了兩秒,負隅頑抗:“我自己要說的。”

“你還有一次機會。”

“陳教授。”鄭良帛敗下陣來,“但我自己是真的有點好奇,為什麽不選陳教授呢?他手裏那個《常溫體外循環下心肌細胞超極化和去激化心肌保護的比較研究》可是國家科技部項目課題。”

“沒想那麽多。”莊穆推了推眼鏡,“名字念得順,順手就選了。”

“沒想到這麽多年了,我還是沒有走進你的心裏。”鄭良帛黯然地說。

“……”莊穆麵無表情地看著鄭良帛。

“可能書裏說得對,比天空更難懂的是大海,比大海更難懂的是人的心靈。”

“書裏沒說過這些。”莊穆抬腿往東走,“走了。”

“你這就回家了啊?”鄭良帛快走兩步跟上莊穆,“我跟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哈?”

“我舍友感冒了,這兩天睡覺呼吸不暢,一直都在打呼嚕,聲音特別大,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

於情於理,莊穆都不應該拒絕。

“不行。”

莊穆微微一笑,留給鄭良帛一個瀟灑高大偉岸頭也不回的背影。

莊穆永遠記得上次一時心軟答應了鄭良帛,讓他去自己家裏睡覺。

結果第二天,莊穆迷迷糊糊醒來,耳朵後麵傳來溫熱的呼吸。他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一個猛子從**蹦起來。

居然是鄭良帛睡在自己身後。

“……!!!”

莊穆生平第一次不受控製地爆粗口,獻給了鄭良帛。

“你不是睡沙發嗎?”莊穆卷起被子,嚴嚴實實地裹住自己,整個人站在牆邊,遠離鄭良帛。

“昨晚上打雷,我害怕……”鄭良帛也很無辜,現在被子被莊穆拿走了,他就這麽暴露在**,也是有點害羞,就羞澀地把自己蜷成小孩兒睡姿模樣,羞答答地抱了一個枕頭在懷裏給自己一點安全感。

“那你你……你上我的床來你起碼跟我說一聲啊!”莊穆還是不能理解鄭良帛的所作所為,“我從四歲半起就沒跟人在一張**睡過了!”

“我說了啊。”鄭良帛弱弱地舉手,“昨晚上我抱著枕頭問你了,你‘嗯’了一聲……”

“你放屁!”莊穆完全喪失理智,“我那是沒意識地哼哼,老子一點你問我的記憶都沒有!”

那是鄭良帛那麽久以來第一次見莊穆這個樣子。

他犯了第二個錯誤—

他笑場了。

於是大清早的,他就被莊穆連人帶衣服給踢出門了。

“我的鞋!你給我一雙鞋!”鄭良帛拍門。

莊穆打開門,扔了一雙鞋出來,還不一樣,可見真的隻是隨手抓的兩隻。

“都是右腳的!你給我換一—”鄭良帛話沒說完。

莊穆打開門,露出一張結冰的臉,麵無表情地看著鄭良帛。

他隻能支支吾吾:“右腳,右腳也能穿,能、能走。”說完以五十米衝刺的速度,嗖嗖跑開。

鄭良帛看著莊穆遠去的背影,大聲喊:“我不就跟你睡了一晚上嗎?”

莊穆:“……”

鄭良帛繼續大喊:“我明天要是在做實驗的時候睡著了,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

莊穆:“……”

莊穆低下頭,拿出手機,在上麵敲敲打打按了一會兒。

“叮—”

鄭良帛手機響了。

他拿出來一看。

“再喊絕交。”

鄭良帛癟癟嘴,含淚吞下委屈,一個人默默地走回了宿舍。

一頭微卷長發,發尾染了一點黃色,暗綠色的皮夾克,下麵是一雙到小腿的靴子。

丘桃桃看到這身裝備,連那人的臉都沒有看清,背後就是一陣發涼。

她戰戰兢兢地抬頭—

果然是!

那個先是騙了陳雙念的錢,然後又被丘桃桃騙回來順帶還多要回了五百塊錢的,開美容院的女人。

“大師原來還在念書啊。”女人涼颼颼地開口。

“嗨,嗨—”丘桃桃擠出一個笑臉,“換夾克顏色了哈,上次我記得你穿紅色來著。”

“少來這套。”女人橫眉瞪眼,“年紀輕輕不學好,倒是學會了坑蒙拐騙這一套。”

“您年紀這麽大了,不也坑蒙拐騙進行著嘛……”丘桃桃習慣性還嘴。

“嘿!”女人手叉著腰,“你把錢還我!”

丘桃桃撓撓頭:“行吧。”

她掃碼給女人轉了五百塊錢過去。

“怎麽才五百塊?”

“之前那兩千不能給你。”丘桃桃耐心地解釋,“那錢是你從我舍友那兒騙去的,那是她一個月的生活費,給你了她怎麽辦?”

“什麽舍友……”女人愣了愣,反應過來了,“好哇,你們倆合起夥來對付我。”

女人開始撒潑打滾,非得讓丘桃桃還錢,不一會兒,教學樓的走廊裏就圍滿了人。

要上課的老師們見狀走過來,問發生了什麽。

丘桃桃急得滿頭是汗,見到老師立馬說:“她騙了陳雙念的錢。”

女人聲音尖厲:“我那是騙錢嗎?她自己來做了美容,我收錢,這不天經地義嗎!”

幾個問句問得女人啞口無言。

見周圍人越來越多,不遠處保安也開始往這邊趕來,女人站起來,拍了拍皮夾克上的灰,指了指丘桃桃:“你真行,你給我等著。”

丘桃桃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危險性。

老師也皺著眉頭,對丘桃桃說:“最近沒事兒不要外出,在校內還是很安全的。”

既然校內這麽安全,那女人是怎麽混進來的……

丘桃桃歎一口氣,這種時候除了應著還能怎麽辦,她點點頭:“好的,謝謝老師。”

晚上,媽媽打電話過來問丘桃桃近況。

丘桃桃有點想把白天發生的事兒告訴媽媽,但是想了想,媽媽也已經夠煩的了,現在在老家為了方便照顧外公,所以住在舅舅家裏,說得難聽點,其實就是寄人籬下。

“挺好的。”丘桃桃說,“不愁吃不愁喝。”

“那就好。錢不夠跟我說,我給你轉……”媽媽那邊突然傳來舅媽的吆喝—“誰大晚上煮的麵啊?燃氣不要錢嗎?”

“嫂子!我的!”媽媽應了一句,聲音帶著在丘桃桃聽來很是刻意的笑,“白天在醫院照顧爸,沒來得及吃飯,回來煮—”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一人照顧爸辛苦,跟誰不讓你吃似的。”舅媽的聲音。

丘桃桃捏緊了手機,垂在身邊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丘桃桃氣得渾身發抖:“媽,你把水電氣的錢給舅舅!”

“早給了。”媽媽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住進來開始,你爸就給了三萬,說跟你舅舅一家子還是算清楚一點比較好。”

謔,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舅舅一家,還以為媽媽住他們家不要錢。

等等,這麽說,倒不是寄人籬下了,這跟交房租有什麽區別,老家隻是縣城,三萬足夠舒服租房子住一年了。

“那舅媽沒事兒在那兒吼給誰聽?家裏總共多少人她自己沒數啊,她沒煮麵,舅舅沒煮麵,還能是誰煮的麵?舅媽問這問題什麽意思啊?你又不是白吃白住,三萬塊錢足夠了吧,她在那兒叫叫喳喳幹嗎呢?”丘桃桃連珠炮似的問了一長串。

“以前還隻是在過年的時候接觸一下,也就是覺得你舅媽嘴碎,得理不饒人,現在這麽一近距離處了一段時間,我也是開了眼界。”媽媽說起這個也是直皺眉頭,“可能就是不想我住她家,所以怎麽都想找碴兒。”

“那就搬走!”丘桃桃大聲喊,“誰稀罕住!”

“要不是你外公我早搬走了,那會兒你外公醒過來特意問我住哪兒,我說住你舅舅舅媽家,你外公開心得不得了,連著說了兩遍那就好。”

“哪個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和?”

“外公能問這個問題,說明他心裏有數,說明他已經察覺到你們不和了,不然何必多嘴問這一句?也不知道你們還在那兒演什麽兄妹情深。”丘桃桃絲毫沒留情麵。

“行了!”媽媽提高了音量,“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少管!”

丘桃桃抿抿嘴。

“桃桃,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唉,曾經以為我一輩子也不會對你說這句話的。”

媽媽降下音量,難得耐心地跟丘桃桃解釋:“哄老人開心嘛。這也是孝順,或者說,這其實就是最大的孝順。很多事情,心裏明白是一回事兒,嘴上挑明說出來了,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不說出來,這個事情就可以掩蓋過去;不說出來,這個事情就不嚴重。”

丘桃桃其實沒怎麽完全懂媽媽的意思。

但是她鼻子有些酸,她就是覺得媽媽難得“多解釋一句”的這個行為,讓她心裏舒服了很多。

丘桃桃眨眨眼,把即將落下來的眼淚擠回去。

“嗯!”丘桃桃用力地點頭。

媽媽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秒,然後笑著說:“還真的有用。”

“什麽有用?”

“你廖阿姨跟我說,一定要尊重你,能解釋就解釋,你聽不聽得懂另說,但是一定要解釋。因為這代表父母尊重孩子。”

丘桃桃破涕為笑:“什麽啊,家長們還互相商量怎麽教育孩子。”

“家長也是頭一回當家長嘛。”媽媽說,“你廖阿姨教育孩子的理論一套套的,說都是她以前為了教育莊穆攢下的,結果誰知道工作一耽擱,想著以後再說以後再說,後來真到了‘以後’了,才發現晚了,壓根兒就沒機會施展。莊穆跟坐火箭似的,噌地就長大成熟了,聽不進,也不需要她的教育了。”

丘桃桃想起上次吃飯時莊穆和廖阿姨針鋒相對的樣子,戚戚然地點頭。

“媽媽,我跟莊穆,真的有娃娃親啊?”

“欸?廖阿姨怎麽突然跟你說這事兒?”媽媽的聲音聽起來很驚訝,“但確實真有這回事兒,那時候廖阿姨和莊叔叔還在國內呢,不過那都是鬧著玩兒的。什麽時代了,你們年輕人自由戀愛啊。”

丘桃桃不聽後半句,抓著前麵的話:“確定真的有‘娃娃親’這回事兒啊?”

“確定!”媽媽說,“那時候莊穆已經四歲了,來我們家玩兒,你見著莊穆就哭,誰哄都不行,後來莊穆一抱你,你就不哭了。我們就說這麽投緣的話,幹脆結親家算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五歲之前,正是莊穆的爸媽最忙的時候,莊穆就老來我們家,你是不知道你那架勢哦,莊穆一出現你立馬走走不動、碰碰不得,吃飯得讓他喂,去哪兒得讓他抱,要不是我拿棍子嚇你,你連上廁所都想讓莊穆幫你提褲子……”

這什麽啊!

丘桃桃紅著臉大叫:“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