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刺蝟和貓咪的故事
1.
MV拍攝前一天。
為了第二天可以更好地上妝,白鯉習慣性地給自己來了片麵膜。躺在**,她拿手機看了看自己的那段英文歌詞,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然後一路向上……
“唉,我最大的哀愁莫過於躺下去胸平了,肚子還在。”
“我和你就不一樣了。”竇薑一邊刷淘寶,一邊瞅了眼**的某人,“我的哀愁莫過於,無數次發誓再逛淘寶就砍掉自己的手,結果發現自己是千手觀音。”
白鯉原本打算接她的話,手機微信群忽然響了起來。
她點開一看,是那天溝通會後臨時組建的工作群。群裏,談曜又一次@全體人員,確認明天的拍攝地點。
白鯉看了看,群裏的大部分人都回複了,好像隻剩她和方沅沒吭聲。
於是,她秒回了兩個字“好的”。
但誰能想到,有些事就是這麽巧,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方沅回複了“收到”,他們兩個的頭像就這麽一前一後地出現在群裏。
怎麽有點不對勁?白鯉想了想。
乍一看,方沅的頭像是一隻頭向左邊歪的刺蝟,而她的頭像是一隻頭向著右邊倒的貓咪……
哎喂喂喂!怎麽有點像情侶頭像啊!偏偏還是同一時間……
白鯉猛地從**坐了起來,麵膜又一次光榮犧牲。但她來不及心痛昂貴的麵膜,就被群裏的消息轉移了注意力。
說話的人是上次會議上風趣活潑的製作人,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群太冷了,以至於讓人覺得需要來點兒氣氛。顯然,那個製作人也發現了,所以他開始調侃了起來。
“哎喲,猛地一看,你倆的頭像,不簡單啊!”
氣氛頓時曖昧。
當事人很慌怎麽辦怎麽辦?該說啥?還是直接換頭像?方沅怎麽不說話?明明前一秒還在的。
就在這麽胡思亂想的空當,群消息已經刷了起來。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哦!難道我們的男女主真是一對?好甜,上次開會就坐在一起呢!”
“哈哈哈哈哈哈!悄咪咪說一句,攝影師表示,很有CP感!”
“打光師表示很有夫妻相!”
“服裝師表示已備好情侶裝!”
……
隊形如此整齊,白鯉默默退出群聊。她話多,怕說錯話索性閉嘴,然後立馬戳開網頁開始搜新“頭像”。
方沅正認真地在圖書館寫策劃,微信消息忽然不停地閃。
原本以為又有什麽重要消息,沒想到是被強組CP。
算了,被八卦也不是一天兩天,習以為常了。
方沅決定不理這些直接關閉了微信,但是,腦海裏蹦出一個疑惑,那個頭像真有那麽像情侶嗎?他剛才沒有仔細看,現在反倒有點好奇。
於是,他重新打開微信,點開白鯉的頭像,掃了幾眼。
還真是有點像……方主席很高冷,所以決定換頭像了!於是,他暗戳戳地點開手機相冊尋找備用圖。
嗯……這個也好,那個似乎也不錯。
圖書館裏,尤迢莫名其妙地看著身邊的方大神對著一堆圖片糾結地刷來刷去,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搖搖頭。
方沅竟然會在圖書館玩手機!什麽情況?這是中邪了?
方沅見尤迢湊過來,不動聲色地側身挪了挪。
方沅轉頭,冷冷地看著他:“這是在圖書館,要做該做的事。”
尤迢隻好悻悻地又挪了回去。
方沅趕緊重新低下頭摁手機,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暗暗點開頭像,換了一隻不扭頭的刺蝟。然後他重新點開群,想確認效果。結果同一時間刷新後,白鯉的頭像也換了—
一隻不扭頭的貓咪。
這人對貓咪是有怎樣的執著啊……方沅搖了搖頭。
而換完頭像的白鯉正對著屏幕裏的新刺蝟看了又看。
方學長是對刺蝟有怎樣深的執著啊!
還好,群裏的人都察覺到了兩人的態度,閉了嘴。
但談曜還是沒忍住私戳調侃白鯉:“連換頭像的速度都這麽一致啊!”
“這隻能說明,我倆沒戲。”白鯉幹脆利落地回複道。
話雖這麽說沒錯,但合上眼之前,她忽然想到明天真要對戲了。
呃,有點緊張了……
第二天,白鯉一走進攝影棚就感受到了專業劇組的氣場。
工作人員全部嚴肅認真地各就各位了,和昨天群裏的氛圍判若兩樣。白鯉不禁也被這樣的氣氛帶動得緊張了起來。
萬一NG太多次怎麽辦?
白鯉連忙按照流程,坐在角落裏反複練習自己的英文歌詞。雖說是自己最拿手的第二語言,但畢竟是拍戲,還是需要唱出來才好帶入意境,萬一緊張跑調了,那可要鬧笑話的。
攝影棚外人來人往,外圍聚集了一群圍觀的學生,試圖往裏麵探。白鯉心想,他們大概還不知道裏麵坐著他們的大神方沅吧?否則肯定要有一兩個想方設法地混進來,或者站在外圍尖叫幾聲。
白鯉把視線收回來,隻見方沅正倚在音箱邊認認真真地看劇本,和她距離不過十米,而且視角良好,很容易就看清他的全部麵龐。
不得不說,方沅穿上白襯衫的模樣挺賞心悅目的,活脫脫就是電視劇裏那種玉麵郎君,要是人能溫柔一點、暖一點,那還真是完美。
意識到自己跑題了,白鯉立馬把視線抓了回來,趕緊做正事。於是,她拿著有疑惑的地方,來來回回去問了幾次表姐,態度很是嚴謹認真。
等到她第五次要去問問題時,表姐突然不見了。
可能是忙去了吧……
白鯉向來是那種有問題就立馬要解決、求證的人。想到同為男女主,等下就要搭戲了,現在關係還這麽冰冷,毫無交流,也不太好,於是,白鯉索性抱著求問的態度找上了方沅。
白鯉的問題問得很細,方沅隻是掃了一眼她在本子上做的筆記,就感受得到某人的認真與細致。
看來,是真的很用心在準備……
方沅索性耐心回答了她的問題。但對他而言,他深知自己的解釋向來比較高深難懂,事實上,尤迢好像一次都沒聽懂過他講英文題。
想到這裏,方沅抬頭看了看白鯉的臉色,好像意識到她也會有困難。
但白鯉竟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很快就領悟了,並且還舉一反三地給他舉了幾個例子。
“你說,我這樣理解對不對呢?”白鯉細心地在紙上寫語法,方沅一時竟也忘了注意白鯉離自己是如此近。
等他反應過來剛剛白鯉的手好像搭在他的襯衫上,襯衫下的那片皮膚又開始不自在了。他不動聲色地挪開了一點,氣定神閑地理了理手肘處的衣服,平靜的麵龐一貫不露端倪。
“對。”方沅的語氣是理所當然的,但其實心裏有些驚歎於白鯉的悟性。
她是為數不多能聽懂他講題的人欸……
方沅這人向來獎罰分明,現在他完全把白鯉當學生對待了,學生既然這麽聰明,那當老師的自然不會吝言。想了想,他就正經道:“你還挺聰明的,悟性高,這方麵很有天賦。”
這麽一說,白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啥?嚴肅的方大神竟然這麽正式地表揚了她?
白鯉臉一紅,側目一看,才發現自己彎下腰後,好像臉蛋和方大神的臉湊得有點近了……連他細膩的毛孔、長長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嗷,離方沅太近,的確會有眩暈感。
白鯉的心田上忽然放出一隻小小鹿,肆意地奔跑起來。為了不被方沅發現,白鯉連忙找借口去棚外活動了。
已經NG兩次了。
白鯉有些懊惱地窘在原地,和導演說了幾句抱歉後,越發緊張起來。
“那個白鯉啊,需不需要休息下?你是不是太緊張了?”導演人還是很溫柔的。
“啊導演,不用了,我隻是……剛剛在想別的,我再試一次行嗎?”
白鯉說這話其實很心虛,天知道她會一直NG不隻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
想到這裏,白鯉又一次試圖按照導演所說的那樣,對男主方沅來一個深情凝視。
三秒後……臣妾做不到啊!
其實十分鍾前,事情還是這樣的—
“那個,孩子們,我覺得這裏可以加一個吻戲,你們覺得怎麽樣?就男主和女主在分別前那種感情爆發的瞬間,你們懂得吧!就額頭吻就行!”
方沅一聽,臉色頓時不太好看,上麵寫滿了四個大字:守身如玉。
白鯉一看,也連忙擺手,矜持道:“嗬嗬,這個,導演,你看咱還是按著原本的劇本來吧。”
導演見雙方間一點粉紅互動都沒有,於是嚴肅起來:“那牽手,牽手總行了吧?最低要求了。白鯉,你牽著方沅的手,像是離別前的不舍,然後看著他的眼神要很有那種感覺,那種感覺你懂吧?”
白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重點全在那句“你牽著方沅的手”上。
方沅原本皺著眉頭,但想到導演態度堅決,自己屢次回絕也不太好。況且,他隻需要擺出分手前冷冷的態度就好,於是也就沒說什麽。
這就苦了白鯉了,這可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要她對著方沅深情凝視,還牽手?
光是想想就有點不好意思!
ACTION!
白鯉站回方沅麵前,默默拉起手。等到兩人的手接觸的一刹那,白鯉的腦袋忽然一陣空白。
台詞是什麽來著?
白鯉的臉蛋上不由得飄起兩片小紅雲,矜持地剛想縮回手,忽然又意識到這是在拍戲。她腦子裏開始亂哄哄的,穩住穩住!還要對視。
而此時此刻……
方沅的眼神是這樣的:表麵上是在盯著白鯉看,其實是盯著她眼睛邊很近的某個點看。
根本毫無壓力啊!真好。
方沅的心理是這樣的:怎麽還握著……她凝視完了沒?怎麽還不放開?
內心活動已經一塌糊塗,表情管理依舊收放自如,連白鯉都被他的演技給騙了。
於是,對上方沅那雙不同於往日深沉,而是帶有夢想少年般澄澈而明亮的眼睛時,白鯉尷尬地NG了。
……
“對不起!我一定可以的!”
片場的燈光下,白鯉一邊調整狀態,一邊火速放開了某人的手。
方沅立即抽回手暗戳戳地挪到身後,小心翼翼在衣角邊擦了擦,臉上卻是一派凜然。
談曜一直站在場邊,不動聲色地抬著下巴看他們拍戲。
這麽一看,她果真看出點什麽來了……
白鯉有點不對勁啊,這是錯覺嗎?
因為談曜站出來支持白鯉,所以之前的輿論慢慢淡了下來,但是,白鯉宿舍裏一直在關注這件事,壓根就沒停過。
這天,竇薑欣慰地刷起微博。
“哇!人間自有正義在。還有,你姐的粉絲也太好了!保駕護航啊!不錯不錯。”
“是啊!”
“等等!啊啊啊!我發現,談姐額外給一條微博點讚了?就關於你和方沅的有一條評論,說你們配一臉,好甜!白鯉,你不會背著我們和方沅真的有了?”
白鯉剛下戲,累得癱在椅子上,擺擺手滿臉驚訝。
“怎麽可能?談曜姐不是這種人,哪會隨便‘吃瓜’啊?”
結果玫美遞上手機,白鯉瞬間打臉。
“姐!你是公眾人物,謹慎‘吃瓜’啊!”
白鯉立馬微信上喊出表姐。
“啥?你說啥我聽不懂啊?我這不就是用小號點的嘛,站了一對我喜歡的CP啊,這有啥?”
戲精附體?白鯉鬱卒。
“姐,這是誤會!”
“好吧好吧!”
談曜笑道。
2.
為期一星期的MV拍攝很快就進入了尾聲。在這個星期裏,白鯉也算是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卻留下了後遺症,她見到方沅莫名就有種入戲感,於是幹脆繞道走,省得鬧出什麽糗事。
方沅自然察覺到了,他反倒覺得輕鬆,耳根子淨了,人也跟著神清氣爽了。
男女主戲份殺青的那天,眾人的反應是這樣的。
導演(和藹可親臉):恭喜你們C位出道!視頻拍得很好,一定會大火的。一起合作了這麽久,結束了你們一定有點不舍對不對?
方沅(成功脫離苦海臉):是啊,終於可以擺脫被導演支配的恐慌,不用再和白鯉被逼“親密”了。真好。
白鯉(鬆了一口氣臉):終於在預定時間內完成任務了,再也不用體驗以女友身份麵對方大神時的滿滿尷尬了。
尤迢(帶著樂隊成員剛進劇組取鏡,美夢破碎臉):什麽?What?你們已經拍完了男女主部分了?摔!我這才剛來,怎麽就結束了?我還想給你們吆喝“來一個,來一個”呢!嗚嗚嗚……
方沅:你做夢吧。
在沒有方沅和白鯉的劇組裏取鏡,尤迢好像少了那麽點兒樂趣。
但好在,他終於找到可以請假不上課的理由了。為了開假條,他一次兩次地往教務處跑,今天正好是周三,選修課的老師有點厲害,雖然隻是前半節課去不了,尤迢還是又一次不厭其煩地上教務處了。
正是下雨天,竇薑騎著電動車在校外的紅綠燈口停下,一手撐傘,一手拿手機。
“豆漿,你怎麽還不來?不打算學知識了?”
竇薑一看,已經遲到了一分鍾。
“沒辦法啊。知識也沒有命重要,下雨天,我可快不起來。”
過了兩分鍾。
“快來!老師點名了,而且還不讓遲到的人進教室了,直接記曠課。”
竇薑立馬轉動油門,噌噌上路。
想來想去,她的績點已經夠低了,要是連選修課都掛了……竇薑趕緊尋思對策。
雖然雨不大,但是看看地麵,這種程度足夠讓輪胎打滑了。
欸?有主意了!
竇薑立馬從包裏拿出水杯,果斷把水潑在褲子上,然後悠悠地騎著車去找輔導員了。這可多虧了白鯉經常拉她看那些宮鬥劇啊,那些妃子賣慘什麽的不就跟她一樣嘛。
竇薑忍不住給自己點了個讚。
樓道裏,竇薑努力做著麵部表情管理,一邊作出一瘸一拐的姿態,慢騰騰地推開辦公室的門。
“唉,餘老師,我摔了……”竇薑滿臉委屈說清來龍去脈,末了還不忘強調自己好學的本性,“其實隻是小傷,我現在還能去上課的!”
輔導員餘老師一向是個善解人意的人,請假也容易得很,於是爽快地開了假條。竇薑的手觸碰到假條的一刹那,內心狂喜,差點沒破門而出。但畢竟還是在辦公室,竇薑還是強行抑製住自己的情緒慢慢往外走。
剛要推門,一個人進來了。
尤迢?
哎喲?真巧。
“是你啊!”尤迢小聲和她打招呼。
竇薑心想,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就點點頭走了。
合上門離開的瞬間,隱隱聽到某輔導員嚴厲斥責的聲音。
“你這周都請多少回假了!你厭學啊?厭學就別學了!收拾收拾回家得了,開什麽假條啊……”
樓梯口,竇薑不知怎的故意放慢了步調。
幾秒後,尤迢從辦公室出來,神情有點喪喪的。
用腦子想想就能猜出,這貨絕對是想請假結果被拒絕了。
“嘿,小兄弟,請假被拒啊?”竇薑明知故問。
“是啊!沒辦法,輔導員不好說話嘍!對了,你也來請假?”尤迢揉了揉頭發,攤手苦笑。
竇薑瀟灑地點頭。
“你是為了什麽請假啊?”
“沒為什麽。”問到這個,竇薑同學不由得底氣十足,手上的請假條也開始發起光來,“選修課遲到了,老師管得嚴,隻能拿個假條哄哄嘍?”
選修課的嗎?尤迢的視線不經意往那張條上一瞄。
“巧了!”他以前上課都沒注意,班上竟然還有竇薑這號人物。於是乎,他伸手抽走竇薑手上的假條,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筆趴在牆上。
“你幹嗎啊?”
竇薑哪想手一空,假條就跑到他手裏了。自己好不容易求來的假條,憑什麽被搶!
竇薑被氣得臉通紅,於是推了推尤迢,想要搶回假條,無奈尤迢人高馬大,完全擋住了她的視線。
“你幹嗎?快還我啊,我急著去保命。”
尤迢這才“噌”地轉過身來,笑著把假條塞進她口袋裏,像沒事人似的。
“還你還你。那我們走吧?”
“走?走去哪兒?你連假條都沒有,去個鬼!小心被老師罵!”連她這種逃課王都要禮讓三分的厲害老師,他竟然會不怕?
竇薑可不信。
然而,尤迢沒心沒肺地一笑,一路黏在竇薑身後不怕死地趕赴戰場。
“我?我是那種會因為遲到就錯過學習機會的人嗎?”
幾分鍾後,兩個人到達了教室門口。
竇薑率先喊了聲“報告”,隨後便乖巧地解釋:“老師,我受了點傷,來遲了,這是我的假條。”
老師對於遲到很反感,但是既然對方有假條,他也不好說什麽,便隻好讓他們進教室。走著走著,老師才發現,竇薑的後麵正緊緊跟著一個男生。
“欸欸欸!人家有假條,你什麽情況?招呼都不打就跟著進來?”
竇薑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失算了,等到反應過來,不由自主地轉過頭,給了尤迢一個“默哀”的表情。
沒想到,尤迢裝作苦巴巴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腿。
“老師,我和她騎的同一輛車,這不,同一個理由同一節課,輔導員正在忙大事,就說開一張假條就夠了!”
老師打開假條一看,還真是。
竇薑的名字後麵,歪歪扭扭地寫了“尤迢”兩個字。
老師為了節約課堂時間,擺擺手讓他進來了。
“喂喂喂?撒謊不打草稿啊,你從實招來,什麽時候對我的護身符做了手腳啊!”
尤迢剛在竇薑身後坐定,就被某人扯過領子,沒好氣地問了起來:“你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欸欸欸!你輕點!”尤迢小聲叫著掙脫開來,臉上卻掛著笑,慢條斯理地給自己鬆了個衣扣,免得勒死,“江湖朋友,江湖救急。我看你也是個熱心人,幫我一次,算我欠你的人情。”
他的嗓音壓得低,偏過頭來,眼裏卻含著笑意,一時間讓人剛硬不起來了。
呦呦在一旁扯了扯竇薑衣角。
“上課呢!老師的眼神瞄過來了!”
竇薑愣了愣,這才緩緩鬆開了尤迢的衣領:“下次再找你算賬!”
哼!
3.
再過幾天,就是世界艾滋病日了。
愛心協會開會時,社長特意強調要趁此好好搞一波活動。一來,社團評選校十佳迫在眉睫,需要更多活動作為申報材料;二來,每年的健康宣傳日協會一般都會舉辦相應的活動。
今年,社長突發奇想地想創作一首宣傳歌,畢竟很多傳統的活動都辦過了,今年不如來一首原創的歌曲,新穎一些。其他部長聽了紛紛表示讚同,白鯉也不例外。
但剛點完頭,社長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白鯉,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當著大家的麵,白鯉一臉蒙:“為什麽?”
眾人都露出一副“你明知故問”的表情。
社長笑著解釋:“你現在可是最美小雨傘宣傳員,這事由你出麵,對活動的宣傳可是很有幫助的啊!”
於是,在全體人員期待的眼神下,這件事就落到了白鯉身上。
但是,原創歌曲,聽起來威風,做起來哪那麽容易?
隻能說,她白鯉再一次被推進火坑。
開完會,白鯉開始發愁應該上哪兒找專業人士搭把手,社長一眼看出了她的難處。
“白鯉啊,關於原創歌曲的事,我想了想,你一個人肯定做不來,但有個人一定可以幫你大忙,哦,不,幫我們社團這個大忙。這個人你還認識……”
社長的語氣分明是在引導她些什麽。
白鯉也不傻,一下就猜到了:“社長,你是說……方沅?”
社長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沒錯。我敢和你說,這個學校裏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他的才華是有目共睹的,你想辦法搞定他。”
“這……”不太好吧?
白鯉麵露難色。
她和方沅也不熟,況且要細說起來,總感覺自打認識後,她欠他的更多?再加上那次搭戲後兩人一點交流都沒有,現在又要他幫忙,她真有點不好意思。
她剛想拒絕,沒想到社長還就認準了這麽一個方沅。
白鯉糾結了幾天,都沒想好怎麽開口。
“唉,又要期中考了,不給你們露兩手,還真以為我上課白睡的。”
食堂裏竇薑一邊打飯,一邊打趣。照理來說,平常第一個接話的肯定是白鯉,但今天不知怎麽了,一聲不吭地杵在那兒,打完飯連飯卡都忘了取走。
“欸,白鯉,有心事啊?跟姐兒幾個說說,我們幫你解決。”
“是啊是啊!”
白鯉雙眼無神地歎了口氣:“別提了,何謂餘而不足?我現在每天都處在心有餘而睡眠不足,心有餘而腦力不足,心有餘而餘額不足的狀態。”
這麽喪?
竇薑一行人連忙問清了事情原委。
“就這事兒你糾結成這樣啊?”聽完白鯉的吐槽,竇薑拍桌而起,“不就是件小事嘛!我來替你解決。”
“你幫不了我的。不說這麽多了,我等會兒還要去校外上音樂課呢。”
“對哦,你可真忙。上次MV拍完你就說感興趣,還真是行動派啊!”
“那可不!”白鯉抓了包,塞個饅頭就走。
竇薑目送她離開,轉眼回到宿舍就立馬CALL出了尤迢。
“兄弟,你上次不是欠我一個人情嗎?還恩的時候到了!”
尤迢答應得很爽快。
拋開他欠竇薑人情不說,其實他對這件事本身就躍躍欲試。
又有機會撮合方沅和白鯉了呢!這兩人的名字真是怎麽聽都十分般配啊。
尤迢拿著話筒,坐在排練室裏對著聊天界麵思考怎麽開口,全然沒注意到方沅推門而入的聲音。
“別聊天了,出事了。”方沅從他背後飄了過去,尤迢嚇得按熄手機。
“怎麽了,剛誰給你打的電話?出什麽事了?”
此時的尤迢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怎奈看到方沅的臉色後,頓時感受到了冰冷的溫度。
雖說方沅平時不愛笑,但是像現在這樣凝重的表情也很少出現。尤迢不由得有些緊張了。
“迪迪退出了。”方沅重新坐在架子鼓前,語氣平靜得不能再平靜。
“什麽?”尤迢難以置信,“這麽突然?為什麽退出?他怎麽也不提前和我們商量一聲啊!這小子真不講義氣!”
方沅的臉上閃現一絲無奈:“也不是毫無征兆,這段時間排練我看他心不在焉的,也沒來幾次,現在為了考研提前退出了。”這意味著,沒有貝斯手的樂隊不能稱之為樂隊了。一個貝斯手的存在對於一個樂隊來說舉重若輕。
“那怎麽辦?難道我們後期的活動都要停下來嗎?”尤迢追問。
方沅沒說什麽,隻是拿起鼓槌,閉著眼,敲了一段鼓點,讓嘈雜的聲音蓋過其他一切。
還真是有些心煩。
突如其來的危機讓尤迢一時忘了自己答應的事。
坐在方沅的車裏,尤迢才想起來,於是把正在播放的音樂掐掉,趁某人專心開車時步步為營。
“那啥,我最近在宿舍掃地時發現地上掉了不少頭發,我的天啊,我一看,全是我的,我的!這都是給愁的……”
Nice!典型的尤迢式坑人開場白。方沅直接打斷。
“說重點。”
尤迢隻得挪了挪身子,坐正。這小子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呢!
“愛心協會在艾滋病日要做一首原創的宣傳曲,你的名聲太好能力又強,社長點名說要請你這尊大佛出山,為了幫兄弟這忙,我看你……”
“我看,沒那麽簡單。”方沅一語戳穿,眯起眼睛看尤迢,“憑我和你的交情,要是你本人的事,你犯得著用這種語氣?”算了吧,這小子鐵定又想坑他。
機智的方沅果然憑借自己的“反偵察”能力套出了兄弟的詭計。
“欸,我真沒坑你!”尤迢信誓旦旦,然後逐漸沒底氣,“隻不過……負責人是白鯉,她和你對接,反正你倆一來二往都那麽熟了—”
方沅一個刹車,車子立馬在路邊停住。
“誰跟你說我和她熟了?”
“啊,怎麽不熟了?”尤迢嘟囔起來,“我可是聽說,你們連小手都牽了呢。”
方沅被迫想起片場的那些事,頓時覺得握在方向盤上的手都不自在了。默默摁下解鎖鍵,他偏過頭來:“閉嘴吧,下車不送。”
尤迢暗暗看了眼車外的路牌,未走腿先酸,連忙投降:“別啊!知道你忙,你不答應直接說不就好了,玩這種招式,嘁!幼稚鬼!”
MV的後期製作都是談曜公司負責,方沅作為男主最多就是提供建議,但很多細節早就敲定了,應該沒有什麽遺漏才對。
這天下課後,方沅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有些困惑,接起電話,示意一旁玩遊戲的尤迢安靜點。
尤迢閉了嘴,但耳朵豎得比誰都尖。眼看方沅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他更加好奇電話裏的人到底說了什麽。
掛斷電話,尤迢腦洞大開:“咋啦?導演又讓你去補拍吻戲啦?”
方沅立馬丟過來一個眼神殺,尤迢頓時沒聲。
此時此刻,方沅的心情有些複雜。
“談曜知道了迪迪退出的事,向我推薦了一個人。”
“這是好事啊,誰啊?”
“白鯉。”方沅淡聲道。
電話裏,談曜表示自從上次拍攝溝通會後,白鯉就對貝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還說走就走地報了學習班。現在聽說樂隊的事,她覺得這對雙方都是一個機遇。況且白鯉自打在娘胎裏,就被白媽媽帶著四處聽音樂會,從小就有良好的樂感。
於是她便強烈推薦了白鯉。
雖說,這之中有她的那麽一點點私心吧。
“現在學貝斯的人少之又少,既然她正在學,不如讓她試試?”事關樂隊發展,尤迢這次也收起了開玩笑的語氣。
方沅收了書包,挎上肩,走出了教室。
“再說吧。”
白鯉的出現對於樂隊來說雖可以解燃眉之急,但總要做一些長遠的規劃……
4.
“啊!孩子們,雙11快到啦!”605宿舍裏,竇薑正一邊“剁手”一邊安慰自己,“為了不在那天大出血,我努力把每一天都過成雙十一,習慣了就好。”
“真好。哦,對了,你看窗外的那兩朵雲,像不像你上次欠我的200塊錢?”呦呦殘忍地道出血淋淋的事實。
竇薑頓時安靜。
白鯉及時補刀:“呦呦別怕,我教你。失敗是成功之母,那成功之父是誰呢?讓她給你轉賬200元,她就是成功支付。”
“滾!”竇薑扔了某人一個枕頭,“我這不是忘了嗎!現在我鄭重聲明,AA製我都去不起了,我發明了個AAB製。就是你們AA,我覥個B臉去。”
眾人一致冷處理。
忽然,某人看到了頁麵上推薦購買的英語六級教材。
“啊啊啊,老娘突然想起來,今年還有大學英語六級考試!現在沒剩幾天了,涼了涼了!哦,不對,老娘到底報了沒有啊?我竟然記不起來了!”
白鯉貼心地為竇薑打開教務處的六級報名表,瀏覽了起來。
“咱們專業現在六級筆試還沒過的寥寥無幾,豆漿,你可得加把勁啊……別說是咱們專業,就算是大二大三的,也都—”白鯉剛說到一半,聲音忽然低了不少。
“也都什麽?”
“沒什麽。”白鯉看著報名表上,方沅的名字清楚明白地擺在那裏。
方沅,大三,酒店管理專業。
白鯉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她沒看錯吧?方主席這種品學兼優的人物,到大三才參加六級考試,他怕不是個英語學弱吧。但是之前拍攝MV時,他回答問題的樣子……哦,對了,他強調過那是大三才教的,可能是剛好學過。
想到這裏,白鯉忽然對社長交給自己的任務有了一點新的想法。
以自己和方沅的交情,貿然求助不好意思,但如果禮尚往來,各取所需呢?
趁著學生會每兩周的社團例會,白鯉被社長強行推到了會議上。
進會議室的時候人還不多,方沅作為學生會主席坐在最中間的位置,此時他正在電腦上敲些什麽東西。
白鯉狠狠心,抱著文件夾跑到了方沅旁邊,一屁股坐下。
察覺到有人坐下的方沅抬頭看了一眼:“這……”
“方主席,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這是副主席的位置。”
“哈?”白鯉眼睛瞪得圓圓的,因為尷尬,笑容一直凝固在臉上,她慢悠悠地往一邊又挪了一個位置。
“方主席,這次真的很需要你幫忙了……”
“你說。”方沅正忙著收文件,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笑時,沉寂著的五官硬而冷,這在白鯉看來,好像陰天裏吹起的一股冷風,頓時讓人有些難以親近。
明明開會時還是柔和的語氣,白鯉搓了搓指尖,於是一派謙和地說明來意。
“抱歉。我平時很忙,你告訴劉社長,還是找別人吧。”他的語氣雖然不重,但明顯有點不容辯駁。
白鯉尷尬了一下,果然是意料之中……
那隻能試試了。
白鯉看了看周圍,確保大家沒注意他們,突然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方學長,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果你願意幫忙寫歌,我就給你開小灶,怎麽樣?”
開小灶?
方沅的表情微微愣怔了一下,停下手裏的工作,訝道:“什麽?”
白鯉覺得某人似乎有種被揭穿的尷尬,於是更小聲了。
“就是,我願意給你補習英語。六級考試不是要開始了嗎?雖然時間不多,但我可以打包票,包你一次性過。”
方沅睨了白鯉一眼。這個提議太新鮮,思索兩秒後,他垂眸,視線落在白鯉翹起的嘴角上,那裏有種淡淡的得意。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種語氣和他說“我給你補習吧”。
“不用了。”
“真的?”白鯉追問,“不用不好意思的,這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嘛。”
方沅語氣肯定地打斷她:“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那算了。”白鯉索性放棄地站起身來,懇切地點點頭,捏拳擺了個POSE,“那學長加油哈!我相信你能行。”說罷,拿起文件夾一溜煙地走了。
會不開了?
方沅對著空****的門口凝視了幾秒,忽然,沒忍住很輕地低笑了一聲。
六級口語考試當天,白鯉滿臉困意地坐在椅子上,由於昨天晚上被竇薑拖著練了一晚上口語,導致她現在感覺自己說英語都有一絲絲口音。
有一絲絲要考砸的危機感。
最開始,白鯉流利地做了一段自我介紹,講完後,對方那頭卻一直沒有動靜。
“Hello?(你好?)Please?(請?)”白鯉有點慌了,不會是信號連接有誤吧。
好在,停了一會兒後,那頭傳來一段簡潔明了的自我介紹。隻不過,熟悉的語氣、百聽不厭的聲音……
“你是方沅?”白鯉驚訝之餘,沒忍住插了一句中文。
那頭的語氣似乎沒有太多情緒起伏,淡淡地回了一句“Yes”,再無後話。
接下來,該聊些什麽好?
英語高才生白鯉此時大腦一片空白。
白鯉忽然覺得,這也許是老天有眼。如果能在這麽重要的場合幫到他,寫歌的事可能就有轉機了。再想到方沅的英語水平,白鯉幾乎把接下來的練習時間都拿來安慰某人了。
“Don't worry. I'll help you with my presence!”(別擔心,我會幫助你的!)
“Take it easy, CET-6 oral English is very simple.”(別緊張,英語六級口語很簡單的。)
“Take a deep breath. You can do it.”(深呼吸,你可以的!)
也不知白鯉說了多少暖心鼓勵,方沅全程默默地聽著耳機裏的喋喋不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Why not start yet?(怎麽還不開始?)
終於,考試開始了。
兩邊的信號暫時掐斷,白鯉過關斬將地完成了個人部分,完全不在話下。很快,就到了要她帶方沅飛的即興對話環節。
白鯉不禁躍躍欲試。
考題不簡單,白鯉一看就在思考著怎麽開個頭,讓方沅好回答一點,那頭卻率先開始了。第一句就是比她更加標準得驚人的發音,和先前練習時的慵懶全然不同,從容自如而又不疾不徐……
這是怎麽回事?
白鯉微微驚了,來不及多想隻得專心致誌回答方沅的問題。答完,她想,這次應該占據主導地位,把對話帶動起來了,於是張口正要說,但半秒之差,方沅又一次捷足先登了。並且這一次,他還拋出了一個很有深度的問題,對話直接進入了一個更高的層次。
白鯉已經驚出汗了,隻得又全神貫注地被方沅帶著節奏走。雖然這種程度她足夠應付,但對麵這位也太……
很快,對話終於進入倒計時。白鯉按照計劃打算收尾,卻發現有點來不及了。
怎麽辦?
這時,方主席略帶磁性的男聲突然精簡地用兩句話高度總結了本次對話,並卡在白鯉回應完畢的最後一秒收尾了!
考試結束!
“啪啪啪!”
不是鼓掌的聲音,而是被打臉打得失了魂魄。
誰能想到,“班門弄斧”這個詞就是為她白鯉量身定做的呢?
白鯉回過神來準備離開,一眼就看到了站起身來走出去的方沅。
英挺的背影,俊逸的麵容,硬朗的黑色碎發被風吹得微微翹起。有一刻,他慵懶地舉起手蹭了蹭鼻尖,隨著腳步的轉移,一種所到之處遍地凜然的傲氣直接吹到了考場門口。
白鯉又縮了縮腦袋。
這次,她故意在室內等了一會兒才出去取包離開。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還是一頭碰上了從廁所出來的方沅。
“方學長。”白鯉點頭問好,從頭到腳一個“窘”。
方沅“嗯”了一聲,倒是很平靜。
兩個人的思緒不約而同飄回了那天開會時的“交易場景”。
白鯉紅了紅臉,解釋道:“呃,那個補習的事,我誤會了……”
方沅卻直接打斷了她,沒有在那件事上過多糾纏。
“嗯。今天發揮不錯。”正經的語氣,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合作愉快。”
想來,白鯉在學業上的表現似乎和她平時風風火火的作風不太像,已經比他想象得還要優秀了,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這下,換白鯉愣了,原本要說的話又全部吞進肚子裏,轉而變成了一句:“謝謝學長。”
方沅“嗯”了一聲,走開了。
一直到後來,她才知道,方沅的英語不僅是好,還是逆天的好,隻是因為太忙才推遲了六級考試。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5.
周末的時候,談曜約白鯉聚餐,問起她貝斯學得如何,順便提到了方沅樂隊缺人的事,白鯉有點驚訝。
首先,白鯉已經學習貝斯兩個月了,除了基礎好可塑性強,白鯉自己也肯下苦功夫,所以這段時間以來,無論是樂理知識還是實際操作,她都算小有成果了。
說不想去樂隊,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她自己實力不達標啊!
“樂隊缺了重要部分,他們也算陷入了困境。所以啊,我上次直接把你學貝斯的事告訴方沅了,讓他順便考慮一下你,這對你來說也是一個實踐鍛煉的機會。”談曜一邊攪動咖啡一邊說。
“什麽?”白鯉嚇得嗆了一口,燙得咳了好幾下,“你推薦了我?那方沅怎麽說?他同意了?”
“他?”談曜搖了搖頭,“他考慮得怎麽樣我不知道。不過他們正在為這事苦惱,你不如去問問?”
白鯉若有所思。
“校內發布的社員招募怎麽樣了?”會議室裏,方沅完成一份報告後,神情有些疲憊地靠在椅子上,對著電話那頭的尤迢問。
“有是有,但學樂器的少之又少,更別說是貝斯手了。”
“嗯。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方沅凝視著窗外似乎在想著什麽。
忽然,會議室的門被人敲了兩下,方沅轉過頭來,虛掩的門縫裏露出半截身子。
“方學長,方便說話嗎?”
又是她……
白鯉那熟悉的麵孔旋即出現在門邊,方沅還沒來得及回話,她人已經先走了進來。
方沅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下,沒說什麽,隻是一眼就看見了白鯉身後背著的琴包。
這樣的大小,這樣的長度……方沅一下就看出,應當是一把貝斯。
“方學長,看你也挺忙的,那我就長話短說啦?”白鯉拉了把椅子直接坐了下去,“我想加入樂隊,換句話說,讓我成為你們的貝斯手吧!”
似乎是意料之中,方沅掃了眼白鯉的神情—
依舊是愛笑的眼睛和充滿活力的模樣,讓人分不清是一時興起的熱情,還是下定決心的專注。
把視線拉回桌上,方沅抱臂坐著,忽然饒有興致地問:“所以,你是來麵試的?”
“嗯?”白鯉頓了一秒,“對對對,我是來麵試的。”
“那你做了哪些準備呢?”
“這個……”白鯉倒不是有備而來,隻是課前背著琴打算下課後直接去上課,沒想到路過會議室時,正好看見坐在裏頭的方沅,於是擇日不如撞日,索性提了出來。
白鯉一時心急,不假思索道:“我就是想幫你們。”
為了成人之美而玩樂隊?這不是他想聽到的理由,方沅沒有給白鯉繼續辯解的機會。
“白鯉,你知道貝斯手對樂隊來說發揮著怎樣的作用嗎?我們需要的又是什麽樣的貝斯手?”方沅不由得恢複了一貫的冷冽,語氣漸漸變冷,“最重要的,是你想加入的初衷是什麽。白鯉,如果你對自己沒有清醒的定位,那麽團隊也沒辦法接受一個不明不白的夥伴。懂嗎?”
“懂!”她激動地挪開椅子,正要站起來聲情並茂地進行熱血發言,身後的門猛地被撞開了。
“嘭”的一聲,白鯉轉過頭嚇了一跳。驚慌中,她一個趔趄踩了方沅一腳。
白鯉還沒看清來人是誰,方沅的一聲悶哼就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轉頭一看,自己的腳還踩在某人的白球鞋上呢。
“啊!方沅,你沒事吧,我看看!”白鯉飛快地蹲下身,想也沒想就握住了方沅的腳踝。
方沅一向冰山般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心頭一驚,她要幹什麽?不會要脫掉他的鞋吧?
於是,他彎下腰把腳縮了回來:“我沒事,你別動。”
“真的沒事?”白鯉愧疚地蹲在地上,抬起頭抿著嘴,一雙靈動的眼睛無辜地望著方沅。
方沅隻得錯開白鯉的視線,偏過頭去:“我沒事。”
“我……”說時遲那時快,蹲久了的白鯉忽然覺得背上像裝了千斤似的,一瞬間便要往後倒去。
啊,她的貝斯!
“你!”來不及多想,方沅立馬俯下身握住白鯉的手腕,用力將她拉了回來。
“嘭”的一聲,兩人的額頭不期然撞在了一起。緊接著,白鯉又要往後倒了,驚慌之餘,她本能地抱住了方沅的雙腿,嵌進了懷裏。
……
窗外微醺的陽光給屋內人的麵龐籠上一層薄薄的金色,畫麵定格,四周莫名沁著一絲曖昧的氣息—
幹燥溫熱的手指貼著微冷的褲腿,方沅敏感地察覺到,白鯉的指腹從上麵摩挲而過,然後終於撒了手。
“啊!呃?那那那……那什麽,當我沒來,你們繼續!”錯愕的尤迢迅速抄起桌上遺漏的書,嗓音帶著笑地彎腰往外走,腳步快得帶起一陣風來。
“喂喂喂!不是你想的那樣啊!”蹲著的白鯉這才緩過神來,神情焦急地立馬起身來解釋,卻又目眩著跌坐回椅子上,一張俏臉帶著點緋紅。
四周不禁熱了起來。
模糊間,她好像看到了方沅臉上稍縱即逝的一抹粉紅,回過神來,又覺得是自己眼花了。
“啊!我要遲到了!”怔了兩秒,白鯉一拍腦袋,背著沉重的貝斯猛衝了出去,來去如風。
白鯉體重+貝斯重量=?
白鯉下了課後走在回校的路上,腦子裏突然想起下午方沅拋給她的那一連串問題,越想越覺得,每一個都是那麽的不可忽視。
那麽,她算被拒絕了嗎?
白鯉掏出手機,開始認認真真地把每一個問題的答案輸入在聊天框裏,結束後,正想按發送鍵,忽然猶豫了。
想了想,在踏上公交車的前一刻,她把信息存入了草稿箱裏……
6.
翌日,排練室。
一架寶藍色的貝斯靜靜地靠在牆角,尤迢吃完飯回來推開門,差點撞倒,嚇得忙接住了。
“欸?這是誰的貝斯?”尤迢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排練室的角落裏,白鯉正戴著耳麥沉浸在節奏音樂的世界裏。
“白鯉?”尤迢喊了一聲,白鯉方才抬起頭來。與此同時,方沅一行人從外麵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一抬眼,就看到了角落裏的白鯉。
白鯉忙取下耳麥,立正站好,臉上是百分之百的認真。
方沅沒說什麽,默默坐回架子鼓邊,腦海裏浮現了今天清早某人給自己發的一條信息,裏麵都是昨日他提到過的問題。
“你來麵試的?”尤迢看看方沅,又看看白鯉,忽然有點明白。
白鯉“嗯”地點點頭,拿過牆角裏的貝斯掛在身上,走到了方沅麵前。
“方學長,我有沒有幫你們的能力,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至於我加入的原因,信息上我說了,和你們一樣。”白鯉的眼睛依然是月牙彎,神情卻是不同於平日的堅毅。
方沅抬眼看著她,語氣不痛不癢:“那你準備好了?”
“嗯。”白鯉堅定地點點頭,“理論還是實踐,隨便來吧!”
樂隊裏的其餘兩人相視一下,忽然各自抱臂,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方隊的要求可是很嚴格的,分分鍾等著被罵吧……
鼓點先開始了。
方沅的節奏速度從最初就走得不慢,一點也沒有手下留情。並且,從一開始的有規律到後麵逐漸增加了難度。
尤迢不禁為白鯉捏了把汗。
意外的是,白鯉的手勢卻拿捏得很穩,無論是撥弦還是消音,速度穩打穩紮毫不吃力,旋律上也並不敷衍。
方沅的速度越來越快,白鯉的神情卻越加從容……
她的秀發被鬆鬆盤起,整個人精神了不少,蓬鬆柔軟的發型與貝斯手慵懶而有些狂野的氣場融為一體,日光燈下的唇色泛著一種淺櫻色的潤光。無論是神態還是動作張力,那種從靈魂深處漫溢上來的衝勁與元氣瞬間充滿了整個排練室。
電吉他手從一開始的沉默到搖擺,再到最後的驚訝,忍不住開始加入進來。
排練室裏,幾種樂器,幾種音色,難得地又一次融為一體,**四射。
方沅的嘴角漸漸勾起一絲弧度。
他抬眼望去,白鯉的笑容裏,是用心,是熱情,還有一點別的,類似於希望一樣的東西。
音樂戛然而止。
貝斯的餘音環繞了許久,尤迢率先鼓起掌來。
“白鯉,不錯嘛!確認過能力了,你就是我們想要的人啊,兄弟們,你們怎麽看?”
“嗯。我覺得這姑娘基礎還不錯,假以時日,技術會比迪迪更純熟。”
“我喜歡她的彈奏,不是走走根音的那種,每一段的加花都很有主見和情緒在裏麵,這麽說我倒挺想留住人才了。”電吉他手說。
“是吧是吧!我就說白鯉不可小覷。隊長,你是不是該給個準話呀?”尤迢給方沅使了個眼色。
大家都在等著隊長開口。
方沅卻穩住神色,摸了摸鼓麵,突然將話題引開了:“之前爭取的一個舞台活動就要到了。”
白鯉愣了愣,臉上劃過一絲失落。過了一會兒,尤迢卻嬉笑著,捅了捅她的手肘。
“恭喜你了。”
方沅這是在通知隊員呢。
“哈?”白鯉疑惑地掃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方沅。
方沅盯著她手裏的貝斯看,神色若有所思:“技能還不夠成熟,舞台經驗也不夠。這幾天,下午放學後就來補課吧。”
“真的嗎!我進了?”白鯉怔了怔,取下貝斯笑了,“這可是方隊長說的,不能反悔哦!”說罷,和其他人一一擊了個掌。
“嗯。”方沅看著那抹充滿活力的背影,在暗處不可察覺地笑了—
保留誇獎,戒驕戒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