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其實說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是陸傾音總邁不過心裏那道坎,獨處時總是想東想西。

陳桉為什麽騙她?那些透露給自己的信息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是為了耍自己嗎?

在所有的情緒瀕臨崩潰的時候,陸傾音再次來到了暗戀館。

許一曼再一次看見陸傾音的時候,遠不如第一次淡定,她將慌亂的情緒藏起來:“又來了?”

所有的事情她都全權交給了陳桉,也不知道陳桉拿著她的身份幹了什麽好事,最糟糕的是眼下的謊她要怎麽圓。

“一曼姐。”陸傾音不像第一次那般拘謹,直接坐到了許一曼的對麵,開門見山道,“你認識陳桉嗎?”

許一曼心裏已經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但表麵上還保持著鎮定,心裏還存有一絲幻想:“哪個陳桉?”

“我讓你找的那個人。”陸傾音也沒有生氣的跡象,見許一曼還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拿出手機,給“許一曼”撥了一個語音電話。

陳桉是不會接的,這點自信陸傾音還是有的。

許一曼在心裏為自己燒了一炷香,閉了閉眼睛,默哀“老板這可不關我的事”,便向陸傾音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陸傾音已經不知道該怪誰了,甚至聽見這話還輕鬆了不少,托著下巴望著許一曼,“有酒嗎?”

“沒有。”許一曼哪敢給陸傾音酒喝。

陸傾音伸出小手,在最上麵的架子上來回轉了幾圈,最後選中了其中一個:“我要那個。”看著許一曼為難的表情,又道,“我會付錢的。”

哪裏是錢的問題,許一曼頭皮發麻,可現場被人抓包,再加上對陸傾音的愧疚,隻得將陳桉遠遠地甩在一遍。她衝著陸傾音點點頭:“你等一下。”

轉身的時候,許一曼恨不得抽出靈魂將陳桉扯回來,再扯著他的領子,咆哮著問他拿著她的名字幹了什麽好事。

將一瓶酒放在桌子上時,許一曼是一萬個後悔,這些酒都是她給自己準備的,如果想到有一天陸傾音也要喝這些酒,她是絕對不會縱容自己上班時間喝酒怡情的。

見陸傾音的手放到了酒瓶上,許一曼還沒放棄最後的掙紮,一把按住陸傾音的手,商量道:“一定要喝嗎?”

“嗯。”陸傾音語氣溫柔,態度卻異常堅定。說實話,她今天就是來買醉的。

許一曼一看陸傾音的眼神瞬間妥協,拿起酒瓶:“我給你開。”

都是陳桉造的孽。

陸傾音喝酒也帶著優雅,小口小口地喝著,完全沒有任何想要喝醉的跡象。

許一曼本就是個小酒鬼,看見陸傾音喝酒的樣子,又聞到熟悉的味道,當下心裏就癢了起來。

不行不行,她可是老板,而且陸傾音喝醉之後還需要她照顧。

店裏本來就隻有兩個人,陸傾音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許一曼身上,看著許一曼吞了好幾次口水,她終於忍不住問:“一曼姐也想喝嗎?”

許一曼心想,喝酒誤事,現在是上班時間。

但是酒的味道簡直太誘人了,許一曼完全說服不了自己,猶豫三秒便決定放縱一下自己:“等下,我再開一瓶。”

於是,該上班的請假,在工作崗位上的無視規則,兩人都是拿起酒瓶就忘乎所以然了。

在酒精的催化下,陸傾音藏在心裏的話也不壓抑了,一個勁地往嘴邊冒出來:“一曼姐,騙我這件事是陳桉的主意嗎?”

陸傾音委屈的聲音聽得她心都要碎了,已經到這般田地了,許一曼再替陳桉隱瞞也沒什麽實際意義了,猶豫一下便站在了陳桉的對麵:“對,就是他的主意。”

陸傾音更加鬱悶了:“他為什麽要騙我?”

“你知道嗎?”許一曼在這件事情上深有感觸,“我以前覺得他是那種享受過程的人,從來不看重結果的,現在我才發現他也有固執的事。”她托著下巴,看著陸傾音,“大概在你這裏,他隻能接受好的結果吧。”

陸傾音眼神暗了暗,意識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可以給我講講他以前的事情嗎?”

那些她渴望在陳桉身邊的日子,陳桉經曆了些什麽她卻隻能在其他人口中了解。

雖然許一曼和陳桉的關係較近,但是她知道的大多都是被學校的人傳爛的故事,歪著腦袋道:“也不是什麽大事,都是日常小事。”

“沒關係。”陸傾音笑了笑,“反正我都沒聽說過。”

許一曼認識陳桉的時候是大學一年級,當時她一個美國同學慫恿她去和陳桉搭訕。

搭訕這事都是懷春少女做的蠢事,一向豪爽的許一曼怎麽會答應,當時就義正詞嚴地回絕了。

但是這位美國朋友心裏老是惦記著陳桉,在兩人喝點小酒之後,又談到陳桉的名字。那會兒許一曼已經有些喝高了,被好友左一個“陳桉”右一個“陳桉”弄得相當不耐煩,酒壯人膽,兩人一拍即合,手牽著手去找陳桉。陳桉不喜歡群居,大學開始就搬出去住了,住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公寓裏,而他的住址在學校早就不算秘密。

具體的情況許一曼已經記不太清了,隻知道當時陳桉用那雙空**的眼睛將美國好友的酒嚇醒一半,想要拉著許一曼逃跑,可許一曼哪會不戰而退,甩開了好友的手,叫囂著要和陳桉決一死戰。

距酒醒一半的好友描述,當時陳桉的眼神已經要殺人了,可許一曼完全沒露出任何膽怯。

笑話,她當時喝醉了,別說眼睛了,她看陳桉都看成了兩個,更加放飛自我了,說起話來完全不經大腦。

說了什麽胡話,許一曼醒來已經全然不記得了,隻知道她一睜開眼就看見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的陳桉,嚇得魂差點都沒了。

“陳桉!”許一曼從地板上爬起來,不可思議地望著始作俑者,“你讓我在地上睡了一夜?”

陳桉慢條斯理地喝著牛奶,對許一曼置若罔聞。

許一曼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瞪著陳桉,恨不得用目光撕了陳桉。

五分鍾後,陳桉吃完早餐,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應該慶幸你是A城的人,不然今天你就是在外麵醒來的。”

許一曼的關注點一向清奇:“你調查我?”

“你同夥說的。”陳桉瞥了許一曼一眼,昨天晚上許一曼抱著他房間的桌腿,死活不肯撒手,在他準備連著桌子和許一曼一塊兒扔出去的時候,許一曼的好友弱弱地出聲提醒他要顧及同胞之情。

“老鄉見老鄉,我是不是要兩眼淚汪汪表達謝意?”許一曼輕哼,完全不領情,“敢情我要不是沾了A城的光,你還能把我一個弱女子扔出去?”

陳桉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嗯。”

國外治安從來不比國內,如果一個酒鬼在外麵睡一夜,可能早上就能變成真鬼了。

她還真是要謝謝陳桉家的那塊地板了!

從這件事之後,許一曼對陳桉的印象就是冷血,試問一個男生讓一個女生睡在地板上不聞不問,起來後還對她冷嘲熱諷,這是一個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陳桉卻能幹出來。

基於對陳桉所有不好的印象,從此之後隻要許一曼碰見陳桉都會繞道走,更不願意和陳桉有任何交集。

可沒想到陳桉主動找上她了。

被周圍女生羨慕的目光包圍的許一曼輕哼一聲,望著陳桉:“是來道歉的嗎?不必了,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我最近在做一個項目。”陳桉還是麵無表情道。

被人需要了?許一曼心裏湧上一股自豪,仰著頭:“需要我幫忙?”

陳桉聲音如常:“嗯。”

“你先說說,我考慮考慮。”許一曼整個人都飄了起來,“當然也不一定答應。”

陳桉表情本就匱乏,瞧著許一曼傲慢的樣子,臉上也沒一絲生氣的跡象:“打雜。”

打雜?

許一曼眯了眯眼睛,在看見陳桉那一本正經的臉時,差點兒一巴掌呼下去:“你再說一遍。”

“打雜。”陳桉還真敢重複一遍,不過又補充了一句,“有獎金。”

本來許一曼已經轉身了,聽見“獎金”兩個字卻本能地回頭,她眼神立刻亮了起來:“多少?”

“一等獎一萬美金。”陳桉完全是奔著一等獎去的。

許一曼心裏激動得不行,麵上卻隻露一二:“哦,幾個人?”

“算上你六個人。”陳桉回答道。

為了一等獎金,許一曼覺得對陳桉的芥蒂還是可以放一放的,於是馬上接下了陳桉砸過來的餡餅。

陳桉離開之後,周圍的人瞬間圍了上來問是陳桉告白了嗎?許一曼隻慶幸方才陳桉和她說話用的是漢語,不然讓這一群餓狼知道陳桉把一個香餑餑白白送給她了,她不得被撕成肉片。

不過在看到團隊裏都是學校裏數一數二的人物時,許一曼瞬間拋下對陳桉的所有成見,也忘記那一夜的地板之仇,隻覺得陳桉身上散發著人性的光芒。

陳桉呀,那可真是個好人。

這件事之後,許一曼摸著一遝鈔票,整個人都樂開了花,自此一反常態,時不時地就在陳桉身邊刷刷存在感。

誰會和錢過不去?

作為學霸而存在的陳桉可是拿獎拿到手軟的校園風雲人物,曾經帶著團隊幾個人拿下過不少的獎項,後來就連畢業後,作為團隊裏端茶送水的成員許一曼也接到了不錯的offer。

不過陳桉也有自己搞不定的領域,比如一個遊戲的主角設計圖。

從許一曼認識陳桉的時候,陳桉就在空間上掛了一則有償求設計稿,此事一出瞬間引發全校轟動,因為有一萬美金的報酬。

“你瘋了吧?”許一曼再不專業也知道遊戲最主要的是體驗感,哪有人重金設計人物?

陳桉並沒有回答許一曼直擊心靈的一問,而是麵無表情地拿著書繞過她離開。

然後,整個圖書館的目光全部射向發出聲音的許一曼,每一個眼神都像是在告訴她如果再發出噪聲,很可能會被扔出去。

事實證明,陳桉的錢也不是那麽輕易就可以拿到的,整整兩個月,全校有點美術功底的人全數出動,最後都無功而返,甚至在巨額的獎金的**下,許一曼還特意申請了個小號給陳桉投過稿,結果花了一夜畫的圖隻得到了陳桉一個敷衍又無情的“sorry”。

在所有人都懷疑陳桉以獎金為幌子,其實隻是惡作劇一場的時候,一位中國留學生成了優勝者。

一萬美金!許一曼心裏在滴血,同樣都是留學生,她為什麽隻能得到一個sorry?

在強烈的好奇心的驅使下,許一曼找到了那個優勝者,對方隻說是通過了初試的篩選後,會收到陳桉傳來的一張照片,以真人為原型設計就好。

許一曼還想深究照片,但優勝者顯然已經和陳桉達成了某種共識,對此避而不談。

原來一萬美金不僅隻是報酬,更多的怕是封口費……

兩個女生都有些微醺,陸傾音是因為酒量不好,許一曼純粹是因為喝得太多。

“一萬美金啊?”陸傾音有些暈乎乎的,甩了甩腦袋,問,“設計的是誰啊?”

許一曼至今還記得那個被鑲了金子的名字,脫口而出:“青音。”

“啊?”陸傾音歪了歪腦袋,腦細胞已經處於半醉的狀態,聽見許一曼的話,傻傻地指了指自己,一臉憨厚,“你叫我啊?”

“不是叫你。”許一曼的大腦被酒精支配,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是陳桉的小青梅,所有人都沒見過。”她搖晃了下腦袋,“當然,我也沒見過。”

聽見“小青梅”三個字,陸傾音倒是笑了起來,指著自己:“嘿嘿,陳桉的小青梅就是我啊!”

“真的嗎?”許一曼這倒是反應過來了,起身朝著陸傾音看了過去,快要貼在陸傾音的臉上,“別動,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臉。”

陸傾音也湊上去:“我不動。”

許一曼的瞳孔都沒有聚焦,卻配合著陸傾音,驚訝地大喊一聲:“啊!原來你就是陳桉的心上人。”

“對。”陸傾音最真實的情緒擺在臉上,笑得燦爛極了,“就是我。”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雖然許一曼意識已經被酒精占據,但是八卦的本能還在,拿起一旁的手機,點開攝像頭,“我給你拍張照,告訴所有人,我一下就破解了學校的兩大未解之謎。”

陸傾音瞬間腦袋也不晃了,睜開眼睛笑著看著不斷晃動的鏡頭,還配合地擺了個剪刀手。

“好看。”許一曼美滋滋的,集中注意力點開一個群分享了出去,還善解人意地配文——

“陳桉的小青梅在此,速速前來膜拜。”

群裏大多都是中國留學生,即使畢業之後,陳桉還是在圈子裏擁有無人能及的熱度,這條爆炸性的消息一經發出,便瞬間炸出了所有潛水的成員。

不過許一曼可沒什麽力氣解惑,望了一眼快要醉倒的陸傾音,潛意識裏點開陳桉的號碼。

她睡地板沒關係,但是陳桉的小青梅要是也睡地板,她就不能和陳桉混了。

陳桉正在開會,平時沒說過話的群信息一條接著一條,他的手機在桌麵上振動得快要跳起來了。

“抱歉。”陳桉將手機調成靜音模式,衝著正在分析的李西點點頭,“繼續。”

李西對陳桉可謂是怕到骨子裏了,被一打斷慌了神,深呼一口氣才堪堪穩住心神,在心裏祈禱著不要再出什麽意外。

一分鍾之後,陳桉的手機再次亮了起來。

許一曼。

要是平時絕對沒有人會在工作時間打擾他,陳桉眉頭一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通話。

李西被陳桉周遭的氣場所影響,更加緊張了,連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

天知道,他是第一次在陳桉麵前班門弄斧,原本他的心理素質就不好,老大就不要再折磨他了!

可沒過幾秒鍾,手機再次亮了起來。

陳桉並沒有喊停,隻是將手機放在耳邊,仿佛隻要許一曼開口講一個字,他就掛斷電話。

“陳桉。”許一曼簡直不是在說話,簡直是在號叫,聲音大到足以在整個辦公室回**,“你的小青梅在我這裏,她喝醉了,快來把她帶走。”

陳桉終於喊了停,聲音帶著幾分緊張,聲音裏摻雜了幾分不知名的慌張:“誰?”

“你的小青梅。”許一曼又重複了一遍,知道陳桉不相信自己,便將手機遞到陸傾音的麵前,“小青梅,你說話啊。”

陸傾音早已經解析不了語言,睜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話卻是對著許一曼說的:“說什麽?”

“陳桉。”許一曼又重新控製了手機,“快點過來,你要是不及時趕過來,休怪我對她做些什麽了。”

陳桉直接站了起來,衝著辦公室的人微微欠身:“不好意思,我有點事需要處理。”

平時陳桉簡直沒有一點總裁樣子,比員工還要刻苦努力,這會兒自然也沒人說什麽。

陳桉再問許一曼的時候,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知道許一曼是個酒鬼,喝醉也沒什麽好意外的,可陸傾音怎麽會跑去和許一曼喝酒?

陳桉也沒有心思考慮這些,叫上盧浩便朝著暗戀館趕去。

許一曼和陸傾音坐在地上,兩人靠著櫃台,頭靠頭倒成一團,即便已經醉成這般模樣,手裏還是拿著酒瓶。

一看見現在的情況,陳桉立刻就朝著兩人跑去,擔心陸傾音坐在地上著涼,便橫抱起陸傾音,輕聲喊了兩句:“音音。”

陸傾音隻覺得有幾分癢,手就朝著陳桉的臉上招呼了過去。

“啪”的一聲,成功地讓盧浩止住了前進的步伐。

陳桉的目光危險起來,卻是射向無辜的盧浩。

“老大。”盧浩雙手捂住眼睛,“我什麽也沒看見。”

看著一旁的始作俑者,明知道許一曼沒什麽意識,但陳桉還是幼稚地瞪了一眼許一曼。

上次他就該把許一曼從房間裏扔出去,到現在還不長記性!

陳桉抱著陸傾音,經過盧浩的時候,還是安排了一句:“你看著點她。”

“好。”盧浩回過神,目送著陳桉的背影——這簡直就是有生之年係列,沒想到竟然有機會看見陳桉如此柔情的一麵。

陳桉從沒有看見過陸傾音喝醉酒的樣子,將陸傾音放到副駕駛的座位上,看著異常安靜的陸傾音,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好乖。

陸傾音像是睡著了一般,一動不動地躺在座位上。陳桉彎過身子,替陸傾音扣上安全帶,完成好一係列的事情之後,又將陸傾音散落在前麵的頭發撥開。

可是車沒開出多久,陸傾音的酒勁就上來了,像是被安全帶束縛了一般,她閉著眼睛掙紮著:“放開我。”

“音音。”陳桉溫柔道,隻有在陸傾音不清醒的時候,他才能毫無忌諱地泄露自己的感情,“馬上就到家了。”

陸傾音沒有清醒,更沒有看見陳桉眼底的深情。

一聽見這句話,陸傾音像是被施了魔力般,老實了許多,整個人的情緒都鬆弛了下來,帶著鼻音應了一句:“嗯。”

兩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陳桉隻慶幸徐栩那個大嗓門去找徐驍了,否則看見陸傾音這副樣子,不得喊上所有人把他生吞活剝了。

陳桉小心翼翼地將陸傾音放到**,半跪著將陸傾音的鞋子脫了下來,將她調整成一個舒服的姿勢,才坐在了床邊。

小時候陸傾音的身體很弱,經常生病,睡覺的時候特別沒有安全感,睡著的時候都要攥著他的手才會安心。

陳桉已經不記得這樣的場景曾經出現在他的夢裏多少次了,如今終於等到這一刻,之前付出的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陳桉將陸傾音的小手輕輕窩在掌心,用下巴輕輕地摩擦著,眼底如潮湧一般溢出溫柔。

他喜歡陸傾音,一直喜歡,陳桉從來沒有一刻懷疑過這個事實。

可也是這份喜歡將陳桉的膽怯放大無數倍,在沒有回國之前,他害怕陸傾音遇見喜歡的人,他害怕陸傾音忘記他,他害怕陸傾音的世界根本沒有他的位置。

自從離開陸傾音之後,陳桉無數次想要回到她的身邊,可萬一那個以他為中心的陸傾音對他失望了,再也不要他了怎麽辦?

年少如陳桉,第一反應就是逃避,所以隻敢躲在電腦屏幕前看著陸傾音的一切。

等到真的回到陸傾音身邊之後,他的膽怯也沒有因此消失,甚至越發嚴重,就怕一個不小心再次被陸傾音排除在世界之外。上一次他逃跑之後,可是付出了長達十年的時間為代價,如果這次依舊貿然開口,導致結果不是他所期待的,他又該怎麽辦?

在陳桉一帆風順的人生中,所有的事情都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可唯獨在陸傾音的事情上,百分之一的信心他都拿不出來。

“音音……”陳桉望著麵前陷入沉睡的女孩,滿臉都是無奈,“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睡了幾個小時之後,陸傾音的酒勁雖然沒有完全下去,但是精力已經上來了。

在陳桉黯然傷神時,陸傾音直接抽回手,直起身子,在陳桉詫異的目光中,雙腿盤起,在**打坐起來,就差雙手合攏放在胸前喊句“阿彌陀佛”了。

陳桉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呆呆地望著陸傾音,聲音帶了些許緊張:“音音?”

聽見這聲呼喚,陸傾音的反應很大,眼睛也眯了起來,望著陳桉,隨手拿起一旁的枕頭,朝著陳桉扔了過去:“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對不起。”在陸傾音麵前,陳桉低下高貴的頭顱是分分鍾的事情。

陸傾音哼了一聲,像是陸席南附身一般:“道歉如果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什麽?”

陳桉輕笑一聲。

陸傾音皺起眉頭,指著陳桉,氣憤道:“你竟然還敢笑?”

“不笑,我不笑了。”陳桉舉起雙手,一副“投降”的姿態,半哄著陸傾音睡覺,“不要鬧了,睡會吧。”

“我不聽你的。”陸傾音直接從**跑下來,一個不小心就磕倒在地。

陳桉嚇得心髒都驟停了幾秒,連忙跑到陸傾音麵前:“有沒有傷到?”

誰知,陸傾音一把推開了陳桉,所有的委屈都湧了上來:“你就算不喜歡我,也不用離開吧,還去那麽遠的地方!”

陳桉被推倒在地,聲音沉了幾分,雖然知道陸傾音處於不太清醒的狀態,卻還是和酒鬼爭論這個問題:“我沒有不喜歡你。”

從來沒有。

“你有。”陸傾音就像一個小孩子,半點道理都不聽,隻顧著訴說自己的委屈,捶著陳桉的胸口,“這麽多年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來,也沒有回來看我一眼,你早就把我拋到腦後了。

“可是,你一回來我就眼巴巴地跑了過去,但是你連句喜歡我都不肯說,我不要麵子的嗎?

“還騙我,把我耍得團團轉,你高興了嗎?

“用一曼姐的身份好玩嗎?”

句句都是控訴,陳桉根本沒有反駁的能力,所有的話堵在嘴邊,最終隻顧著道歉:“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陸傾音聲音拔高了不止一個分貝,一下子推開陳桉,“你就仗著我喜歡你欺負我!大壞蛋!”

最後一句話在陳桉的世界響起,無數煙火在他的世界綻放開,他不斷地整理思路,有什麽東西在他心底要破土而出了一般。

“音音。”陳桉握著陸傾音的胳膊,聲音裏染上了焦急,“當初你為什麽拒絕娃娃親?”

陳桉的聲音傳入耳中,陸傾音皺著眉頭想著這句話,塵封起來的記憶如數湧入腦海中。

那是陸傾音生日之後的一天,徐漾和白方冉在客廳裏討論家裏的事情。

陳桉的爺爺生病,在國外需要人照顧,徐漾正在思考要不要把陳桉帶過去。

就這件事情,白方冉極力反對:“他一個小孩子照顧不好自己,最好還是留在這裏。”

徐漾眉頭鬆了一些,在美國她畢竟要照顧老人,自然對陳桉可能有些顧不上,對白方冉道謝:“麻煩你了。”

“說什麽呢?”白方冉聽見這話不高興了,“我們小桉和音音可是有娃娃親的。”

陸傾音到客廳的時候就聽見最後一句,不滿地站出來,滿臉全是不情願:“不要,我不要和小桉哥哥有娃娃親。”

她和陳桉將來會在一起,但肯定不是因為所謂的娃娃親。

可命運總是那麽喜歡捉弄人,陳桉來找陸傾音,就聽見了陸傾音的話,眼睛瞬間紅了。

後來在徐漾去國外的前一天,陳桉告訴徐漾他也要跟著去,原因卻怎麽也不肯說。

陸傾音也回憶起這段往事,可憐巴巴地望著陳桉,滿臉受傷道:“你是因為娃娃親和我在一起嗎?”

“當然不是,我……”陳桉突然頓住,這一刻突然開竅,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來自女生的腦回路。

“我還以為你會心甘情願地和我在一起。”陸傾音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後悔道,“早知道你會跑那麽遠,我就應該用這個理由把你綁一輩子。”

陸席南抱著一個新得到的手辦翹班回了家,在家門口卻看見陳桉的車子,輕嗤一聲:“別人家的孩子也開始像我一樣墮落了?”

陸席南的吐槽也不是憑空捏造,眾所周知他是學校的搗蛋王,三年級的時候就把學校門前池塘為了迎接領導檢查放進去的金魚逮到一條不剩。校長送走領導之後,震怒,將全校同學聚集在事發地點,在寒風中怒吼了一個小時。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老師在監控視頻下捕捉到陸席南的身影,這時校長心裏的火也發得差不多了,站到陸席南身邊的時候“狂化”狀態已經消失,心平氣和地勸陸席南回頭是岸:“金魚呢?”

陸席南不忍心看自己的辛苦前功盡棄,撒謊道:“煮了。”

要不是校長心髒還算健康,估計就得麻煩救護車跑一趟了,但也氣得嘴巴哆嗦,指著陸席南說不出話:“你……”

最後校長實在拿陸席南沒轍,便罰他以池塘為中心掃一個月的地,順便懺悔自己的罪過。

本以為事情到此也就落幕了,次日陸席南正拿著掃把,歡快地接受來自校長的懲罰。

可陳桉和陸傾音帶著十幾條金魚認罪伏法,準備把金魚當著陸席南的麵放生。

陸席南趴在池塘邊,看著好不容易救出來的好朋友再次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瞪著始作俑者,怒不可遏:“你們幹什麽?”

陸傾音躲在陳桉的身後,朝著陸席南扮了一個鬼臉。

“幫你洗清殺生的罪名。”陳桉拿著杯子,十幾條金魚在裏麵活蹦亂跳。

“貓哭耗子假慈悲。”陸席南也是剛學的這句話,也不管合不合適,直接拿過來就用了,“給我,我就不計較了,否則……”

可還沒等陳桉開口,一旁圍觀的學生都了解了始末,全部擋在陸席南身前,唯恐陸席南一個獸性大發,直接將金魚生吞了。

拜陳桉所賜,陸席南的宇宙無敵搗蛋王的綽號前麵又多了一個修飾詞——惡毒!

自此,陸席南更加視陳桉為眼中釘,隻要是陳桉的事情,他都要第一個站出來以血肉之軀阻擋陳桉的如意之路。

盡管並沒有什麽用,但至少他努力過。

想起往事,陸席南覺得對陳桉的怨氣又多了一分,果然是對他有些心理上的陰影,無論經過多長的時間都無法忘懷。

路過廚房的時候,陸席南聽見裏麵的動靜,好奇地探了下頭。

這一探不要緊,直接看見了個賊。

還真拿他家當自個兒家了?陸席南翻了個大白眼,倚在門上,望著陳桉的背影道:“喂,知道你現在在犯法嗎?”

陳桉麵不改色,一點也沒有被抓包的樣子,扭頭望著陸席南,理所當然地問:“蜂蜜在哪裏?”

“你左手邊的櫃子裏。”陸席南從小就將廚房當作尋寶重地,白方冉估計都沒他熟悉,隻不過還沒開始驕傲,他就發現自己哪根筋沒搭對,他憑什麽要告訴陳桉?

陳桉倒是一點自覺都沒有,在陸席南的眼皮子底下旁若無人般地動用廚房裏的東西,動作嫻熟地泡蜂蜜水。

“喂。”陸席南擰著眉頭,“我要是報警,一個非法侵入住宅罪就能把你送去吃牢飯。”

陳桉施舍給陸席南一個眼神,頗有自信道:“你不敢。”

“你!”陸席南被懟得不行,但也說不出什麽反駁陳桉理由的話。

他要把陳桉送進牢裏,白方冉絕對一腳能把他踹到地獄裏。

“蜂蜜水?”陸席南輕嗬一聲,就開始構造陳桉的罪名,“你不會把醉酒少女拐回家了吧?”

陳桉瞥了陸席南一眼,低頭望了下陸席南擋著他的腳:“讓開。”

“凶什麽凶。”陸席南轉身離開,“你以為我願意關心你的破事。”

陸席南回到臥室之後,還在想著陳桉到底泡蜂蜜水幹什麽。

雖然看陳桉不順眼,但陳桉也勉強算個正人君子,將醉酒少女拐回家他也就是說說,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

如果連標杆楷模陳桉都做出這樣的事情,那世界距離爆炸也不遠了。

可是蜂蜜水肯定是用來解酒的,陳桉肯定不是自己喝。陸席南的手一頓,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陳桉家裏藏人了?

陳桉的生活作風他尚且不予評價,可這關乎陸傾音的終身幸福,萬一陳桉早就性情大變,背著他們胡來,最後吃虧的不還是他家的陸傾音嗎?陸席南想到這種可能,整個人瞬間奓毛,仿佛遭到背叛的是他,直接衝出臥室。

一秒之後,陸席南重新返回,環繞臥室一周,最終拿起一旁的掃把,再次出征。

“陳桉!”陸席南舉著一把掃把,凶神惡煞地推開陳桉臥室的門,還沒看清狀況就開始進攻,“你要做了對不起我妹的事,我今天就把你的腦袋打到肚子裏。”

聽見陸席南的嘶吼,陳桉的眉頭越皺越深,轉過身望著要“替天行道”的陸席南,聲音陰沉道:“出去!”

“喲,還真有人!”陸席南被仇恨蒙蔽了雙眼,隻想著要為妹妹報仇,絲毫沒認出陸傾音的衣服,惡狠狠地盯著陳桉身後的腦袋,“我倒要看看什麽人值得你伺候?”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簡直是嚇了他一跳。

萬萬沒想到,這人竟然是陸傾音!

陸席南反應了好一會兒,扔下掃把,將陳桉推到一邊,更加生氣了,張開懷抱將陸傾音擋在身後:“你對我妹做了什麽?”

陳桉被推了一把,杯子裏的蜂蜜水灑了一地。他拿著一個空杯子,麵上看不出喜怒,但是眼睛已經快要著火,看著陸席南,嘴巴緊抿著。

“看什麽看?”陸席南看到蜂蜜水灑了,自知理虧,但氣勢上絕對不能輸,用最硬的語氣說著最的話,“我待會兒再去泡。”

廚房裏,兩個大男人麵對著麵,相看兩生厭。

陸席南也沒有泡蜂蜜水的心情,轉身望著陳桉:“怎麽回事?”

“她喝醉了。”陳桉不帶感情地陳述著事實。

“你當我是瞎的嗎?我沒看見她喝醉了?”陸席南有種敲爆陳桉腦子的衝動,“我問的是她怎麽會喝酒?和誰喝酒?在什麽地方?”

一時半會兒也和陸席南說不清楚,陳桉想了一下事情的麻煩程度,索性不說了。

“你啞巴了?”陸席南覺得這件事一定要追究到底,這是作為陸傾音哥哥的尊嚴,“不要以為不說話就沒事情了,我告訴你,這事不說清楚,咱倆沒完。”

所有的事情他吃虧也都認了,但陸傾音是他的底線,一絲都不能退讓的那種。

看著陸席南認真的樣子,陳桉心裏卻生出些許安慰,有陸席南在的話,肯定沒什麽人能欺負陸傾音。

陳桉沒有回答陸席南的問題,反而更關心另一個問題:“這些年,她過得還好嗎?”

這個問題他問過陸傾音一次,可現在更想知道陸席南的回答。

陸席南狐疑地看了陳桉一眼,那種眼神讓陳桉很不舒服,好似他有什麽企圖一般。

“原來你還關心這個問題?”陸席南再沒有玩笑的樣子,嘴角一勾全是不屑,“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有我妹這人了呢?”

陳桉緊抿著嘴巴,不發一言。

“少擺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陸席南早就想為陸傾音打抱不平了,情緒一旦上來很難忽視,“但凡你有一點良心,這麽多年都不會消失得這麽幹淨,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陳桉視線晃了一下,每次徐漾和陸傾音通話的時候他都在一旁聽著,就算不說話,聽聽陸傾音的聲音,知道陸傾音過得很好,他也沒覺得那麽遺憾了。

可是這樣的事情並不能講出來,一旦講出來就有推卸責任的嫌疑,而陸席南說得沒錯,他確實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

“以前你總是擺著一張臭臉,可偏偏所有人都喜歡你,所以我很討厭你。”陸席南覺得自己的理由足夠充足,“到了現在我還是很討厭你,討厭你這副傷人不自知,還一臉犧牲自己的偉大樣子。”

陳桉聽著沒有反駁,他向來對陸席南沒什麽耐心,唯獨這一次。

陸席南看著陳桉難得沒有懟他的樣子,心裏的氣也順了許多,倚在牆上:“你覺得我妹是個什麽樣的人?”

“樂觀開朗,永遠對生活充滿無限的熱情。”陳桉想也不想就回答。

從小陸傾音在他的世界就像一個小太陽般,這點是他怎麽也學不會的,不過他也不需要學會,隻要他留在陸傾音身邊就好了。

陸席南笑了一下,但滿臉都是諷刺,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準確地刺中陳桉的要害之處:“但她有段時間很愛哭。”

陳桉走了,而且是不告而別,陸傾音本能地將所有的原因歸結到自己身上:“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

“不是。”白方冉也拿不出像樣的借口,隻好重複同樣的話,“小桉哥哥的爺爺生病了,他要去照顧。”

陸傾音絲毫沒有被說服:“為什麽沒有帶走我?”

“小桉哥哥要去照顧爺爺。”白方冉說的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等你長大了,就會帶你去了。”

白方冉摸摸陸傾音的發頂,心疼道:“乖。”

可即使這樣,陸傾音也動不動就哭,隻不過不同於小時候的號啕大哭,隻是會無聲無息地掉眼淚。

走路的時候會哭,吃飯的時候會哭,甚至做夢的時候都會掉眼淚。

陸席南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也心疼,恨不得把國外過得瀟灑自在的陳桉揪回來。

後來看到陸傾音又掉眼淚的時候,老師把陸席南叫了出去:“陸傾音這段時間情緒很不穩定,如果可以的話,周末可以去看下醫生。”

看醫生?陸席南心裏一慌,情緒失控地看著老師:“生病了才需要看醫生,我妹又沒有生病,為什麽要去看醫生?”

老師也被陸席南激動的情緒嚇到:“老師隻是建議。”

也是那一刻,陸席南除了心慌,對陳桉的討厭也達到了巔峰。

可他又不得不學著陳桉的模樣,對陸傾音百依百順,寸步不離地跟在陸傾音的身後,成為像陳桉一樣的存在。

陸席南也知道他隻是像陳桉,而不是取代,陸傾音是陳桉的跟屁蟲,而他是陸傾音的跟屁蟲,這是本質的區別。

在陳桉離開之後,陸席南才後知後覺學會怎麽去做陸傾音的哥哥。

而陸傾音沒有以前那樣愛笑了,但掉眼淚的次數也直線下降,陳桉的名字幾乎不會在他們家出現。

陸席南本能地以為陸傾音忘記陳桉了,可在年關的時候,陸傾音卻說要去國外看陳桉,她說她不會哭不會鬧,隻是想遠遠地看一眼。

那時,陸家的所有人都看不得陸傾音這樣委屈自己,準備帶著陸傾音去見陳桉,陸傾音卻固執地堅持不讓陳桉看見自己。

想念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即使想見陳桉的心有那麽迫切,陸傾音都不願意打擾到陳桉。

白方冉暈機,是陸成帶著他們去的。到了異國他鄉,他們沒有去見任何一個人,陸傾音像她說的那般跟著陳桉一天,然後又悄然無息地離開。

所有人成長都是一瞬間的,而就在那時陸傾音也長大了。

“陳桉,你到底怎麽想的?”陸席南點到為止,餘下的事情應該由陸傾音決定要不要告訴陳桉,他隻負責出氣就好了,“我妹那麽好的人,配你綽綽有餘。”

陳桉視線有幾分恍惚:“我會告訴她。”

“再等十年?”陸席南都替陸傾音著急。

陳桉的性子讓他不敢去冒險,可陸席南的話又讓他有幾分動搖。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陸席南覺得今天簡直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時刻,別人家的孩子被他懟得抬不起腦袋,雖然很想折磨陳桉,可陸傾音也會跟著受苦,他隻好便宜了陳桉。

“我問過我妹喜歡你嗎?”

陳桉驀地抬起視線,手指下意識地合攏,望著陸席南的視線中帶著渴求與恐懼,仿佛陸席南的下一句話就能決定他的人生。

不是喜歡,是非你不可。

陳桉手足無措起來,拚命收斂情緒卻效果甚微,嘴角的弧度無限擴大,他必須要做些事情來控製即將泄露的喜悅:“我來泡蜂蜜水。”

“我來。”陸席南將衣袖挽上去幾分,毒舌屬性再次發作,“我怕你下毒。”

陳桉也是一反常態,站著任由陸席南嘲諷。

陸席南將茶水遞到陳桉手裏,轉身就要離開。

“你不去?”陳桉倒是沒想到陸席南會如此信任他,竟然會放任陸傾音和他獨處一室。

陸席南彎了彎嘴角,一臉算計,擺擺手:“不了。”

他可是見識過陸傾音喝醉的模樣,剛開始還是一臉乖巧,之後便鬧騰得讓人想要瘋掉。

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

這樣的差事交給負罪的陳桉再合適不過了。

而從陸席南口中得知過往,陳桉心上仿佛壓了一座大山,那時的他自以為他的離開是不讓陸傾音為難的最好方式,可沒想到反倒是他給了陸傾音更大的悲傷。

不過除了內疚,陳桉卻也安心了不少。對於陸傾音是否喜歡自己這個問題,他好像有了確切的答案。

在陳桉晃神的時候,小星星慵懶地走到他的腿邊,蹭了蹭他的褲腿。

陳桉也顧不得後悔了,端著蜂蜜水朝著樓上走去,生怕陸傾音又鬧起來磕到她自己。

剛走到臥室門外,陳桉就聽見臥室裏發出奇怪的聲音,他慌忙推開了臥室的門。

陸傾音正站在**,手裏拿著抱枕,望了一眼陳桉,然後將手裏的抱枕朝著陳桉扔了過去。

第二杯蜂蜜水宣告報廢。

被子衣服全都散落在臥室的地上,罪魁禍首陸傾音理直氣壯地站在**,仰視著陳桉,一臉“你能拿我怎樣”的表情。

陳桉沒時間去注意滿地狼藉,朝著陸傾音走去,唯恐陸傾音不小心從**栽下來。

“音音,下來。”陳桉將手伸向陸傾音。

可這一動作讓陸傾音皺起眉頭,她退了一小步,在陳桉驚恐的目光中,堪堪穩住身影:“凡夫俗子也敢碰仙子?”

陳桉當場差點石化,望著神情活躍的陸傾音,所以喝酒可以激發出陸傾音的另一個人格嗎?

沒給陳桉充分的消化時間,陸傾音翻轉劇情,瞬間下滑坐到**,可憐兮兮道:“我被貶下天庭成為一介凡人,要找個人戀愛,平安渡過情劫,方可回歸天庭。”

陳桉愣是動也不敢動,但還是被陸傾音看到了,她用膝蓋在**移動,雙手放在陳桉的肩膀上,眼神中帶著迷離:“你就是我命中注定之人嗎?”

陳桉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標準答案。

“好,就你了。”陸傾音笑得蠢萌,在陳桉愣神的片刻,就將自己的腦袋湊了上去,輕輕地在陳桉唇上落下一個柔軟的吻。

陸傾音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瞬間抽身離開,伸伸胳膊:“好了,現在我要飛升上仙了。”

一個吻等於一個情劫?

看著陸傾音雙腳穩穩地落在地上,陳桉反應過來,一手攬過陸傾音,將陸傾音重新放到**。

“為什麽攔我?”陸傾音掙紮著,力氣卻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陳桉半跪著,將一旁的拖鞋拿過來,套在陸傾音的腳上。

陸傾音還沉迷於角色,**著兩隻小腳:“你要幹什麽?”

“穿了鞋子才能去天庭。”陳桉配合著陸傾音的劇情。

陸傾音露出迷茫的表情,望著陳桉:“真的嗎?”

陳桉點點頭,溫柔道:“嗯。”

像是被陳桉那雙溫柔的眼睛蠱惑了一樣,陸傾音竟然聽進去了,停止掙紮的動作,乖巧地任陳桉穿上鞋子。

即使喝了酒,陸傾音潛意識裏還是熟悉周圍的環境,走到陳桉臥室的陽台上,朝著自己的臥室飛奔過去。

如果平時的陸傾音是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那麽此時的陸傾音更多了幾分小時候的影子。

陳桉快步跟上陸傾音,像小時候那般還在後麵小心地提醒著:“小心點,當心摔了。”

“小仙女是不怕摔的。”陸傾音踩著一雙四十二碼的拖鞋,跑起來倒是毫不含糊。

陳桉剛站到臥室門前,和方才一樣,一個枕頭就甩了過來。

陸傾音完全放飛了自我,徹底變身“破壞王”。

“這是什麽?”

“這個是我的嗎?”

……

看著陸傾音的樣子,小星星窩在一個小角落瑟瑟發抖。

陳桉就跟在陸傾音的後麵收拾著爛攤子,還要時刻看著陸傾音避免她磕著碰著。

“這個又是什麽?”陸傾音拿起床邊的許願盒。

陳桉視線沒有移開,這是他送給陸傾音的小盒子。

陸傾音眉頭一皺,從淩亂的記憶中沒能找到與之相關的信息,隨手就扔向了地上:“不是我的。”

許願盒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落地聲,陸傾音被這聲音嚇到,遊離的神經回歸稍許,轉身朝著許願盒跑去。

陸傾音被扔在地上的衣服絆了一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卻沒有時間喊痛,撿起許願盒:“我的許願盒。”

陳桉比陸傾音還要慌亂,急忙檢查陸傾音有沒有受傷。

“我的東西。”可陸傾音著急地撿起散落一地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回許願盒。

陳桉的視線才落到一旁的紙片上,呼吸驀地沉了許多,撿起離他最近的一張紙片。

是一張飛往美國的機票。

陳桉心裏湧進無數的心酸,他掃過所有的機票,所有的機票都是去往同一個地方。

他的呼吸都輕了幾分,所以這些年,他到底有多自作聰明?

陳桉捏著機票,望著陸傾音的眸子裏情緒翻滾,可陸傾音散落下來的頭發卻隔絕了他的視線。

陸傾音的眼淚就這樣落在他的手上,溫度透過皮膚傳入大腦皮層,他的手一鬆,機票便回到了陸傾音的手裏。

好燙。陳桉心裏像壓了一座大山,望著將許願盒放進懷裏的陸傾音,伸出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這些年,他到底做了什麽?

陸傾音的酒醒了大半,但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陳桉,而劇烈的情緒波動讓她的體力處於透支狀態,沒過多久便睡著了。

陳桉坐在陸傾音的床邊,看著女孩恬靜的睡顏,他的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緊緊地攥著,快要呼吸不過來。

那個總是在除夕穿著誇張的服裝跟在他身後的小姑娘,終於從回憶裏扯了出來,帶著無邊的痛楚如潮湧般朝他襲來。

到美國的第二個除夕,陳桉發現了一個特別的小女孩。

她穿著看不出身形的寬大衣服,戴著足以遮住眼睛的帽子,下半張臉被一個口罩牢牢地遮住。

即使處於最冷的天氣,這樣的穿搭在大街上也著實有些搶眼。

陳桉並不想對別人的事評頭論足,但是這個姑娘已經跟了他兩條街了,作為擦肩而過的路人,這樣的行為他完全有理由懷疑是跟蹤。

可沒有確鑿的證據,對他也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他並不想這樣去猜忌一個陌生人,而且他雖然不能看見被遮掩下的臉,但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對他沒有惡意。

圖書館,咖啡館,體育館……

小姑娘的身影沒有一刻離開過陳桉的餘光,他輕輕歎了口氣,加快了步伐。

在轉角的時候,他躲進了一家熱飲店裏,望著小姑娘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四處張望他的身影,最後倚著牆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拿出手機不知在說什麽。

他的心莫名一軟,平時陸傾音和自己耍賴時,也是喜歡賴在地上不動彈,就此逼迫自己妥協。

要了一杯熱奶茶,陳桉朝著小姑娘走去,小姑娘剛打完電話,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太冷了。”陳桉將奶茶送到小姑娘麵前,聲音和溫度一樣冷,“早點回家。”

小姑娘僵硬了幾秒,最終也沒有抬頭,隻接過了奶茶,點點頭,連句謝謝都沒說。

陳桉也不是熱情的性格,也沒說話,轉身離開了。

後來的幾年裏,每逢除夕的時候,陳桉就能看見這抹熟悉的身影,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個人的身份,甚至有好多次想要摘掉口罩一探究竟。

可是這樣的動作對一個陌生人很是突兀,而且在這個小姑娘的身上,他看不到絲毫屬於陸傾音的影子。在他的記憶中,陸傾音應該是鮮活的,而不是這般安靜,連靠近他都帶著恐慌。。

直到小星星跳到他的身上,陳桉才收斂住情緒,摸了摸小星星,溫柔地望著陸傾音。

餘下的時光,他不會再錯過了。

不知睡了多久,陸傾音的眼睛緩緩睜開,感覺到了掌心的溫熱,她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去。

陳桉趴在她的床前,她的手躺在他的掌心。

陸傾音呼吸一滯,下意識就抽了出來。

這個動作也讓陳桉醒了過來。

“我喝醉了。”陸傾音不敢去看陳桉,陳述著這個事實,吞了下口水,“麻煩你了。”

陳桉將陸傾音的手又放回掌心,關切道:“頭痛嗎?”

陸傾音沒心思回答陳桉的問題,用力地抽了抽手:“放開我。”

“不放。”陳桉從來沒嚐試過賴皮的感覺,沒想到這種體驗還不錯。

陸傾音心裏漫過一絲酸澀,抬起眼睛望著陳桉:“我們這樣算什麽?”

“我喜歡你,你答應做我女朋友,我們就是男女朋友。”被一係列的事實打擊之後,陳桉的臉皮也厚了起來,“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們就是追求與被追求的關係。”

陸傾音詫異地看了陳桉一眼,像是不相信這話是出自陳桉之口,她隻是睡了一小覺,怎麽感覺陳桉變化這麽大?

“我喜歡你,陸傾音。”一旦打開閥門,陳桉就再也沒什麽忌諱,“和我在一起吧。”

陸傾音整個人愣住,怔怔地看著陳桉,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很後悔。”陳桉的聲音像是從億萬光年外傳來,輕輕落進陸傾音的耳朵中,“那麽多能夠留在你身邊的日子,卻因為我的恐懼而錯失了那麽多美好時光。”

陸傾音呼吸一滯。

陳桉的聲音還在繼續:“為了餘下的時光不再遺憾,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願意嚐試所有可以走向你的方式。”

僅僅隻是這個程度,陸傾音的心跳已經亂了。她稍稍穩住心神,克製住自己想要應下來的衝動。

這樣難得溫馨的氣氛還沒有持續多久,陸席南推開門,態度算不上溫和:“陳桉,把我妹叫……”卻看見陸傾音已經醒了,他幹笑了兩聲,“重新來一次。”

門被關上,陸席南在門外輕輕敲門,聲音柔得像是能掐出水:“音音,要起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