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上 各方雲集鏖戰錢湖門 神女留情顯露嶽家拳

玉卿笑道:“這就是我的不是了。早知道池塘裏有柴爵爺這條魚,卻沒料到這條魚竟如此肥美。這些人好像一張網,一開始卻不是來抓爵爺的。不過還好,我們網小,現在掉頭再來捉爵爺倒也不算遲。”

“嗨!”玉卿話說一半,忽然自失地一笑,“什麽捉不捉的?我分明是來相請爵爺的。不單要請爵爺,就連柴郡主、蘇幫主、鄭老板,還有那位武功還算不錯的蘇姑娘,也要一並請去。否則爵爺這一路上豈不是太寂寞了?”

“嗬嗬……”柴安風苦笑一聲,“你點了這麽多人的名字,可惜這些人裏,就我最沒本事了。你連我都請不動,那些人恐怕就更請不動了……”

“那柴爵爺就瞧瞧我手下人的本事了。”

說話之間,那群從山下來的朋友已集結到了玉卿麵前,而為求穩妥緩慢推進過來的鹽幫幫眾,距離玉卿和柴安風還有一二十步的距離。

鹽幫幫眾人數眾多,從三麵逼近過來,個個張牙舞爪、咬牙切齒,恨不得將眼前的對手當場生吞活剝了。

可玉卿手下的人馬卻是毫不慌張,隻聽劉天雄一聲令下,便在須臾之間排好了緊密的隊形,緊緊握住手中鋼刀利刃,不慌不忙地靜候著眼前即將到來的廝殺。

柴安風就站在這支隊伍的身後,雖然立場不同,卻也占據了再好不過的觀賞位置,正好將戰場上的情形看了個一清二楚——要說鹽幫幫眾殺氣騰騰,給人一種不寒而栗、肅殺可怖的感覺;那玉卿手下的人馬,卻是穩若泰山、不怒自威,竟給了柴安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在這種威壓之下,本來是進攻一方的鹽幫幫眾不免有些猶豫,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

身後的蘇知魚見狀,眉頭一皺,下令道:“怕什麽?對麵雖然拿了兵刃,可人多勢眾的卻是我們。別愣著了,打退他們,先救出柴爵爺再說!”

有了幫主的號令,幫眾們不敢再猶豫,麵麵相覷地看了看,便即齊聲怪叫了兩聲,便揮舞著手中的棍棒往前猛撲過去。

蘇知魚雖然沒有正經上過戰場,可同其他幫派之間為了爭奪地盤、爭奪利益而發生的械鬥,他卻參與了不知多少。因此,他之前派人傳令,定下了三麵圍攻的戰術,倒也還算是有些章法。

要是對上尋常幫派的烏合之眾,麵對這樣的圍攻,往往還沒交手就已被嚇得心驚膽戰,有的直接就潰敗下來。就算還能維持住組織的,被三麵猛烈圍攻一番,也沒法堅持太久,最多一兩個回合也就舉白旗投降了。

因此來說,像幫派之間的武鬥,通常在開始之前就已定下了勝負——能夠湊齊更多人馬的一方,隻要不全是懦弱無能之輩,那勝利肯定是十有八九的。

可現在鹽幫幫眾的數量雖然是三四倍於對手,然而對麵的對手卻是異常沉靜,似乎並沒有把鹽幫放在眼裏,士氣既沒有突然高漲起來,更沒有絲毫的動搖,就好像是一個能夠吞噬一切的黑洞,顯出異乎尋常的平靜。

偏偏現在的戰場前頭是煙波縹緲的西湖、後麵是一道錢湖門、兩側則是傍水竦峙的丘陵,讓鹽幫絲毫發揮不出人數優勢,反而越是靠近對手,越是被地形擠壓,完全無法將人馬展開。

玉卿似乎頗有軍事經驗,一眼就瞧出了對手的破綻——抑或她早已料到了這一層情況——一聲令下:“弟兄們,動手了!”

隻聽前頭玉卿手下人馬齊聲吼了個一“呼”字,也無須有人組織帶領,便跨著出乎意料的齊整的步伐向前邁步而去。

這樣的步伐,讓柴安風想起了後世的解放軍,想起了那支軍隊在裝備存在極大劣勢的不利情況之下,是如何戰勝了外國侵略者、戰勝了數倍於自己的敵人、戰勝了這個地球上最強大的軍隊……

屁股決定腦袋。

任憑柴安風對那支軍隊是何等的敬仰和佩服,可立場站在對麵,心中還是依舊充滿了不安和驚惶,唯恐鹽幫幫眾被對手毫無懸念地碾壓,禁不住高呼了一句:“不要啊!”

果不其然,鹽幫幫眾雖然也並非那種全無戰鬥力的烏合之眾,可在玉卿手下弟兄的衝擊之下,居然全無還手之力。原本處於進攻一方的鹽幫,被對手第一次迎頭衝擊便落了下風,不但攻勢受阻,更令原本就因地形擠壓變得十分混亂的隊形愈發混亂起來,以至於出現了前隊、後隊互相踐踏的情況。

柴安風看了著急,就怕這樣混亂的局麵被玉卿等人利用了去,立即就會導致鹽幫的瞬間奔潰。

可他極目望去,卻又鬆了口氣——原來玉卿這邊的弟兄,雖然人人手持兵刃,卻特意將鋼刀反握,隻用沒有開鋒的刀背向對手砍殺——這顯然是玉卿特意安排下的,是有意讓弟兄們手下留情,不要大開殺戒。

可鋼刀畢竟還是鋼刀,即便是用刀背砍殺,依舊讓混亂的鹽幫幫眾們蒙受了巨大的損失——衝在前頭的幫眾們大多已經披傷帶創,尤其是肩膀上、手臂上受傷格外頻繁、嚴重,七七八八地被刀背砍出了一道道血痕,疼得他們連手裏的棍棒都捏不太穩,戰鬥力大打折扣,更不敢像初次交鋒時候那樣猛衝猛打。

蘇知魚在後頭看得清爽,立即下令道:“弟兄們給我往前衝啊,救出柴爵爺的,老子重重有賞,賞格一千貫!”

真是下了血本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加入鹽幫的漢子,本來就是衝著販賣私鹽得的幾倍的利潤而來的,一聽到蘇幫主將賞錢開出了一千貫的價碼,眼中頓時冒出銅錢閃耀的火光來,刹那間又鼓足了勇氣,重又向前拚殺而去,再次將局麵穩定下來。

“好!”玉卿忽然稱讚了一句,“鹽幫還算有點本事,不枉我叫出弟兄們一同作戰。是時候讓老娘我也漏上一手了!”

自打玉卿出現在柴安風的麵前,就一直是一副高雅嫻靜的樣子,忽然從她嘴裏冒出“老娘”兩個粗話來,讓柴安風都嚇了一跳,剛要找話說,可玉卿卻已躥了出去,赤手空拳在人群之中左突右打。

玉卿這麽個腰肢仿佛細柳一般的女子,在無數棍棒、刀劍組成的腥風血雨之中飄搖,看著固然賞心悅目,卻也一樣讓人心驚肉跳。

柴安風禁不住扯了扯身旁看著自己的劉天雄,低聲道:“嘿,姓劉的,你也算是個男人?你看玉卿姑娘在前頭衝鋒陷陣,你怎麽好意思在後邊看熱鬧?也不上去幫幫忙!”

劉天雄聽了一愣,隨即笑道:“你小子倒聰明,想我上去幫忙,就乘亂逃跑?哈哈哈,你這就弄錯了,咱們這位姑奶奶哪用得著我去幫忙?你瞪大眼睛瞧好了,瞧瞧她的厲害!”

劉天雄雖然凶惡,卻並沒有說謊。玉卿的武藝之高強,絕非隻囿於一對一單挑而已,她赤手空拳在數人的圍攻之下,依舊不落下風,反倒能以極為紮實的拳腳隔開或是閃過對手揮舞過來的棍棒,再加以巧妙的還擊。

看她的一招一式,絕非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也不隻是一個行走江湖、武功卓絕的女俠,而儼然一位武林中的大宗師!

柴安風在後頭看得已是癡了,心想:玉卿也算是手下留情了,要是她手裏拿了刀槍,或是之前蘇南雁用過的那副峨眉刺,那麽傷在她手上的鹽幫弟子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個了。

柴安風略一愣神,戰鬥已經結束。

因雙方都沒有動殺手的緣故,一場大戰下來,雖然受傷的人不在少數,卻沒死一個。隻是鹽幫這邊吃了敗仗,並且大多是被刀背砍傷,受傷的人具是皮開肉綻、血肉橫飛,顯得異常狼狽。

得勝了的玉卿叉腰笑道:“蘇幫主,你們鹽幫也算是人多勢眾了,這樣的聲勢,北邊沒一個幫派是能比得上的。可惜……可惜你手下這群人的武藝太糟了,實在是上不得台麵,怕是有損鹽幫的名頭吧?”

敗仗當然是敗仗,沒什麽好掩飾的,可蘇知魚也有他的苦衷——

最近鹽幫投靠了柴安風的“崇義號”,一心拓寬南北物流網絡,原本集中在臨安的得力好手,大多被幫助蘇知魚派到外麵主持成立新的分號去了。這樣一來,原本是鹽幫重鎮的臨安城裏,反而成了最薄弱的所在,除了幾個蘇知魚留在身邊幫著統領全局的可靠幫手之外,盡是些新入門的弟子,自然戰鬥力也就不強了。

不過鹽幫的虛實,蘇知魚是不願輕易通報給別人的,寧可他這個鹽幫幫主擔下責任。

隻聽蘇知魚坦然說道:“姑娘教訓的是,進來在下忙於雜務,幫中弟子的武藝確實疏忽了,故而在姑娘麵前丟了人。不過依在下看,姑娘手下兄弟雖然厲害,可人數卻並不十分多;然而我鹽幫弟子畢竟人多勢眾,源源趕來,姑娘依舊是雙拳難敵四手。姑娘在行在臨安一舉擊敗我鹽幫總舵,足夠揚名江湖了,何不見好就收,放了柴爵爺,我們日後再見也好留個台階……”

“哈哈哈!”玉卿掩嘴笑道,“我沒聽錯吧?分明是我贏了,怎麽反倒是幫主在跟我談條件?還是我來說吧,快請蘇幫主、蘇姑娘、鄭老板還有柴郡主同我一道泛舟西湖之上,若是不允,就怕柴爵爺性命堪憂。”

“胡扯!”柴念雲打斷了玉卿的話,“誰跟你談條件,趕緊放人,否則我崇義公府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玉卿又笑道,“柴郡主這話就有些虛張聲勢了吧?就怕崇義公府不能拿我怎麽樣,我卻能拿崇義公府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