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來,一切隻不過是一場水中月鏡中花。那些愛情的痕跡,轉眼消散在風裏,我害怕我再也找不到你。

01

白喜酒醒之後就發現自己躺在自家的**。宿醉之後的頭痛讓她有一瞬間腦子是空白的。但是,緊接著,她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她是和宋淮楊去喝酒的,為什麽最後她會躺在家裏的**?

隻有一個可能性……白媽媽來過學校了。如果白媽媽出現的時候,她正和宋淮楊待在一起,以白媽媽的個性,她會幹出什麽事情?

白喜有點不敢想下去,肯定是很過分的事。她還在讀小學的時候,白媽媽就為了嚴格控製她的交友範圍,讓老師把她安排在一個家庭條件比較好的孩子旁邊坐。但是她和那個男孩子就是怎麽都玩不來,她不但拆了人家的新文具盒,還弄壞人家的眼鏡,到最後對方家長氣勢洶洶地殺到學校裏警告白媽媽,原話是這樣的:“讓你的女兒不要再欺負我兒子了!”

這件事讓白喜很長一段時間都生活在白媽媽的嘲笑裏。不過,這件事也沒有到此結束。後來白喜很喜歡和班裏的一個女生玩在一起,那個女生家庭條件很差,學費都是好心人資助的。

白媽媽知道這個情況之後,也不知道找那個女孩說了些什麽,後來白喜就再也沒能和她說上一句話。

她一直痛恨白媽媽這種可怕的控製欲,但是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都無力反抗。

她可以對待外人恩怨分明毫不留情,但是對自己的媽媽,她怎麽做得到?

就在她還在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時候,白媽媽推門進來了:“我讓李嬸給你燉了點湯,醒了就起來吧。”

但是白喜卻沒有起來,警覺的目光落在白媽媽身上:“昨天你和宋淮楊碰麵了?”

白媽媽一臉狐疑地看著她:“宋淮楊?誰是宋淮楊?”

“昨天我喝醉了,你是怎麽把我弄回家的?”白喜卻還是沒有放鬆警惕。

“哦……你說昨天和你一起喝酒的那個男孩子?”白媽媽似乎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若無其事地往下說,“我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們都醉了,我讓老劉拿他手機打給他朋友叫他朋友來把他接回去了。”

“真的?你就沒對人家說點什麽?”白喜還是一點都不放心,這些年她和白媽媽也算是鬥智鬥勇鬥出了經驗,白媽媽嘴裏經常沒有實話。

白媽媽給了她一記輕蔑的瞪眼:“我能說什麽?你以為我有那麽多閑工夫管你那些閑事?我有這個時間也沒有這個命!”

白喜將信將疑,但是也不好再說什麽。反正白媽媽不想承認的事情,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是不會承認的。這一點白喜一直都有深刻的認識。

一直到吃完早飯準備去學校,白喜還是心神不寧的。她想不起來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情,記憶裏隻有宋淮楊用一雙悲傷的眼眸哀然地看著她,似乎他還把手輕輕地放在了她的腦袋上。

接下來的事情,她就真的不記得了……

但是,光是這些情節串聯在一起,她就感覺臉上忽然好像火燒一樣燙,心髒在胸腔裏怦怦跳。

他們居然有了這麽親昵的舉動?

想到宋淮楊掌心的溫度,心裏就忽然生起一陣躁動。

這種感覺……應該就是喜歡吧。

這段時間裏,宋淮楊的聰明,宋淮楊的笨,一點一滴的都刻在她心裏了。也許就是在他欺負她又維護她的過程中,她對他產生了很多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微妙感情,這些小小的感情一點一滴地積攢起來,等她醒悟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喜歡上他了。

這一輩子要碰到一個對的人很難,每一天都有那麽多的人在錯過。但是白喜不管從哪方麵看都是一個小霸王,如果她認定了一件事,那麽不管什麽阻擋她都會盡力去達成。

同樣的,她喜歡一個人絕對不會坐等錯過了再去悔恨追憶。

於是,她收拾好心情,就準備對宋淮楊展開攻勢。

然而事情並未朝著有利於白喜的方向發展,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裏,她竟然連宋淮揚的人影都沒有見到!

體育部舉辦的幾個小型活動他都沒有露麵,她值班的一個星期裏都沒有見到他來過辦公室。他就好像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似乎偏離了她的生活軌跡,有她出現的地方他就不會出現。

這個發現真的讓她感覺很糟。她才剛剛確定自己的心意,結果卻是當頭一盆冷水潑下來。

她又想起來當初齊頌越的事情,心裏就好像有很多針在紮,疼得難受又沒有辦法解除。

難道命中注定她就不該碰愛情這種東西嗎?

愛似蠱毒,一旦沾染,就注定要讓人難受。

……

蘇戈見她悶悶不樂的,喊上她一起玩遊戲。她卻沒有什麽精神,因為遊戲上宋淮楊的賬號也已經一個星期都沒有登陸了。

他種的田園沒有人看管,一直維持著當初的模樣。白喜偶爾玩累了還是會去那裏休息,隻是他再也不會坐在她身邊陪她聊天了。

夕陽還是那麽美的夕陽,隻是少了白衣翩翩的少年,白喜總感覺有什麽不對勁。

02

但是,白喜一向都是越挫越勇的女鬥士。這點小打擊對於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而且她也知道,白媽媽絕對說了謊,那天她肯定跟宋淮楊說了什麽,不然他不會有那麽大反應,到現在連個麵都不露。

打定了倒追的主意之後,白喜就多方打聽宋淮楊的消息,知道他要參加某個數學建模競賽,就不管不顧地報了名。結果她這個數學白癡參加初試就被毫不留情地刷了下來,沒想到改卷老師還恰好是她的高數老師,看著她的卷子簡直氣得吐血。

她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裏罵了半天:“我能理解你大學數學沒有學好,老師不怪你。但是這張卷子裏這兩題絕對是高中的題目,就為了給你們這些人一點信心送點安慰分,結果呢,連這兩題你都錯了……”

白喜吐了吐舌頭,低垂著頭,不敢回嘴。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裏間的門被打開了,最終被老師選定的幾個“種子”選手從裏麵走了出來,宋淮楊當然是其中之一。

白喜看到他,剛想上去打個招呼,結果就被老師一把攔下:“說你你還不聽是不是?期末你數學考試還想不想通過了?”

“想想想……”白喜隻好又縮回腦袋繼續挨訓,目光卻一直跟著宋淮楊。

她看到宋淮楊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回過頭來瞥了她一眼,然後就又繼續往前走。

老師看到白喜心不在焉的樣子,拿書卷成棍子一棍敲在白喜腦袋上:“你們這些小姑娘,全都是靠眼睛思考的是不是?看見帥的馬上眼珠子都不知道轉了,腦袋都白長了……”

“我知道錯了……”白喜耷拉著腦袋,一臉欲哭無淚。

她不是視覺動物,但是她確實喜歡宋淮楊啊。

接下來她還幹了各種各樣的事情瘋狂接近宋淮楊,如此轟轟烈烈的倒追一下子鬧得整個學校人盡皆知。

蘇戈也沒想到白喜平時一副老僧入定、不染俗世的樣子,一碰到自己喜歡的人居然倒追起來這麽拚命,忍不住朝她豎起大拇指:“姐妹,加油,不過我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默默祝福你們了。”

白喜聽得出,蘇戈的口氣裏是滿滿的不抱希望。的確啊,倒追宋淮楊的女生有那麽多,也沒見哪個成功過。

她這麽咋咋呼呼追了一圈,愣是連話都沒和他說上一句!

就在她幾乎氣餒的時候,部長忽然帶來一個消息。學期末的時候會有一個優秀工作者的評選,每個部門都有一個名額,獲獎的人會由會長親自表彰,還有機會可以申請會長助理。

聽到這個消息,白喜的眼睛馬上就放光了:“那怎麽才能得到這個名額?”

部長露出一個得逞笑容,一抖手裏的一大堆資料:“這個是新生健康情況表,還有體能測試結果,你要是把這兩個東西全部整理成電子稿,我就把這個名額給你。”

白喜二話不說,一咬牙,答應下來:“好,沒問題!”

於是,她就開始在辦公室裏瘋狂努力地趕工,一共三天時間,她還要上課,要一個人搞定這些表格簡直難如登天。但是畢竟這也是部門裏唯一的一個名額,部門裏的其他男生平時幹活都比她多,如果她要拿走這個名額當然需要有點說服力的業績。

白喜連續熬了兩天夜,到第三天的時候,她待在電腦麵前感覺眼皮都在打架,實在困得不行了,隻好一下趴到桌麵上,不管不顧地睡著了。

03

宋淮楊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亂七八糟的文件資料堆滿了書桌,白喜的背影看起來已經疲憊到了極限,頭深深地埋進臂彎裏,電腦上還顯示著沒有做完的資料。

已經是深秋的季節了,天氣逐漸轉涼,她身上卻隻有一件單薄的長袖T恤。但是或許是太累了,睡著了也不覺得冷,窗外的風呼呼地刮進來,她也隻是扭動了一下身體換了一個更好的姿勢繼續睡而已。

宋淮楊見狀,眉心就擰緊了,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他知道,白喜不應該吃這種苦頭的,她是白媽媽的掌上明珠,她應該過很好的生活,她會有很光明的未來。

可是他卻不能保證她的未來,他的生命裏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他有一個好賭的父親和難以還清的債務,背負著這一切,他不知道該拿什麽來繼續喜歡她。

可望而不可及的戀人,或許現實裏也是真的存在的吧。

她這麽大張旗鼓地追求他,那麽不顧一切地想要靠近他,他卻隻能一再地避開她的追求。

過去他不太明白愛情應該是什麽樣的,但是現在他明白了。愛情並不是兩個人相愛就一定會在一起的,更多的愛情是放手和成全。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不知道她是醒著還是睡著,她在睡夢裏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句:“謝謝。”

宋淮楊看著她,半晌都沒有走。

幾天沒見,她已經累成這樣了……臉色蒼白,有著深重的眼袋和黑眼圈,看起來疲倦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她的眉心緊擰著,似乎夢見了什麽很不愉快的事情,呼吸都變得雜亂無章。

宋淮楊最終還是抽回視線,準備離開。

但是身後的白喜卻突然喊了一聲:“不要走……”

宋淮楊停住,朝身後看了一眼,忽然就感覺腳下有千斤重,一步都走不動了……

白喜的眼角有了淚光,似乎在夢裏劇烈地掙紮了一下:“爸……不要走……對不起……”

宋淮楊嘴角彎起一絲無奈的笑容,眼底帶著淡淡曖昧不明的光……童年父母離異的事情在她心裏劃下了太深的傷口吧,到現在她都無法釋懷。

就在宋淮楊站在原地不知道該留下還是離開的時候,白喜忽然伸手拉住了他,她睜開了一雙迷蒙的眼睛,眼眶還是紅的:“宋淮楊,你別走……”

宋淮楊愣了一下,表情卻在轉瞬之間就恢複平靜:“你有事?”

白喜的睡意完全醒了:“宋淮楊!你為什麽老躲著我?”

“你想多了,我沒有躲你。”

“撒謊!”白喜卻直接站起來,站到他麵前盯著他的眼睛,“是不是那天我媽跟你說什麽了,所以你不肯理我了對不對?”

宋淮楊卻隻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很平靜地回答:“沒有……”

白喜還是死死拽著他的手臂不肯放開,聲音帶著一點顫抖:“宋淮楊,不管你是不是成心要躲我的,反正我要告訴你,我喜歡你。就算你現在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會等到你喜歡我的那一天!”

宋淮楊的動作停頓住了,目光開始有了輕微的抖動。

他的理智告訴他,現在他應該拒絕白喜,但是他辦不到,真的辦不到……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部長突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有點尷尬地咳嗽兩聲:“咳,咳,我是不是破壞你們的好事了?我隻是想來問問資料弄好了沒有……”

宋淮楊就在這個空當掙開了白喜的手,朝辦公室門外走去,臨走前還淡淡地留下一句:“這麽多事情不要交給一個人做。”然後就走了。

白喜還在原地發愣,她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宋淮楊就這麽走了……

她真的看不出來他的眼眸裏都藏著些怎樣的思緒……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她的……

雖然早就預料到不會有回應,但是真正麵對他決絕的背影,她還是會覺得有點難受。

04

關於白喜和宋淮楊的事情連日裏鬧得滿城風雨的,什麽版本都有。有的人說白喜糾纏宋淮楊,宋淮楊不堪其擾對白喜說了很狠的話。也有人說宋淮楊耍了白喜,白喜誤以為宋淮楊對她有意思,結果沒想到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白喜卻沒有理會周遭人的話。

說她傻也罷,說她癡迷也罷,她就是不相信宋淮楊是對她沒有感情的。白媽媽曾經評價過她:身上沒有什麽閃光點,可能最突出的優點就是執著了。

但是執著是把雙刃劍,有的時候執著就是種病,傷人傷己。

連蘇戈都勸她:“阿喜,要不就放棄吧,宋淮楊那種人就是用來仰望的,你碰不到的。”

白喜咬著牙不回應。

她還是不想放棄,她不相信他對她的那些溫柔都是假的。她絕對不相信他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還會幾次三番替她出氣。

她再接再厲,給他送早餐,給他送明信片,給他織圍巾。能用的辦法她都用上了,硬生生把自己從小魔女變成了一個賢良淑德的小女生。蘇戈看到她的變化都忍不住朝她豎起大拇指:“愛情的力量果然是偉大的。”

何夢蕊也說:“白喜,你變得我都不認識你了。”

可是,她的禮物一次都沒有交到宋淮楊手上。

等到圍巾都織好之後,她幹脆就跑到他們宿舍樓下等。當時都已經是隆冬了,空氣冷得徹骨了。白喜一貫仗著自己身體好,在10℃以下的天氣裏,她就穿了件線衣披了件外套而已。

但是宿舍樓下的冷風著實刺骨,吹得她不停地發抖。

不少路過的人都用一種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她,也有些女生發出一些不屑的嬉笑聲:“宋會長哪裏是那麽好追的,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但是她沒有理會,她就一直瑟縮在樹下跺腳,努力讓自己暖和一些。隻是明明這麽冷,風這麽刺骨,她都沒有要回宿舍去的意思。

但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她等到的不是宋淮楊的終於接受,而是他和一個女生手挽手一起出現的場景。

他們走進她視線的那一瞬間,她的心就好像被一把刀狠狠地刺中了,劃開一道血淋淋的無法愈合的傷口。眼眶在一瞬間就變得通紅,但是眼淚沒有掉下來,冰冷的風把她的眼淚凝固在眼眶裏了。

宋淮楊就好像沒有看見她那樣,繼續和身旁的女生嬉笑。

白喜感覺自己從頭到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寒冷,這種寒冷比天氣帶來的冷要更加刺骨,更加可怕。

她忽然想起來,三年前,她看到齊頌越和別的女生在一起親密的場景。

兩次的場景那麽相似,她感覺自己就快要承受不住了。

她渾身顫抖地站在原地,看著宋淮楊低頭吻上女生的臉頰,有那麽一瞬間,她真的很想衝上去問宋淮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是她要以什麽身份問呢?她隻不過是他的一個盲目的追求者罷了……

現在學校裏有多少人像看傻子一樣看待她……

或許她本來就是個傻子,才會不長記性不知道痛!

宋淮楊挽著女生消失在她的視線裏,而她也仿佛好像什麽都看不到了,視線裏剩下一片模糊。

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忽然背上感覺到一陣溫暖,她還沒回頭,就聽見齊頌越的聲音:“阿喜,回到我身邊吧,現在你知道了吧,他會背叛你,但是我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白喜隻覺得全身僵硬,動都不想動一下。

她的愛情就像是一個她走不出的局,她永遠都隻能在原地打轉,不停地努力掙紮,卻最終落到一樣的結局。

或許白媽媽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任何感情,都不如金錢來得可靠。

至少錢可以讓你不至於餓死,而感情卻經常在你身上添傷口。

05

最後,是齊頌越把白喜送回家的,因為白喜對他的態度依然相當排斥,所以他隻是送到門口便先走了。

白喜看見白媽媽的時候,媽媽的臉色都是鐵青的,簡直黑成了鍋底。白喜卻對她的盛怒熟視無睹,兀自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這些日子的折騰讓她很累,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思考。

可是她一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來的便全都是宋淮楊和他身邊那個女生的笑容,她真的受不了了。

疲憊地睜開眼睛,白媽媽已經嚴肅地坐在那兒等著教育她。

她頭痛地想要起身去洗個澡,卻被白媽媽喊住:“白喜,你真的是太讓我失望了。”

白喜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反正你對我失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白媽媽氣得顫抖:“白喜,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不要和那些不倫不類的人玩在一起,你怎麽就是不聽?”

“不倫不類?”白喜嘲諷地笑了,“你說誰不倫不類?”

“一個要靠兼職做服務生養活自己的人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白媽媽的目光鋒利,好像刀一樣。

“你現在終於承認了?你終於承認你跟宋淮楊碰過麵了?”白喜在這種時候依然可以精準地抓住問題的核心,白媽媽聰明是沒錯,但是聰明的她生下的孩子又會蠢到哪裏去。

白媽媽停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就算碰麵了又怎麽樣,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

白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非常絕望的眼神看著白媽媽。她說:“從小到大,你什麽都說是為了我著想,為了我有更好的生活。結果呢?你讓我沒有一個完整的家,讓我失去了多少朋友?你是為了我好嗎?你這是要把我逼瘋!”

白媽媽被白喜的話刺到了,臉色變得慘白:“我真的沒想到你是這麽認為的!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了,我一個人這麽辛苦把你養大,讓你過最好的生活。如果不是我,你能這麽穩妥地過到現在?跟著你爸喝西北風去吧!”

“邱婉!不要再拿這些來壓我了……我現在過得很不快樂,真的很不快樂……如果你想我一輩子都不快樂,你就繼續吧……”

白媽媽氣得渾身顫抖:“你給我進房間去,這個月都別想出門!年紀輕輕,什麽都不明白,就知道叛逆!”

白喜絕望地收回目光,默默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她連眼淚都掉不出來,她能說什麽呢。

曾經她在一本書上看見過一句話:我不那樣幸福不代表我不幸福。

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麽父母心裏總是會給孩子的未來勾畫出一個既定的輪廓,如果孩子不朝他們規定的方向走就是錯誤的。

有些時候,這些安排確實是出於一種愛,但是這種愛她真的承受不來。

愛這個字,有些時候真的像一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06

白媽媽踐行了她的話,讓白喜一個月都不能出門,她甚至找人開了張假條跟學校請了病假。她的手機也被沒收了,網線被掐斷,每天隻能玩電腦上一些玩過很多遍的單擊遊戲。

白喜被逼得開始看起了自己的專業書,總之無聊到爆了。

白媽媽卻嫌她不夠煩似的,又找來了幾個生意夥伴的孩子來家裏陪她聊天。兩個比她小一些的姑娘,本來應該還在念高中,可是聊的全都是國際知名品牌當季新款,又或者是暑假要去哪裏度假之類的話題。

白喜在旁邊聽著,一聲不吭的。她對名牌沒什麽興趣,對打扮自己也沒什麽太大的愛好,她的性格偏向男孩子,所以根本融入不了她們的話題。

白媽媽還讓阿姨泡好了上乘的花茶端進來,兩位姑娘又一次忽視白喜的存在而聊起了茶道。

白喜實在覺得無聊,想起來書包裏還有一包沒有泡的方便麵,於是拿出方便麵打開包裝取出裏麵的調料包,趁兩個姑娘聊得正歡,把調料包一股腦都倒進了茶壺裏。順便把辣椒油也都擠了進去。

就在她心滿意足地搖晃了一下茶壺的時候,突然又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不是別人,正是齊頌越。

“阿姨說泡了花茶,我想嚐嚐。”

白喜抽搐了一下嘴角,不得不說,可能齊頌越本身有衰神的體質。

她沒理,倒是兩個姑娘都很熱情地招呼他喝,倒了一杯給他。

“這花茶的味道聞起來怎麽怪怪的……”齊頌越用鼻子嗅了一下,“怎麽像方便麵……”

“這你就不懂了吧,好的花茶當然與眾不同、非同凡響了,喝吧。”白喜瞎扯淡的功力也是日漸深厚。

齊頌越也沒遲疑,就一口喝了下去,然後,他的表情就這樣定格住了,一隻手掐著喉嚨:“白喜!你……”

白喜微微彎了彎嘴角:“我放了方便麵調料包而已,不要搞得跟中毒了一樣。”

看到這兩個人一來一往,被晾在一邊的兩個姑娘尷尬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齊頌越麵如土色。

最終,花茶被阿姨端下去了。出了這個岔子,又多了個齊頌越,兩個姑娘也不好再繼續聊名牌了。恰好這兩個姑娘與齊頌越和白喜念的是同一所高中,4個人也算是同學,就一起聊聊過去發生的事情,雖然那兩個女生比他們小兩屆,但是學校裏的熱門八卦終歸都是差不多的人和事,聊著聊著都能找到共通點。

白喜一直都很低調,從來沒當過什麽學校風雲人物,也就是最近拜倒追宋淮楊所賜鬧得大家都記住了她而已。

高中的時候,特別是在和齊頌越絕交之後,她就越發的低調,三五個朋友一起玩一起讀書而已,再無其他。

而齊頌越卻一直都是風雲人物,小臉長得不錯,家世也好得讓人眼紅,雖然成績是一塌糊塗,但是體育和音樂上的天賦彌補了這個缺憾,依然一群女生前赴後繼,對他趨之若鶩。

而現在,這兩個姑娘聊起他也是小臉紅撲撲的:“當時我們班裏有好多女生都喜歡學長呢。”

“對啊對啊……”另一個也忙不迭地點頭附和,“當時學長好像和我們隔壁班的一個女生在一起了,我們班的一些女生都急紅眼了。”

“就是啊,還有大我們一屆的岑樂,我們一致認為她不如你的前女友好看。”

……

於是,敘舊小會變成了關於齊頌越的八卦座談會。

白喜聽得心累,齊頌越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幾次都想打斷兩個姑娘,但是都礙於白喜駭人的目光而作罷了。

最後,兩個姑娘把齊頌越扒皮扒得差不多了,她們的家裏也來司機要接她們回去了。於是,房間裏最終隻剩下皮笑肉不笑的白喜和臉色變成豬肝色的齊頌越。

白喜就那麽輕巧地看了他一眼:“齊頌越,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麽還有臉再來找我。”

齊頌越臉色灰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07

就在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已經凝固到了冰點的時候,白媽媽忽然推門進來,表情沉肅:“阿喜,我有些話要跟你談談。”

白喜頭都不抬一下:“我們沒什麽好談的。”

從白喜被關在家裏之後,她們之間已經有一個星期都沒有說話了。白喜無法理解她的“用心良苦”,她也無法理解白喜的“個人追求”,她們之間似乎隔著千山萬嶺,不是簡單溝通可以解決問題的。

白喜也知道,或許宋淮楊和當初那個突然就不和她說話的女孩子一樣,被白媽媽逼退了,他們都不敢再靠近她了。

冷靜下來之後,她再思考那天的情形其實也是漏洞百出的。宋淮楊從來都沒有接受過哪個女生的示愛,卻偏偏在她跟他表白之後和別的女生在一起了,而且還偏偏在她麵前親吻。

她知道,這是宋淮楊演的一場戲,一場為了讓她離開的戲。這樣的結果或許能讓她心裏好過一些,但是在她心裏,宋淮楊也已經是不可原諒的人了。

不知道是哪裏流傳出來的一句話:我不怕千萬人阻擋,隻怕你先我投降。

是,有個那樣的父親又如何?和他本身又有什麽關係?她喜歡的是他這個人,和他的家庭無關。

其實曾經她也一直過著很貧苦的日子,她的親生父親是個很普通的木匠。有活幹的時候能勉強維持一家人的溫飽,沒有工作的時候,有時候三餐不繼。但是當時的白喜很懂事,從來不會鬧著要玩具,每次都是白爸爸把雕好的小動物交給她,她能很開心地玩上好半天。

對於她來說,幸福和物質條件無關,隻和身邊的人有關係。她不怕挨餓,不怕吃苦,其實如果要奮鬥的話,她會比任何人都要拚命。

現在她這樣溫吞頹廢的樣子,可以說有一半是白媽媽造成的。

為了不順她的心意,為了和她對抗,她寧肯荒廢了自己來對抗。白媽媽希望她成為很耀眼的人,而她卻偏偏隻想當一個普通人。

就算成了星星又如何,一樣會隕落。

客廳裏,白喜、白媽媽、齊頌越三個人相對而坐。

白媽媽的表情很平靜,白喜看起來事不關己,至於齊頌越則有點略微的緊張。

白媽媽先是喝了一口茶,然後看向白喜:“阿喜,你和小越也是這麽多年的朋友了,他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了解。”

白喜微微彎了彎嘴角,毫不客氣地回答:“了解,當然了解。三心二意,滿嘴跑火車,沒一句話靠譜……”

這句話一出,齊頌越的臉色又變得更加陰沉了一些,白媽媽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阿喜,看人不能隻看缺點。而且阿越也跟我說了,過去隻是他年輕不懂事,純粹隻是貪玩而已。一個人犯了一次錯,總不能拿這個錯壓他一輩子吧?”白媽媽卻不理會白喜輕蔑的神色,繼續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覺得阿越挺好的,至少他的家庭條件跟你般配,而且人家也是真的喜歡你。你們是一起長大的,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礎,我就不相信你現在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

白喜聞言,露出一個更加嘲諷的笑容:“邱婉,我請你不要再自以為是了好嗎?我不喜歡齊頌越,一點都不喜歡!現在他在我眼裏就是一坨便便,從今往後我都不會再看他一眼,我恨不得現在他就從我的世界裏永遠消失!你們再這樣合夥逼我,我隻能說以後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阿喜,你怎麽就不聽人勸呢?”白媽媽也是一副氣急攻心的樣子,捂著胸口良久,最後口氣堅決地發表了最終意見:“反正,我覺得阿越才是和你在一起的最佳人選!我和你齊叔叔都商量好了,等你們一畢業就正式商討你們的婚事!”

白喜感覺自己一刻都沒辦法再繼續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她毫不遲疑地站起身來,然後轉過身去飛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間,最後“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客廳裏白媽媽精致漂亮的一張臉已經被氣得五官有些扭曲,狠狠地一拍桌子,但是注意到齊頌越還在這裏,隻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阿越,你不要見怪,她這孩子就是性子直,一根筋,總有一天她會想明白的。”

齊頌越尷尬地笑笑,卻沒有接話,看著白喜轉身離開的背影微微握了握拳頭。

他明白,有些錯誤一旦犯下就這輩子都別想回頭了。過去是他太天真,他覺得白喜那麽喜歡他就一定會等他的。她會等著他,等到他厭倦了漂泊停下來的那天。小說電視裏不都是那麽演的嗎?愛一個人,拋開一切等待,愛會讓人變成一個不理智的白癡。

可是為什麽,白喜卻從頭到尾都那麽的清醒、理智,甚至讓人覺得有點絕情。

他明白,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釀成的苦果,他必須自己去承受。可是他還是受不了,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們會像現在這樣,他拚了命地求她原諒,她卻死都不肯回頭,而且還喜歡上了別的人。

這種落寞,就好像紮根在他的心裏了,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