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後來的我,可能都已經忘記,我曾如此奮不顧身地愛過那樣一個人。但是愛情不是遊戲,時光也不會倒流,關於我們的故事,也就僅僅停留在最初而已。

01

經過上一次的唱歌事件之後,白喜對齊頌越更加避之如瘟疫,有齊頌越出現的地方她打死都不會出現。幸好齊頌越這家夥對吃飯的地方有點特殊的潔癖,學校裏的公眾食堂對於他來說衛生條件不過關,所以他是打死都不會去的。

對於白喜來說,這個習慣給白喜留了點吃飯的空間,但是她還是時時刻刻要提心吊膽,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就會從角落裏冒出來,一邊煽情地求原諒,一邊做一些很蠢的事情。

但是係裏的合唱比賽隨之而來了,這讓白喜沒空顧及齊頌越的事情,每天除了上課、吃飯、睡覺之外的時間幾乎都被老師壓榨用來排練了。而且蘇戈這個外表上的女漢子,居然嗓音出奇的好,最後被班主任選為領唱。

所以白喜就算想逃跑也因為講義氣而留下來了。

學校的排練廳算起來也就那麽幾間,所以經常都是兩個班一起排練,而今天特別不湊巧的是剛好和葉翁琳他們班撞上了。葉翁琳是他們班當之無愧的領唱,畢竟曾經學過專業的聲樂,而且容貌姣好,打扮一下看起來就跟要上台表演的明星一樣。

白喜在心裏惡狠狠地暗罵了一萬遍真倒黴,真恨不得衝上去潑她一臉卸妝水,讓她精致的臉孔瞬間變成鬼片裏的女鬼。

當然,班主任在場,她也不敢太造次。

隻是兩個班在一起排練難免會被拿來做比較,隻是兩個領唱擺在一起怎麽看都沒有可比性。蘇戈短短的頭發,雖然不是那種很出眾的漂亮,但其實她的長相還算是小家碧玉的清秀。隻是身著簡約T恤加一條寬鬆的沙灘褲,讓她看起來簡直就是個男孩子。

每每想到這裏,白喜就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恨不得馬上就把蘇戈打扮成一個能走T台的時裝模特。

當然,這個想法也僅限於想想而已。她知道蘇戈有多麽痛恨穿裙子。

葉翁琳看向她們的目光當然也是**裸的鄙夷和挑釁,那種眼高於頂的樣子真的讓人非常看不過眼。

蘇戈眼睛裏也看得到濃濃的火藥味,惡狠狠地把葉翁琳高傲的目光頂了回去。

很快,兩個班各自的練習告一段落。有人提議兩個班進行一場試賽,檢驗一下大家這段時間以來的練習成果。

葉翁琳的班先試唱,唱的效果很好,葉翁琳也拿出了那點半專業的水準來,唱得一片男生都為她鼓掌。

白喜暗暗給蘇戈拋了個眼神,然後悄悄伸手捏了捏蘇戈的手給她打氣:“千萬別輸!”

蘇戈卻回過頭來給了她一個無奈的眼神,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沒辦法,我早上起來嗓子就疼,好像感冒了……”

白喜皺了皺眉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本來蘇戈就屬於業餘音樂愛好者,如果嗓子還不行的話,那肯定完敗了。

很快,輪到他們班開始唱了。蘇戈一開始唱,嗓音還是很穩定的,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因為聲線很獨特的關係,其實蘇戈唱起歌來有時候比葉翁琳的專業腔調更加順耳好聽。

白喜心裏開始燃起了一點報複成功的小希望。而對麵的葉翁琳臉色也有了一點變化,因為周圍有人在竊竊私語說蘇戈其實唱歌也很好聽。

但是,就在全班即將隨著蘇戈接著唱下去的時候,忽然間蘇戈的聲音一抖,麥克風裏傳出來的聲音變得尖銳,她的嗓子很明顯地超出負荷,支撐不住而破音了。

全班人似乎都沒想到這個戲劇性的轉變,愣了一下才跟著開唱,結果節奏跟不上,唱得快的快慢的慢,很不整齊。

班主任雙手背在身後站在旁邊,臉色都陰沉了幾分,最後留下一句明天繼續練,然後就轉身走掉了。

全班人都有一種臉上無光的感覺。因為剛才葉翁琳的班級表現得太好了,他們一下就被比下去了。

葉翁琳聽完之後,嘴角已經露出了得勝者的笑容。她的眼睛彎彎地眯了起來,目光有點險惡,她走到蘇戈麵前,順帶還用眼角的目光瞟了一眼她身後的白喜,眼神輕蔑:“喂,唱得這麽差也好意思來當領唱?”

蘇戈還沒說話就已經被白喜一把拽到身後:“你好好護著嗓子,別跟這種人吵架浪費你的力氣。”

葉翁琳眉心微微一擰,嘴角的笑容收住了:“口氣還不小嘛?這種人?哪種人?”

白喜嘴角一彎:“當然是小人得誌的小人。”

“你說什麽?”葉翁琳瞪圓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白喜。

白喜回敬她一個瞪眼:“我說你是小人得誌,蘇戈嗓子好了也未必會輸給你。”

葉翁琳冷笑一聲:“唱不好就唱不好,找什麽借口?你們班是沒人了嗎?居然挑這種人來當領唱,也不怕分數墊底讓人看了笑話。”

白喜還想再爭辯,但是她卻感覺到身後的蘇戈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02

白喜一回頭就看到了蘇戈目光裏的自責和愧疚,她知道蘇戈一定是認為自己拖累了大家,讓大家遭到鄙視和嘲笑過意不去。

白喜越發覺得惱火,恨不得和葉翁琳打一架。

但是葉翁琳感到了蘇戈的畏難情緒,嘴角的笑容更加帶了幾分得意:“你看還是你朋友識相,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別人,知道該閉嘴的時候就要閉嘴。我覺得你也最好學乖點……”

“葉翁琳,你別太過分,別以為你生了一副好皮囊你就有資格在這裏跟我們叫囂,告訴你,青樓頭牌也長得好看唱歌也好聽呢……”

“姓白的你……”葉翁琳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怎麽回嘴。

白喜還想開口,結果突然有一隻手出現攔在她麵前,接著就聽到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淡淡道:“白喜,你身為學生會工作人員在工作場合跟別人吵架是在給學生會抹黑,你知道嗎?”

白喜看著突然出現的宋淮楊,聽到他居然在這個時候這樣說她,她忽然有點氣不打一處來。她真覺得之前對這種人有好感簡直是她眼睛瞎掉了,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感覺自己鼻子有點酸了。

葉翁琳的表情更加放肆得意,笑得見牙不見臉的:“還是會長大人明事理,不像某些人,成天就像隻瘋狗一樣愛亂咬人……”

白喜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剛想開口就發現宋淮楊微微一笑,朝她眨了眨眼睛,又繼續說道:“吵架也不是不能吵,但是你至少也應該分清楚對象,不是什麽人都值得大動肝火地吵架。你見過獅子和狗打架嗎?”

白喜一下緩不過神來,好一會兒才明白宋淮楊居然是拐著彎在幫她的。

葉翁琳也聽出味道來了,一臉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的鼻尖,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宋淮楊:“你,你說我是狗?”

宋淮楊聳了聳肩,揉了揉鼻子,無辜地微微一笑:“我沒有說,是你自己對號入座的。”

葉翁琳豎起一根手指指著宋淮楊,幾乎氣得跳腳,但是又無可奈何。

宋淮楊還是那樣微笑,仿佛天塌下來都無法改變他的微笑;他看著葉翁琳:“我隻是在教育我的屬下,你有什麽意見嗎?”

葉翁琳氣得全身都要發抖了,看起來還真像一隻被激怒了的貴賓犬。

白喜看著她吃癟的表情,幾乎都要笑出來了。

宋淮楊臉上的笑容收了收,變得稍微嚴肅了幾分,目光不鹹不淡地看著葉翁琳:“不管你長得多好看,有多少家庭背景,這都不是你看不起別人的理由……”

葉翁琳咬緊了嘴唇,說不出反駁的話。在一本正經的宋淮楊麵前,似乎很少有人還能坦然自若。

他那麽看著你,就好像他的眼睛裏裝著的就是智慧和真理,你所能做的就隻有服從而已。

“這個世界是圓的,今天你站在高處,但是你不會永遠站在高處……”宋淮楊還在保持微笑,他輕輕地拍了拍葉翁琳的肩膀,笑容看起來那麽無邪無害,“你看,我心腸多好,還免費給你上了一課。”

“你……”葉翁琳隻說出一個“你”字,剩下的話就都被堵在了喉嚨裏。

而宋淮楊卻風輕雲淡地轉過身去,不理會身後眾人驚詫的目光,接著就走出了排練廳的大門。

白喜看著他的背影,腦袋裏忽然冒出一個詞來——來去如風。

宋淮楊真的是好像風一樣的人,來去都遵照他自己的邏輯,從來都讓人捉摸不透。其實讓她最沒有想到的是,宋淮楊這一次居然會出手幫她。

在場的所有人也都完全沒有想到,現場在他走後還保持了幾秒鍾的安靜。最後,葉翁琳受不了這樣的挫敗,恨恨地一跺腳,轉身跑出了排練廳。

她走之後,一群人才好像又恢複了正常,開始竊竊私語議論剛才的事情。

蘇戈一把抱住白喜的胳膊:“阿喜,你老說你們會長是個變態,我沒看出來啊!我覺得他剛才真的帥爆了,就算是個變態也是一個魅力超群的變態啊!”

白喜抽搐了一下嘴角,丟給她一個無奈的白眼,但是她又轉念一想,宋淮楊剛才把葉翁琳逼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真的是太帥了,特別解氣!

還沒等她回想完,身後同班的女生們就突然全部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地圍著她問問題:“白喜!你們會長好帥哦!有沒有他的聯係方式啊?”

白喜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著花癡們,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白喜,你和會長哥哥的緋聞應該不是真的吧?”

“對啊對啊,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普通朋……上下級關係。”白喜被問得頭大,隻能給出最含糊的回答,省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既然這樣,你幫我約一下他嘛……”

“先幫我……”

“幫我啦……”

白喜簡直要被這群女生逼瘋了,最後無奈之下隻好一把拉過蘇戈的手,然後不顧一切地往門外衝:“趕緊溜!那群花癡都瘋了!”

蘇戈一邊跑一邊笑得眼睛眯眯的:“阿喜,你說實話,你跟你們會長有沒有發展的可能性?”

白喜臉一紅,斬釘截鐵的兩個字:“沒有!”

她才不想變成人肉靶子,每天都被人投射飛鏢呢。

蘇戈笑得壞壞的:“那你臉紅什麽哦。”

“你眼睛花了!”

03

本來白喜是想和蘇戈一起去食堂吃飯的,結果剛好蘇戈的媽媽聽說她嗓子壞了帶了親情便當來給她滋補一下,於是白喜隻好一個人向食堂進軍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心情特別好,沒由來地就哼起了小曲。雖然她從小就五音不全,白媽媽曾經試圖送她去聲樂班,但是聲樂老師一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又把她交回了白媽媽手裏。

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別人唱歌要錢,她唱歌要命。

但是,她也沒有想到宋淮楊會在這種時候突然間出現在她麵前,並且一臉糾結陰鬱地看著她,完全忍不下去地打斷她的“歌聲”:“我能冒昧問一句,你剛才唱的是什麽嗎?”

白喜被嚇了一跳,驚得後撤了一步:“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宋淮楊一臉的理所當然:“剛才我幫了你的忙,我覺得你應該請我吃頓飯。”

白喜哽住,半晌才抽了抽嘴角尷尬地開口:“可是我好像沒求你幫我啊。”

“你剛剛唱歌那麽難聽,我身心受傷了,你必須賠償我。”宋淮楊或許真的是不管說什麽話都可以毫不臉紅理直氣壯的主兒。

白喜深深吸了一口氣,氣得猛翻白眼:“不想聽下次自己出門戴耳塞!”

“反正綜上所述你今天必須請我吃飯。”他強起來簡直像個孩子。

白喜看著他這副傲嬌的模樣,好半天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剛才他還是氣勢洶洶威風八麵把人家說得還不了嘴的會長呢,怎麽一個人的反差就能這麽大呢?哪個才是他的真麵目?

還是說他的真麵目是可以隨心意變換的?

白喜剛想開口說話,宋淮楊看著她的目光就變得有點可憐,有點落寞,有種說不出來的讓人同情。

白喜忽然覺得就算自己有千言萬語也全都被噎在了喉嚨裏說不出來了,宋淮楊應該去當演員的,說不定他可以捧回一座小金人!

但是,在他那樣的目光下,她真說不出什麽拒絕的狠話來。

她忽然想起來,之前聽部長提到過,宋淮楊的家庭情況很不好,他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父親似乎因為某些原因也沒有辦法負擔他的學費和生活費用,所以從高中開始他都是靠自己在活著。

其實現在的孩子在高中的時候大部分都還生活在蜜罐裏,不知道靠自己生存是什麽概念。

白喜雖然也是單親家庭,也有自己的困擾,但是至少白媽媽在生活條件上從來不會虧待她。白媽媽是個聰明能幹的女人,生意做得很好,算是擠入了上流人士的行列裏。如果白喜不是這麽不待見她,或許她現在過的應該是比葉翁琳更加高端炫目的生活。

但是她從來沒愁過吃穿。

想到這裏,又看著眼前的宋淮楊可憐巴巴的表情,白喜忽然覺得有點於心不忍。

宋淮楊看著她半晌,最後落寞地轉過身去:“既然你這麽不情願,那就算了吧……”

“好了好了,我請你吃就是了,不然搞得我好像欺負你似的……”宋淮楊那種淒涼的神情,真的好像一根小小的針,紮在她心上一樣。

“真的?”宋淮楊驚喜地轉過身來,臉上漾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白喜歎了口氣:“真的。”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麽絕情!”宋淮楊的表情馬上180°大逆轉,什麽淒涼落寞全都一掃而光,笑容甚至有點得逞的意味。

白喜徹底確定,剛才那些什麽落寞全都是他裝出來的!他不拿影帝簡直太可惜了!

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既然都答應了,她就不能反悔了,最後隻能認命地跟在他身後朝食堂走。

一路上,不少女生的目光都停留在宋淮楊的身上,然後還會順帶著給白喜一個帶著嫌棄的白眼。

白喜隻能默默避開那些妒忌的目光,同時還忍不住輕瞟了一眼身邊的宋淮楊:“喂,喜歡你的女生不會少吧,她們肯定個個都想請你吃飯,說不好還能帶你天天去吃好吃的。你又何必來壓榨我?”

宋淮楊回過頭來,笑容還是一貫的平靜自然:“怎麽?你吃醋哦?”

白喜抽搐了一下嘴角:“你少自戀了好嗎?我隻是……”

宋淮楊歪了歪腦袋,還是那樣看著她:“你看嘛,就算我讓你請吃飯,你也不會粘著我。因為師父你不會喜歡我,所以我可以很放心地讓你請客……”

“你這什麽邏輯……”白喜對他的推理表示深深的無語,同時心裏還有那麽一點點的不舒服。

但是為什麽不舒服,她也說不清楚。

“難道你會喜歡我?”宋淮楊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眯了起來。

“想我請吃飯就管好你自己的嘴!”白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同時也發現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為什麽在宋淮楊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她就是沒有辦法坦然呢?

宋淮楊看到了她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嘴角也微微向上彎了彎,笑容意味不明。

04

在食堂窗口點菜的時候,白喜滿心以為宋淮楊會點最貴的菜。但是這次他卻很收斂,隻點了一些素菜,麻婆豆腐,大白菜,然後就沒有了,一頓飯加起來也不過隻有三塊錢而已。

白喜有點驚訝地看著他:“你就吃這些?”

宋淮楊點了點頭,眯眼笑笑:“我平時就這麽吃的。”

白喜心裏有點擰巴,感覺宋淮楊這人真的不按常理出牌。這麽費盡力氣讓人家請客怎麽也應該多點一點才對。而且宋淮楊上次還跑單讓她結賬,可見他也不是一個臉皮薄的人,怎麽可能會想替她省錢。

就在她滿腹狐疑的時候,宋淮楊又接著開口了:“我隻是覺得,如果你看我這麽可憐,吃的又這麽少的話,會不會考慮一下長期資助我飯錢……”

白喜瞬間就被他的話給噎住了,哽了一下才冷冷留下一句:“你休想!這次你不點,下次你就沒有機會了!”

宋淮楊吐吐舌頭,跟上她的腳步:“師父,你會不會覺得有時候你太凶了?”

“我這叫嚴厲,嚴師才能出高徒!”

“嫁不出去怎麽辦?”

“這種事情輪得到你來操心嗎?”

“我隻是好心提醒……”

“把你的好心放回你的肚子裏,收好了,我不需要!”白喜氣得簡直感覺頭上都要冒煙了,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找了一個角落的座位坐下,並且勒令宋淮楊,“你坐別的地方去!別給我添堵了!”

但是宋淮楊卻堅定不移地在她麵前坐了下來,笑得麵不改色:“不行,我就要坐這裏。”

白喜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宋淮楊,跟我作對很好玩嗎?”

宋淮楊搖搖頭:“不是,隻是跟你坐在一起比較有安全感。你沒發現,你這麽凶神惡煞的,那些女生都不敢靠過來了嗎?”

白喜被他這麽一說,向周圍看了一下,果然有一群目光幽怨的女生隻敢站在遠處。敢情她真的是被他拿來當擋箭牌了啊,到時候她就是眾矢之的,然後他可以高枕無憂!

這明顯非常的不公平!

白喜想了想,決定起身,不當這個該死的擋箭牌。

但是宋淮楊卻一把攔下她:“我跟你開玩笑的啦,師父和徒弟一起吃頓飯也沒什麽吧,反正你心裏又沒鬼,何必反應那麽大。”

白喜被他這一說,走都走不了了!她走就是她心裏有鬼所以不敢和他坐一起?笑話,她君子坦****,不就是美色嗎?她還沒有這麽沒骨氣。

於是,她又放下托盤坐了下來,表情也恢複了坦然:“不就是吃頓飯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我心裏沒鬼,她們怎麽看是她們的事情。”

宋淮楊笑得眼睛眯眯的,朝她豎起大拇指:“師父就是師父,一點就通。”

“那是……”白喜本來是想得意一下的,但是得意到一半又忽然停頓了一下,什麽師父一點就通?哪有徒弟點撥師父的!但是轉念一想,他還是她的前輩上級呢……雖然這個上級怎麽看都不太正常……

宋淮楊看著她臉上變換了幾個來回的表情,笑容變得更加邪魅了,眼睛彎彎的。

白喜氣不打一處來,夾起盤子裏的一塊肉往他身上摔,但是力道不夠,剛好掉進了他的盤子裏。

宋淮楊馬上就順手夾起來:“謝謝師父賞賜!”

白喜整個表情都僵住了……

周圍人看他們的目光也變得更加曖昧起來!

剛才那一幕,在旁人的眼裏分明就是小情侶在打情罵俏嘛!為什麽隻要有宋淮楊,她做什麽都好像不太正常?他真的是她的命中克星了!

片刻尷尬的沉默之後,還是宋淮楊先開了口:“對了,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問你,你和剛才那個女生到底有什麽過節?為什麽這麽勢同水火、劍拔弩張的。”

白喜提到葉翁琳,眼睛裏的火光立馬熊熊燃燒了起來:“你還記得我在遊戲裏跟你吵起來的原因嗎?”

“我們吵架了嗎?”宋淮楊一臉奇怪地看著她,“分明隻是很愉快地討論而已。”

白喜被他的話狠狠噎了一下,半晌才緩過神來:“好啦,隨便你怎麽說,反正你還記得在遊戲裏我和蘇戈做好了完全準備去報仇的事情吧……”

“完全準備?”宋淮楊總是能夠抓準核心,然後毫不留情地嗆到她。

白喜果然又被他的話噎了一下,忍不住狠狠白他一眼:“我知道我們兩個目前的情況是打不過他們沒錯,但是我們一直都在努力啊!過去可能我們碰到他們瞬間就掛了,但是現在好歹我們可以讓他們損失一半的血了啊……”

說到這裏,白喜還給了宋淮楊一個白眼:“當然,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的確是可以讓他們損失一半血的。但是就是因為你,我們全掛了。”

宋淮楊聳了聳肩,一臉無辜地繼續默默吃飯,不發表任何意見。

白喜看他似乎是知道錯了,也就懶得在陳年舊事上麵繼續糾結,於是接著說下去:“我們要報仇的對象你還記得嗎?其中飛舞的彩蝶就是葉翁琳。”

宋淮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和蘇戈剛入學的時候才開始玩這個遊戲,所以算是兩隻菜鳥。因為學校‘大神’組織的公會在服務器裏排名靠前,對本校學生政策又比較鬆,我們就加入了。她就是那個幫會的幫會夫人……”白喜現在說起這些事,都有些後悔當初怎麽就和蘇戈不長眼地撞進了這個幫會裏。

“因為幫主是計算機‘大神’徐超,所以她在幫會簡直呼風喚雨,而且不僅侮辱新人還挑釁前輩,明明她自己才是個白癡,偏偏眼界比誰都高。反正最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嗆了她兩句,然後她就叫了一幫人把反對她的人都幹掉了……”白喜說的時候神情很激動,直到現在她慘敗的鏡頭還深深地刻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宋淮楊眨了眨眼睛:“就這樣?”

白喜看他的反應很淡定,一點都沒有和她同仇敵愾的樣子,隻能沉沉地歎了口氣:“一看就知道你肯定和我不是同路人。看過武俠片嗎?知道什麽叫尊嚴骨氣不可踐踏嗎?她這不僅僅是在遊戲裏找幫凶虐待新手,她這是在踐踏我們的尊嚴!這是完全沒有辦法饒恕的事情!”

宋淮楊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樣子,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最後笑了:“我明白。”

白喜看了一眼他臉上的笑容,認定他根本不明白:“算了,雞同鴨講,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反正以後我們再決戰,你千萬別出來添亂,這仇我是一定要報的,別的事情都好說,就這件事沒商量。”

宋淮楊點了點頭:“好,我絕對不會插手的。”

白喜將信將疑地點點頭:“那就好。”

05

吃完晚飯,宋淮楊就被一個電話催去開會了。今天部長剛好有事沒辦法值班,於是又讓白喜去幫忙帶班一下。白喜背著電腦去辦公室玩了一個晚上的遊戲,今天運氣還不錯,撿到了幾個頂級裝備。這幾個裝備是想買都很難買得到的。

本來回宿舍的路上她心情還算不錯的,她急於想和蘇戈分享一下今天她的戰果。結果沒想到,在路上又碰見了齊頌越。

不,準確地說,是他一直在這裏等著她,就等著把她攔下來。

這一次的齊頌越有點不一樣,沒有厚臉皮的笑臉,也沒有一貫帶點傻氣的不正經,相反的,他的神情看起來很悲愴,眼眶都帶著輕微的紅色。他一把拽住白喜的手,想把她往懷裏拖,結果卻被她一把甩開了。

白喜警覺地退後了一步,一臉警惕地看著他:“齊頌越,你又在玩什麽花樣?”

齊頌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幾步上前又想去捉她的手,目光熱切:“白喜,別這樣對我了好不好,我知道你還喜歡我,我們還像原來一樣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跟別的女生在一起傷你的心……但是我真的後悔了……這些年來我都在後悔。真的!從你離開我之後我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白喜看著他醉醺醺的樣子,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話是真的紮到她心上了。她不是木頭人,也不是聖人,她有知覺有感情。她知道,自己曾經很喜歡眼前這個男人,她曾經真的很卑微地愛過他。

但是現在,她也是真的不喜歡他了。

很多事情是不能重來的,破鏡重圓也會有裂痕,而她卻是一個從來都不相信破鏡重圓的人。

所以,在短暫的慌亂之後,她很冷靜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對他說:“齊頌越,我們的關係已經是過去式了,你明不明白?”

齊頌越卻還是死死拽住她的手:“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就是要你回到我身邊!我有什麽錯?”

白喜再一次努力掙開他的手,卻沒有成功:“齊頌越,你是真的看錯我了。我沒有那麽寬宏大量,我不是什麽錯誤都能原諒。我更沒有那麽長情,我早就不喜歡你了,我的感情是直線,斷了就是斷了,絕對不可能再重新修補好。”

齊頌越隻是緊緊拉住她的手,眼眶是通紅的,極力為自己爭辯:“白喜!你為什麽就不能原諒我?誰年紀小的時候沒有貪玩的念頭?誰沒有意誌不堅定的時候?我當時隻是太貪玩了而已,當初是你說你喜歡我的,既然你喜歡我難道就不能原諒我一下嗎?”

白喜有點被他的話紮到理智的神經了……瞬間眼睛裏全都是憤怒的火光,她一雙眼睛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他:“齊頌越,我告訴你,我是喜歡過你,但是我喜歡你不代表我就必須接受你做的所有事情。如果你想要這種女人,你大可以去找別人,很多人會對你投懷送抱的,但是很抱歉,我不可能是其中之一。還有,我現在已經看明白你了,什麽道歉,什麽後悔全是假的,你隻是不相信我會離開你而已。你覺得我應該像一條狗一樣跟著你,趕都趕不走。可是很抱歉,我不是那樣的女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如果你想我們將來還有朋友做的話,你現在就鬆手。不然你知道我個性的,我什麽都做得出來,我不希望將來鬧到沒辦法收拾。”白喜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但是還是止不住地輕微顫抖著。

齊頌越茫茫然地鬆開了緊抓著她的手,眼睛裏一片空濛,似乎是被她說醒了,又似乎是被她說懵了。

但是白喜管不了那麽多了,他一鬆開手,她就朝宿舍飛奔回去。

他們之間的故事,早在很早之前就應該結束了。那些回憶,塵封在老舊的時光裏,被忘記,被洗滌,她是真的已經放下了。

06

晚上回到宿舍,白喜疲憊地洗完澡就上床睡了。夜裏,她做了一個很冗長的夢,夢境的開端她才7歲。

7歲,大部分的孩子都牽著父母的手逛遊樂園,撒嬌要糖吃。

而她的7歲,卻像一場有點過分冷酷的戰爭。父母離婚,高傲的母親最終和毫不出色的父親決裂,然後毅然決然地帶著她離開到了新的城市。

其實那個時候的白喜一點都不快樂,每天晚上睡在**都會夢到父親悲傷孤獨的背影和媽媽決絕的眼神。

的確,白媽媽是飛舞在天空中的白天鵝,怎麽會和白爸爸那樣的井底之蛙相配呢?可是對於白喜來說,那個男人即便不能掙很多錢,不能給她很好的物質條件,但是他畢竟是她的父親。

血濃於水。

總之,那段時間,她每天都睡不著。加上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夥伴,經常會有人嘲笑她、欺負她,說她是個沒爸爸的孩子。她的個性變得孤僻,不愛和別人玩耍,每天都抱著自己的玩具熊在客廳裏一坐就是一整天。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某一天,家裏來了客人。

來的人是白媽媽生意上新的合作夥伴,一個看起來很斯文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落落大方的女人,以及她牽著的一個和白喜一般大的孩子。

那個孩子就是齊頌越,初次見他,她就看到了他眼眸裏的一把星光。

齊頌越當時是孩子王,跟哪個小孩都能玩得來。而當時的白喜實在是太冷淡、太孤僻了,一點都不像個孩子,所以白媽媽就開玩笑讓齊頌越幫忙帶著她玩,讓她開朗起來。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白喜真的和齊頌越成了好朋友。雖然她經常怒咬他一胳膊的牙印,又或者用力揪他的頭發、踩他的腳,但是他都挨過來了,隻一句話:“我是個講義氣的人,既然我把你當朋友了,你怎麽對我都無所謂,隻要你肯跟我玩!”

可能就是這句話,讓白喜找到了一個踏實的感覺。就好像一艘正在漂泊的船,忽然找到一個停靠的港灣。

後來,白喜跟著齊頌越,漸漸開朗起來了。雖然她和白媽媽之間的關係依然緊張,但是她變得活潑了,父母離異的陰雲漸漸散去,她好像終於看到陽光了一樣。而所有欺負她的小孩都受到了齊頌越的警告,全部都有所收斂不敢造次。

那個時候,對於白喜來說,齊頌越是太陽一樣的存在,溫暖,明朗,可靠。

但是,後來她才明白,是太陽,那就注定了他的光芒不會隻照耀在一個人身上。她越來越開始發現,他對很多人都很好,有一大群兄弟朋友,還有很多女孩圍著他轉。那時候,他的人緣簡直好得讓人眼紅。

她經常會覺得很心酸,她一直都明白,她不是他周圍朋友裏最出眾的,在喜歡他的女生裏,她簡直渺小得不可思議。

但是,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她越來越確信,她是喜歡他的。

喜歡他對她的好,喜歡他的開朗,喜歡他威風八麵的樣子。

一直熬到初三暑假畢業的時候,她才終於按捺不住在他生日上跟他表白了。原本以為會被拒絕,卻沒想到他拍著她的腦袋微微一笑:“傻瓜,我也喜歡你啊。”

當時白喜覺得,她的整個世界都被點亮了。一直到高一開學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沉浸在被接受的喜悅當中。當時她就想,別人再怎麽和齊頌越玩得好,到底隻是玩得好而已,齊頌越喜歡的人是她。

而齊頌越也經常約她一起看書、吃飯或者是一起去看電影。當時她活在周圍女生一致嫉妒的目光之中,甚至還因為和齊頌越的交往而被部分女生排擠針對,但是她覺得無所謂,隻要他是喜歡她的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她親眼看到他和別的女生在接吻,她才好像大夢初醒一樣尷尬地僵在原地無法自處。齊頌越看到她的時候,表情隻有一瞬間的驚惶,然後就馬上恢複鎮定,甚至朝她微笑:“嗨,阿喜,這是我的新女朋友。”

然後那女生就一臉輕蔑地看著白喜,嘲諷地一笑:“真以為頌越是喜歡你的啊?太天真了。”

白喜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眼眶已經濕潤了,但是直到齊頌越和那個女生離開,她的眼淚都沒有掉下來。她就像是一隻孤傲的鷹,絕不讓敵人看到她的脆弱。因為她明白脆弱會帶來什麽。

但是他們一離開,她的眼淚就好像收不住似的,拚命地往下掉,瘋狂地掉。

齊頌越不會知道,她一個人蹲在原地哭了起來,一直哭到天黑,哭到眼睛發澀。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滴眼藥水都看不清楚東西。

是的,也許因為喜歡,很多事情可以被原諒。

但是或許,也正因為當初太喜歡了,所以傷害來得太沉重,她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原諒,更不想去原諒。

這些年來,她除了學會依靠齊頌越之外,同時也學會了自我保護。

她很聰明,所以該忘掉的事情從來不會記得。

關於齊頌越,已經是被她舍棄的,很久遠的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