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一直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那麽一個人,可以讓我擁有非比尋常的耐心,可以讓我生氣之後馬上就想著原諒和好。你是我生命裏一個麻煩的意外,卻也是我生命裏,最珍貴的存在。

01

學生會開始正式工作之後,日常的值班活動也就隨之而來了。作為部裏唯一的女生,白喜莫名其妙地就被部長安排頭一個值班,體育部的值班規矩是,輪流值班,一次一個星期。

天知道從軍訓結束正式開始上課之後,每天她也就剩下回宿舍的那點時間可以和蘇戈玩會兒遊戲了,要是連晚上都玩不了的話,那她這輩子都不要想找葉翁琳報仇雪恨了。

看到白喜為了值班的事情一籌莫展的,蘇戈丟給她一記白眼:“你笨嗎?不會帶著電腦去值班啊?”

白喜愣了一下,眼前好像有靈光閃過:“是哦,我怎麽沒想到……”

蘇戈無言。

“但是……”白喜在腦海裏勾勒了一下宋淮楊的樣子,忽然間心就一涼,眼睛裏的那抹光亮瞬間就消散了,“不行,那個宋淮楊簡直就是變態,我亂扔垃圾被他抓到都計較半天,更何況是值班期間玩電腦……”

蘇戈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你想太多了,會長一般都是日理萬機的,哪有這個閑工夫管你們值班這種小事情。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說用電腦做老師的作業好了。”

白喜盤算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蘇軍師你此話在理,我這就收拾收拾電腦走人了!”

蘇戈喝了一口飲料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朝她揮揮手:“我在萬妖塔等你,我們一起刷怪!”

“沒問題!”

於是白喜就高高興興背著電腦奔向了辦公室。

這些天,在她和蘇戈的不懈努力之下,她們的人物等級終於達到了60級。這個遊戲的滿級是70級,但是從60級之後升級就困難得變態。但是徐超那夥人裏操作和裝備最差的級別也是滿級,所以她和蘇戈如果練不到滿級也是別想打敗他們的。

白喜的操作已經日漸熟練了,時不時還會有幾個菜鳥興衝衝地跑來找她拜師。偶爾在一幫小徒弟麵前秀出很酷很漂亮的技能的時候,她心裏都會有點得意。她的操作在女性玩家裏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雖然比不過葉翁琳漂亮,也沒她那麽能做作撒嬌,但是她一直覺得自己至少有著女漢子的胸襟,有著一顆自己打天下的心。

如果生在古代,她絕對不會是那個要做公主的人,如果要當就要當女王,君臨天下!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複仇大業裏的時候,忽然感覺背後有點涼颼颼的不自在感。

她一邊懷疑自己是不是玩遊戲玩久了都產生幻覺了,一邊回過頭去想看個究竟,結果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就是一聲尖叫!

誰說學生會會長一定是日理萬機的!誰說學生會會長就不會理他們這些嘍囉值班這種小事的?

現在宋淮楊就這樣站在她身後,俯下身來,盯著她的電腦屏幕,一副看得很仔細的樣子。

也不能怪她被嚇到,因為他實在挨得太近了,她這麽一回頭,頭頂差點磕到他下巴。如果他身子再往下低一點的話……指不定就是偶像劇裏不小心對嘴親吻的戲碼了。

而且,他又生了那麽一張好看得人見人愛的臉,目光靈透得好像寶石一樣,嘴角永遠掛著那種剛剛好的笑容,看起來友善卻又總讓人覺得難以捉摸。果然是天塌下來都不會變臉色的腹黑黨,這樣的平靜才最容易讓人覺得害怕。

驚愕了半天,白喜才戰戰兢兢、一頭冷汗地開了口:“會,會長,有,有事嗎?我隻是在做……”“作業”兩個字完全說不出口,遊戲窗口都還開著呢,怎麽看都不是在做作業。最終白喜還是一臉鬱悶地把後麵解釋的話都吞回肚子裏了。

現在她腦袋裏隻剩下兩個字:完蛋!

02

白喜以為,宋淮楊肯定會劈頭蓋臉罵她一頓,或者又要挾她要登記她的行為之類的。

但是宋淮楊看了半天,隻是皺了皺眉頭,目光從屏幕上收回來又落定在她身上:“這個要怎麽玩?”

白喜又一次驚到了,下巴差點合不攏:“你,你想玩這個?”

宋淮楊微笑著點了點頭:“很奇怪嗎?”

白喜趕緊搖頭搖得好像撥浪鼓似的:“不奇怪不奇怪,正常得要命!”

先不說他身為學生會會長不抓這些底層成員的工作作風吧,就從他本人一貫給人的感覺都不像是那種會喜歡打遊戲的人。又或者說,他這樣的人如果對遊戲有興趣的話,那應該很厲害才對啊。

但是宋淮楊明顯不符合白喜的猜想,聽到她說不奇怪之後他就滿意地點了點頭:“既然不奇怪,那就教我怎麽玩吧。”

“我教你?”白喜哽住,似乎打遊戲從來都是男生教女生,哪有女生教男生的。這可是她玩遊戲以來碰到的頭一遭!

“你不願意?”宋淮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目光裏透露出一種小小的危險來。

白喜連忙搖頭:“哪能啊!我很樂意!樂意得要命!”

於是宋淮楊點了點頭,拿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手裏還拿了一個玻璃水杯,一邊閑閑地喝著杯子裏的溫水,一邊對白喜道:“開始說吧。”

白喜越發尷尬了,這個家夥平時看起來倒是一點架子沒有,甚至還會給人一種傻傻的錯覺。可是現在在她麵前怎麽老是有一種莫名的氣場,越看越有領導架子了?是覺得她太好欺負了?還是之前她得罪他的事情他氣還沒消?

但是,不管怎樣,他現在是領導,而她隻是他屬下的一個小委員而已。身份暫時太卑微沒有辦法,隻能先屈從了。

“那好……我要從哪裏開始教?”白喜回過頭去問宋淮楊,“你之前玩過什麽遊戲?”

宋淮楊皺著眉頭,歪著腦袋,很認真地想了想,最後很肯定地給了答案:“俄羅斯方塊算不算?”

白喜一陣失語,他這個回答一出來她真不知道該怎麽去接話茬。

最後,白喜隻能努力笑笑,秉持著絕不傷害新手自尊心的想法繼續說:“沒事,沒事,俄羅斯方塊不也得鍵盤操作嗎?這個遊戲和俄羅斯方塊的玩法差不多的!”

宋淮楊似乎相信了她的安慰,認真地點了點頭!

白喜背後滑下來一片黑線,她又想起來那天在超市裏,他毫無戒備地把衛生巾拿走的場景。如果他真是這麽好糊弄的話,那她也沒有必要太緊張!

於是,白喜鬆了一口氣,決定拿出平時教導小徒弟時候的心態來:“w、a、s、d控製人物的前進後退,鼠標左鍵點擊畫麵拖動可以轉換視角……”

她還沒說完,宋淮楊就一臉茫然地打斷了她:“那個……怎麽才能把這個遊戲弄到我的電腦上?”

白喜停頓了足足三秒鍾來消化他的這個問題,等她消化完這個問題後,她發現她之前實在太高估他對遊戲的認知了!

其實她還真的不算是個有耐心的人,如果是別人白目成這樣,估計她已經發飆了。隻是,因為這個人是宋淮楊,她一回頭看見宋淮楊用他那張天使的臉孔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她就算再怎麽想打擊他也最終心那麽一軟把話吞回了肚子裏。

沉默良久之後,她又接著有點猶豫地開了口:“那個,你知道下載是什麽嗎?”

宋淮楊思考了片刻才點頭:“好像知道……”

“好像?”

宋淮楊繼續露出一臉迷茫的表情看著她。

白喜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就越發確信了一句話,天才和傻子往往隻有一線之隔!

他有著大智若愚看起來高深莫測讓人猜不透的外表,其實真實情況是他真的蠻笨的!

白喜無奈,最後想了想,還是從賬號注冊開始教起。

“注冊很方便的,有郵箱就可以了……”

宋淮楊卻皺了皺眉頭,看著屏幕上的注冊頁麵:“看起來很麻煩啊,你幫我注冊一下吧。”

白喜頓住了一秒,最後咬牙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幫你注冊一個,你郵箱是多少?”

宋淮楊報了一下QQ號,白喜填上去,幹淨利落填好注冊表,但是宋淮楊卻突然伸手指了指屏幕右下角的QQ標誌:“加一下我QQ吧。”

白喜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剛想問一句為什麽,但是馬上她又自己把問題給咽了回去。宋淮楊的大腦一貫和常人不一樣,更何況……是他主動要求加她的QQ的,她心裏還有點小小的竊喜。

但是轉念一想,為什麽會竊喜?她腦袋又卡殼了……或許,或許隻是因為他長得帥,迷惑了她的眼睛吧。

03

賬號注冊好之後,白喜又跟他示範了一下這個遊戲該怎麽玩,在選擇人物的時候,白喜問宋淮楊想選什麽角色。宋淮楊盯著屏幕半晌,白喜一直以為他肯定是要選高大帥氣的白衣劍客,結果他選了長相喜感的丐幫老頭。

白喜短暫沉默了一下,看來人長得好看審美觀不一定跟得上……

但是沒辦法,這是他的個人喜好,她好像管不著。

於是,她又開始繼續給他示範應該怎麽玩,在做初級任務的時候,宋淮楊就突然喊她停住:“喂,我們能不能先打這個……”

白喜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視野遠處的一匹走來走去的野狼……那可是30級的怪物,他這種剛上路的新手去打絕對是死路一條。

於是,白喜義正詞嚴地打消了他可怕的念頭:“不能,現在我們隻能打野豬!”

“可是野豬這麽醜。”宋淮楊一臉的不樂意,那個表情就好像拿到不喜歡的糖果的小孩。

白喜心又一次軟下去了,本來要是有菜鳥這樣跟她任性的話,可能她早就一拳頭招呼過去了,但是宋淮楊真是把他的外表條件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於是,她又一次按捺住內心的狂躁跟他解釋:“看到沒有,你現在隻有5級,那隻狼是30級的怪,就像你讀小學一年級,你能去考小學六年級的卷子嗎?”

本來她以為這樣跟他解釋,就算傻子也明白了,但是沒想到,她又一次輸了!

“難道不可以嗎?”宋淮楊眼睛裏閃動著的目光簡直無辜之極。

白喜尷尬了一下,頓住:“難不成你還真的考過?”

宋淮楊點了點頭:“爺爺說小學的卷子沒意思,又拿了初中的題給我做……”

白喜隻能含淚投降了。

她真的不知道現在坐在她麵前的這個人到底是天才還是低能兒。或許,他真的兩個都是吧。

白喜隻好放棄說服,幹脆不理會他,直接按照自己的思路做新手任務,然後教他一些操作方法。因為考慮到放他自己一個人估計這輩子都闖不出新手區的關係,白喜還是幫他刷到了脫離新手區的級別,然後順便讓他認自己做了師父。

白喜指著屏幕上的對話標誌,回過頭去對宋淮楊說:“以後我就是你師父了,有什麽問題你可以直接來問我,如果我有時間刷經驗的話就帶你一起。”

宋淮楊隻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就在她想給他繼續鞏固一下遊戲裏的各種概念的時候,忽然有人推門進來了:“會長!你不是和老師說好了一起商量文藝晚會的事情嗎?怎麽跑這兒來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進來的是個拿著一疊資料的男生,在看到白喜和宋淮楊坐這麽近一起看著電腦屏幕的畫麵之後,來人的動作又是一頓:“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白喜非常自覺地把椅子挪出離宋淮楊一米遠,撇清關係:“怎麽會是打擾呢?我們就是玩玩遊戲而已……快把他拎走吧。”

宋淮楊的目光不著邊際地朝著她看了過來,涼涼的:“你覺得我很煩?”

白喜尷尬地縮了縮脖子,感覺被他看得脊背發涼:“沒有,沒有,你誤會了!能為會長大人效勞是小的的榮幸!”

宋淮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那就好。”然後收回目光站起身來朝門口走了出去,末了還在門口停頓了一下,回過頭來,微微一笑,“我碰到問題會來找你的。”

白喜看著他的笑容,有點發愣,呆滯了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最後白喜一掌拍在腦袋上試圖把自己拍醒!男色當前,就這麽沒有骨氣嗎?

04

後來,白喜才發現,或許宋淮楊選丐幫老頭這個角色就是給她找難受的。

因為從她收他為徒帶著他在遊戲裏東奔西走開始,遊戲中就總是會出現很詭異的畫麵。這個遊戲有類似QQ寵物一樣很萌的自動對白,比如:“師父師父,帶我去打妖怪吧!”“師父最好了……”

本來之前白喜身邊跟著一串小徒弟,不是萌就是美帥,這些人物頭頂上冒出來的自動對白還讓她有一點眾星捧月的得意感。自從宋淮楊出現之後,這種美感就**然無存了!

能想象一個形容枯槁彎腰駝背的老頭成天跟你賣萌嗎?

而且,宋淮楊絕對是她徒弟裏跟得最緊的一個。因為如果沒有她,就算他隻是去刷個小怪都會掛,然後經驗掉得離譜,她都看不下去了。讓他不要去打狼妖,結果他愣是非要和狼妖大戰三百回合,每回必死。

她反複教導他,怎麽控製方向,怎麽在遊戲裏使用輕功,怎麽使用技能。

但是他就是好像一點都不開竅的樣子,那個老頭的形象也被折騰得死去活來,別人用輕功都是衣袂翩翩仙氣層層,那老頭飛起來不美不帥氣就算了,還經常因為宋淮楊那個白癡按錯鍵而直接從天上掉下來啪嘰摔在地上瞬間血槽就空了……

所以,白喜後來每次想起當初大發慈悲教宋淮楊怎麽玩遊戲就後悔,悔得腸子都青了。但是,這些白喜都忍了,反正他禍害自己也不禍害別人。就當自己瞎了眼帶了個骨灰級的笨蛋丟丟臉就算了。

她最不能容忍的是,在她和蘇戈去找葉翁琳他們大戰三百回合的時候,宋淮楊還跟著,他要是秒掛還好了,可是他在秒掛之前還亂放道具,直接給白喜和蘇戈一人一張定身符,然後兩個人愣是被活活打死了。

葉翁琳見狀,簡直笑得收不住了,在公共頻道裏叫囂。

飛舞的彩蝶:嗬,兩個笨蛋又帶了一個大笨蛋,這下真好玩了。真不知道你們到底哪兒來的勇氣一次又一次過來送死。你們掉的裝備我就笑納了,回去修煉十幾年你們也鬥不過我們的。

喜喜山大王:你別得意!這隻是個意外!

飛舞的彩蝶:借口真多呢,我沒空陪你們瞎折騰了,你們幾個小孩慢慢玩!

戈壁上有朵花:天!阿喜,你找的到底是怎樣的天才啊!太厲害了,他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吧!

白喜還沒有說話,倒是宋淮楊先開口了。

無名氏007:難道剛才那樣發……不能把定身符送你們?今天打怪物的時候剛好撿到兩張,不會用……

白喜心裏頓時冒起一堆無名火,幹脆就在私聊裏開罵了:宋淮楊!你不會玩遊戲你就別玩啊!你這樣拖我們後腿之後又不知道要被他們笑幾天,你知不知道我和蘇戈準備多久今天才卷土重來的啊!本來起碼可以跟他們拚殺幾個回合的,現在倒好,你一出現,什麽都白搭了!

戈壁上有朵花:阿喜,別發那麽大火啊,人家也是無心的啦。我們回去繼續修煉就好了,反正現在經驗級別都這麽高了,也就損失幾個道具而已。

喜喜山大王:我就是生氣!

無名氏007:教徒弟應該要耐心,你這麽急躁怎麽能教得好?我不會的東西我可以學,我做錯的事情我可以改。

白喜看到宋淮楊的話,一半生氣,一半又有點心軟。為什麽這家夥說話看起來不鹹不淡的,可是總能讓她覺得他現在玩得這麽爛責任在於她?

無名氏007:如果你想用這種理由就撇下我的話,那你想都不用想,是你帶我玩這個遊戲的,你就要對我負責到底!

白喜看著他這句話,心裏一陣無語!負責到底……弄得她好像怎麽他了似的。

白喜想了想,最後敲了一行字:那就要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了。

宋淮楊還沒回答,蘇戈就插了句嘴:你們兩個別在這裏打情罵俏了哦,我這個單身的可是會眼紅的哦!

白喜翻了個白眼:蘇戈你皮癢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揍你?

無名氏007:就知道師父最好了……

看到屏幕上這句話白喜差點噴出來,這句是係統賣萌的自動對白,宋淮楊居然複製過來跟她賣萌?這句話後麵還附加了一個很萌的有點討好意味的表情。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白喜感覺自己真的有點被他萌到了。但是馬上她又用力搖頭把腦袋裏的念頭都甩掉,他哪裏是萌啊!他就是腹黑!如果相信了他的表象,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禍害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想到這裏,她用力點點頭,轉而又投入到遊戲裏奮力殺怪長經驗了。

宋淮楊的小老頭還是緊緊跟著她,雖然還是一樣笨,動不動就差點弄死自己,每次還需要她拚命給他加血。

但是有個人跟著的感覺還是蠻好的嘛。

05

白喜這些天來運勢都很低迷,簡直可以用“衰”來形容。遊戲裏麵打不過葉翁琳他們就算了,在一個月一次的武林大會的時候參與的隊伍又慘敗了。隻要想想她就鬱悶得提不起精神。

遊戲就像是個小江湖,白喜最大的願望就是在遊戲裏成為一個快意恩仇的大俠,行俠仗義,除盡不平之事。但是實際上她隻是一個小玩家,不知道現在擠進服務器前一千名了沒有。

想到這裏,她就哀傷地歎了口氣。

本來她是想中午叫上蘇戈她們一起去食堂吃頓小炒排解一下怨氣的,結果因為是周末蘇戈和何夢蕊都很不給麵子收拾收拾回家去了。其實她們三個人的家都在本市,蘇戈和何夢蕊回家的時間也都很規律,兩個星期一次。

隻有白喜不回去。

蘇戈曾經好奇地問她為什麽不回家,白喜就打哈哈敷衍過去,說什麽家裏沒人管飯啊,不像學校還有食堂,回不回家都一樣之類的。

反正她的回答都是說了也白說,蘇戈看得出來她心裏有事,而且不太想說的樣子,所以最後也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和何夢蕊一起回家了。

她們兩個一走,白喜越發覺得待在宿舍裏悶得慌,於是起身就往食堂走過去,打算去四樓小炒叫點吃的。

就在白喜百無聊賴地等菜的時候,突然就有一個身影在她麵前坐了下來,她有點詫異地抬頭看去,就看見宋淮楊一張看似無邪的笑臉。眉眼彎彎的,沒有先前的嚴肅,也沒有什麽所謂領導人的架子,就這樣幹淨得好像鄰家少年的笑臉。

白喜愣了一秒,有點奇怪地看著他:“你為什麽坐這兒?”

宋淮楊歪著腦袋眯眼一笑:“跟師父坐一起有什麽好奇怪的嗎?”

白喜噎住,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他這麽熱情實在讓她有點不習慣,總是會讓她覺得會有不太好的事情發生。

但是,他就是這麽坐下來了,她也沒有辦法。隻是她的視線還是會忍不住往一邊撇開。沒辦法,坐她麵前的人身上就好像安了一塊大磁鐵,一不小心她就可能會把自己給搭進去!

所以,堅決不能和他對視!一旦對視就輸了!

可是某人就是不安安分分地吃飯,一邊吃還一邊拿眼睛饒有趣味地瞟她,一邊說:“師父,你為什麽都不敢看我?”

白喜哽住,翻了個白眼,然後強作鎮定地回過頭來看他:“誰說我不敢看你了?我這不就在看嗎?”

隻要一對上他的目光,她就感覺不太自在!她在心裏轉念一想,宋淮楊這個人麵獸心的渾蛋,腹黑記仇不說,遊戲又那麽白癡,多麵派,反正是個禍害。

現在他笑得這麽天真無邪地坐在她麵前,99%都沒安好心。

可是無論她怎麽端詳,怎麽看,他都好像隻是來吃飯的而已,眼神無辜而且純粹。

宋淮楊又喝了一口湯,眼睛眯眯的:“也是哦,能在人家頭上砸出那麽深個傷口的人怎麽會連直視我的勇氣都沒有呢?”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白喜的飯菜剛好端上來了,聽他這麽一說,她接過餐盤的手一抖,“嘩啦”一下差點全灑在身上!

瞬間她的目光就鋒利了!這個渾蛋!難道她當初說齊頌越是摔出來的傷的時候他根本沒有信?他怎麽就知道是她砸的?

宋淮楊看到她一臉的驚疑不定,於是又緩緩道:“如果是摔出來的傷口肯定沒有他的傷口那麽整齊幹淨,而且看你當時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傷是怎麽回事了……”

“什麽表情?”白喜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正一點一點變得哇涼哇涼的。

宋淮楊眯眼一笑:“氣得想殺人,又羞憤得想自殺的表情。”

不得不說,宋淮楊的形容相當精確。白喜覺得他是不是有讀心術!可是為什麽玩遊戲的時候他就不能有讀心術,稍微聰明一點她也不會對他有那麽大的火氣!說不定,發揮一下他的聰明才智,攻破葉翁琳他們根本不是夢啊!

可是她現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現在就正沉浸在宋淮楊所描述出來的那種情緒裏。

宋淮楊眯了眯眼睛,笑容看似無害又有點賤壞。他已經吃完了,此刻正站起身來拍了拍白喜的肩膀:“師父,你也別太難過,其實當初我就是看中你有把男生的腦袋砸破的魄力我才破格讓你進體育部的,你也可以把這當成你自己的優勢。別的女生絕對趕不上你!”

“別叫我師父!我沒你這種徒弟!”白喜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

但是宋淮楊隻是風輕雲淡地笑笑:“師父,不要這麽大的火氣。其實我主要還是想告訴你,一個女生就應該有一個女生的樣子,不要這麽狂野,容易沒人要的!”

白喜的眼睛已經鋒利地眯了起來,夾起盤子裏一片滾燙的茄子就風輕雲淡地直接往宋淮楊嘴裏塞!

宋淮楊卻好像早就料到她會有所動作一樣,輕巧地閃開了,末了還朝她揮了揮手:“師父,遊戲裏不要那麽凶啦,小心以後沒人敢要你了。”

還做了個鬼臉……

白喜氣得差點就拿筷子丟過去了,結果就發現周圍好多雙眼睛在盯著她看。她火氣瞬間也涼下去了一半……

入學一個多月了,她也算是知道了宋淮楊在這個學校裏的地位。他絕對是一個風雲人物。雖然沒有什麽特別的家世,但是即便是什麽校長公子風頭都沒他強勁。因為他是天才,長得像明星的天才,放偶像劇裏就是惡作劇之吻裏的江直樹。

高考的時候他幾乎考了滿分,可以去更好的學校念書,但是因為家裏的一些原因而放棄了,最終選擇了這所本地的一流學校,聽說當初校方為他免去了所有學費。也作為報答,他成了學生會的中流砥柱,也在學校醫務室裏當醫生的助手。

關於他的家庭情況,流傳的版本也很多。但是白喜一向不是個喜歡聽八卦消息的人,也沒怎麽聽確切。總之,他的家庭條件似乎很差,他自己還需要出去打工才能掙錢養活自己。

但是,貧窮貴公子這樣的傳奇有的時候比一些富家公子的光環要來的耀眼,也要來得引人注目,所以追在宋淮楊身邊的人不會少。

一直以來他也沒有什麽桃色新聞……所以,剛才他們一起吃了頓飯,他喊她“師父”,她還試圖給他“喂食”,他“害羞”地躲開了!這是怎樣一副畫麵!

想到這裏,白喜坐不住了!為了避免被周圍人的目光殺死,她飛快地起身跑到櫃台前打算跟老板結賬。

結果老板卻笑眯眯的一臉曖昧地看著她:“小姑娘,眼光不錯嘛。”

“老板,你別瞎說,你再瞎說我可不給你錢了啊。”白喜氣結。

“別害羞嘛,這麽帥的男朋友,別人求都求不來呢。”老板還是一臉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白喜感覺身後的目光足夠在她身上燒穿一個巨大的窟窿!

但是老板卻抖了抖手裏的賬單:“嘿小姑娘,你可別不認賬啊!剛才那個小夥子可說了你是他女朋友,等會兒由你付錢的,你們倆這是合夥要逗我玩呢?”

“什麽?他說什麽?”白喜腦袋裏好像平地炸開一道驚雷,“轟”的一下把她自己都給炸傻了。

“他說了,他的菜錢你付啊,有什麽問題嗎?”老板一臉的理所當然。

白喜很努力地用最短的時間消化完了老板的話,最後陰著臉,抽搐了一下嘴角!她就覺得今天宋淮楊怎麽表情怪異舉止失常呢!一口一個師父這麽親切!原來就是為了讓她給他買單啊!

傳說中人窮誌不短啊!傳說裏還說再窮也不能坑蒙拐騙啊!

為什麽宋淮楊可以這麽不厚道!損了她一頓之後還坑她一頓飯,真是沒法忍!

可是眼前的老板還在眼巴巴地看著她,似乎正在盤算著她要是想跑就把她拎回來。

於是白喜一咬牙,一跺腳,還是把錢給付了!

從小到大,從來隻有她坑別人的,沒有別人坑她的。

從來隻有別人吃虧,她從來沒有吃過這種啞巴虧!

估計宋淮楊真的算是她天生克星了,隻要碰上他,她就準沒什麽好果子吃。

06

才第二天,關於白喜和宋淮楊的事情就鬧得沸沸揚揚的。連蘇戈都有點將信將疑地拉著白喜問她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白喜隻能把昨天在食堂裏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了蘇戈,蘇戈聽完白喜的話有點無語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歎了口氣:“阿喜,這回你真是遇到對手了。”

白喜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奈何這個對手她好像鬥不過。耍手段,她耍不過。裝傻,她裝不過。拚氣場,她也是輸。

現在出門就是流言蜚語,讓她每時每刻都過得提心吊膽的,生怕那些喜歡宋淮楊的姑娘會突然撲過來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但是,她沒有想到,最重磅的炸彈是齊頌越。

他就好像是狗皮膏藥一樣黏著自己。她已經把話說那麽清楚了,他卻好像沒聽懂一樣,陰魂不散的,本來她見到他都要繞道走。這次傳出了她和宋淮楊的緋聞,齊頌越也就坐不住了,趁她下課回宿舍的路上把她給攔住了。

“白喜,你給我說清楚,那個姓宋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齊頌越挑眉瞪眼,架勢很足的樣子,活像在捉拿自己紅杏出牆的老婆。

白喜隻是給了他一記輕描淡寫的白眼:“我跟他一毛錢關係也沒有,但是跟你就連一根頭發絲的關係都沒有!所以,立刻,馬上,從我麵前消失!”說完就挽住身邊蘇戈的胳膊大步走掉,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把齊頌越當成了煩人的蒼蠅。

齊頌越卻一下又黏了上去:“白喜!你怎麽可以說你跟我沒有關係?你看看我頭上的傷!看看我頭上的傷!這是你砸出來的,你要對我負責!”

白喜看了一眼齊頌越額頭上已經結了痂的一塊小傷口,在他“你要對我負責”的惡心言論裏深深地擰了一下眉頭,最後沉沉地提了一口氣,抬手握成拳頭,在齊頌越驚恐的目光裏一拳砸在了他的傷口上。

瞬間,殺豬一樣的慘叫聲響徹整條走道,白喜趁機拽著蘇戈就跑。

蘇戈看著痛得眼淚都要掉下來的齊頌越,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差點嚇死我了!”

白喜喘著粗氣腳下還是沒停,一路跑進宿舍樓:“是啊,我也嚇死了!”

蘇戈給她一記大白眼,然後掙開她的手,雙手抱肩,作一臉驚恐狀:“我說你嚇死我了!你怎麽可以這麽暴力這麽可怕?”

白喜緩過氣來了,聽到蘇戈這麽說,雙手又一次握成了拳頭,臉上露出一抹險惡的笑容來:“要不要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才叫暴力?什麽才叫可怕?”

然後蘇戈就尖叫著跑上樓梯一路向宿舍沒命地狂奔而去,白喜就像童話故事裏的老巫婆,張牙舞爪地朝她追過去。

樓道裏回**著一陣陣尖叫嬉鬧的聲音。

她們都沒有注意到,一行人早就在她們玩鬧的時候也跟著走進了宿舍。

管理宿舍的女老師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眼睛,眉心微微擰了起來,露出了一臉受不了的神色:“這年頭的女孩子,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一個個不端莊就算了,都像瘋子一樣!”

因為是對新生宿舍的第一次檢查,所以老師和學生會頭頭都來了。宋淮楊和幾個學生會管理層都跟在她身後,生活部的女部長很不好意思地接下了老師的話茬:“也不是所有女生都像她們那樣的……”

宋淮楊卻隻是輕描淡寫地一笑:“像她們那樣也沒什麽不好啊。”

老師狐疑地偏過頭來看著宋淮楊:“你說什麽?你覺得她們好?”

宋淮楊笑得雲淡風輕的:“嗯,至少很自由。”

或許白喜給人的感覺就像鳥雀吧,跟隨自己的心意活著,快意恩仇,不在意周遭人的眼光。

就好像飛在天空上的鳥兒,隻是她的翅膀是透明的。

但是其他人顯然都不能理解他的話,隻是一臉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就開始正式查寢了。

07

白喜回到宿舍,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本來想打開電腦繼續在遊戲裏大戰三百回合的,結果沒想到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呼喊,嚇得她手一抖,鼠標都差點扔出去。

窗外傳來的聲音分明屬於齊頌越:“白喜!我喜歡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白喜的宿舍在二樓,陽台窗戶剛好對著走道,那麽大的喊聲剛好聽得一清二楚。她臉色刷的就變得灰白。

蘇戈在旁邊看著她一臉驚慌的神色,眯著眼睛笑了起來,滿滿都是幸災樂禍的味道,她拍著白喜的肩膀笑道:“阿喜,你的緋聞可真的一點都不比葉翁琳少啊!而且個個都是帥哥,你說,你到底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白喜卻沒有理她,隻是眉峰一挑,把心一橫:“阿蘇,你剛才泡腳了?洗腳水還留著嗎?”

蘇戈的臉色瞬間就變得糾結起來,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腦袋裏就不能儲存一點正常的東西嗎?人家表白你潑人家洗腳水?女生這個時候不是都應該心花怒放至少有點感動啊……”

白喜仍舊沒有理她,環顧了一下周圍,找到了角落裏還沒有倒掉的洗腳水,然後提到陽台。

剛準備潑,就發現樓下的齊頌越此刻已經抱了一把吉他,撥動了一下琴弦開始唱起來:“對麵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這邊的表演很精彩,請不要對我不理不睬……”

白喜提著水桶都準備要倒了,蘇戈卻跑過來一把攔下她:“你這人也太不懂浪漫了,這種時候作為女生就算想拒絕也隻能躲在宿舍裏不出去,潑洗腳水算怎麽回事啊?等到全校皆知就沒有男生敢要你了!”

白喜卻還在掙紮:“別攔我,讓我潑醒他!”

這時候,齊頌越又換了一首歌,繼續唱:“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白喜的動作在他的歌聲裏有了一點點的僵滯。這首歌他曾經也唱給她聽過,是她曾經最喜歡的一首歌。沒想到這麽多年之後,用這首歌的歌詞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竟是那麽恰如其分。

——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隻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樓下這個正在為她唱歌的男生,她曾經如此深愛過。她不是沒有記憶,她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隻是她真的是一個界限過於分明的人,那麽深的傷害,這輩子一次就夠了。

那個身影也並不陌生,是宋淮楊。

他好像在勸說齊頌越離開,因為他彈吉他唱歌已經是擾民了。但是齊頌越固執不走,宋淮楊也不惱,隻是彎了彎嘴角,朝樓上白喜的方向看去,嘴角的笑容帶了一抹邪氣:“我跟你打賭,你要是再不走,可能等下她就會從樓上潑水下來……”

齊頌越的動作停頓了一秒,半信半疑地望了一眼陽台上動作古怪的白喜,心裏也有了一絲涼氣在往上躥。他知道,白喜絕對是幹得出這種事的人!

宋淮楊看到他臉色變了,於是繼續輕描淡寫地添油加醋:“她潑的水肯定不會是清水,至於是肥皂水還是洗腳水就要看你運氣了……”

齊頌越的心在宋淮楊的勸說中一點點變涼,最後含恨抬頭,朝白喜飛過去一個堅定的眼神,竭聲喊道:“白喜,我不會放棄的!你給我等著!”

白喜抽搐了一下嘴角,額頭滑下來一排黑線!

齊頌越抱著吉他走了之後,宋淮楊還沒有走,他在原地停頓了一下,目光朝二樓的白喜望了過去,嘴角帶著一抹莫測的笑容,眼睛裏透出一抹光來。

白喜的目光恰好和他對上,一下子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感覺,心跳得有點快,她感覺有點心慌,隻好把頭扭到一邊去了。

蘇戈還在旁邊嘰嘰喳喳地八卦:“喂喂,阿喜,你們家宋會長不是應該很忙的嗎?怎麽還有空操心這種閑事……”

白喜“啪”的一下敲她腦袋:“就你最閑!專門聽八卦!”

蘇戈捂著腦袋,無辜地嘟嘴:“我說的是事實嘛!”

白喜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她才不覺得宋淮楊是對自己有意思,她覺得他可能隻是覺得有趣,所以就插手管了一下閑事而已,這比較符合他的行事風格。他本來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個人,誰都猜不到他的心思。

或許,他就是覺得她很有趣,拿她當生活調劑品了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白喜就覺得腦子裏像是被人塞進去了一團亂麻,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