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01
“簡樂檸,你怎麽不騎車,把車子推著走啊?”
路上有人騎車過去,朝我問道。
“車胎不知道被誰劃破了!”我如實回答,表情有些鬱悶。
這天氣看起來要下雨了,而我的心情就像這灰蒙蒙的天一樣,很是沉重。
來學校這麽久了,我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有人竟然把惡作劇用到了我的身上。我最近好像招惹了煞星,常常會出意外。
走路會有花盆朝我砸下來,我的開水瓶也被人動了手腳,都炸了好幾個,弄得我現在都不敢打開水了。
許岩自從那次突然離開後,再也沒有了消息,但我知道,那個少年還會回來。
這些小意外,也許就是他送給我的。
本來還對許岩的報複有些恐懼,但現在我已經淡然了。因為那些小把戲除了當時讓我覺得有些威脅,並沒有從精神上給我沉重的打擊。
原來,許岩也就是一個看似凶狠卻還是幼稚的孩子。就那些事,我心裏暗想道。
直到後來經曆過一係列事情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對許岩一直未看透過。
推著車沒走幾步,我便看到將車停在一旁買奶茶的柒軒跟安小朵。
看到我,他們的表情微微訝異。
安小朵端著奶茶朝我走了過來,目光落在了我那輛半舊的自行車上:“你的車胎被人劃破了啊?你這是準備推著走回去嗎?要不要把車寄存了坐我們的車?”
安小朵說完,指了指柒軒的方向,少年的身旁停著兩輛車。一輛是粉紅色的小折疊車,一看就是安小朵的。另一輛是柒軒的,跟上次他載我的不同,這輛車要新很多,是輛新款的賽車。
我內心苦笑,這樣的兩輛車怎麽坐呢?
安小朵的那輛顯然沒法坐人,而柒軒的那輛隻能坐在前麵。
前麵,想到這兒,我的表情變得有些窘迫。
安小朵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表情有些尷尬。
“好像不怎麽好坐哦!要不你騎我的車,我坐柒軒的前麵吧!我人小,可以擠擠。”安小朵擺擺手說道。
我無語,對安小朵的用詞很是無奈。
她這是在變相地說我體形大嗎?
“前麵一點兒就有修自行車的,走嗎?”一直未開口的柒軒突然朝我們插話道。
我苦笑了一下,他這是嫌我礙眼,提醒我可以自己去前麵修車嗎?可是為什麽我和林嘉瑞被為難的那天,他還要不顧安小朵的誤會而趕到車棚來?難道那隻是巧合,是我自作多情嗎?
“我在這兒待得比你久,怎麽可能不知道前麵就有修車鋪。安小朵你們先走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謝謝你的好心。”
直直地盯著不遠處少年清俊的臉龐,我忍不住語氣嘲諷地說道。
柒軒的表情變得很是僵硬,抿了抿嘴,想繼續說什麽,但看到我掉頭要走,便止了口。
他都懶得解釋,而我也恰好沒興趣聽。
沒多久,柒軒便抬頭朝僵在路旁的安小朵招招手,安小朵點了點頭,跑到了自己的車旁,騎車離開,隻是那刻的安小朵莫名地沒了笑容。
我沒在意,他們的事都與我無關。
柒軒跟安小朵雙雙從我的身旁擦過,我抿著嘴一直保持著微笑。
本來他們就沒有義務幫我,而我也沒有期待過他們的幫助。隻是我真的想,剛才他們能當作沒看到我,這樣的話,我心裏或許會好受些。
推著車走到了修車鋪,輪胎破了,要補一會兒,外加修車的人比較多,我得排在後麵,等車修完,不知道要多晚了。
反正離家不遠,我想把車先丟在這兒,自己跑回家。
將車裏裝換洗衣服的袋子拿了出來,我背著書包,提著袋子準備離開,卻見一個熟悉的人突然衝到了我的麵前。
“錢寶說你車胎被劃破了,我想你回家走這條路的,就來追你,果然遇到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林嘉瑞喘了口氣,朝驚愕的我說道。
我被他嚇了一跳,心髒怦怦地亂跳著,不知道說什麽好。
將自己的東西放到了林嘉瑞的車上,我沒有拒絕地坐上了他的自行車後座。
“一直順著這條路往前走,轉過彎就能看到棚戶區了,再往前騎一會就到了。你先就這麽騎,等到了我喊你。”
一手抓著林嘉瑞的衣服,我另一隻手指著前方道。
跟坐柒軒的車不同,坐林嘉瑞的車,我沒有那麽忐忑。
不知道是因為兩個人太熟,還是因為其他,反正我覺得自己跟林嘉瑞相處時要比與跟柒軒相處時自在些。
“你不是就住學校旁邊的公寓樓裏嗎?平時都不看到你騎車的,你哪裏來的車?”
“問錢寶借的,他說在校門口遇到你推著車走,說是車壞了,然後我就問他借了。反正他跟朋友一起走,讓人家帶帶他好了。”
錢寶是我們班上的一個男同學,原名叫錢怡寶,同學間開玩笑,都直接叫他錢寶。
我點了點頭,繼續看路邊的風景,倒是林嘉瑞像打開了話匣子,說個沒完。
“你最近出的事還蠻多的,自己小心點。我們學校肯定有許岩的人,應該是他們幹的。有什麽困難就來找我,畢竟你也是因為幫我才惹上許岩的。”
林嘉瑞突然提起了發生在我身上的意外,我心裏有些感動。難得的林嘉瑞主動關心我這個“不討人喜歡”的朋友。
“你自己也小心點,最近那個許岩沒找你什麽麻煩嗎?”我反問道。
林嘉瑞的聲音頓時斷了,沉默了會兒,幹笑道:“我能有什麽事啊?我要有事的話,現在哪還能送你回去啊!就那樣唄,那小子除了用拳頭威嚇人,也不會幹什麽事,你顧著你自己就好了,別到時候給我拖後腿哦!”
“得!嫌我拖後腿,也不看看我是為了誰搞成現在這樣的!專心騎你的車吧!車頭抓穩了,過了前麵那座橋轉彎就行了,小心點,別搞得兩個人從橋上掉下去,人家還以為我們倆怕得想不開尋死呢!”
我假裝生氣地捶了把林嘉瑞的背,少年惡作劇地將車頭晃了晃,嚇得我當場又罵了出來。
過了橋沒幾分鍾就到家了。
提前下班的媽媽正站在家門口揀青菜,抬頭看到我又被男孩子送了回來,眼珠子都瞪了出來,急巴巴地將手中的小青菜都往地上一放,幾步衝到了我們麵前。
媽媽每天不急一下,就不是媽媽了。
因為太愛,所以才這麽在意。
02
“怎麽又讓人家送回來了?你自己的車呢?”媽媽拉著我的手問道。
“車胎壞了,就拿去修了。這是我同學,你見過的,就小時候那個老跟我吵架的林嘉瑞。他見我走回來就送我一程了。沒其他事的,您別老一驚一乍的。”
我扶了扶額頭,無奈地朝自家媽媽翻了個白眼。
“林嘉瑞?是不是你爺爺在光複路賣家紡的那個?”媽媽思忖了一下,繼續問道。
林嘉瑞摸了摸腦袋,嬉笑道:“是啊!那個,阿姨我先走了啊!我還得趕回家。”
我媽的疑心病之重,林嘉瑞早有耳聞,為了不跟我媽繼續糾纏下去,林嘉瑞笑嗬嗬地跟我媽擺了擺手,朝我們母女告別。
媽媽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偷偷地捏了我的手一把,然後叫林嘉瑞路上小心。
“媽,你看都捏紫了!”林嘉瑞一走,我將手上的淤青給媽媽看。
媽媽白了我一眼,語氣冷然道:“誰叫你不當心的。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遍,現在還小,別跟男孩子走太近,鄰居看到了要說的。你還不止一次讓人家送回家。上次那柒軒也就算了,鄰居們還認識,但現在這個林什麽的,鄰居們不是沒見過嗎?不問問清楚,到時候人家瞎說你,我怎麽辯駁啊!媽都是為你好,等你考上高中,我跟你爸去其他地方陪讀,就不用這麽忌憚人家的口舌了。”
媽媽說得沒錯,我默默地低下頭。
棚戶區的很多居民喜歡亂說,我早就見識過這種人的厲害了。
將手裏的東西放下,我自覺地幫媽媽打掃屋子。
媽媽忙著做晚飯,等著爸爸下班回來一起吃。
我一周才從學校回來一次,媽媽上街買了很多菜,手忙腳亂地做著一道又一道菜。
飯也差不多熟了,屋外響起熟悉的摩托車聲,爸爸也回來了。
媽媽正準備叫爸爸吃飯,哪知爸爸興衝衝地走進來,將車子一放,就又要往外走。
“都吃飯了,你還去哪啊?”媽媽不耐煩地喊住了走出門口的老伴。爸爸回頭,表情誇張地說道:“還吃什麽飯啊!出大事了,我回來的時候,看到肖衛東家閨女要跳樓呢!現在好多人都在那兒圍著看呢!還吃什麽飯!小眼睛,你過來,跟我一起去,你跟肖晶晶要好,勸她別跳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事要鬧到跳樓啊!那樓又不高,跳下來還不一定能跳死,要跳個半死不活,還不如別跳呢!”
爸爸說完,就朝我招手。
一聽到肖晶晶在鬧自殺,我的腦袋轟地炸了開來,一時有些蒙了。
肖晶晶到底哪兒想不開了,突然要跳樓。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一開始以為爸爸在瞎說,等趕到肖晶晶家時,我才發現,事情是真的。
棚戶區那一片破敗的舊樓,肖晶晶家就在其中的一棟,她此刻就站在她家三樓的陽台上,朝底下亂吵的鄰居們叫囂著要跳樓。
陽台的門估計被她鎖了,肖衛東他們都進不去,隻能在樓下叫喊。
“我再說一遍,你下不下來?要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看我不把你打得半死!老子哪裏虧待你了,你玩什麽不好,要跟我玩跳樓!”肖衛東恨恨道。
肖晶晶向來怕她家老爸,但這次顯然是豁出去了,仗著肖衛東走不上來,直接在陽台上喊道:“老肖我告訴你,我就不想念了,你以為上學那麽好玩啊!整天考個幾分我高興啊!誰不想考好點啊!學校那群人罵我笨也就得了,你是我老子,也跟他們一樣罵我蠢。你那麽想讓我考高中,那你幹嗎不把我生聰明點?我就一句話,你要再逼我上學,我立刻跳下去給你看!死了一了百了!”
“死丫頭,老子養你這麽大容易嗎?你要再不聽話,我非打死你不可!”
肖衛東被肖晶晶氣得不得了,健壯卻矮小的身軀因憤怒而劇烈地顫抖著。
“說的什麽胡話!孩子糊塗你也跟著她糊塗!她這都要跳樓了,你還說要打死他?你這不是添亂嗎?先把孩子勸下來!”
肖衛東的姐夫走了出來,虎著張臉教訓道。
肖衛東的眼睛紅紅的,聲音頓時哽咽了起來,委屈得很。
“還不都是這死丫頭鬧的!”
肖衛東扯著粗啞的嗓子哭吼道,肖晶晶她年邁的爺爺奶奶早就在一旁哭紅了眼,一家子,最不凶的跟最凶的都哭了,就剩肖晶晶一個人站在陽台上傻眼了。
“老肖我告訴你,你別……別給我裝可憐,我今天就要一句話,你要不逼我去念書,我這就下來,你要逼我,你哭死我還跳。”肖晶晶緊張地結巴道。
肖衛東一怒,衝上去罵吼:“你這個死沒良心的!我這都為了誰啊!讓你去學校還害你啊!還不是想你將來有出息,你怎麽就不懂啊!”
“不是我不懂,是我真的不是讀書的料啊!爸,您就饒了我吧!您知不知道天天被人嘲笑那種感覺,不好受。我不上學我還可以做其他事啊!我可以早點工作賺錢嘛!老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說不定我做其他事,我就成了呢!”
“成你個鬼,就你這蠢腦袋能做什麽事?還想混社會,你想得倒好!”
肖衛東又一陣吼,肖晶晶憤憤地噘著嘴不吭聲了,抬起一隻腳跨上了欄杆,人一半在陽台內一半在陽台外。
旁邊圍著的人早就看不下去了,勸肖晶晶的勸肖晶晶,勸肖衛東的勸肖衛東。爸爸也在人群中跟肖衛東說著話。大概就是讓肖衛東先順了肖晶晶的心,把人騙下來再說。
我早就被人群擠到了外圍,看著大半個身體飄出陽台的肖晶晶,心裏很是焦急。
肖晶晶像玩上了癮,將身體一會兒往外移一會兒往裏擺的,嚇得肖衛東心髒病都快出來了。
要不是看到肖晶晶掛在陽台上還朝我眨眼睛,我還真以為肖晶晶要跳樓了。猜得到肖晶晶隻是想嚇她爸,我懸著的心鬆了下來,心裏暗忖,還好肖衛東不像我媽媽那樣有心髒病,不然估計會被當場病發。
鬧劇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有人借了梯子要爬上樓將肖晶晶弄下來,結果梯子都被肖晶晶給踢了。肖衛東無奈,最終投降,答應不再逼念不好書的肖晶晶去上學,肖晶晶才願意下樓的。
鬧劇結束後,人們三五成群地回家吃飯。我不知道後來肖晶晶跟她爸都說了什麽,隻知道肖晶晶被肖衛東抓著狠狠地打了一頓,之後,肖晶晶如願地沒再上學。
每個人適合的路都不同,肖晶晶的選擇或許並不是錯的,幾年後,肖晶晶用事實證明了自己。
不是每個孩子都適合念書,也不是每個孩子都可以提前踏入這個複雜的社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肖晶晶並不代表所有孩子。
03
我再次見到許岩,是在距離第一次見他的二十天後。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將日子記得那麽清楚,反正我就是記住了。
二十天,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天。
許岩再次帶人出現在我們校門口,要不是圍著他的那群男生流裏流氣,太過張揚,我絲毫不會發現許岩,因為他看上去真的不像是那種混的學生。
他長得很幹淨,幹淨得像隆冬的雪。
依舊是那張白皙光滑的娃娃臉,依舊是那雙冰冷的眼眸,十二月的冬日,寒風陣陣。我在校門口買文具的時候,便遇到了隻穿著單薄的黑色西裝的許岩。
許岩是來堵林嘉瑞的,我經過他們的時候,他正在跟人打電話,嘴裏說著與外表完全不搭的話,冷厲且粗俗:“讓林嘉瑞快點出來,不然我帶人進去了!”
聽到林嘉瑞的名字,我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還未來得及抬頭,人便撞上了突然擋在眼前的黑影,抬頭,我的眼裏便映入了許岩冷笑的臉。
“是你吧?上次惹我的臭丫頭是你吧!”
我並不認為許岩是個記性很好的人,也不覺得我的外表有多醒目,所以,當那個少年認出我時,我不覺驚愣住了。
許岩的手很白很細卻也很冷,我的下巴被用力地捏著抬起來,我感覺不到疼痛,隻能感受到下巴那股鑽心的冰冷。
“長得蠻清秀的,怎麽一點都不打扮自己?死丫頭,把你的衣服脫了!”許岩勾著嘴角冷笑道,然後眯著眼看我。
我的衣服穿得很隨意,隨意得不像個女孩子應該穿的。
我的短發已經長長,現已齊肩,可依舊淩亂。
我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將自己抱緊,對麵少年那雙冰冷的眼眸裏閃現的危險讓我不得不感到恐懼。我畢竟隻是個女孩子,就算平時再隨意,也未曾被逼著當眾脫衣服。我頓時覺得羞辱,想要逃跑,可是跟許岩過來的那群男生都朝我圍了過來,我沒地方逃。
“想什麽呢?就讓你脫掉身上的羽絨服,老子冷了,問你借件衣服穿行吧!”許岩伸手拍了拍我的臉,語氣冷冽地說道。
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許岩。
我原以為那個人想扒光我的衣服,當眾羞辱我,電視劇裏的校園流氓都是這樣的。
“進去再催下林嘉瑞,等得冷死了!”許岩一手搭在了我的肩上,一手隨便指了個男生,怒氣衝衝地說道。
我心繃得很緊,我不敢直接反抗許岩。這些流氓學生不是我惹得起的。
我的手指停在羽絨服的拉鏈上,我能感受到許岩壓在自己身上的手很冷,但是把衣服給他,冷的就是我自己,因為我穿得也不多,裏麵除了保暖內衣外,隻有一件很薄的毛衣。
“衣服都不會脫了,婆婆媽媽地想凍死老子嗎?”許岩等得有些不耐煩,索性一把拿開我的手,自己動手拉我身上的拉鏈,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周圍所有的男生都盯著我看,那種目光看得我隻想吐。路上有同樣出來買東西的學生經過,大家都好奇地朝我們這邊張望著,有人認出了我,偷偷地喊了句“她不是簡樂檸嗎”,卻再也沒了後話,沒有人選擇上來幫忙,因為沒有人願意自找麻煩。
許岩的手隻拉到了一半拉鏈便停了下來,我的臉早就漲得通紅,我的眼眸裏忍不住閃爍起晶亮的淚花。
我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
那群男孩看我的目光,仿佛我赤身**,別扭得很。
“看什麽看,都把頭轉過去,看看林嘉瑞那小子來了沒有!”
許岩突然朝那群手下吼了出起來,那群男生不情願地翻了個白眼,聽話地將頭轉了過去,也有嬉笑著偷瞄的,都被那雙冰冷的眼眸給嚇得立馬回頭。
“你裏麵怎麽就穿這麽少?準備勾引誰呢?身材倒不錯,光看打扮還真看不出來。”許岩湊在我的耳邊,低聲地笑道。
我的眼淚終於就這麽掉了下來。
真的很想,很想有個人能這時候衝出來,將我從許岩的手中拉開。
我的眼淚向來很少在別人麵前流,這次卻再也忍不住。
許岩看著我,微微愣了神。
“這麽快就哭了,我還沒開始玩呢!既然怕,當初惹我幹嗎?”
極快地將整條拉鏈拉下,許岩絲毫不顧眼淚打轉的我,直接扒掉了我的羽絨服,又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套在了我的身上,自己則穿了那件不美觀還帶著我體溫的羽絨服。
許岩人不矮,很高,估計有一米七五以上,但人瘦,所以穿得下我買的大號的羽絨服。相比他,瘦弱的我感覺整個人都被套在了他那件黑色西裝外套裏。
“今天就放了你,以後再惹到我,可沒那麽好運了。還有,我的衣服很貴,抵你好幾件羽絨服呢!可別弄髒了,之後要還我的。”
那少年伸手抓了抓我亂蓬蓬的頭發,歪著嘴角一臉壞笑道。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童星雨受傷是個意外,你能不能不要再找林嘉瑞的麻……”
“啪!”我還沒說完,人已被許岩打了一巴掌。
“我已經饒了你了,你怎麽還這麽不識相!讓你別惹我了,你還幫那小子說什麽話?你這女的有沒有腦子啊!他林嘉瑞給你什麽好處了?”許岩表情猙獰,語氣狠戾地朝我罵道。
捂著又一次被打的臉,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以為那個人願意放我,說明他沒有別人說的那麽脾氣壞。可這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了上來,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又傻了一次。
04
“你有沒有問過童星雨,她到底是怎麽受傷的?你看到林嘉瑞打童星雨了?就算是,你憑什麽要求人家拿三十萬出來?你這不是變相敲詐嗎?我不清楚你到底是誰,我覺得男生就該有男生的樣,做事要有風度不要意氣用事,不是耍耍流氓就代表你厲害的。你之前對我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我真的很討厭人家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打我的臉。”
林嘉瑞還沒有來,上課的鈴聲早就響起,校門口除了許岩他們一幫人就隻剩下我了。
沒有任何人幫忙,我隻能想辦法自救,每次都這樣,這次也不例外。
“我對你做了哪些事?搞笑,我怎麽不知道對你做過什麽事?”許岩皺著眉頭,不屑道。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我疑惑了。
“不是你讓人用花盆砸我,弄爆我的熱水瓶,還有劃破我車胎的嗎?”
許岩的目光很是陰冷,咬牙切齒道:“嗬,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會浪費時間讓人做那樣的小動作?懶得跟你講,識相地快點滾,等我反悔了你想跑都跑不了。虎子,去看看林嘉瑞來了沒有?李周,把這女的給我拉走。”
許岩說完便不再看我,他身旁的男孩朝我走了過來,目光凶狠地盯著我,要拉我走。
我被拉走的同時,接到消息的林嘉瑞終於姍姍而來。
“林嘉瑞!”看到他,我激動地大喊了起來。林嘉瑞聞聲,轉頭朝我望過來,正欲衝過去將我從兩個男生手中拉走,自己卻被後麵衝過來的男生給團團圍住。
於是,我被帶離了校門口,等我再度跑到校門口,林嘉瑞跟許岩那幫人全不見了,整個校門口就隻剩下了穿著許岩西裝的我。
想起上次許岩他們打林嘉瑞時毫不留情的樣子,我的心裏隱隱地有些不安。就算許岩這次饒過了我,也未必會饒了林嘉瑞。他看上去認定了林嘉瑞是害童星雨受傷的罪人。然而我相信,林嘉瑞說沒有,那就沒有。如果林嘉瑞執意不願拿那三十萬,他們又會怎麽對他?
到底童星雨受傷有多嚴重呢?是不是隻要童星雨出麵解釋,許岩就會放了林嘉瑞,不再找他的麻煩?
看來,我有必要去醫院找一下童星雨。
許岩對林嘉瑞的誤解,隻有童星雨本人能解釋清楚。
還有,之前的那些意外,既然不是許岩做的,那又是誰呢?是誰也想害我?
我心情沉重地離開,準備回教室午休。望了望身上的西裝外套,我的眉頭蹙緊了些,回去上課之前,我得先回宿舍換件衣服。
看到這衣服,我不得不想起之前許岩給我的難堪,那雙冰冷的眼睛,至今都讓我頭皮發麻。
我不知道剛才經過看到這樣場景的校友們回去又該如何說我,但我知道,謠言永遠沒有好聽的。
還未走幾步,我又一次被人堵住了。
柒軒突然站在我的麵前,表情抑鬱,手裏還拿著件女式的棉衣。
我認識這衣服,這是安小朵常穿的。
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麵前,我站在原地沉默。
“你就那麽喜歡穿男生的衣服?套了這麽久,還舍不得脫?”
柒軒突然黑著臉朝我咆哮起來,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在我記憶中一直沉穩的男孩已經幾步衝上前來,動作粗魯地扒下了我身上的外套,厭惡地丟在了地上,然後用安小朵的粉色棉大衣裹住了衣著單薄的我。
望著被甩在地上的衣服,又望了望身上跟自己完全不搭的外套,我抬頭看著柒軒,表情自嘲而又受傷。
“你早看到了對吧?剛才那些事你都看到了是吧?你當時都沒站出來,現在做這些想說明什麽?說我賤,還是說我不要臉,不自愛,還是怎麽的?那衣服誰叫你亂丟的,你沒聽到那個人說不準把這衣服弄髒嗎?弄髒了那麽貴的衣服他不會饒了我,你在怎麽沒聽到這話的?”
原來,他跟所有人一樣,眼睜睜地看著我受辱,卻沒有站出來。
原來,事到臨頭,我依然是被丟下的那一個。
既然當時不敢幫我,現在站出來又有什麽意義?林嘉瑞就算再沒心,看到我被押走,也會想衝上來救我,可他呢?什麽都沒有做,等一切風波過去,然後假仁假義,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地出來指責我的軟弱。
我這次是真的覺得心寒。
我與柒軒就算做不回原來的朋友,但我還自以為是地以為,如果他看到這樣的事,會出來幫我,可惜沒有。
他還不如一直躲在角落不要出現,這樣的話,我最起碼可以自欺欺人地認為,他是沒看到,才沒法幫忙。
“他要找你麻煩,讓他來找我,反正你不準穿那個人的衣服!”柒軒暴躁地朝我吼了起來。
我感覺嘲諷地笑了起來,伸手麻利地脫下身上安小朵的衣服,扔進了柒軒的手裏,然後撿了地上被甩落的衣服,拿在手上,身子顫抖卻又倔強地挺直,清澈的眼眸緊緊地望著眼前錯愕的少年,目光輕蔑。
“你憑什麽不準?你是我的誰啊?我們除了還算認識,沒有任何關係,你憑什麽管我穿什麽?不過哪有人會見到認識的人受到那樣的對待還置之不理的,所以,我們現在連認識都算不上了!”我笑著說道,眼睛有點紅。
看著快要哭出來卻忍著不哭的我,柒軒的目光暗淡了下來。
“你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嗎?不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你穿許岩的衣服嗎?”柒軒目光直直地看著我,眼神帶著些哀傷。
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我,根本沒心思去思考柒軒說的話到底夾雜著怎樣的含意,我隻知道,現實,是那麽讓人受傷。
“我感覺不到,什麽都感覺不到,我能感知到的,就是你,沒有出來幫我!”
“我不是不想站出來幫你,我隻是……沒辦法站出來。”
柒軒皺著眉頭,表情糾結地看著我,艱難地說道。
我漠然地抬起眉眼看著他,認真地等待著他給我一個解釋。
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因,能讓他眼睜睜地看著我被那群流氓侮辱,而無動於衷?
“剛才,小朵在我身邊,所以我……”
“所以你沒法當著安小朵的麵來幫我對嗎?你怕你女朋友吃醋嗎?”沒等柒軒說完,我一把打斷了他的話,幫他接下去道。
我言語中的諷刺毫不遮掩,柒軒的麵色一陣窘迫,激動地抓著我的手,急於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怕小朵吃醋,而是我們現在三個人的關係太過雜亂。我現在跟小朵是一對,如果我出來幫你,學校裏的同學又不知道怎麽謠傳我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了。我知道,你其實很討厭那些謠言。許岩的狠辣我也聽別人說起過,我就算衝出去幫你,也未必能幫得了,不是我怕惹麻煩,而是我不想把事情鬧得更大,這樣隻會讓你在那個泥淖中越陷越深。你對我沒有好感,所以我也不想成為你的負累,被你更加厭惡。我現在跟小朵在一起,出於責任,我不該傷害她。可當我看到許岩把手伸向你,我還是惡心得想吐,我忍不住,我承認,我心裏憤怒得抓狂。我……”
“夠了!我不想聽你說那些假仁假義的話。你沒出現就是沒出現,別說是為我好,為我考慮!我不接受你這樣的好意!你說你是安小朵的男朋友,你說你該對她負責,所以你不該當著她麵幫我。那好,以後我的事麻煩你都不要管。
“不管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我覺得,我們還是繼續當陌生人比較好。”
我冷漠地說完,抱著許岩的衣服離開,柒軒就這麽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原地,而我沒有回頭。
我們現在,也隻能做陌生人了。
05
“聽說了嗎?童星雨住院了,我上次去醫院看一個生病的親戚,居然看到她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
洗漱完,宿舍又到了臥談會時間,熄燈後,一個舍友打著手電筒,表情誇張地朝眾人說道。
這消息像個重磅炸彈,瞬間在整個宿舍炸了開來。
“林嘉瑞都好幾天沒來學校了?難道是去醫院陪她了?”
“不是,不是,林嘉瑞沒在醫院,我聽護士說童星雨一直是由一個保姆照料的,那保姆是另一個男生雇的。那次我在醫院,正好給我碰到那男孩向保姆詢問童星雨的情況,還偷偷塞了錢。我覺得應該跟林嘉瑞沒關係。”
宿舍一頓亂吵後,爆料的那個女生喊停,繼續說內幕。
“那你知道那男的是誰嗎?我們認識嗎?”有人好奇地追問道。
“娃娃臉,長得很帥,就是看上去有點冷,應該不是我們學校的。要是他在我們學校早就出名了,我怎麽可能不認識?不過這男的看上去挺有錢的,怎麽就找上童星雨了?難道長得漂亮真的就這麽吃香?”那女生繼續說道。
躺在**的我突然翻了個身,臉對著牆壁,睜著眼睛。
我還沒有睡著,大家的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那女孩嘴裏所說的男生,應該不是別人,正是許岩。
看來,那女孩也不知道許岩跟童星雨的真正關係。
自從那天後,我再也沒有見過許岩,連帶失去消息的,還有跟許岩一起離開的林嘉瑞。
我曾暗中思忖過,林嘉瑞是不是出事了,我曾經想報警,但手上無憑無據的就怕警察不相信。班主任發現林嘉瑞不來上課後,也曾找過他的家長,他的家長說林嘉瑞在家養病,之後再無後話。
我不清楚林嘉瑞突然生了什麽病。我更不清楚,林嘉瑞那天跟著許岩他們走後,發生了什麽事。
突然聽到有人喊我,我驚愕地回過神,才發現宿舍裏有人在跟我說話。
“班長,學校有人說看到你在校門口被外校的流氓欺負了,是真的假的?你好好的怎麽會惹上流氓了?”
“是啊!老大,你吃了虧怎麽不告訴我們?是哪個男的這麽沒長眼,欺負你啊!你告訴我,我帶全班人給你討公道去?”
“阿英,你先別打岔,讓我先問完再說。班長,他們說那群流氓跟上次在車棚裏打林嘉瑞的是同一批人,他們到底跟林嘉瑞有什麽矛盾啊?你是不是就因為那次幫了林嘉瑞,所以才被圍攻了啊!”
……
突然被詢問自己被許岩他們圍在校門口的事,我覺得頭皮直發麻,隱在黑暗中的臉有些抑鬱。
我早就知道,那事遲早會在整個學校傳開,我也料到要好的同學們會有很多問題要問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些問題。
有些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這本來是林嘉瑞、童星雨還有許岩三個人之間的矛盾糾葛,我隻是無意中被牽扯進去的,為了早日解決這些矛盾,還是別讓太多人知道這些事比較好。
“班長?班長?睡了嗎?班長?”
“班長?”
宿舍中大家不斷地呼喊我,我無奈地應了聲,避重就輕地裝傻回答道:“那群外校生是跟上次打林嘉瑞的那群人是同一批的沒錯,可能是因為上次我幫林嘉瑞出頭,所以他們有些不爽,才會圍我。其實也沒吃多大的虧,隻是有些難堪。我們能不能別提這些事了?”
“不好意思啊!班長,勾起你不好的回憶了!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吧!咱不吵了,我們還是早點睡覺吧!”
“我也錯了,雖然憋著很不舒服,但我本來不想問的,她們先問了我才跟著問的。對不起啊!班長!”
“哎,要怪就怪林嘉瑞,老給我們班惹事。要不是他,你也不會出那種事。老大,以後遇到那種事,一定要早點通知我們,不管怎樣,我們都會幫你的。”
……
宿舍裏道歉聲響成了一團,我明白大家其實沒有什麽壞心,隻是好奇才會問那些事,所以即使她們的話讓我感到有些難堪,我心裏也並未生她們的氣。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算她們不說,以後別人也會說。
其實不僅隻有她們有疑問,我也有。
比如,我想知道林嘉瑞跟許岩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那天之後他就不來上課了?是真的生病?還是隻是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