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1)

第二天早晨,不到八點淩迦楓就醒來了。

來到餐廳後,他看到狄梵妮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喝咖啡。她今天換了一條天藍色的長裙,上身披著別致淡雅的流蘇披肩,小型的行李箱放在腳邊,一副隨時準備離開的樣子。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伊千黛也已經起來了,正背對著他在自助餐台前挑選早餐。

“早!”淩迦楓朝她們倆打了聲招呼。伊千黛聽到聲音,條件反射地回過頭衝他揮了揮手。狄梵妮抬起頭,露齒一笑:“哎呀,幸虧你起來了,要不然我隻能不辭而別了。”

“怎麽了?”淩迦楓帶著疑問走過去。

“早上我接到經紀人的電話,說上午十點有個專訪,讓我回公司。”狄梵妮放下咖啡杯,略微不爽地說道,披肩上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抖動。

淩迦楓“哦”了一聲,目光小心翼翼地在狄梵妮身上掃視著,尤其注意她胳膊的動作。這麽熱的天,她為什麽還披著一件披肩?

昨晚他已經和伊千黛說好了,暫時不向其他人透露陌生人入室的事。那個黑影的目標是那把鑰匙,而知道鑰匙存在的目前隻有他們五個人。那個黑影是個女的,排除一下就可以知道,黑影很可能就是崔秀娜和狄梵妮其中一個。

“其他人呢?”淩迦楓打算找機會將狄梵妮的披肩扯下來,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

“一早就走了,秀娜受傷了,浚雅送她去醫院了。他們不想打擾我們,隻給領班留了個口訊。”狄梵妮扯了扯披肩,有些遺憾地說道。

“受傷?”淩迦楓的目光警惕起來。

“嗯,說是秀娜早上去滑雪,結果摔了一跤,胳膊骨折了。真可憐,肯定痛死了。”狄梵妮撇了撇嘴,做了個鬼臉。

“什麽?”淩迦楓震驚地大叫一聲。伊千黛迅速掃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看來她早已知道這件事了。

“怎麽了?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嚇人?”狄梵妮不解地問道。

“哦,沒什麽,我沒有想到她會傷得這麽嚴重。你不是趕著回公司嗎?趕快吃早餐吧。”淩迦楓一邊掩飾一邊岔開了話題。

十分鍾後,狄梵妮吃完早餐,便同淩迦楓和伊千黛道別。

臨走時,她和淩迦楓擁抱了一下,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淩迦楓的發絲,說道:“想到要和你分開,我心裏還真有點兒難過呢,我可能真的愛上你了。”

“嗬嗬……”淩迦楓尷尬地笑著把她的手拿下去,催促道,“你快遲……”淩迦楓的話還沒有說完,狄梵妮突然親了一下他的右臉頰,然後“咯咯”笑著走開了。

“回頭見。”狄梵妮提著行李坐上她的跑車,衝兩人揮了揮手,“千黛,替我看緊這個花花公子哦!回頭請你吃大餐。”一直站在一旁目睹這一幕的伊千黛感覺自己的臉部肌肉有些僵硬,她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個笑容。

狄梵妮打開音響,一陣激烈的搖滾樂響起,跑車離開了,留下一抹香風。伊千黛返回餐廳,淩迦楓跟在她身後,用手使勁兒地擦拭右臉頰。最後,兩人挑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覺得是崔秀娜嗎?”淩迦楓小聲問道。

伊千黛將盛滿金色炒麵的圓盤放在玻璃餐桌上,目光投向窗外的草坪。她皺緊眉頭思考了好幾秒鍾,才將目光收回來,鄭重地看著淩迦楓,搖了搖頭。

“你覺得不是她?”淩迦楓有些不解。

“我不知道。”伊千黛一邊吃著早餐一邊說,“我總覺得她不像那個入室盜竊的黑影。那個人身手敏捷,秀娜那麽靦腆害羞,我實在無法將兩個人聯係在一起。”

“可是罪犯的臉上也不會寫著‘小偷’兩個字啊!一切不能隻看表麵。”淩迦楓理性地分析著,腦海中浮現出昨天伊千黛將鑰匙抖出來後崔秀娜的反常行為。

“那……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伊千黛滿腦子的問號。

淩迦楓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昨天我和浚雅一致認為那把鑰匙很像保險櫃的鑰匙,你還記得嗎?”

伊千黛點點頭,依然十分疑惑:“那不是一把普通的鑰匙嗎?”

淩迦楓皺緊眉頭,突然,他的眼裏閃現出一絲亮光:“有了,有個辦法也許能引出那個黑影人。”他朝伊千黛招了招手,伊千黛將頭湊了過去。淩迦楓小聲地和她說了一番話。

“能行嗎?”伊千黛目不轉睛地盯著淩迦楓的眼睛,不放心地問道。

淩迦楓的嘴角微微勾起:“不試一試怎麽知道?”

“嗯,也是。”伊千黛點了點頭,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臉離淩迦楓太近,鼻子幾乎碰到他的臉了,於是趕忙縮了回來。淩迦楓輕輕地咳嗽一聲,掩飾著兩人之間突然冒出的奇怪氣氛。

伊千黛往炒麵裏倒著胡椒粉,將炒麵攪拌均勻,然後打開一瓶花生牛奶。她抬起頭,發現淩迦楓正在看她,於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很能吃吧?”

“不會啊。”淩迦楓搖了搖頭,“隻是炒麵加胡椒粉配花生牛奶,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伊千黛十分好奇。

淩迦楓頓了頓,然後開口說道:“我爸爸。”

“你爸爸也喜歡吃胡椒粉?”伊千黛興奮地眨著大眼睛。

淩迦楓點了點頭,用刀切下一塊金黃色的煎蛋:“他很愛日式炒麵。拒絕豉油,多加胡椒,來一瓶花生牛奶頂頂好。”

伊千黛笑道:“那是什麽?”

淩迦楓神色一暗,說道:“是我爸爸的口頭禪,他總是這麽說。”

“你爸爸好有趣,這裏的炒麵味道不錯,下次你帶他一起來吃吧。”伊千黛吃了一口炒麵,一臉幸福地說道。

淩迦楓的笑容消失了,他將煎蛋放進嘴裏,無聲地嚼著。

伊千黛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於是低下頭咬住吸管,牛奶瓶中所剩無幾的牛奶爬進吸管,發出空洞的“簌簌”聲。

“我爸爸已經不在人世了。”許久,淩迦楓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伊千黛鬆開吸管,“簌簌”聲停止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

“跳樓……他是跳樓死的……”

突然“哐當”一聲,把兩人嚇了一跳。伊千黛連聲道歉,趕緊將倒下的牛奶瓶扶起,極力掩飾驚愕。淩迦楓淒苦地笑了笑,沒再說什麽,低下頭繼續切著煎雞蛋。伊千黛不敢說話,埋頭吃著麵。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他們之間安靜的氣氛。

“喂?”伊千黛放下叉子,拿起手機。

“是伊千黛小姐嗎?你最好馬上來療養院一趟,金院長受傷了,都是因為你奶奶去爬花架……”伊千黛將手機拿遠些,盯著屏幕,仿佛那尖銳的女聲變成了利箭,從電話那頭射出來。

“請問你是誰啊?”伊千黛按住胸口問道。

“我是療養院的護士!你最好馬上過來!”

“啪”的一聲,對方掛斷了電話。伊千黛驚慌地撥過去,對方沒有人接了。

“出什麽事了?”淩迦楓緊張地問道。

“我,我也不太清楚。對不起,我得馬上去一趟療養院。”伊千黛慌亂地移開椅子站起身。

“我送你。”淩迦楓連忙站了起來。伊千黛遲疑了一下,感激地點了點頭。

(2)

一個小時後,伊千黛推開療養院大門,她的心依然狂跳不已。她下意識地尋找奶奶的身影。

淩迦楓建議她去金在元的辦公室找找,可是辦公室的門敞開著,裏麵卻空無一人。伊千黛站在辦公室中央急得團團轉。

“別急,千黛,我們找個護士問問。”淩迦楓安慰著她。

“哎呀,你看我都急糊塗了!”伊千黛用手背拍著腦門走出辦公室。淩迦楓跟隨其後,就在他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的目光落在辦公桌下。

地板上掉落著一本相冊,分頁趴在地上,顯然是匆忙中從手中掉下來的。很可能是在聽到老人爬上花架的那一刻,從金在元的手中掉下來的。

淩迦楓彎下腰撿起相冊,又撿起幾張散落在地的照片。有幾張照片上麵是雙人合影,一對年輕的夫婦對著鏡頭有些局促地微笑,還有一張是一個年輕男子的半身像,那個男子濃眉大眼,臉頰尖削,眼睛透著活力,他的眼神與金在元有幾分相似。

“你好,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金院長和我奶奶……”

這時,淩迦楓聽到伊千黛的詢問聲,於是將相冊放到辦公桌上,走了出去。走廊上,伊千黛正抓著一個圓臉護士焦急地問道:“請問金院長在哪裏?”

“伊千黛,你總算來了!院長正在病**躺著呢!”圓臉護士很不客氣,伊千黛聽出來是那個給她打電話的人的聲音。

“那我奶奶呢?”她焦急地問道。

“別提你奶奶了,這樣的老人就該自己看護好,不該送到療養院來!金院長天天陪著還不夠,現在還因為她受了傷!”圓臉護士氣憤地說道。

“你的題外話是不是多了點兒?現在是什麽狀況我們都沒弄清楚,沒必要聽你講這些吧?”淩迦楓插話道,整張臉拉了下來。

圓臉護士住了嘴,板著臉對伊千黛說:“你奶奶爬上花架去抓蝴蝶,花架倒塌了,金院長去接她。你奶奶沒事,金院長被花盆砸到了頭。”

“什麽?”伊千黛朝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捂住嘴。

“她奶奶在哪裏?”淩迦楓提高音量問道。

護士沒好氣地指著走廊盡頭說:“兩人都在護理室。”

“走。”淩迦楓拉著身體僵硬的伊千黛,朝走廊盡頭走去。

走到護理室門口,淩迦楓說他在外麵等她,伊千黛點了點頭。

推開護理室的門,伊千黛一眼就看到金在元坐在病**,微笑著和坐在病床邊的地毯上給布狗熊穿衣服的奶奶說話。他的額頭上纏著白色紗布,紗布上還滲著一點兒血。

“金院長……”伊千黛萬分內疚地走過去。

金在元回過頭,一抹詫異閃過臉頰:“千黛?你怎麽……”

“金院長,真是太抱歉了。”伊千黛低著頭站在病床邊。

“怎麽回事?誰告訴你的?”金在元的語氣有些不悅。

“是我,院長。”門被推開,圓臉護士走了進來,“是我告訴伊千黛小姐的。”

“你……誰讓你說的?”金在元瞪大眼睛,衝圓臉護士吼道。

“我隻是……總不能讓您白白受傷啊!這位老人本身智力就有問題,白白照顧她就算了,現在還把您珍貴的項鏈弄斷,害您受了傷……”圓臉護士的眼裏閃爍著淚光。

“你出去!”金在元臉色鐵青,伸手指著門外。

“都是我不好,金院長,你別生氣,護士說的沒錯。”伊千黛驚慌地道著歉。

金在元別過臉,滿臉怒意。圓臉護士將一個木盒子用力放在桌上,盒子蓋鬆動了,猛地彈開,露出一條鐵質項鏈,鏈身泛著年代久遠的鐵鏽色。

“珠寶店的人說這條項鏈修不好了,除非換個新的接口。”圓臉護士忍著眼淚,委屈地說道。

“誰讓你碰這條項鏈的?”金在元突然大吼一聲,掀翻了盒子。圓臉護士嚇了一跳,朝後退了一步。

站在門口的淩迦楓聽到吼聲趕緊朝裏麵望去,透過玻璃,他看到金在元拿著一條項鏈對圓臉護士大喊大叫,項鏈在陽光下反射著黑紅色的光。他剛準備走進去,圓臉護士轉身衝了出來,捂著臉哭著跑遠了。

伊千黛拍了拍金在元的背,坐在地毯上的老人似乎察覺出不對勁兒,於是站起來坐在病**,遞給金在元一顆草莓。金在元接過草莓,繃緊的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見狀,淩迦楓鬆開握著門把手的手,又退回原地。

“對不起,金院長,這條項鏈很貴重吧?我一定找一條一模一樣的給你。”伊千黛繼續賠著不是。

金在元搖了搖頭,慘然一笑,靠在病床的護欄上幽幽地說道:“不用了,這條項鏈是我爸爸臨終前留給我的。”

“啊……”伊千黛瞠目結舌地望著項鏈,“對不起,金院長,我……”

“千黛,以後就叫我的名字吧,一直院長院長的太見外了,這件事真的沒關係。”金在元安慰著她,“奶奶從花架上掉下來的時候,手正好搭在我的脖子上。這條項鏈本來就年頭久遠了,隻是一個紀念物而已。”淩迦楓的目光掃過那條項鏈,那是一條非常普通的項鏈,沒有項鏈墜,隻是綴著許多鐵鈴鐺。

“我……我真的……真的很抱歉……”金在元越是不在乎,伊千黛越是內疚。

金在元搖了搖頭:“爸爸臨終時我不在場,我是收到這條項鏈後才知道爸爸已經去世了。”

房間裏一陣沉默,金在元的聲音是那樣蒼白無力。

“爸爸生前……我們很久沒有聯係……所以,這條項鏈才更加具有意義。因為我一直想知道,爸爸臨終前有沒有……”金在元垂下了頭,抑製住哽咽,“有沒有原諒我不在他身邊……”

許久,伊千黛輕聲說道:“你可以找那個給你寄項鏈的人問問,那個人一定是你爸爸的朋友。”

金在元搖了搖頭:“是一個無名地址寄來的。我猜,爸爸可能不想讓我找到他的墳墓。”

直到這一刻,淩迦楓才意識到自己在偷聽別人的秘密,於是他離開病房門口,朝走廊外走去。

過了十幾分鍾,伊千黛出來找到了他。

“怎麽樣?”淩迦楓問道,“要不要把奶奶送回家?”

“先不用了,奶奶還得待在這裏。回家……沒有人照顧她……”伊千黛低聲說道。

淩迦楓想了想,看著伊千黛寫滿憂愁的臉,露出一種想說什麽卻無法開口的表情。

“我們走吧。”伊千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欠了很多醫藥費?”淩迦楓終於問出口了。

伊千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我可以付……借錢給你。”淩迦楓真誠地看著伊千黛的眼睛,“你可以當成提前領工資。這樣,你先把醫藥費還了,護士們就不敢……我是說,就不會認為是醫院在做慈善。”

伊千黛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最終說道:“謝謝你,不過我不想預支工資,我想靠我的實力賺到這筆錢。”

沒料到伊千黛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是在這麽艱難的情況下。伊千黛那堅定的眼神令他感到意外和感動,最終,他點了點頭沒有強求。

“我們去看看秀娜吧,那個黑影人的事還得解決。”淩迦楓說著,對伊千黛笑了笑,“最近生活起伏太大了,不過,我喜歡。”

(3)

中午十二點,伊千黛和淩迦楓來到艾瑪醫院,詢問了護士後,他們穿過一條走廊,推開了一扇門。

辰浚雅背對著門,病**的崔秀娜臉色蒼白,她的左胳膊纏著繃帶吊在胸前。隻是沒想到在辰浚雅旁邊的座位上,他們看到了早上才分別的狄梵妮。

“嗨!送花使者來了!”淩迦楓笑著走過去。辰浚雅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蘋果,站了起來。

“迦楓,你怎麽才來?”狄梵妮滿臉笑容地走過去,挽住淩迦楓的胳膊。

“路上堵車。”淩迦楓一邊回答一邊走到病床前,將一束百合放在床頭。

“謝謝你,總是送我花。”崔秀娜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剛想坐起來卻被淩迦楓輕輕地按下去:“別客氣,你別亂動,好好躺著。”

狄梵妮拍了一下辰浚雅的肩膀,說道:“削蘋果這種細活還是由我們女人來做吧。”

辰浚雅很樂意地將蘋果遞過去,狄梵妮接過削了一半的蘋果,拉著淩迦楓坐到自己身邊。

“怎麽樣了?很嚴重嗎?”伊千黛試探性地問道,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喉嚨很幹,很想喝水。

“還好,輕微骨折,需要休養幾天才行。”辰浚雅歎了一口氣。

“你太不小心了。”淩迦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崔秀娜埋下頭,像做了錯事的小孩低聲說道:“我起得太早,又沒事做,就想著去滑雪。但想到你們還在睡,就一個人去了。”

“這是個教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麽見外,你就該衝進浚雅的房間,把他從被窩裏拽出來!”狄梵妮笑著看著辰浚雅。

“為什麽拽我啊?”辰浚雅有些不解。

“因為如果她拽我的迦楓,我會吃醋的。”狄梵妮臉上的占有欲一覽無遺。

崔秀娜被逗笑了,白皙的臉上浮現出幾抹緋紅。淩迦楓瞟了一眼默不作聲的伊千黛,臉上沒有絲毫笑意。

狄梵妮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碟子上,將幾根竹簽紮在果塊上,然後把病床支架打開,將碟子放上去。

“吃點兒這個,有營養。”狄梵妮將披肩上的流蘇拂到一邊,捏起一塊遞給崔秀娜。

“謝謝。”崔秀娜接過蘋果咬了一口,水靈靈的眼睛環視了一下大家,“你們也吃點兒,好甜。是梵妮從郊外的果園買來的呢。”

“梵妮真細心。”辰浚雅誇獎道。

看著他們有說有笑,伊千黛覺得有些悶,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狄梵妮的頭貼近淩迦楓的胳膊說著什麽,孔雀翎耳環落在她的肩膀上,襯得她的皮膚分外白皙。

“千黛,你來這邊坐。”有人喊她的名字,於是她回過頭,看到辰浚雅坐在病床對麵的一張寬沙發上,拍著他旁邊的位置。

她感覺淩迦楓正在注視她,不知為何,她展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拋開淩迦楓的注視走了過去。

“渴了吧?”辰浚雅遞給她一杯水。

伊千黛接過來喝了幾大口,由於喝得太快,一股水猛地灌進她的喉嚨,一陣刺癢在喉嚨間爆發,她彎下腰猛烈地咳嗽起來。

有人輕拍著她的背,她抬起頭,眼前一片模糊。她看到病床前的淩迦楓和狄梵妮變成了四個,又變成了八個。這時,一塊柔軟的東西落在她的手心。她眨了眨眼睛,將眼淚擠出來,發現是一塊灰色的純棉手帕。

“快擦擦吧,好像被人欺負了似的。”辰浚雅笑著說道。

淩迦楓看了他們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繼續和狄梵妮說話。伊千黛鼻子一酸,她趕緊用手帕擦掉眼淚和嘴角的水。最近是怎麽了?怎麽變得這麽傷感?到底是怎麽回事?伊千黛有點兒討厭這樣情緒反常的自己。

“謝謝你,辰社長。”伊千黛扯著嘴角點了點頭。

“你這樣稱呼太生疏了,我們現在是朋友,你和他們一樣叫我浚雅好了。”辰浚雅笑著看著她。

伊千黛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手帕髒了,我洗幹淨再還給你吧。”

辰浚雅笑了笑,說道:“好啊,下次在公司見麵再還給我吧。”

“公司?”伊千黛愣住了。

“哦,我忘了告訴你,我已經將解雇你的組長降職了,現在設計部的組長位置空了下來,你願意擔任組長一職嗎?”

“組長?”她看到辰浚雅臉上明媚的笑容和期待,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識地朝淩迦楓望去,誰料那雙漆黑的眼眸也正望著自己。

“謝謝你的好意,辰社長……不,浚雅。”伊千黛結結巴巴地說道,“但是我另有去處了。”伊千黛低下頭喝著水,餘光瞟到辰浚雅略微僵硬的臉,她還看到他的目光似乎飛速地朝淩迦楓的方向掃了一下。

“沒事,如果你什麽時候想回來,我隨時歡迎,‘多維利亞’需要你這樣的人才。”辰浚雅有些惋惜地笑了笑。

“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想著我的事。”

“沒事,不做同事做朋友也一樣,我們總是能常見麵的。”辰浚雅說完,立刻意識到什麽,於是飛快地補了一句,“還能談一些設計方麵的問題。”

後半句接得很勉強,每個人都聽出了這句話中掩飾的柔情。伊千黛的餘光瞥到崔秀娜手中的蘋果掉在了被子上。室內一陣沉默,有將近五六秒鍾的空白,竟無一人開口。

“秀娜是不是該換藥了?”淩迦楓站起來打破了沉默。

“哦,對,換藥換藥。”辰浚雅如夢初醒,從沙發上跳起來。

伊千黛很想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於是說道:“昨天有人襲擊了我。”這下,在場的每個人都愣在了原地。淩迦楓的眼眸深處閃爍著亮光,辰浚雅瞠目結舌地看著她。

伊千黛抬起頭,將昨晚室內遇賊,淩迦楓如何解圍的事說了一遍。但她略微改動了,將淩迦楓的出現說成他恰巧經過而不是登門拜訪,而且將黑影的胳膊被扭斷一事,以及他們發現黑影是女性等等也略去不提。崔秀娜發出驚訝的低歎聲,身體癱軟,仿佛要暈過去了。狄梵妮臉上的笑意也隱去了。

“那你有沒有受傷?”辰浚雅緊張地問道。

伊千黛搖了搖頭:“我倒沒事,但是有樣東西丟了。”

“什麽東西?”眾人問道。

伊千黛飛快地掃了淩迦楓一眼,淩迦楓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我家的鑰匙丟了。”

“你家的鑰匙?”辰浚雅詫異地問道。

伊千黛點了點頭,繼續編著故事:“嗯。剛開始我以為是那把巧克力包裝紙裏的菱形鑰匙不見了,但是今天早上我仔細看了,發現是我家的鑰匙丟了。”

“你的意思是,你家的鑰匙和那把菱形鑰匙很像?”辰浚雅疑惑地問道。

狄梵妮側過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崔秀娜的臉色更加蒼白,嘴唇抿得很緊。

“是啊。早年我爸為了防盜,裝了一種特殊的鎖。我快愁死了,那種鑰匙很難配到的。”伊千黛露出一副懊喪的表情,“誰那麽無聊偷我的鑰匙嘛。”

辰浚雅若有所思地說道:“恐怕那個人要的不是你家的鑰匙,而是那把菱形鑰匙。”這時,狄梵妮和崔秀娜都朝辰浚雅看過來。

“你是說這個東西?”伊千黛從外套兜裏拿出一把亮晶晶的鑰匙,菱形厚片上鑲滿鑽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每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把鑰匙上。

一個小時前,她和淩迦楓在某家禮品店買了錫箔紙、水鑽,仿造出這把鑰匙。伊千黛漫不經心地轉著鑰匙,過了一會兒,她才把鑰匙放回衣兜拍了拍,說道:“誰知道啊。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你們不餓嗎?都快一點鍾了。”淩迦楓岔開話題說道,“這裏的餐廳看上去還不錯,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吧。秀娜,你方便行動嗎?要不我們點套餐在房間裏吃?”

崔秀娜表示沒關係,她也想出去走走。兩個男人先離開,伊千黛和狄梵妮幫崔秀娜換好衣服,隨後走了出來。

(4)

餐廳占地將近一個足球場大小,一行人要了一個單獨的包廂。

包廂內很安靜,門側的牆壁上掛著歐洲田園風景畫,兩麵牆壁的拐角上空嵌著一道半圓銅管,銅管下吊著拱形布簾。布簾後的空間很大,南麵開窗,空氣清新。

伊千黛點了清淡的百合西芹,辰浚雅要了幹煸肉絲和紙包雞,淩迦楓為自己要了粉蒸肉和鐵板茄條,狄梵妮與崔秀娜合要了一份蒸蛋羹、豉汁排骨外加兩份南瓜粥、一盤泡菜煎餅和一份銀耳紅棗羹。最後,大家共同要了一瓶餐前熱豆漿。

“真熱,早知道就不穿這件小外套了。”伊千黛脫掉外套,將外套掛在牆上的倒鉤上,她感覺背後有一道目光盯著她的外套衣兜。

到底誰是黑影人,馬上就會真相大白。這是淩迦楓想出的計策,吃完飯她會“無意”將這件外套留在這裏,那個黑影人一定會返回來尋找鑰匙。

“我們倒像是趁秀娜住院來大吃大喝的。”淩迦楓笑著說道。

“多吃才能恢複得快嘛。”狄梵妮將玻璃柳條壺中的熱豆漿倒滿一杯,遞給崔秀娜。崔秀娜說了句“謝謝”,猶豫了一下,又說:“你們對我太好了,這頓飯我請客好嗎?”

“我已經付過賬了,下次你再請。”辰浚雅笑了笑。

“你真積極,才幾天而已,就開始履行未婚夫的職責了?”淩迦楓打趣道。大家一陣善意哄笑,崔秀娜羞紅了臉,低下頭喝豆漿。

“你少說一句又不會死。”辰浚雅瞪了淩迦楓一眼,沒有一絲笑容。

“聽我爸說,你和我五歲就一起手牽手逛花園了。”崔秀娜害羞地說道。大家又是一陣哄笑,狄梵妮興奮地追問崔秀娜是怎麽回事。崔秀娜斷斷續續地講了那段童年往事。聽崔秀娜講到那片開滿玫瑰的花園時,辰浚雅十分吃驚,他這才相信那件事是真實存在的。

“哇,好浪漫!像小說裏的情節哦。”狄梵妮拍著手,披肩的流蘇在她的肩膀旁晃了晃。

不知是誰起頭喊了一聲“在一起”,整個包廂立刻沸騰起來,淩迦楓、狄梵妮和伊千黛有節奏地拍著手,喊著“在一起”。淩迦楓推了一下辰浚雅的肩膀,辰浚雅撲倒在崔秀娜身上。大家笑得更歡了,崔秀娜滿臉羞紅,頭也不敢抬起來。

“夠了!”突然響起一聲雷霆般的怒吼,辰浚雅站起來,手指碰到柳條壺。“哐當”一聲,玻璃柳條壺摔倒在桌上,壺蓋摔了出去,白色的豆漿傾瀉而出,熱氣騰騰的。豆漿灑滿圓桌的玻璃轉盤,幾股乳白細流順著桌布流向地板,滴答作響。

周圍靜極了,所有人目瞪口呆,崔秀娜臉上的潮紅退去,眼睛圓睜。辰浚雅站在原地,臉色鐵青,嘴唇青白。

淩迦楓伸出手剛要碰到他的肩膀,辰浚雅掃視了大家一圈,仿佛大夢初醒,說了聲“對不起”,然後機械地走出了包廂。門被他合上,發出“吱”的一聲微響。

大家麵麵相覷,崔秀娜五官扭曲,表情欲哭。伊千黛震驚地與淩迦楓對視一眼,狄梵妮愣在原地,婚禮進行曲的曲調卡在喉嚨裏。

突然,門“吱”的一聲響,有人走了進來。眾人回過頭,熱切期待是辰浚雅回來了,但是大家大失所望,走進來的是侍應生。

“你們點的餐都齊了。”侍應生將一個棕色矩形大盤放在桌上,將盤中的菜一一放到桌上,欠身微笑,隨後退出。

看著一桌子精致的菜肴,現在任誰都沒有胃口了。大家隨意吃了幾口,就相繼離開了房間。

雖然沉浸在之前的震驚中,但伊千黛依然沒有忘記在出門前將外套落在掛鉤上,她相信那位有心人一定在看著這一幕。四人在餐廳沉默地走了幾步,身後有人喊了一句“請等一下”。眾人回過頭,伊千黛心裏“咯噔”一下,淩迦楓的臉色立刻變了。

侍應生跑過來將伊千黛的外套遞過來,一臉做了好事的笑容:“這是哪位客人的外套?你們落在餐廳了。”伊千黛恨不得一腳將他踢到月球上,她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將外套接過來,擠出一句話:“是我的,謝謝。”

侍應生表示不客氣,轉身離開了。

“我真健忘。”伊千黛幹笑幾聲將外套穿上,掃了淩迦楓一眼。

四人走回病房,崔秀娜一言不發,護士為她換了一次消炎藥,纏了新的繃帶。

淩迦楓起身朝崔秀娜告辭,崔秀娜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蒼白的笑容似一朵雨打後的白薔薇。這一刻,淩迦楓似乎看到了崔秀娜那顆脆弱的心,那顆心為辰浚雅而跳躍。

狄梵妮上前親熱地挽著淩迦楓的胳膊,淩迦楓卻將胳膊抽出來,掏出手機,說必須給辰浚雅打個電話。崔秀娜趕忙阻止,淩迦楓隻能作罷。

“那我們先走了,秀娜,有事給我們打電話。”

大家和崔秀娜道別後,剛走到門口,伊千黛突然停住了腳步。她將雙手伸進外套衣兜,麵色蒼白地說道:“哎呀,鑰匙不見了。”

她環視了在場所有人一圈,特意將目光在崔秀娜的臉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後舉起手拍了拍額頭:“我這丟三落四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掉啊?幸好是沒什麽用的東西,算了,懶得回去找了。”

她望著門口的兩人,淩迦楓立刻回過神來,狄梵妮聳了聳肩,沒有對伊千黛的記性作評價。

“秀娜,再見,好好養傷哦!”伊千黛說完,小心地關上了門。

幾分鍾後,三人走出醫院,狄梵妮接了個電話後,懊喪不已地對淩迦楓抱怨,說上午的拍攝有幾張照片需要重拍,得馬上離開。

伊千黛聽到這個消息後,一絲欣喜湧上心頭,今天已經是第二次和淩迦楓單獨相處了。狄梵妮的跑車開上街道,隱沒在穿梭的車流中。淩迦楓與伊千黛相視一笑。

“你蠻機靈的,想出鑰匙丟了的點子。”淩迦楓說道。

“嗬嗬,沒辦法,誰讓那個侍應生壞了我們的事啊。”伊千黛咬了咬下唇,“希望有作用。”

“我們去那個包廂守著就知道了。”淩迦楓說著就準備走。

伊千黛拉住他,遲疑地看著他。淩迦楓露出疑惑的表情,她鬆開手,怯怯地問:“我們一定要去嗎?”

“什麽意思?”淩迦楓有些不解。

“如果真的是秀娜,我想她一定有什麽苦衷。我們非要揭開這個謎底嗎?再說,丟了那把鑰匙對我們並沒有什麽影響。”伊千黛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淩迦楓遲疑了片刻,說道:“我不想幹涉你的決定,千黛。但是一想到深夜闖入你的臥室的黑影人是我們朋友中的一個,我就不能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你別忘了那個女人的身手有多麽敏捷,她很厲害的。不管是誰,我總覺得這事有點兒不對勁,你說呢?”

伊千黛想了想,說道:“好吧,但不管是誰,你都要保證不傷害那個人。”

“當然,我的目的隻是弄清真相而已。”淩迦楓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進了餐廳。

(5)

淩迦楓和伊千黛重新回到他們吃飯的包廂,特地囑咐侍應生,如果有人問起此包廂,就說沒有客人。盡管侍應生有些迷惑,但收了小費後便欣然答應了。

兩人待在包廂裏靜靜等待。伊千黛感覺時間過得很慢,每一秒鍾都無比漫長。淩迦楓繃著臉,靠著椅背不說話,不時瞟向包廂的棕色木門。過了十五分鍾,伊千黛開始認為他們在浪費時間,於是喝了一口水。她剛要開口,突然“吱”的一聲,門鎖轉動了。

一瞬間,伊千黛汗毛直豎,差點兒喊出聲。淩迦楓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躲在角落裏的布簾後,將布簾拉緊。

門開了,又合上。響起一陣腳步聲,是高跟鞋的聲音。

格外狹窄的空間內光線暗淡,兩人麵對麵貼在一起。伊千黛怕自己出聲,一隻手捂住嘴,眼睛瞪得很大。

兩人貼得很近,伊千黛偷偷看了淩迦楓一眼,目光隻及他光滑的下巴,她聞到了淡淡的古龍香水味道。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時間多停留片刻。可是她的手背一陣**,大概兩隻手已經被壓成肉泥了……

她咬著牙,覺得隨時都有可能出聲。就在這時,手背上的壓力消失了,淩迦楓握住她的手緩慢地舉起來,架在他的脖子上。

她的手摟住了他的脖子,沒等伊千黛的心髒起步狂跳,淩迦楓的兩隻手便環住了她的腰。這是壓縮空間的方式,是的,她知道,隻是壓縮空間罷了。

布簾外的響動隨意了一些,顯然來者認為這個包廂裏隻有她一人。

淩迦楓伸出手,輕輕地掀開布簾。昏暗中裂開一道白色的細縫,不速之客在走動。淩迦楓往外看去,突然,伊千黛感覺淩迦楓的身體變得僵硬了。

伊千黛順著那道細小的縫隙看去,瞥見一個人的肩膀。那件絲質披肩像一片彩雲在來者的肩膀上晃動,流蘇一擺一動的。

狄梵妮!是狄梵妮!

狄梵妮沒有發現他們,自然地將頭發捋到耳後,專心致誌地四處查找。她的目光在餐桌上、地板上一寸寸地移動,高跟鞋不時發出“篤”的一聲。當狄梵妮繞過餐桌背對著他們時,淩迦楓鬆開伊千黛,掀開布簾,走了出去:“你在找什麽?”

狄梵妮嚇得大叫一聲,飛快地回過頭,臉色變得慘白。她的眼裏滿是驚恐,她捂住胸口大口地喘息。當看清是淩迦楓和伊千黛時,她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你,你們……”

“狄梵妮,你在幹什麽?”淩迦楓麵無表情地問道。

“嚇死我了,迦楓!”狄梵妮拍著胸口,目光落在伊千黛的身上時,立刻露出笑容來,“你們太討厭了,居然藏在這裏惡作劇。”

“你在說什麽,迦楓?我不明白。”狄梵妮否認道。

“你在找這個對不對?”淩迦楓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捏著那把假鑰匙。

狄梵妮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恢複正常。

“這是什麽,迦楓?我剛才發現錢包不見了,我想可能是落在這裏了。”狄梵妮繼續掩飾道。

“你到底是誰?”淩迦楓步步逼近。

“我不懂你在講什麽,我要走了。”狄梵妮伸出手拿起包。

淩迦楓上前一步,搶過狄梵妮的粉色包。

“不要!”狄梵妮大喊一聲,然後抓住包。同一時刻,包朝下翻倒,劈裏啪啦地掉出一堆東西。

淩迦楓俯下身,從一堆雜物中撿起一個東西捏在手中。狄梵妮頓時麵如土色。

伊千黛發出一聲低呼,淩迦楓手中的東西正是那把菱形鑰匙!

“你究竟有什麽目的?”淩迦楓抓住狄梵妮的胳膊問道。

狄梵妮吃痛地“哎喲”一聲,披肩從她的肩頭滑落下來,她的胳膊肘關節處赫然露出一大塊淤青,塗著褐色的止痛藥膏。

淩迦楓鬆開手,狄梵妮一手護著胳膊往後退,長發垂在臉前,臉色十分慘白。

“你……”

“你沒有權力問任何問題。我不會回答,這和你無關。”狄梵妮的聲音冷如寒冰,她將目光轉向伊千黛,“還有你,和你們都無關。闖入你房間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須那麽做,我需要這把鑰匙。”她將頭轉向淩迦楓,冷靜地說道,“把鑰匙給我吧,那對你們來說是沒用的。”

淩迦楓默默地走過去,將假鑰匙放在桌上。狄梵妮撲過去,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貪婪地拿起鑰匙。她愣了一秒,明白了什麽。

“你們……你們算計我?”

淩迦楓看了看狄梵妮,轉過身拉著伊千黛朝門口走去。

“迦楓!別走!”淩迦楓的手搭在門把手上的時候,狄梵妮喊了一聲。那聲音淒婉尖利,像深夜密林中受傷的野鳥發出的悲鳴,伊千黛聽得汗毛直豎。

淩迦楓回過頭,狄梵妮對他說道:“迦楓,別怪我。我不是故意欺騙你的,我真的很抱歉隱瞞這件事……”

“沒關係,我不介意,你有你的理由。”

“迦楓,你不能這麽對我。你怎麽能說沒關係?你看,我的胳膊是你扭斷的,你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嗎?”

“我很抱歉,梵妮。那也不是我所願,希望你早日康複。”淩迦楓真心實意地說道。

伊千黛想逃離此地,一股寒意從後背躥起,她不能把眼前這個披頭散發、大喊大叫的女人同那個光彩照人的狄梵妮聯係在一起。她更不能想象狄梵妮會深夜潛入她的房間,如同動作片中訓練有素的間諜一般。

“迦楓,迦楓,我不是故意對你不忠……”

“等等,梵妮,你冷靜冷靜。我們的關係還沒有到談論忠於對方這個地步,對不對?你對我們的關係有所誤會,我們隻是……”淩迦楓聳了聳肩膀,沒說下文。伊千黛清晰地看到“陌生人”三個字在淩迦楓的嘴邊旋轉,那一刻她覺得淩迦楓十分殘忍。

“總之,一切都結束了。”

這句話像是觸動了狄梵妮的某根神經,她突然歇斯底裏地叫起來:“你監視我,試探我,設下圈套讓我上鉤!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渾蛋,渾蛋!”

“我很抱歉,我不該那麽好奇,再見!”說完,淩迦楓打開了門。伊千黛看了狄梵妮一眼,機械地走了出去。

之後她好久都沒有忘記那雙狂亂的眼睛。那一刻,她有種感覺,狄梵妮愛上了淩迦楓,就像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