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誤會
01
我看著夜昕的背影，心頭一陣溫暖，朦朦朧朧又睡了過去。
我是被一陣吵鬧聲弄醒的。
當我睜開眼睛之後，發現吵鬧的兩個人，居然是夏取和娜曼莎。
“怎麽回事啊？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我揉了揉眼睛，向身旁正在擦拭著冰雪雙劍的夜昕。
“應該……”夜昕沉默了一下，給了我一個中肯的答案，“隻是娜曼莎在發脾氣。”
被他這麽一說，我才注意到，雖然娜曼莎一直都衝著夏取嚷嚷，可是夏取隻是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久久才見他抬頭看向娜曼莎。
娜曼莎和夏取離我們有些遠，我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吵些什麽。
“你說，他們為什麽要吵架啊？”
我問夜昕。他隻是搖了搖頭。
薔薇湊了過來，神秘兮兮地說道：“我也是被他們吵醒的，一大清早就開始了哦！我剛剛躲到那塊石頭後麵，就被娜曼莎姐姐發現了。結果就被趕了回來……”
“你不等於白說啊？”我白了薔薇一眼：虧我還聚精會神，想聽聽內幕。
她看著我，尷尬地笑了笑：“還是有聽到了一句嘛……好像是夏取哥哥對娜曼莎姐姐說，‘你怎麽老是糾纏不休’……然後娜曼莎姐姐就發飆了！”薔薇說完，又貓著身體，準備再蹭到吵架二人組的附近，去探聽八卦。
原來如此。
娜曼莎早就在對我坦誠自己身份的時候，說過她喜歡夏取的事情。大概夏取還是誤會，娜曼莎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一直沒有放棄對他的跟蹤吧？
我伸了個懶腰，感覺肚子裏又變空了。
夜昕見我和薔薇說完了話，就遞過來一堆清洗過的野果：“你先吃這個，一會兒我會去抓魚。”
我咬了一口那稱不上“漂亮”的果子：青黃的果皮有些澀口，白色的果肉又酸又硬，顯然還不到成熟的季節——可即便如此，對於現在的我們，也算是難得的美食了。
“夜昕，幸好有你！”我感激地朝著夜昕笑笑。
夏取也真是不知福，娜曼莎漂亮又熱情，對他又那麽好，兩個人為什麽連朋友也做不成呢？
一直等我吃完那個野果，兩人居然還沒有吵完。
我知道今天他倆吵架的原因，一定不簡單。在我之前的印象裏，娜曼莎雖然有些神秘，甚至有種與生俱來的驕傲氣質，但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對夏取發了這麽大的火呢？
“你說娜曼莎，到底是討厭夏取多一點，還是喜歡他多一點？”我隨口問一旁的夜昕。
“我不會揣摩人的心思。”夜昕搖頭。
我忽然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說不定借著娜曼莎喜歡夏取的事情，就可以順勢讓夜昕也接受我的告白呢？
我精神完全亢奮起來，拉著夜昕：“如果我說，娜曼莎很喜歡夏取，你怎麽看？”
夜昕把已經擦得鋥亮的劍，慢慢收到了劍鞘裏，毫無表情變化：“夏取不一定會喜歡娜曼莎，他們之間的問題，不像外人看起來那麽簡單。”
夜昕的一句話，如同一盆兜頭下來的涼水，把我之前的激動情緒全都澆滅了。
夜昕說得一點都不錯，喜歡是兩個人之間彼此的事情，不能全都由一方來說了算；娜曼莎雖然說她喜歡夏取，可是夏取卻從來沒有承認過這份感情……
我擔心地看了看遠處的娜曼莎，雖然聽不清她的聲音，我卻看到她的眼圈泛紅，情緒顯得激動又悲傷。
夜昕他見我不再提問，站起身來：“我去河邊捕魚，你不要亂跑。”
我歎了口氣，胡亂點了點頭。
想到娜曼莎昨晚還那麽冷靜地幫我出謀劃策，輪到自己的事情，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沉著和鎮定，愛情真是害死人啊！
我的眼睛從娜曼莎和夏取的方向一移開，就發現躲在了附近石頭後的薔薇。她把瘦小的身體緊緊貼在石頭背麵，努力想要聽到一些內容。
我立刻有種不妙的感覺：娜曼莎的身份以及她喜歡夏取的事情，薔薇因為當時睡著了，根本就沒有聽到，我和娜曼莎後來也有默契地把這個當成了秘密。
這個小家夥對夏取的態度，似乎跟當初遇到夜昕的時候，一樣的熱情和主動。
不會……
薔薇因為得不到夜昕，就轉而打起了夏取的算盤吧？
我的腦海裏：一下子出現了娜曼莎和薔薇各站一邊，為了爭奪夏取，而大打出手的畫麵。
夜昕沒有被薔薇拐跑，那是因為夜昕喜歡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我。
可是夏取看起來，對娜曼莎似乎並沒有什麽情意，不過對薔薇卻很關照……這麽一想，似乎薔薇的勝算更大一點？
糟糕糟糕！
現在娜曼莎和夏取的局麵已經夠亂了，我可不能讓薔薇再去插一腳。
我正在胡思亂想，就見娜曼莎轉身離開了，而薔薇已經從石頭後麵走出來，正朝夏取跑了過去。
“喂喂！”我不能再等下去，一邊喊著衝了過去。
薔薇比我站得近，等我趕到，她已經抓著夏取的衣角，好奇地問道：“夏取哥哥，你是討厭娜曼莎姐姐嗎？如果是，為什麽不躲著她或者幹脆趕走她呢？”
我立刻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樣子的問題，夏取就算知道娜曼莎的心思，也不好意思告訴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吧？
夏取的臉上還有剛剛吵架後，留有的不快。對於薔薇的問題，他也理所當然地保持了沉默。
我在一旁，故意咳嗽了兩聲，裝作隻是路過：“你們在這裏聊天？今天天氣真不錯啊……哈哈。”
雖然我知道自己這樣子很蠢，不過我可想不到更加自然的方式了。總不能讓夏取覺得，我這個“大人”，也在跟著薔薇一起胡鬧吧。
夏取朝我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薔薇卻一把拖住他，小聲問：“夏取哥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欠了娜曼莎姐姐很多錢？然後她追著你討債，你還不出來，但又不能趕走債主？”
薔薇說完，發出“嘖嘖”的感慨聲，很得意自己嚴密的推理。
我慶幸這個孩子還不算太早熟，雖然一直嚷著要追求夜昕，其實她根本還不懂大人的感情世界。按照她的邏輯，一個人死追著另一個人，唯一的解釋大概就是：被追的那個人欠債了！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夏取的確是欠了娜曼莎的債——而且還是情債哦。
夏取被她的話，氣得苦笑起來：“我看起來，像是會欠債的人嗎？”
薔薇完全聽不懂夏取話裏的潛台詞，還以為自己猜對了，拍了拍小胸脯說道：“夏取哥哥你放心，不管你欠了多少錢，隻要你答應一直保護我回藍度，我家裏會給你很多錢……然後你就不用被娜曼莎姐姐追，也不用被她罵啦！”
我知道事情一定越描越黑。
夏取的嘴角，明顯抽搐了一下，麵容裏有了怒氣：“我沒有被追債！隻是懶得跟那種瘋女人吵，你那隻眼睛看到我被罵了？”
“可是娜曼莎姐姐剛才的樣子，比你現在更凶哦！”薔薇眨了眨眼睛，一副“男人丟個麵子難道會死哦”的表情，遺憾地看著夏取。
我怕夏取真被她吵得發脾氣，連忙插話：“薔薇啊，大人的事情你不懂的。跟我一起去看夜昕抓魚，好不好？”
薔薇果然還是個孩子，一聽夜昕在抓魚，立刻忘記了要“解救”夏取的任務，轉身拉住了我的手：“好啊好啊，我家的花園裏也有很多魚，不過從來沒看人抓過魚！”
我連忙拉著薔薇離開，夏取的聲音，從身後冷冷地追了過來。
“你真的可以，給我錢還債嗎？”他問。
我愣了愣：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夏取將錯就錯，準備接下護送薔薇回家的這單生意？昨晚我還在懷疑夏取的自由傭兵身份，他今天就要證明給我看嗎？
我馬上又把這奇怪的念頭都打消了：就算夏取很厲害，他也不會知道我心裏的懷疑啦！
薔薇已經兩眼放光，滿臉笑容地跑回了夏取的身邊，伸出一個小手指：“我們可以拉鉤哦！隻要你跟我回家，我就付給你一百個納比斯金幣。”
這下子，我和夏取都被薔薇的許諾，給嚇了一跳——
即使是在富裕的蘇彼夏，一家富人一年的生活花費，也隻需要十個納比斯金幣。薔薇出的價碼，足夠夏取過上十幾年衣食無憂的生活了。
我重新打量眼前這個長著一頭金色長卷發，身材單薄，卻驕傲自信的小姑娘。
薔薇雖然自稱是藍度的貴族，但能隨口就開出這樣子的天價，如果不是她對錢沒有太多的概念，那麽就是她家完全不缺錢……
其實我對金錢的概念，全都是從蘇彼夏王宮離開之後，這一路慢慢培養出來的。放在從前，我是絕對分不清王宮裏小侍女們用來戲耍的玻璃球，和我身上的鑽石之間在價值上有什麽區別。
那麽在藍度，什麽樣的富貴人家，會培養出薔薇這種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一個人逃家出來四處冒險的孩子呢？
在我對薔薇的真實身份，產生濃厚的興趣之時，夏取已經點頭答應了這筆生意。
“既然你出得其價錢來雇傭我，那麽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新主人。”他認真地看著薔薇。
我驚訝地看著夏取。
夏取說完，蹲下身去，執起薔薇的右手，緩緩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算是達成了兩人之間的契約。
我成了這個契約的見證人。
在酒館的時候，我就聽大叔說過：一旦自由傭兵接受了雇傭，那麽在契約完成之前，他們都會忠心耿耿地效忠於買主。
夏取現在的身份，不僅是我們的同盟軍，也是薔薇的仆從。
我看著一旁歡天喜地的薔薇，而與之相對看不出任何真實情緒的夏取，忽然意識到——我們這一趟尋龍之旅，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02
夜昕從河邊，果然抓回了一些長著白色細鱗的小魚。
我連忙跑過去，把薔薇已經雇傭了夏取的事情，前前後後全都告訴了他。
“你是說，夏取現在算是薔薇的仆人了？”夜昕皺了皺好看的眉，用一種複雜的表情看著我。
“是啊，我親眼看見他們完成契約的！”我用力點頭。
“既然不是你慫恿薔薇，那麽這件事情，就當做跟我們關係不大吧。”夜昕似乎思考了一些什麽，才慢慢說道，“我一直覺得夏取不會是普通人，你不要跟他有太多的牽連比較好。”
我聽著夜昕的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早就知道，不管什麽時候，夜昕考慮任何事情，都隻會從對我好的角度出發。
“夜昕，我想吃烤魚。”我湊到夜昕的身邊，對他撒嬌。
他嚴肅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寵溺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就帶著小魚去火堆邊做準備了。
薔薇和夏取去附近的森林裏采野果了，隻剩下我一個人沒有活幹。
“我來幫你。”我跑到夜昕的身邊，看他用劍小心地把魚收拾幹淨，一條條架在火堆邊。
我們忙活了一陣子，抬頭就看到之前跑掉的娜曼莎，用裙擺兜了一些什麽，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你們在弄什麽，我老遠可就聞到香味了。”娜曼莎臉上，已經看不到之前被夏取氣哭的痕跡，而是恢複了笑容。
夜昕看了她一眼，轉頭對我說：“我去看看夏取他們，需不需要幫忙。”
娜曼莎吸了吸鼻子，笑著坐在我身邊：“哪裏來的魚啊？”
“是夜昕在河裏抓來的哦！”我有些驕傲地炫耀。
“那正好，我從那邊的草叢裏采了一些新鮮的蘑菇，烤來配魚吃，又香又甜。”娜曼莎把裙擺稍微放下來給我看，那裏麵果然有一些雪白肥厚的口蘑。
我這才注意到：娜曼莎的裙擺和小腿都濕漉漉的，顯然她剛剛已經在河邊，清洗過那些采來的蘑菇。
娜曼莎的裙擺掀起，我發現那種布滿她手背和脖子的紅色花紋，居然也細細地繪製在了腳背和小腿上。
先前好幾次注意到這些紅色的精致花紋，我都隻是驚鴻一瞥，現在靠近了細看，才發現它們與其說是某種美麗的花草圖案，更像是一些神秘的符號。
每一筆，都像是用殷紅的朱砂，細膩地描繪上去。
“怎麽，你幹嗎一直看著我？”娜曼莎轉過臉來，笑著問我。
“啊！”我回過神來，覺得自己很不禮貌，“對不起，我隻是覺得它們很漂亮……”
娜曼莎順著我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了然地笑了笑。
“告訴你一個秘密。”她湊到我的身邊，聲音輕地應該隻有我能聽到，“這個花紋，隻有特別的人，才能看見哦……這說明，你的確就是我要迎接的人。”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指已經撫上了她的手背，驚訝地問她：“這麽漂亮的東西，隻有我能看見？”
娜曼莎幹脆大方地撩起來裙擺，向我展示從腳背一直順著小腿，如同薔薇花蔓一般舒展開來的花紋：“這是用特殊的草藥汁，書寫上去的咒語。你知道我是巫女嘛，這個能夠給我強大的魔力哦！”
她說完，手指在空中輕輕一劃，我仿佛看到指尖處有一個金色的光圈，然後裏麵就變出來一罐蜂蜜。
“呀——”我嚇了一跳，連忙用手接住半空中掉落的蜜罐。
沉甸甸的，竟然不是幻覺。
娜曼莎拿過蜂蜜，朝我眨了眨眼睛：“這隻是小魔法，不過你不要隨便說出去，我怕他們會害怕的。”
她開始用小刀把洗幹淨的口蘑對半切開，小心地沾上蜂蜜，放在小魚邊烤熟。
“龍神之都，是個什麽樣子的地方啊？”我無事可做，托著下巴，好奇地問娜曼莎。
娜曼莎想了一下，然後為難地說：“我離開神廟的時候，就答應了老師，不把龍神之都的秘密告訴別人……就算是你，也不行。”
“那麽進入龍神之都的方法，你知道嗎？”我不放棄。
“當你到達藍度，一定會在那裏找到的。”娜曼莎笑著安慰我，“我的任務，就是從洪都拉平原，把你安全帶去藍度。至於其他的事情，要看聖光之神的安排。”
我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龍神的事情，也歸聖光之神管理嗎？”
我在暗想：早知道就讓紅衣大法師那個白胡子老頭，幫我跟聖光之神好好說說，讓龍神把哥哥的守護龍放回來，不就不用這麽麻煩了啊？
娜曼莎卻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那樣子是不行的……龍神之都的事情總有一天，你會全部明白的。”
我這才想起來，娜曼莎跟紅衣大法師一樣，一不小心就會用出讀心術來。
我的臉紅了，喃喃地說：“你這麽有本事，幹嗎不去看看，夏取心裏在想什麽？”
娜曼莎一愣，半天都不說話，她翻動了一下那麽被烤得流汁的蘑菇，才慢慢開口：“魔法師也是有原則的，我不能明知道是自己的私心，還去對夏取使用讀心術。”
我看得出來，娜曼莎的神色裏，有一些尋常不會看到的悲傷。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難過的。”我連忙道歉，明知道她剛剛跟夏取吵架，還這麽冒失，真是不應該，“你這麽漂亮又聰明，隻要時間長一點，夏取也許會喜歡你的！”
娜曼莎的嘴角彎了彎：“可是我沒有時間，到處去追著他了啊，我現在的任務，是護送你。”
我趕緊說：“沒關係。薔薇已經雇傭了夏取，他有很長一段時間，要跟我們在一起的！”
娜曼莎這才恢複了一些精神，有說有笑了起來。
魚快烤熟的時候，夏取他們終於抱著一大堆野果，從森林裏回來了。
我剛想說點什麽，讓娜曼莎和夏取和好，就聽夏取開口：“你不是離開了嗎？”原來他之前，以為娜曼莎已經被氣跑了。
娜曼莎這次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笑著遞給他一串烤好的魚和蘑菇：“吵了一個早晨，你還真有精神，先吃點的東西吧。”
夏取瞪著她，看也不看那串魚。
娜曼莎試了一下，知道夏取不會接受自己的食物，隻好說：“我改變主意了。你不是也要去藍度嗎，我們正好同路。”
夏取的臉色，明顯變得難看了。
“我不同意。”他擰起了眉頭，看起來真是生氣，“我討厭看到自己不喜歡的人！”
我緊張地去看娜曼莎的表情，她倒是很鎮定。
“你現在不是要伺候你的新雇主嗎？”娜曼莎也不在乎他的態度，朝一旁猛啃魚的薔薇，努了努嘴，“當然，如果你毀約，也可以不去藍度，那樣我保證不會讓你看到我。”
薔薇聽到兩人提到自己，連忙抬頭：“夏取哥哥，你答應了要保護我！自由傭兵可是看著信譽，超過自己的生命啦！”
薔薇的話，無形中給了夏取一種壓力。他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我留在這裏，就可以保護他們，不需要你來多管閑事。”
夏取並不知道，娜曼莎是龍神之都的使者。
我卻知道我們一定不可以沒有娜曼莎，不過不能明說，隻好勸道：“你們不要見麵就吵架，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啊。”
“我多管閑事？”娜曼莎挑了挑眉，隨意地說，“你們如果不是被我從幽暗大沼地裏撈上來，現在恐怕連火都點不著吧？我的用處，難道還不夠明顯？”
娜曼莎的話，終於讓夏取有點下不來台。也許之前，夏取隻看到娜曼莎討好自己的一麵，從來沒有想過，她也是有脾氣有刺的。
夏取厭煩地看著娜曼莎：“你找了這麽多的借口，不就是為了繼續留在我的身邊嗎？我說得很清楚了，我永遠都不會如你所願！”
娜曼莎的臉，一下子白了：“你——”
薔薇見他們真的吵了起來，也不再埋頭大吃，有些害怕地站在了我的身邊：“我是不是應該替夏取哥哥說話？可是娜曼莎姐姐的話，好像也都對耶……”
我瞪了薔薇一眼：“你最好一個字都不要說，別添亂就行。”
夏取態度堅決：“反正我不願意跟你一起走。”
娜曼莎不怒反笑，抱著胳膊說道：“這一路上，你們所有的開銷都歸我負責！我也會提供食物和法術。”
她說完，朝我和薔薇眨了眨眼。
這下子就連薔薇也心動了，她立刻湊過去問：“能給我買零食嗎？”
娜曼莎給了她一個“你盡管花錢就行了”的表情，然後有些挑釁意味地，看了一旁黑著臉的夏取：“我聽說你現在是薔薇的傭兵，如果雇主開口，你就沒話說了吧。”
我這才想到，夏取和薔薇之間的契約，的確規定了：在雇傭期間，雇主的要求是不能拒絕的。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薔薇的身上。薔薇嚇得退了一步，驚慌不定地看著娜曼莎和夏取。
我猜，小姑娘心裏現在一定很掙紮：
娜曼莎開出的條件，顯然吸引住了她，畢竟我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有個閃閃發光會走路的“錢袋”，無異於天上掉餡餅。
可是我看得出來，薔薇也很在意夏取。如果因為娜曼莎，而用雇主的身份去壓製夏取，雖然這並不違背雇傭契約，她卻不願意讓夏取不開心。
換了是我，也會難以抉擇。
我和夜昕對視了一眼，忽然，我有了自己的想法——
那還是很小的時候，我已經習慣了周圍的人，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我，對我的要求無所不應。
可是有一天，哥哥送給我一條小狗。我很喜歡它，恨不得一整天都跟它玩在一起。我把自己認為最好吃的東西都喂給小狗吃，還用蕾絲和寶石做成的衣服去裝飾它，可是小狗卻不吃也不喝，終於在一個晚上，逃得無影無蹤。
我哭著去找哥哥，向他抱怨那條小狗的不知好歹，哥哥卻笑著對我說：“你在替小狗做決定的時候，有沒有在意過，它的想法呢？”
哥哥說，人和小狗之間，也許有貴賤，可是意誌卻是平等的。一隻小狗尚且有它自己的意願，如果對象是人，就更加不該無視他的意願。我們身為王族，擁有一顆平等之心，何其重要。
不久之後，夜昕來到了我的身邊。我記住哥哥的話：要想獲得別人的真心和尊重，首先要學會真心地去尊重對方。
我想到這裏，扭頭去看身旁的夜昕。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夏取和娜曼莎，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麽。
我拉了拉夜昕的袖子，小聲問他：“你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樣？”
夜昕低下頭：“我覺得，他們之間的事情，最好還是由他們自己去解決。”
我笑了笑，走過去拉開薔薇：“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商量。”
說實話，我們誰都不了解夏取的想法，也不知道娜曼莎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要跟夏取決裂，不管是讓娜曼莎留下還是離開，都應該由他們自己來做決定。
03
我、薔薇和夜昕一起坐在火堆邊，邊吃魚，邊討論夏取和娜曼莎到底能不能和解。
薔薇眨了眨眼睛，擔心地問我：“蘿拉姐姐，萬一夏取哥哥真的不同意娜曼莎姐姐跟我們一起上路，她會不會一生氣，把我們全都丟回那個可怕的幽暗大沼地裏？”
看樣子，昨天經曆的那場驚心動魄，還是在薔薇的心中，留下了不小的刺激。
我朝她笑了笑：“不會的。”
薔薇還是不信：“你怎麽知道……我聽說發怒的女人，很可怕的。”
我奇怪地看著她：“你真的很遲鈍耶！難道你看不出來，娜曼莎對夏取的心思？”
薔薇不明白我為什麽會如此篤定，我隻好悄悄告訴她：娜曼莎堅持跟著夏取，不是因為夏取欠她的錢，而是因為她喜歡夏取。
薔薇顯然吃了一驚，小嘴張得跟個“O”型一樣：“不會吧？他們明明吵架好大聲。”
“吵架大聲，又不能代表討厭對方。”我大口咬著烤魚，間或把一片熟透的蘑菇塞進嘴裏，“嗯嗯，這個可真好吃！”
我當然有自己的想法。
換了是我，被娜曼莎這麽漂亮又厲害的女生喜歡，一定會很開心；至少也會為自己的魅力，而感覺到驕傲吧？
薔薇不知道想著什麽，忽然眼冒金光，雙手一拍：“夏取哥哥喜歡的人……不會是我吧？”
我差一點被魚刺卡到，連連咳嗽起來。
夜昕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連忙過來幫我順氣：“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著急說話。我們暫時沒有水壺，嗆到了也不能喝水。”
我感激地看著夜昕，又問薔薇說：“你怎麽會這麽想啊？”
薔薇把手支在膝蓋上，表情十分地認真：“你看，夏取哥哥明明不欠債，卻沒有否認我的話，還主動提出要我雇傭他……這不是說明，他想留在我的身邊嗎？”
我聽她這麽說，似乎也很有道理。
夜昕看了我們幾眼，終於開口說：“是要留在‘你’身邊，還是要留在‘大家’的身邊，這還不好說。”
我和薔薇聽到他的話，都納悶起來——這兩句話嗎，有區別嗎？
“算了，別想了，夏取會不會留下來，還不一定呢。”我歎了口氣，拍了拍薔薇的肩頭，“萬一夏取跟娜曼莎談崩了，你會痛快地解除契約吧？”
薔薇卻好像在思考著什麽，不見回答我。
我有點著急了：這小家夥，不會剛剛放棄夜昕，又打算對夏取下手了吧？她到底是有多喜歡美男子啊！
“喂，你說話啊！”
我重重拍了薔薇一下。
她回過神，看到我的表情，連忙擺手：“你誤會了。我隻是奇怪，夏取哥哥明明表現得那麽討厭娜曼莎姐姐，難道她感覺不到嗎？”
我鬆了一口氣。
轉而一想，薔薇說得沒有錯。不怪她之前沒有發現娜曼莎對夏取的感情，因為那兩個人之間，真的是看不到一點點“柔情蜜意”嘛。
雖然之前在我們麵前吵架，明明夏取更加過分一點，可是娜曼莎也並沒有真的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娜曼莎該是有多喜歡夏取，才會一直忍受著他的冷淡啊？
我正這麽想著，夏取和娜曼莎已經一前一後走了回來。
“你們商量得怎麽樣？”我私心還是希望，他們都能留下來，經曆了一連串的事情，我心裏早就把他們都當成了朋友。
薔薇也趕緊對夏取說：“我保證，如果你想取消契約，我一定馬上同意。”
夏取看起來已經拿定了主意，卻朝身後撇了撇嘴：“結果，讓她告訴你們吧。”
娜曼莎已經跟了過來，神色很平靜，對我們說：“我們做了約定，到達藍度之前，把對彼此的想法都先放下。他同意跟我一起留下來，條件是我必須保護你們大家。萬一情況真的非常危險，他要我先保護一個人……”
娜曼莎說到這裏，停下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薔薇湊了過去：“是不是一定要保護好我？”
她見娜曼莎不否認，開心地扭頭看著夏取：“我雇你還真是雇對了，等到了藍度，我一定會幫你宣傳，讓你多接幾單工作！”
娜曼莎還是不說話，夏取也冷著臉不開口。
我感覺事情不是薔薇想的那麽簡單，直到夏取在一旁冷笑，娜曼莎仿佛被針紮到，才接著說：“不會有萬一的，我對自己有信心。”
“你最好記得你說的話！”夏取聽她說完，坐在旁邊開始吃剛剛摘回來的野果。
我心裏納悶：夏取要娜曼莎一定保住的人，真的是他的雇主薔薇嗎？
不管怎樣，事情總算是暫時得到了一個圓滿的解決——如果忽略娜曼莎和夏取各懷心事，坐在火堆旁不發一言的情況。
“來來，夏取你嚐嚐這個烤魚，是我幫著夜昕一起烤的哦，很好吃耶！”我連忙遞了一串烤魚給一旁的夏取。
夏取露出訝異的神色，接過去，仔細打量了一番：“你烤的？你確定你會烤東西？”
“你嚐嚐不就知道了，不要小看我！”
我裝作氣呼呼的樣子，用力拍了一下夏取的肩膀。
我當然不能告訴他，那其實是娜曼莎幫著我，還加上了她用法術變出來的檸檬蜂蜜。我怕他會立刻拒絕。
娜曼莎從早上開始，也一點東西都沒吃。我拿了一些野果，塞給她：“這是夜昕采的，你吃一點墊肚子吧！”
娜曼莎一言不發，接過去頭也不抬，安靜地啃了起來。
還不錯還不錯。
我安慰自己，隻是暫時還有點不適應，才會覺得氣氛尷尬。
一旦放心下來，我就開始盤算：托小薔薇的福，我不但有了厲害的專屬傭兵，還捎帶了一個更厲害的魔法師，更更厲害的是，她還是一個渾身閃著銀幣光芒的人形錢袋子！
這下子，我就是天天趴在夜昕的背上打瞌睡，也一定能安全抵達藍度咯。
我的心情一下子輕快起來，就連手裏吃到一半的魚串，都顯得特別美味鮮嫩。我正一邊大吃，夏取忽然停了下來，盯著我看個不停。
我有些納悶，難道他吃完了自己的那串，想要打我手裏這串的主意？
那可不行！誰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吃上這麽好的烤魚啊。
我正準備扭過身子，好用明確的肢體語言，打消夏取的念頭，他卻笑了笑，伸手過來。
我愣愣看著他，原來他在替我擦拭嘴角和臉頰：“小傻瓜，都吃成貓胡子了，黑乎乎一片啊。”
他寵愛的表情，我並不陌生。
很早以前，我在王宮裏的吃相，也不怎麽樣。如果沾到了，身邊如果有哥哥或者父親，甚至是夜昕，都會隨手替我擦嘴——當然，夜昕一般會遞給我一塊手帕。
夏取的眼神很溫柔，動作也很輕，仿佛他已經很習慣替我做這種事情。
“嘿嘿，這魚太好吃，我沒注意樹棍被烤焦了……”我一邊努力把嘴裏的魚肉咽下去，一邊向他解釋，我不是故意要把自己弄得像隻髒花貓的。
“回頭用水洗一下吧，再擦，就擦紅了。”夏取收回手去，笑著對我說。
我乖乖點了點頭：“哦！”
不過還是先把手裏的魚吃完再說。
“啪——”
我好像聽到什麽東西被折斷的聲音。
我停下來，好奇地四處張望。
我忽然發現娜曼莎瞪著我——她從來沒有用這種表情看著我，好像很生氣，又好像很傷心。我剛想問問她，她又低下頭去了。
“你跟我來一下！”夜昕扔掉了手裏斷成兩截的樹枝，突然走過來，拽起我的胳膊。
“啊啊，我還沒吃完呢！”我連忙朝他揚了揚手裏的魚串。
夜昕強壓著情緒對我說：“我隻說兩句話！”
“哦……”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候拉我走，不過既然對方是夜昕，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夜昕拉著我的手，繞過一塊大石頭，一直走到了離火堆十幾米遠的地方，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的腿沒有夜昕的長，平時都是他跟在我的身後，突然換了個順序，一時之間，我還真的有點跟不上。
“喂喂，夜昕，你等等我！”我有點小喘氣，“他們早就看不到我們了啦，你還一個勁跑什麽啊？”
夜昕猛地轉身，把我嚇了一跳。他看著我，臉上一陣青白又是一陣潮紅，灰色的眼眸裏似乎有什麽在跳動。
“你不是要跟我說話嗎？”我奇怪地看著他。
夜昕似乎在拚命壓抑著什麽，半晌才問我：“你知不知道……”他說了幾個字，看著我，又說不下去了。
“知道什麽呀？”我還是第一次見他說話吞吞吐吐。
夜昕的嘴角一陣抽搐：“剛才夏取的行為！”
“哦。你是要問那個啊……”我不以為然，隨口解釋道，“我吃東西弄髒了臉嘛。”
我說完，忽然心裏一跳。
糟糕，夜昕不會是……誤會了什麽吧？
“你以為他喜歡我？”
“他喜歡你嗎？”
我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對方。
夜昕問完，也同時聽到了我的問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我怎麽會知道！”說完就不再看我，似乎是生氣了？
我的心髒怦怦跳了起來，夜昕的反應好像很激烈，他平時可不是這個樣子的。難道說，夜昕真的是誤會了夏取對我的行為，是因為他喜歡我？
可是，可是如果夏取喜歡我，而夜昕卻很在意……
一個我不敢相信的推論，慢慢在我的腦海裏，清晰地浮了出來——難道說，夜昕是在吃醋？
我有些欣喜若狂，可是夜昕的表現，越看越像是我心裏的猜測。之前我在還千方百計，想要怎麽來跟夜昕表白，沒想到機會居然眨眼就在眼前。
“夜昕！夜昕你看著我的眼睛！”我抓住夜昕的手，急切地搖晃著。
夜昕被我纏得沒辦法，隻好低頭看我。
“夜昕，你是不是……”喜歡我。話到嘴邊，我感覺自己的臉，已經燒得要快熟掉了，最後那三個字，我死活也說不出口。
夜昕見我這個模樣，臉上出現了疑惑的神情。
不行！如果不能清晰地表達出我的想法，夜昕一定還會誤會我跟夏取之間的關係。雖然我暫時還不確定夏取的意思，但我肯定隻把他當成好朋友。
我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閉上眼睛，準備再次對夜昕表白。
“蘿拉，我喜歡你。”
忽然，夜昕的聲音，在我的上方響起。
我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就對上了夜昕那雙溫柔而深情的灰色眼眸。
“夜昕，你、你剛才……說什麽？”我的聲音因為太過激動，抖得幾乎要變調。
我簡直不敢相信：夜昕是在對我表白嗎？
沉默寡言的夜昕，一直都像個影子一樣隻會默默守護著我夜昕，他居然會有主動對我說出“喜歡”這兩個字的時候？
夜昕的眼神瞬了一瞬，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再次開口：“我知道我的身份，不該有這樣膽大妄為的念頭……可是，從我見到您的第一眼時，我就喜歡上了您——尊貴的蘿拉公主。”
“不、不，這沒有什麽不好……我的意思是，這很好！”我想哭又想笑，捂住了自己的嘴，還是忍不住高興得渾身顫抖，“真的很好。”
夜昕似乎被我的反應，稍微嚇到了幾秒鍾，很快又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我伸手抱住了夜昕，用幾乎哽咽的聲音對他說：“夜昕，我是想說，我愛你！”
太好了，簡直太好。
這一刻的喜悅，就是拿整個比斯辛大陸的珍寶來跟我換，我也不肯。
好像一個甜美的夢境，忽然在某一刻，就變成了現實。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喜歡吃糖果的孩子，忽然有一天，一整座由糖果築成的城堡，“嘩啦”就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夜昕似乎終於明白了我的心思，他的眼中綻放出了驚喜的光彩，可是轉瞬即逝，很快他又低下了頭：“您難道不會認為，我隻是一個侍衛，根本配不上您嗎？”
我拚命搖頭，緊緊抱住了他：“不會不會，夜昕你真的太好了！我有時候都會覺得，我這樣子什麽都不會的傻瓜，才不配跟你在一起呢！”
夜昕抓住了我的手，慢慢放在唇下，輕輕在我的手背上一吻：“我的公主，你真的願意接受我，如此卑微的愛情嗎？”
“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我拚命點頭，“在你為了我跳下懸崖，為了我卷入沼澤……為了你這些年替我做的每一件事！夜昕，我自從明白了自己對你的感情以後，就每天都在想，我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可是我想不出來……我隻知道，我一定喜歡你很久了！”
我忽然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為了我和夜昕明明在一起，卻不能心意相通的錯過。如果不是今天夏取的誤會，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我們才能明白彼此的真心？
我撲進了夜昕的懷裏，抓著他的胳膊發抖：“我好害怕，夜昕，我好害怕我對你的感情，都隻是一相情願。我還害怕，你要是像從那樣死腦筋，不肯逾越本分來喜歡我這個倒黴的公主殿下，那我該怎麽辦……我經常害怕這個，又害怕那個，可我最害怕的，就是失去了你！”
我的語速越來越快，似乎想要迫不及待地說出我一直深埋在心裏的感情。
夜昕的眼圈竟然有點微紅，他拉住我的手，阻止我再說下去：“夠了，蘿拉。沒有那些你害怕的事情，我喜歡你，一定比你喜歡我，要多一點。”
這個木訥的家夥！
我抬起臉，生氣地瞪他：“你為什麽不早說呢？害我每天擔驚受怕！”
夜昕笑了笑，拉我進懷裏，緊緊抱了抱：“因為我曾經打算，就這樣子一直守護著你。哪怕某天你告訴我，你喜歡上了某人，我也會安靜地祝福你……”
“那夏取對我好，你不是應該挺高興地嗎？”我冷笑。
“可是我今天才發現……我其實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偉大！”夜昕將我的額頭，輕輕貼在他的胸口，“夏取摸你臉頰的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幾乎發狂。”
他的語氣很平靜，可是心跳卻快得異常。
“你聽，哪怕隻是稍微回想一下剛才的情形，我都妒忌得要死。”夜昕居然自己笑了，一點都不像平時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他。
“我是你的，永遠都是。”
我閉了閉眼睛，緊緊地抱住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生，感覺他身體的溫暖，透過衣服漸漸暖和了我冰涼的臉。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眩暈——
他的改變，都是因為我，從沉默寡言到勇敢執著，不管哪一個，都是我最喜歡的夜昕。
從今往後，他不再是我身後的一個影子，而是我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