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是不是情願回到人界,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蔚藍的天空下飄浮著朵朵白雲,幽幽的青草叢裏傳來陣陣清新的氣息。

陽光刺眼,沐浴在和煦的日光裏,身心都很輕鬆。這裏是哪兒?我們已經回去了嗎?我好久都沒有見過這麽美好的風景了!

周圍轟鳴作響,“嗖”的一聲,一個青色的物體直升而上,在天際亂舞,氣勢磅礴。它驟然間停住了自己的身軀,離我隻有幾米的距離。

我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兩根胡須隨著它吞吐的氣息浮動著,像是富有生命一般。龐大的身體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鱗片,在陽光照耀下好像每一片都富有光澤。當視線對上它那雙銅綠色的眸子時,我頓時覺得有種寒氣從腳底往上躥,頭皮一陣發麻。

是龍!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龍,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因為久久維持著一個表情,感覺麵部都快僵硬了!

“你在想什麽?”

還是隻會說話的龍!不對,神話裏的龍都會說話吧!

“我在問你話!”

“嗚嗚。”能夠看到傳說中的龍,我到底是有幸還是不幸呢?

“你哭什麽?我有這麽可怕嗎?”它聲音低沉,語調平緩地問道。

難道它覺得自己不可怕嗎?

“好啦!”它的語氣很不耐煩,在天際盤旋遊翔了一會兒,又俯衝而下,一陣光影變幻後,一個穿著青色華服的男子就出現在我麵前。他有一頭墨綠色的頭發,一雙銅綠色的眸子,睫毛都帶著藍白色,變身變得恰到好處。

“還是這樣子比較好!”我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心情不再像剛才那麽緊張了。

他變身後的樣子真有種不言而喻的男子氣概,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一股華貴的韻味。

話說,這裏到底是哪兒?閻邪呢?為什麽我的身邊會突然冒出一條龍?我苦惱地皺著眉,總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中闖入了比妖怪街還玄乎的地方。

“這裏是幻境!”青衣男子看著我解釋道。

咦,他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難道他會讀心術?

不過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讓我忍不住翻白眼:“我可以算是你的父親。”

“胡說八道!我父親現在估計光著腳,正仰在沙發上看電視呢!”

“我是龍神,在幾千年前掌管雨氣,神位坐落在葉陽山,山裏的村民為了祭奠我,把你的母親奉獻給我做了祭品。”

“我母親還活得好好的呢!你少胡說八道啊!”而且他講這種幾千年前的風流韻事和我有什麽關係,扯得太遠了吧?

“我們的傳承是偏向於精神和神力上的傳承,這跟你人類的父母是沒有關係的,你現在隻是時隔幾千年後,出現的反原現象。所以,我確實算是你的父親。”

就算我叫龍心海,也別真的讓我成為龍神的孩子啊?見我不言不語,對麵這位一臉深沉的男子低喚道:“龍兒。”

雖然他的聲音溫厚低沉,可我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

“你覺醒後,我才意識到你在妖怪街,但妖怪街並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還是及早離開為好。”他像個長輩一樣苦口婆心地勸說著,“盡管你有神力保護,但畢竟沒有正規的神位,萬一哪個妖怪對你不利,起了歹心,我不可能時時刻刻地保護你。而且,把神的力量分給妖怪,這種做法真的很愚蠢!如果對方有邪心,必定會趁機吸光你的所有生命源。”

“我不是很懂。”我為難地看著他,何況我已經答應了閻邪要留在這裏,我也沒有打算反悔。

“你真的願意永遠活在沒有太陽的天空下嗎?你別忘了,你曾是人類!在這裏你遲早會後悔的!如果你想走,隨時都可以。但我認為你留在這裏的時間越久,你將來就會越痛苦。”

“我不會後悔的!”

“你知道閻邪和鏡神的事嗎?”他的語氣不像是質問,卻有種特別的壓迫感,“千年之前,妖怪街還未形成,三大妖王對立禍害民眾,鏡神在任職期間幻化成城主之女,拯救一方百姓,除滅了當時最殘暴的泊鶴,也引起了軒然大波,造成百妖夜行,幾乎毀掉了一座城池。她因此受到光明神的譴責,可鏡神覺得自己沒有錯,繼續做著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後來她就在月牙灣遇到了閻邪。閻邪本是妖中貴族,生下來就注定不凡,鏡神幾次把閻邪困在自己的鏡子中,最後閻邪都能安然無事地走出來,往後他們在相處中了解,逐漸變得熟悉,在熟悉中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最後惹怒了光明神,遭到了神譴。”

“那你和人類……”話沒說完,我有點兒擔心問這種問題會不會犯了大忌,沒想到他卻避開了我的問題,轉而提醒我道,“你隻要記住,神與妖,無論任何時候都無法在一起。”

“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我冷眼看著他,不以為意地說。

他望著我,目光平淡,沒有任何波瀾,想必因為他是神,經曆的事情多了,所以不會輕易產生情緒上的波動吧。

良久,他垂下眼眸,鄭重其事地交代道:“龍心海,無論發生了什麽,你都要堅強!”

“啊?”我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說這個做什麽呢。

“還有一些日子,褪憶門就會打開,忘了這兒的一切,重新開始吧!”他說完這一句就飛升而上,又變成一條巨龍在我的頭頂上方盤旋。

“呼。”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迷茫地睜開眼睛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有種剛從夢裏醒來的感覺,但我知道剛才的事情並不是簡單的做夢。

看著除了自己之外空無一人的房間,一時間內心感觸頗多,這時“咯吱”一聲,門被人緩緩推開了。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出現在視線裏的那個身影不是閻邪,而是庭君。

“感覺怎麽樣?”他坐到了我的身邊。

“閻邪呢?”我看了一下,這裏現在似乎除了他也沒有別人在,可是閻邪怎麽可能會把我單獨丟給庭君呢?這讓我完全無法理解。

庭君的目光有些閃躲,緊皺著眉頭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怎麽了?”

“你忘了他吧!”他沒頭沒腦的話讓我心中一驚,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不對啊,我看著周圍的陳設,猛然發覺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清晰,才意識到現在居然是白天?

“我回到人界了嗎?”

“你還在妖怪街!隻是妖怪街出了些狀況,現在已經有白天和黑夜的變化了!”

“我要去找閻邪!”

“不行!”我剛起身準備下床,就被他強硬地推倒在**,霸道地說,“不準你離開我,以後你就是我的夫人,跟閻邪再也沒有關係了,你聽懂了嗎?”

我錯愕地看著他,為什麽他會變得這麽凶呢?

“其他事情我可以由著你,但這件事情你必須聽我的!”庭君做了幾個深呼吸,調節著自己波動的情緒,然後看了看我,袖子一揮,衝外麵喊道,“來人,幫夫人沐浴更衣。”

我眨巴著眼睛,這也太強勢了吧?可是又不由得有些心事重重,閻邪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麽把我一個人丟下了呢?

不容我繼續想下去,門後麵很快走出一大波女妖,個個長得靈動可人,粉嫩可愛的臉連我都忍不住想掐一下。我乖乖地配合她們洗好澡之後,就被人帶到了庭院裏,石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肴。

這個時候,我才仔細地看了看周圍的景象,發現這裏並不是庭君原來的宅院。

坐在桌子前等候的庭君見到我出現,拿起桌上的茶杯,晃了晃杯身悠然地說道:“這是我的另外一座宅邸。”

“有種財大氣粗暴發戶的感覺。”我什麽都沒有說,他居然就知道我想問的內容,我繼續觀察周圍,以前總是黑乎乎的看不清楚,現在才發現妖怪街的建築簡直就是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什麽?”他皺眉,像是聽不懂的樣子。

“我說你玉樹臨風,瀟灑倜儻。”我擺正笑臉說。

他當然不信,滿臉懷疑地望著我。

於是,我正色道:“你想把我困在這裏多久?”

他毫不避諱,一臉平靜地說道:“一輩子。”

對他的回答,我並不感到意外,隻是覺得不太現實:“可我……”

“如果閻邪不要你了,你是不是情願回到人界,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我能看得出他眼裏的傷感。

但是他說閻邪不要我了是什麽意思啊?

“我不知道。”我不想欺騙他,也許有些時候,有些問題一定要發生了才會知道答案吧?

“應藍。”他猛然提高聲音喚道,我抬起頭看著他,以為他生氣了,卻看到他麵無表情地對著剛現身的應藍吩咐道:“以後無論何時何地,你都給我寸步不離地跟著龍心海,如果她跑了,我拿你是問!”

“啊?”我一臉震驚。難道我以後真的要被當成犯人看管起來了嗎?

“聽清楚了嗎?”庭君看了一眼應藍,神情前所未有的嚴厲。

“是!”應藍目光冷淡地掃了我一眼,像是不太情願。

我看了看他們兩個,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後開始淡定地吃菜。

他們見我既不反駁,也沒任何異動,似乎都很詫異。

“龍心海!”庭君試探著喊道。

“有事就說!”我頭也沒抬,聲音冷硬地說。來妖怪街這麽久了,什麽場麵我沒見過,如果我真的想走,估計也沒有人攔得住。

見我如此,庭君似乎無可奈何,滿臉怨氣無處發泄,最後隻得無奈地轉身離開了。

“庭君大人是為你好,你怎麽不識抬舉。”應藍打抱不平地開腔。

我放下筷子看向他,歎了一口氣:“我既沒有哭,也沒鬧,難道還指望我笑臉相迎,跟他談笑風生嗎?你去告訴他,我不會跟他在一起的。哪怕天地重開,宇宙再啟,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你真的太過分了!”應藍一甩袖子,也跟著負氣離開了。

雖然我知道庭君不會無緣無故地把我困在這裏,閻邪也不會無緣無故把我丟在這裏,但我就是不甘心,一個個看似都想把我留下來,卻總把我隔絕在事件之外,閻邪是這樣,庭君也是這樣。

是怕我受到傷害嗎?可這樣做隻會讓我更加擔憂和不安,而且被人蒙在鼓裏的感覺一點兒都不爽。

這天,我獨自坐在窗前望著遠方,腦海裏裝滿了對閻邪的思念,不經意間抬頭,一眼看到坐在對麵房頂上的應藍,頓時明白他是在執行庭君的命令,盡心盡職地看守我。

我有些疲乏地合上雙目,盡量勸服自己不要想太多,雖然妖怪街現在有了白天,天空依舊沒有太陽,也感覺不到一絲人間該有的生機。

當我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抬眸卻看到庭君站在不遠處的紅木柱旁看著我。

我連忙移開視線,轉身回到了屋裏。

本來就無聊的日子,因為無人交心,更加乏味,好像每一天都變得特別漫長。我心裏越來越疑惑,為什麽閻邪一直都沒有來找我?他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而我之所以沒有強行離開這兒,隻是因為不想和庭君發生正麵衝突,才一直盡力克製著,可惜他卻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窗外,那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驚喜地走出房門喚道:“紅雪!”

幾乎在同一時刻,應藍已經從屋頂跳了下來,庭君也快步朝這邊趕過來,站在不遠處冷眼觀察著這邊的情形。

“龍心海。”紅雪見到我,立刻展露出一個笑顏,隻是笑得有點兒勉強。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雖然這麽問了,但是我有種他也不會告訴我實情的預感。

果不其然,他遮遮掩掩的,似乎有什麽無法言明的苦衷,隻是說:“最後的期限快到了,你還是回去吧!”

讓我回去?回人間去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這也難掩心中悲憤的情緒,眼淚忍不住跟著掉了下來。

“別哭啊!”紅雪挽起袖子想給我擦拭淚水,卻沒地方著手。

“不行!我不同意。”不知何時已經走近的庭君不客氣地否決道,然後看著紅雪說,“難道隻有閻邪有資格挽留龍心海留下來嗎?”

“龍心海,我認為……”紅雪還想說什麽,被我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你們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麽事了嗎?難道我的未來不能讓我自己來決定嗎?你們讓我留下我就要留下,讓我走,我就必須像隻喪家犬一樣回去?我都懷疑自己是個貨物,你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隨便丟掉。”

我實在忍不住了,所有的情緒都爆發出來,譏諷地看著紅雪說完,目光冷不丁又落在了庭君身上:“誰需要了,又把我再撿回去?”

也許是沒想到我會這麽激動,一時之間,他們的表情都石化了。

“好!隨你們!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用顧忌我。反正我就是一個卑微的人類,你們想殺就能殺,你們想踐踏就能踐踏,想欺騙就可以欺騙!”我嗤嗤地冷笑著,心中卻充滿怒火,然後邁步想要離開。

庭君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攔截我,我上前幾步,探身貼近他的耳邊,語調犀利地說道:“庭君大人,就如閻邪所說,我確實是龍神的後裔,所以你給我聽清楚,我能夠救你,也能做出和白邑相同的事,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

這些話應該還是蠻有威懾作用的,這次我也真的豁出去了,完全沒有想要留餘地的意思。

庭君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你也一樣!”我扭頭,警告地盯了紅雪一眼,轉身揚長而去。

離開庭君的宅院後,我孤身來到了妖怪街。

這裏其實我來過很多次了,卻是第一次在白天見到妖怪街的真麵目,就像是人間的一個小鎮,街道兩旁是林立的房屋和店鋪,有些雖然並不是那麽精細,但也別具匠心。

隻是我走了許久,居然都沒有看到一個妖怪,和前麵幾次熱鬧的情形大相徑庭,實在太奇怪了。青石板路一眼望不到盡頭,好像是一條孤獨寂寞的路,我不知道會有誰在路的盡頭等我。

突然,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肩膀,興許是先前不好的遭遇多了,難免心驚膽戰,我猛然回過頭去,看到了紅雪和庭君,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刻看到他們,我不由得有點兒感動和難過,反思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要哭了,我知道你隻是說說而已,你絕對不會那麽做的。”庭君伸手幫我擦去滑落的淚水,安慰道。

“嗚嗚嗚……”這樣一來,我的眼淚反而更加泛濫了。

“讓你別哭,你怎麽哭得更厲害了呢?”庭君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看到他驚慌失措的樣子,我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女孩子真的搞不懂,一哭一笑的。”雖然聽起來像是在抱怨,卻沒有任何斥責的意思,因為庭君的眼底滿是溫柔,“你說得沒有錯,是我欠考慮。”

“但我還是認為你不能去見閻邪。”紅雪猶豫了好一會兒,鼓足了全部勇氣才開口,“你知道為什麽現在妖怪街這麽冷清嗎?”

“為什麽?”該不會是長期生活在黑暗中,突然天亮了不適應,需要倒個時差吧?

“因為鏡神醒了!”這一次,紅雪正視著我,簡單明了地回答道。

“什麽?”我有些吃驚,但並不覺得難過,隻是大腦一時無法正常運作。

鏡神是白邑,白邑醒了嗎?為什麽這麽突然?那天離開庭君家後,整個妖怪街地動山搖,然後我就昏迷了,還做了一個夢,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因為你的神力影響了光明神的力量,所以白邑的懲罰提前結束了!”

“我?”我有這麽厲害嗎?我有點兒難以置信。

“你給我生命源的時候,爆發了太大的神力,在你昏迷之後,她就醒了!”庭君俊美的臉上多少帶著一些愧疚。

這麽說,還真的是因為我的緣故,白邑才會提前蘇醒過來……

“誰都知道鏡神做事獨斷專橫,大家都很害怕,包括我!”紅雪摸著胸口表示道。

我頓時明白了這段時間閻邪一直都沒再出現在我麵前的原因,心跟著迅速往下沉,看來我成為被拋棄的那一個了……

我仰頭環顧著空無一人的妖怪街,隻覺得這一刻四周的景物顯得越發空曠寂寥起來。

“如果你非要去,也可以。但在鏡神麵前,千萬不能提你和閻邪的事情。”紅雪滿臉憂鬱,看著我叮囑道。

我終於理解了他們之前的無奈和苦衷,其實他們是怕我傷心,或者怕我意氣用事招來危險吧,所以才不得不隱瞞我。

我轉頭看了看緊皺著眉頭的紅雪,再看看杵在我身邊一動不動的庭君,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

“不管怎樣,還是去見見吧!”我苦笑著說。

他們麵麵相覷地對望了一陣,好像不理解為什麽我在知道了實情之後,還能如此釋然。不過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隻是默默地帶著我往前走。

其實我隻是希望能夠親自從閻邪那裏得到一個答案,否則我永遠都無法安心。得到了答案,即便結果再傷人,我也會接受。

如果他不喜歡我,勉強又有什麽用?如果他喜歡我,又有什麽力量可以讓他離開我呢?

一踏入鏡神的地界,就感覺風景如畫,我從來沒有想過,妖怪街也會有如此盛世美景。

是因為白邑的關係嗎?周圍的土地居然遍布著綿綿青草,甚至還有花香彌漫。

遠遠地,我就聽到了響亮的流水聲,緊接著,一處從山峰傾瀉而下的瀑布出現在我們麵前。而在視線盡頭,一位一身素衣的白衫女子正在翩翩起舞,長長的裙擺隨風飄**,顯得風情萬種。

跳完那支舞,她揚起那張清秀完美的臉龐,帶著一抹淺笑,含情脈脈地走到閻邪身邊,勾起他的脖子問道:“你怎麽了?最近總是魂不守舍的。”

“沒有。”閻邪的聲音清冷而且帶著一絲疏離,並不露痕跡地掙脫了她的擁抱。

“閻邪,我醒過來了,你不開心嗎?”白邑的表情有些困惑。

閻邪卻沒再說什麽,眼眸幽冷地看著遠處,然而白邑也並不生氣,隻是靜靜地站在他身後。

此情此景,讓我覺得心頭仿佛壓著一塊兒大石頭,沉甸甸的,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明明他們站的地方距離我們不過數米,卻讓我感覺非常遙遠,想要上前,步伐卻格外沉重,根本邁不開腳步。

我現在上前說些什麽好呢?似乎什麽都問不出口,而且此時此刻,閻邪也未必想要見到我吧。

我掙紮著轉過身,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

“是誰?”白邑猛然回身朝這邊看過來,表情並不是很友善,而是充滿敵意。

不過當她看到紅雪的身影,猜測我們是閻邪的朋友,才收斂了煞氣,神色柔和了許多。

閻邪轉頭看見我,眼底一瞬間閃過一抹意外的神情,隻是接下來並沒有其他表示。

白邑察覺到了我和閻邪之間的眼神交流,也許是同為女人的第六感吧,她看著我的目光充滿了探究。

“我們隻是隨便走走。”紅雪找的理由相當敷衍。

“難道不知道我們在這裏嗎?”白邑生氣地反問道。

這句話非常霸道,本來一直努力隱忍著的庭君似乎實在忍不住了:“真是可笑,這裏是妖怪街,光明神創造的地方,難道就因為你鏡神在這裏,我們就不能來嗎?”庭君的態度相當不羈,而言下之意,是白邑太把自己當一回事兒了。

“你!你竟然還沒死,想再試試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白邑怒不可遏地吼道。

“真可笑,為什麽鏡神你還沒有被剝奪神籍?光明神最近真的越來越糊塗了!”庭君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庭君!”閻邪冷冷地開口,試圖製止兩人的爭鬥,又更像是在提醒庭君什麽。

庭君卻不領情,拿眼晲了一下閻邪,似乎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裏。

這時,鏡神的纖纖素手已經舉過頭頂,一麵鏡子高懸於手中,發出奪目耀眼的萬丈光芒。

“白邑!”閻邪見狀,緊皺起眉頭,稍稍用力拉下了她的手。

一看到那麵鏡子,我瞬間就有一股不好的感覺,條件反射地想把庭君護在身後。

“你是覺得自己很強,就能隨意傷害別人嗎?”見她隨意就發動攻擊,我非常反感,難道一切隻能依靠武力解決嗎?

“你!”

“白邑!”即便閻邪想要阻止,也根本來不及了,白邑玉手一揮,一個力量極強的光柱就向我們三個所在的位置飛了過來。

盡管知道紅雪是閻邪的朋友,這麽做也會讓他受傷,白邑卻還是一意孤行。如此盛氣淩人的樣子,為什麽閻邪會喜歡她呢?

我無法理解,同時也覺得被她比下去,真的很不甘心。

庭君有意上前,卻被我硬生生地拽了回來,我將體內的靈氣全部迸發出來,並在周圍迅速形成一個巨大的光圈。

就是在上次把生命源給庭君的時候,我已經大概掌握了怎麽利用這種靈氣。

兩股神光對峙之間,強大的氣場迫使紅雪他們都不得不往後退了幾步。維持了幾秒後,光圈接觸的地方發出一聲巨響,隨即白光四散,發出極強的衝擊波浪,白邑踉蹌著退後了幾小步,而我因為有紅雪和庭君及時上前一左一右攙扶著,倒沒有太狼狽。

經過這次較量,白邑似乎對我更加好奇了:“你到底是誰?”

我吐了一口氣,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滿臉不爽地說:“真是沒有禮貌。庭君是我救回來的,他的命就是我的。難道你不知道不能隨便動別人的所有物嗎?”

“快說你是誰?”白邑火大地皺起眉頭。

我看了看閻邪,然後挽起身邊庭君的胳膊,吐字格外清楚地說:“我是庭君的夫人。”

庭君愣了愣,情不自禁地抬頭朝閻邪看過去,卻並沒有反駁我說的話。

白邑驚疑不定地看看我,又看看庭君,似乎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該不該相信我。

“告辭了!”我淡淡地笑道。

我剛準備轉身,手腕處一緊,閻邪拉住了我,說道:“我……”

我想他還是有話想對我說的吧?但是顧及白邑在場,卻又說不出來。

我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想讓他安心,可是他揪心的表情摧毀了我最後的陣地,隻覺得心像是被錘子用力打了一下,紮紮實實地疼。

白邑看到這幅畫麵,嫉妒、憤怒全部寫在了臉上,一副隨時可能發難的樣子。

最終,閻邪還是沒說什麽,悻悻地放開了手,任由我們三人離去。

回到庭君府邸後,每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屋內的氣氛安靜得過了頭。

“我不知道怎麽幫閻邪說話,可是我相信他。”紅雪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發表自己的想法。

“我不生氣。”我簡短地說。

“為什麽你不生氣?當時他意識到白邑醒了,就把你丟給了我!連句解釋都沒有。”庭君說出的每個字都帶著強烈的憤怒,好像被丟棄的不是我而是他。

不過從這一點兒也可以看出,他似乎把我看得比他自己還重要。

我不以為意地淡笑。

他皺了皺眉,疑惑地問:“你笑什麽?難道你不恨他嗎?”

我搖了搖頭:“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如果這是閻邪的選擇,我隻能表示尊重。畢竟他一開始喜歡的就是白邑,我才是後來插進去的那個人。而且白邑看閻邪的眼神那麽執著,她應該非常喜歡閻邪吧,如果我硬要夾在他們中間,隻會讓三個人都痛苦。

“你真的這麽想嗎?”庭君似乎還是無法置信。

“嗯。”我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我看得出來,庭君對我的情誼非同一般,那麽我是不是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呢?可是給了希望又落空會不會很殘忍,會不會到最後反而給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庭君仔細觀察著我的表情,冷哼道:“不要用這麽悲憫的眼神看我。”

“我哪有。”我無辜地說,很是冤枉。

其實如果不能和閻邪在一起,我待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現在我不由得想起了龍神,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卻也忍不住自嘲,於是垂下頭說道:“龍神跟我說的話,我現在明白了。他說我應該忘記一切,重新開始。”

我不生氣,可我現在真的像一個隻有理智的空殼,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難過和悲傷,可是我怕自己一旦放鬆下來,失控的情緒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目前的局麵非常混亂,每個人都好像無法確保自己安然無恙,如果我還要別人分心照料我,想必隻會讓一切雪上加霜。

我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會不會還有其他變數?褪憶門在月食之夜就會打開,我必須盡快做好決定才是上策。

“神做事都這麽任性!”庭君仿佛對神並無好感,語氣隱隱帶著諷刺。

“還好鏡神睡了很久,法力還沒完全恢複,否則剛才我們三個……”紅雪憂心忡忡地說。他的擔心確實不算多餘,根據白邑剛才的表現,她的確像是一個會按照自己想法做事、任性而又衝動的神,對於我們來說的確是個大隱患。

就在我低頭沉思之際,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應藍捧著一疊高高的衣服走了進來:“庭君大人,魔衣把衣服送過來了!”

“你看看喜不喜歡?不喜歡就再讓他們重新做。”庭君轉頭朝我示意,表情有點兒不太自在。

“這些都是給我的?”我看了看應藍手中的衣服,每一件都很漂亮,於是連忙淡笑著朝庭君致謝,“那我就不客氣啦,謝謝你。”

“你喜歡就行。”庭君伸出一根指頭輕拂鼻尖,望著我的眼底滿是寵溺之色。

在一旁的紅雪見狀,無聲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