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非洲蜜月旅

【當地時間下午兩點半,經曆十五個小時左右的飛行,蔚緣一行人終於到達內羅畢國際機場。

蔚緣的體溫已經基本趨近正常,連帶著閱卿哲的神色也輕快了許多。在行李轉盤處等行李的時候,詹妮弗開始調侃著講起以前和閱卿哲同校時的趣事。

“閱那時候,真的是不解風情……我們的有個白人姑娘,係花,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在聖誕舞會上給閱唱了一首歌,歌名好像是《Say You Love Me》(說你愛我)。係花拋了無數個媚眼過去,結果閱自巋然不動,還拿出實驗報告在桌子上寫……”詹妮弗“哈哈”笑了兩聲,“那個姑娘不死心,唱完又跑到閱身邊,問他能不能把她剛才唱的歌的歌名重複一遍,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問她‘你是誰?’”

這的確像是閱卿哲會幹的事,蔚緣看了他一眼,好奇地問道:“你當時怎麽想的?”

閱卿哲笑了笑:“沒怎麽想,隻是覺得她打擾我寫實驗報告了。”

“NONoNo(不不不)。”詹妮弗搖了搖手指,挑眉道,“閱,你這個回答不對,你應該跟你的未婚妻說,你根本不記得這個女人的事才對。”

閱卿哲淡定自若地回道:“我記憶力太好,向來不會忘事,即使記得她,也和她這個人沒關係。”

詹妮弗拍了拍手:“閱,你已經出師了。”

三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許久,詹妮弗和閱卿哲的行李都拿到了,唯有蔚緣的一直沒出現。

此刻的行李帶上單單剩下一個孤零零的淺粉色行李箱,同航班領行李的旅客也都已離開,隻剩下蔚緣他們三個。

三人麵麵相覷,半晌後,詹妮弗把行李帶上的淺粉色行李箱拿了下來,聳了聳肩,有些無奈:“我想應該是拿錯了吧,箱子上有條形碼,我們去工作人員那邊看下能不能聯係到這個箱子的主人。”

蔚緣拉著行李箱過去之後,詹妮弗用英文和行李谘詢處的工作人員說明了情況。

工作人員掃了一下行李上的條形碼,在電腦前查閱片刻後,拿出電話撥打了一串號碼,但是工作人員打了四五次,電話始終沒有接通。

工作人員抱歉地跟詹妮弗說了一串英文,蔚緣雖然聽不懂,也大致猜得出是行李箱主人的電話打不通。

詹妮弗歎了一口氣:“打不通,隻能先登記下信息了,等聯係到這個行李箱主人後,機場這邊會再聯係我們。”

蔚緣英語不好,因而是閱卿哲幫她寫的登記表。

閱卿哲把她的個人信息填好以後,問她:“你行李箱裏大概有什麽東西?”

蔚緣咬著嘴唇想了想:“基本都是衣服,還有一些洗漱用品,還有電蚊香,防曬霜一類的?嗯……還有泡麵和餅幹……”

閱卿哲蹙起眉:“我不是跟你說別吃泡麵嗎?泡麵是垃圾食品,又沒營養,你拿著也不嫌重。”

蔚緣弱弱地解釋:“但我看別人的旅遊攻略,可能吃不慣這邊的東西呢……”

他有些無奈地把表格填完:“你吃不慣,我會給你找你吃得慣的。”

蔚緣:抱緊我的紅燒牛肉麵不敢說話。

幸好貴重物品都是交給閱卿哲保管的,所以蔚緣暫時拿不到行李影響也不大。

填完表格後,工作人員連連致歉,說一有消息肯定會立刻聯係他們,還拿出一些化妝品小樣作為補償,都是蔚緣沒用過的牌子,她便搖了搖頭沒有接。

一行人從機場出來,時間已經臨近四點。肯尼亞在熱帶,因為地勢高,氣候很涼爽,但陽光比較猛烈。

蔚緣戴著寬簷的遮陽帽,還是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她抱怨不已:“我墨鏡放行李箱裏了……真是的,拿行李箱的時候也不仔細看一下。”

閱卿哲拍了拍她的頭:“好了,別不高興了,我站你前麵幫你擋光好不好?走到前麵就可以上車了。”

蔚緣把帽簷拉低了一點,注意到旁邊圍觀的詹妮弗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有點不好意思地把閱卿哲拉回她身邊:“沒事。”

詹妮弗哈哈大笑:“閱,你的未婚妻好可愛,是她把你變成這樣溫柔又體貼的樣子嗎?”

閱卿哲低頭看她,笑了笑:“是啊。”

來接蔚緣他們的是一位定居於肯尼亞的國人“司導”,對方開著一輛四驅越野吉普車,頂棚能打開,可以在遊覽的時候站著拍攝車外的景色。

因為常年待在紫外線強烈的戶外,導遊的皮膚有些黝黑,剛上車的時候他在打電話,嘰裏咕嚕了一大堆,蔚緣一個字都沒聽懂,通過後視鏡看他的臉,還以為他是非洲人。等他掛了電話,扭回頭衝他們咧嘴一笑,用中文打招呼,蔚緣驚訝不已:“你是中國人?”

他嗬嗬笑了幾聲:“對啊,但是我已經在肯尼亞待了八年了。我中文名叫劉樺,你們可以叫我老劉。”

蔚緣好奇地問道:“你剛才說的什麽語啊?”

“斯瓦希裏語。”老劉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雖然斯瓦希裏語是肯尼亞的國語,但英語也是官方語言之一,所以用英語能和大部分人溝通。”

蔚緣來了興致:“那你能不能教我幾句常用的斯瓦希裏語?”

“可以啊。”老劉笑了笑,“你聽過Beyond(樂隊名)的一首歌嗎?《Amani》。”

阿瑪尼?蔚緣沒反應過來,一時間隻想到了隨行李箱離她而去的阿瑪尼口紅:“啊?哪首?”

老劉開始唱起來,聲音雄厚而洪亮:“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WE,TUNA TAKA WEWE,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WE.”

耳熟能詳的旋律,蔚父年輕的時候也常唱這首歌,蔚緣拍了下手:“啊,這首歌!我聽過,原來這幾句是斯瓦希裏語啊?”

老劉點點頭:“斯瓦希裏語喜歡大量使用疊詞,像WEWE是‘你’,MIMI是‘我’,這首歌裏,‘AMANI’是和平的意思,‘NAKUPENDA’是愛的意思,所以前一句的意思是‘和平我愛你’,TUNA TAKA WEWE是‘我需要你’的意思。”

蔚緣思索了一下:“那,‘我愛你’就是MIMI NAKUPENDA WEWE?”

老劉搖搖頭:“還有語法的影響,其實是MI NAKUPENDA。”老劉又哈哈一笑,“你們小女生好像看到新語言的時候,都會先問‘我愛你’怎麽說。”

蔚緣臉有點紅,瞟了身邊的閱卿哲一眼,他用手支著下巴,笑吟吟地睨了她一眼:“你要是還想學別的語言的‘我愛你’,我們晚上可以交流交流,當然,你學會以後隻能跟我說。”

她惱羞成怒地拍了他一下,前麵的老劉繼續說道:“還有,iPhone的瀏覽器不是叫Safari嗎?也是斯瓦希裏語,意思是‘旅行’。還有那個經常被調戲的Siri,也是斯瓦希裏語,意思是‘秘密’。”

蔚緣大開眼界,不住地拍掌稱奇,老劉又教了她幾句簡單的日常用語,便開始跟他們講在內羅畢要注意的一些事項:“內羅畢的治安在非洲還算不錯,但最好不要單獨出行,也不要太露富。還有,這邊的自來水是不可以飲用的,酒店會發礦泉水。”

酒店離機場很遠,城市風光慢慢過渡為自然風景,越野車駛過一望無際的草原,樹木稀疏而粗壯,蔚緣甚至看到了草叢中跳出的豪豬,緩緩行走的大象,以及跪坐在地上眺望落日的長頸鹿。

蔚緣有點震驚:“我們的酒店,該不會是在草原上支帳篷吧?”

閱卿哲失笑:“這是酒店前的野生動物保護區,你放心,不會讓你風餐露宿的。”

蔚緣摸了摸鼻子:“其實體驗一下也是可以的啦。”

他看了她一眼:“你身體好點再說吧。”

蔚緣撇撇嘴,繼續興致勃勃地看窗外的風景。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越野車在酒店前停下,蔚緣搭著閱卿哲的手下了車,同時忍不住睜大眼。

看起來曆時已久的英式古堡外覆滿了藤蔓,磚紅色與深褐色的煙囪,跟藍天白雲形成強烈對比,拱形的木門與木窗讓這裏看起來像極了童話中的林中城堡。非洲獨有的豹紋蘭開得絢麗,過道鋪著紋理粗糙的深紅色石磚,過道外圍著鐵藝雕花欄杆。

欄杆外,是青綠色的草坪,外圍有幾叢低矮的灌木,更讓蔚緣驚訝的是草坪上走來走去的長頸鹿。

來自世界各國的客人拿著小碗伸手喂食,長頸鹿低下頭,伸出長長的舌頭卷走客人手中的食物,甚至有人會仰頭和長頸鹿親吻。

老劉笑嗬嗬地在旁邊給蔚緣介紹:“這個酒店叫Giraffe Manor,也叫長頸鹿酒店,是世界上最有特色的酒店之一,它的特色服務就是能和長頸鹿親密接觸。”他指了指那邊的長頸鹿,“我們來的時間比較巧,正是黃昏時分他們把長頸鹿引到平台上,和住客親密接觸的時間,你們可以先喂一下長頸鹿,再進去吃晚飯。”

蔚緣興奮地接過工作人員手中的長頸鹿飼料,那是一種圓柱形、黃綠色的顆粒狀飼料。

蔚緣將飼料倒在手上,長頸鹿便低頭從她手中叼走它們,長舌頭劃過蔚緣的掌心,溫熱而粗糙。

她有些羨慕:“長頸鹿眼睛好大啊,眼睫毛也好長……”

閱卿哲也在旁邊喂長頸鹿,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你知道它們是什麽長頸鹿嗎?”

蔚緣有些驚訝:“長頸鹿有很多種嗎?”

閱卿哲頷首:“這種長頸鹿叫羅斯柴爾德長頸鹿,長頸鹿亞種的不同是靠花紋來區分的,羅氏長頸鹿斑點顏色比較深,網紋也比較模糊,以前研究生物的時候了解過一點。”

老劉在旁邊接茬:“這種長頸鹿是瀕危動物,野生的不到七百頭,百分之六十都在肯尼亞。”他看著草坪上奔跑的長頸鹿,感慨道:“幾十年前,一對動物保育者夫婦買下了這座莊園,並致力於羅氏長頸鹿的保育。為了保護麵臨屠宰的羅氏長頸鹿,這對夫婦私下組織團隊捕捉了一隻羅氏長頸鹿幼仔,悉心飼養繁殖,如今莊園內的十二隻長頸鹿,都是當年那隻長頸鹿的後代。”

蔚緣把掌心的飼料喂完,工作人員正好帶長頸鹿離開,老劉看著長頸鹿的背影,有些悵然:“即便是一級保護動物,羅氏長頸鹿依然避免不了被盜獵。肯尼亞有很多人都在與盜獵做抗爭,畢竟這些動物真的太可愛了,如果沒有了它們,肯尼亞便不再是肯尼亞。”

“盜獵是很可惡。”蔚緣歎了一口氣,轉頭要進去吃晚飯時,卻注意到一旁的詹妮弗望著長頸鹿遠去的背影,表情格外複雜和傷感。

蔚緣以為詹妮弗也是同情這些動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安撫道:“別想這些事了,我們進去吃飯吧。”

詹妮弗回過神來,又恢複了燦爛的笑容:“謝謝你,蔚小姐,你的邀請讓我一整天都受寵若驚。”

詹妮弗感受到閱卿哲涼涼地瞟了她一眼,便在蔚緣轉身後,偷偷在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酒店提供的晚餐是肯尼亞特色美食。

肯尼亞的主食叫Ugali,是一種四四方方的奶黃色塊狀物。就是將玉米、高粱和小米等磨成粉,然後下鍋煮成固態,上桌時放在一個陶製的圓盤裏,還冒著白色的熱氣。

Ugali可以搭配燉菜和燉肉,用小木鏟切下一塊放進碗中,再用手掰成小塊泡進經斯瓦希裏烹飪方法做成的燉菜裏,吃的時候菜汁四溢,口齒留香。即使蔚緣不愛吃西紅柿,也吃了好幾塊。

隨後工作人員還端上了烤製的肉串,然後笑著用英文說出了菜名。蔚緣看著顏色金黃、外觀酷似牛板筋的肉串,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

閱卿哲遞給她一串,笑笑:“斑馬肉。”

坐在對麵的老劉說道:“肯尼亞烤肉叫Nyama Choma,我們接下來應該也能吃到。頂大的肉塊,在野生灌木木炭上滾幾圈,原汁原味,肉香撲鼻,那叫一個誘人。”

蔚緣光聽著就有點饞,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閱卿哲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別急,都會讓你吃到的,但別暴飲暴食,容易傷胃。”

她拉著他的肘彎,眨了眨眼睛:“你真好。”

對麵的詹妮弗忍無可忍:“請你們不要‘撒狗糧’了,可不可以體諒下我們‘單身狗’的心情?”

老劉連忙撇清關係:“不關我的事,我女兒都兩歲了。”

閱卿哲挑眉一笑:“這是我和蔚緣的蜜月旅行。”

詹妮弗翻了個白眼,決定埋頭吃飯。

蜜月第二天的行程是去安博塞利國家公園。

在酒店吃早飯的時候,詹妮弗接到了內羅畢機場打來的電話,說是拿錯蔚緣行李箱的那位旅客剛才聯係他們了,等一會兒就會把行李箱送回機場,讓蔚緣他們找個時間來取。

因為他們即將啟程前往下一個景點,還是先去機場取回行李箱比較方便,所以等老劉來的時候,詹妮弗跟他說了一聲,老劉便帶著他們向機場駛去。

坐在車上,蔚緣戀戀不舍地透過車窗眺望在酒店平台走來走去的長頸鹿。老劉從後視鏡裏看到這一幕,哈哈笑了幾聲:“蔚小姐,之後的旅途還有好多動物給你看呢,保證你眼花繚亂,不用這麽不舍。”

閱卿哲笑了笑:“她一向這樣,就連在超市裏看見老板養的貓都舍不得走。”

酒店慢慢在視線中縮為紅色的小點,蔚緣扭回頭,輕哼一聲:“我是覺得這個酒店真的很有特色,早上我一打開窗,就有長頸鹿從窗外把腦袋伸進來。”她眨眨眼睛,“就感覺,人與自然親近到了很奇妙的一種程度。”

閱卿哲摸了摸她的頭:“沒事,接下來幾天我們還會住更多各具特色的酒店,而且還能看到更多其他種類的動物。”

老劉在前排附和:“對的,蔚小姐。在肯尼亞,你永遠不用擔心沒有和動物親密接觸的機會。”

剛才一直沉默的詹妮弗這時突然開口:“現在肯尼亞旅遊業這麽發達,政府應該比以前更重視動物保護了吧?這邊的盜獵情況是不是好多了?”

老劉思索了一會兒,眉頭皺起來,輕輕搖了搖頭:“難說,其他動物的狀況好一點,但是因為象牙、骨皮之類的需求一直沒掉下去,還是有很多人鋌而走險盜獵大象。”

蔚緣因為昨晚太興奮,淩晨還不肯睡覺,非要站在窗前眺望滿天星河和遼遠的地平線,閱卿哲好說歹說她才躺回被窩,所以她此刻有些昏昏欲睡,便靠在車窗玻璃上,低聲哼著歌:“窗紗外小鹿給我送枝花,梳化上下凡天使共我喝著茶……”

閱卿哲的手輕輕扶住她的頭,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低聲說:“困的話靠我肩膀上吧。”

她蹭了蹭他的肩,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蔚緣想起那首歌的後麵幾句:讓那恐龍成群行過台麵,衣櫃入麵藏著花園,心儀男孩長駐於身邊。

她希望她能有足夠的幸運,可以與身邊的他永遠相伴相依。

蔚緣一行人到機場的時候,那位拿錯她行李箱的旅客還沒來,機場的服務人員和那位旅客打電話簡單溝通後,略帶歉意地讓蔚緣他們再等五分鍾,說那位旅客馬上就來。

蔚緣坐在旁邊,哀歎道:“拿錯行李這種小概率事件都能讓我遇到,你說這都什麽事啊……”

因為換洗衣物都在行李箱裏,導致蔚緣昨晚洗完澡沒有內衣可以換,裹上浴巾在浴室扭扭捏捏半天,才探頭和閱卿哲商討。

最後,蔚緣穿了一條閱卿哲的短褲,雖然是全新未開封的,但她的臉還是燙了一整晚。

更令蔚緣崩潰的是,第二天早上閱卿哲溫聲叫她起床,她哼哼唧唧地睜開眼,看到閱卿哲手中那塊熟悉的綴著粉色蝴蝶結的布料,驚得魂飛魄散,指著它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

偏偏閱卿哲還一臉無辜且單純,語氣自然到絲毫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問題:“你不是昨天把它洗了嗎?我看它早上還有點潮,就幫你用吹風機吹了下,你現在可以換上了。”

想起此間種種,蔚緣的臉又逐漸有了升溫的趨勢。這時,一道氣喘籲籲、高昂清亮的女聲打斷了她的回憶:“不……不好意思,因為臨時有點事,所以遲了一會兒。”

蔚緣抬起頭,意外地看到了一張亞洲麵孔。

女生的皮膚略微黝黑,卻絲毫不折損她張揚的美麗。

她衝蔚緣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抱歉,耽誤了你們的行程,如果你們有空的話,我可以請你們吃一頓飯作為補償,或者你們不方便的話,其他形式的補償也可以。”

女生燦爛親切的笑容,春風化雨般地化解了蔚緣心中因這件事滋生的不悅,她張口,還沒說話,就被詹妮弗打斷:“曦盎?”

女生驚訝地轉過頭,看到詹妮弗後笑起來:“珍。”

詹妮弗沒再說話,蔚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覺得詹妮弗從昨天傍晚開始,心情便莫名有些低落。

“沒想到你們居然是詹妮弗的朋友,行李還恰巧被我拿了,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女生衝蔚緣他們伸出手,笑道,“我叫柳曦盎,我在行李封條看到你名字的時候,就知道你和我一樣,是中國來的,所以一開始就跟你們說的中文。”

柳曦盎對於蔚緣充滿歉意,恰好又是他鄉遇故知,執意要請他們吃飯作為補償。

她眨了眨眼:“我知道一家特別棒的肯尼亞野外烤肉餐廳,我保證,如果你們吃不到它,你們的肯尼亞之行一定不完整。”

告別了柳曦盎,蔚緣一行人在傍晚的時候抵達了安博塞利國家公園附近野奢帳篷酒店,巨大的帆布帳篷零散地矗立在落日薄暉間,壯麗、原始又別有風情。

蔚緣坐在**,透過卷起的帆布門簾,能看到遠處山巒隱約的形狀。

她喃喃道:“乞力馬紮羅?”

閱卿哲正在收拾東西,聽到她說話,應道:“嗯,你認識?”

蔚緣撓撓頭:“居然真的是啊?非洲的山我就知道這一座……我以前看過一部漫畫,就叫《愛在乞力馬紮羅》。”

閱卿哲將礦泉水在錫製的金雀鳥旁邊擺成一排,仿佛列陣整齊的士兵,他隨口接道:“講什麽的?”

“就是……”蔚緣剛開口,就被風風火火闖進帳篷的詹妮弗打斷了。

詹妮弗看了看閱卿哲,說道:“閱,你不是說你的未婚妻剛才有些頭暈嗎?我現在給她檢查一下吧。”

蔚緣看到詹妮弗手裏的皮革大箱子,打了個寒戰,瑟瑟發抖地說:“沒……沒這麽嚴重吧?我覺得就是暈車而已……”

詹妮弗打開箱子,露出裏麵形形色色的醫療器械,她彎腰拿出其中的脈搏血氧儀,笑了笑:“別怕,蔚小姐,都不疼的。”詹妮弗將蔚緣的手指放入橡膠管道,然後鬆開夾子問道:“你們剛才在聊什麽?我好像聽到了乞力馬紮羅。”

“啊,我剛剛提到了一部漫畫,叫《愛在乞力馬紮羅》。”事隔經年,蔚緣的記憶已然有些模糊,“大概就是講,一個女生的男朋友在非洲當誌願者保護動物,然後女生來非洲找他……但是男生不願意跟她回國,嗯……因為他不能卸下身上保護這些動物的責任。”

詹妮弗垂著眼看血氧儀上的數據,輕聲問道:“然後呢?”

蔚緣想了想:“後來……女生在要上飛機前反悔了,她決定跟那個男生一起留下來。”

詹妮弗將血氧儀從蔚緣的指尖上取下來,笑了笑:“真好。”

閱卿哲給蔚緣遞過來一杯水,挑眉輕笑道:“畢竟是romantic(浪漫)的愛情故事,如果放在現實裏,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工作、家人或者學業……”

蔚緣惡狠狠地打斷:“你不要說了,你一點都不romantic。”蔚緣又一臉陶醉地回憶,“我記得漫畫裏男女主角在乞力馬紮羅山下,並肩坐著仰望星空,那幅圖占了一整頁,雖然記不太清具體樣子,但就是很美很美,所以我才會一直記著乞力馬紮羅山。”

閱卿哲看向帳篷外,落日已經墜入地平線之下,天色微暗,天幕已隱約有星星閃爍。他說:“等你檢查完,差不多就該吃晚飯了,等我們吃完晚飯回來,我們可以去露台上看星星。”

蔚緣眼睛一亮,似乎巴不得現在就跑出帳篷,弄得在幫她綁臂帶的詹妮弗十分無語:“蔚小姐,請你不要再亂動了,我會盡快,好嗎?”

一通檢查下來,蔚緣身體並沒有太明顯的問題,不過這也在閱卿哲和詹妮弗意料之中。

等詹妮弗收拾好東西離開,閱卿哲幫蔚緣從行李箱裏拿了一件外套:“傍晚風涼,多加一件衣服吧,然後我們去吃晚飯。”

晚飯是自助點心加點單的模式,因為中午吃了烤肉,蔚緣便隻點了一份簡單的湯,然後拿了好幾塊小蛋糕。

酒店外麵的空地上有篝火晚會,有穿著傳統服飾的馬賽人圍著篝火跳舞,嘴裏還高聲唱著蔚緣聽不懂的民謠。

湯還要一會兒才能做出來,蔚緣索性拉著閱卿哲走出了帳篷,來到了離篝火不遠的空地。

“蔚小姐?”

蔚緣聞聲扭過頭去,看到了笑得燦爛的柳曦盎。

柳曦盎衝旁邊的閱卿哲點頭致意:“閱先生。”然後她又跟詹妮弗打招呼:“珍。”

柳曦昂笑了笑:“我們還真有緣分,中午剛分開,晚上就又見麵了。”

蔚緣看了一眼柳曦昂同行的朋友,有亞洲麵孔,也有白人和黑人,她好奇地問道:“你也住這裏嗎?”

柳曦盎哈哈大笑:“蔚小姐,您想多了,這種野奢酒店,隻有您這樣的土豪才住得起。”她指了指前麵,“我們這樣的人,自己搭帳篷就夠了。”

這時柳曦盎身後的白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跟她說了幾句什麽,柳曦盎便衝蔚緣一行人擺了擺手:“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哦!有緣再見!”

送別了柳曦盎,蔚緣的湯也做好了,閱卿哲坐在她對麵,捏著調羹,遲疑片刻說道:“蔚緣,你的行李箱,被那位柳小姐打開過。”

蔚緣喝了一口湯,眨了眨眼睛:“嗯?她拿錯了嘛,肯定以為是她自己的箱子才打開的吧?”

閱卿哲輕輕搖搖頭:“你的東西被翻動過。一般人看到裏麵的東西不是自己的,應該就不會動了。”

“可能她是想找身份證明之類的?”蔚緣撓撓頭,隨即又否定,“那她直接聯係機場就行了啊……”

“總之有關她的事,你謹慎點吧。”閱卿哲淡淡道。

蔚緣想了想柳曦盎的模樣,糾結道:“我覺得柳小姐不像壞人啊。”她看了一眼因為拒絕吃“狗糧”而坐在遠處的詹妮弗,“何況柳小姐和詹妮弗還是朋友。”

閱卿哲沉吟一會兒,說道:“且看吧。”

吃完晚飯一回到帳篷裏,閱卿哲便注意到蔚緣直直盯著他,還不停地眨巴著眼,仿佛一條哈巴狗。

他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頭:“等我拿一條羊毛毯,晚上有點冷。”

蔚緣先閱卿哲一步衝出帳篷,窩在了露台的布藝沙發上。

晚風輕拂,帶著潮濕的涼意,蔚緣將一個橙黃色的抱枕摟進懷裏,把下巴墊在抱枕上,望向遠處的星空。

閱卿哲將厚厚的羊毛毯蓋在她身上,然後坐在她旁邊,有些不悅:“外麵這麽冷……”

“可是你會來。”蔚緣靠在閱卿哲懷裏,他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

深藍色的蒼穹籠罩在兩人頭頂,星辰散落,如同綴在天鵝絨上的珍珠。

她喃喃道:“你知道一句話嗎?”

他的聲音也跟著她低了下去,仿佛怕驚擾了這片靜謐的天地一樣:“什麽話?”

“星河滾燙,你是人間理想。”她笑了笑,看向他,“你就是我所有的理想。”

閱卿哲笑著摸了摸蔚緣的頭:“星星的溫度確實很高。”他指了指兩人頭頂的星空,“像藍白色的星星,是溫度最高的,能達到四萬度;像白色的星星,一般在一萬度左右;五千至六千度的一般是黃色,像太陽就是六千度左右。”

浪漫旖旎的氣氛似乎瞬間變成大學課堂,蔚緣既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算了,反正閱卿哲就是這樣的人,她已經習慣了。

遠處隱約傳來野象鳴叫的聲音,雄厚而悠長,蔚緣蹭了蹭閱卿哲的肩膀,看著夜空中閃爍的星辰,說道:“在這裏,感覺人真的很渺小。”她頓了一下,又說:“好美。”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說道:“你知道一句詩嗎?”

閱卿哲要跟她說情話了嗎?

蔚緣有些期待地看向他:“什麽?”

“星依雲渚濺濺,露零玉液涓涓。”

“……”蔚緣沉默一會兒,“什麽意思?”

“夜空中的星沿著銀河閃爍,好似飛濺的浪花,露珠零落,就像涓涓流淌的玉液。”

蔚緣歎了一口氣,又往閱卿哲懷裏鑽了鑽,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啊,就是一個不浪漫的人。”她哼笑一聲,“我就猜你也說不出什麽情話,恐怕我再讓你說一句和星星有關的話,你會說康德那句,什麽頭頂的星空?”

“有兩種東西,我對它們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們在我心靈中喚起的驚奇和敬畏就會日新月異,不斷增長,這就是我頭頂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他頓了一下,“出自康德的《實踐理性批判》。”

蔚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恰逢此時夜空中有一顆流星劃過,她拉了拉閱卿哲的袖子,連忙閉上眼,雙手合十:“快許願!”

閱卿哲看蔚緣閉著眼睛,睫毛輕顫,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他的視線又定格在她手腕處格外突出的腕骨和手背上明顯的青色筋脈上,表情慢慢地沉了下去。

蔚緣睜開眼的時候閱卿哲還在閉著眼許願,等他睜開眼,蔚緣一臉好奇地問道:“你許了什麽願啊?要用這麽久?”

他笑了笑:“很長很長的願望。”

蔚緣撇撇嘴:“算了,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輕在她額頭印下一吻,看著她浮起嫣紅的臉頰,柔聲道:“蔚緣,我們該洗漱睡覺了。”

蔚緣被他低沉溫柔的聲音迷得七葷八素,連話都沒聽清,隻顧著點頭了。

閱卿哲站起身,將蔚緣從沙發上拉起來,衝她笑了笑。

他啊,是許了一個很長很長的願望。

他希望蔚緣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他希望他和蔚緣能夠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他希望他和蔚緣能夠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

他的願望是不是太多太貪心了?

走入帳篷前,閱卿哲又回頭望了一眼璀璨廣袤的星空。

如果這些願望太多,沒有辦法實現的話,那麽隻實現第一個就夠了。

躺在**,蔚緣又開始鬧騰著不肯睡覺,閱卿哲有些無奈:“你不是想看乞力馬紮羅山嗎?早上是最好的觀賞時間,能看到乞力馬紮羅山的全貌。”

蔚緣還在哼哼唧唧:“我想看星星……”

閱卿哲替她把被角掖好:“露台另一邊還有無邊際泳池,今天太晚了,不適合用,明天上午起來你可以一邊遊泳,一邊俯瞰草原,能看到像瞪羚、大象、獵豹之類的很多動物。”

蔚緣總算有點動搖了,但還是不情不願地撇了撇嘴:“好吧……”

閱卿哲把壁燈調暗,將手輕輕覆在蔚緣的眼瞼上,柔聲說道:“我給你背一首有關星星的情詩,好不好?”

蔚緣終於心滿意足地閉上眼,充滿期待地點點頭:“嗯嗯。”

“起先,風將你當成一顆種子吹來,我開玩笑說:誰曾見過風吹來的星星呢?可後來,當你居住在我額上,開始發芽時,我才明白你真的是一顆種子。

“你說一顆種子,貪婪地、野蠻地插入我的大腦,用強烈的光代替根。多麽遺憾,你用一縷縷光孕育的植物,唯有在我黯淡後,人們才能看見。”

閱卿哲逐漸放低聲音,聽著蔚緣的呼吸慢慢陷入平穩,似乎已然進入夢鄉。

他輕輕背完最後一句,然後抬手關了壁燈。

晚安,我的星星。

我心中的生命之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