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生的承諾
【臨近六月畢業季,蔚緣和閱卿哲去了B大校園拍訂婚照。
因為刻意挑的上課時間,一開始圍觀的人並不多,但是消息傳開後,連校領導都驚動了,拍攝場地周圍不一會兒就站了黑壓壓的一圈人。
蔚緣身上那套小禮服是從法國空運回來的,上麵綴滿了碎鑽,在日光下更是熠熠生輝,璀璨奪目。
她在旁邊補妝的時候,隨行的周宜霜有些豔羨地摸了摸她的裙子,說道:“蔚緣,你訂婚的時候,一定得把捧花丟給我啊!”
蔚緣笑意盈盈地看著穿著白色西裝,正在和校領導說話的閱卿哲,嘴上隨意應道:“好啊。”
周宜霜有點無語:“蔚小緣,如果眼裏能冒小心心的話,估計你眼裏的小心心都要填平學校的春波湖了。”
蔚緣想到旁邊還有很多人在圍觀,咳了一聲,收斂了目光問道:“你準備和陸樂結婚?”
“當然準備啊。”周宜霜托著腮,笑得甜膩膩的,“不過陸樂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他事業也在上升期,估計還要再等一段時間吧。”
蔚緣知道陸樂最近的星途一片平坦,甚至接到了一部扮演男二的戲,未來無限可期。
她衷心地感歎道:“挺好的,祝你們幸福。”
周宜霜衝她眨了眨眼睛:“你也要幸福啊。”
閱卿哲已經和校領導說完話,朝蔚緣走過來。他微笑著向她伸出手,白色的西裝襯得他膚色更是白皙,寬肩窄腰,俊秀到令人心旌搖曳。
蔚緣拉住他的手,忍不住笑彎了眼。
她的幸福,現在就在她的手裏。
B大部分訂婚照取景結束後,蔚緣坐上閱卿哲的車去往下一個拍攝地點。周宜霜不想再跟著吃狗糧,要去片場看陸樂,便沒再跟著他們。
等上了車,閱卿哲笑著睨了蔚緣一眼,開口問道:“關於訂婚宴,你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
因為蔚緣即將畢業,最近忙著練舞和去一些舞蹈團麵試,訂婚的事情閱卿哲便沒讓她來操心,全是他在和她父母、姐姐商量。
蔚緣想了想:“我覺得不要太大費周章就好,畢竟現在也隻是訂婚嘛。”她看了他一眼,有點心疼,“你都有黑眼圈了。”
“嗯,你父母也是這麽想的。”他笑了笑,“但是該給你的一定要給你,你別擔心我,也沒有多辛苦,禮儀公司會幫很多忙。”他沉吟片刻,又說道,“訂婚戒指和對戒我都交給比利時的工坊去定製了,最近兩天就能收到設計圖,到時候給你看。”
蔚緣看了看中指上的求婚戒指,舔了舔嘴唇:“要這麽多戒指嗎?”聽閱卿哲笑了一聲,她又搖頭道:“我又沒什麽審美品位,還是別給我看了,留個驚喜吧。”
他有些無奈地笑道:“好。”
蔚緣前不久才受過傷,所以不能拍她特別喜歡的水景婚紗,最後一個取景地便挑在了海濱公園。
蔚緣走在路上還有些耿耿於懷:“我看他們在水裏合照,發絲在水裏漂浮糾纏,特別好看。”
閱卿哲拍了拍她挽在他手臂上的手,安撫道:“等你傷完全好了,我們再去拍。或者等下給你安排個風機?”
蔚緣想了想,連忙搖頭:“不好,我估計我拍出來會變成黑山老妖。”
他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沒關係,我請的攝影團隊很厲害,可以把你拍成九天神女。”
蔚緣:“……”
閱卿哲請來的攝影團隊確實看起來很強,光設備就帶了整整一車。攝影師是個外國人,長得很像Justin Bieber(賈斯汀·比伯),從不開口指揮他們怎麽拍,但蔚緣在上一個場景拍完後去看電腦裏的照片,每一張都堪稱完美,自然又甜蜜。
拍到最後,天色已近黃昏,落日收起刺眼的光芒,像橙色的圓盤,慢慢沉入波光粼粼的海麵。
蔚緣光腳踩在沙灘上,看著閱卿哲染著暖黃色暮光的臉龐,抬起胳膊環住他的脖子,小聲說道:“剛剛在B大人那麽多,我都沒好意思跟你拍接吻的照片。”
他輕笑一聲,手環上她的腰,俯身吻上她的唇。
蔚緣愣愣地看著他眼下那顆淺淺的淚痣,他微微移開些距離,把額頭抵在她額頭上,雙眼彎彎,貼著她的唇,柔聲說道:“閉眼了。”
他說話間的氣息全打在她唇上,她仿佛都能感受到他口型變換時唇上的紋路。
蔚緣“唰”一下閉上眼睛,他便再次吻了上來。
海鷗的啁啾從遠處的海麵傳來,鹹濕的海風拂過兩人的發絲和衣衫,兩人的唇齒分開時,閱卿哲看著蔚緣波光粼粼的眼睛,用最溫柔的語氣低聲說道:“蔚緣,我愛你。”
她的臉紅得堪比天邊的晚霞,小聲應道:“我也愛你。”
終於拍完收工,一直看起來很高冷的攝影師居然罕見地露出了一個笑容,用很蹩腳的中文誇讚道:“你們真的很上鏡,互動也很有感情,很容易就拍得好看。”
蔚緣有些不好意思:“謝謝您的誇獎,是您的拍照技術好。”
攝影師又看著閱卿哲,說道:“不用給錢,我老板說,這是送您的訂婚禮物。”
閱卿哲笑了笑:“我們最近訂婚就要用照片,還煩請您快點出片。”
蔚緣已經迫不及待地去看助理電腦裏剛傳入的照片,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張兩人在落日餘暉中對視告白的照片。
助理指了指閱卿哲的麵容,真誠地感歎道:“看他的眼神,一定很愛你。”
那是比黃昏時分,映照著淺橙色暮光的海水還要溫柔的眼神。
蔚緣的心柔軟得不可思議,她笑得羞澀:“我知道。”
訂婚宴定在六月八號,蔚緣得到消息的時候,宴請的賓客、宴會地點、布置和流程等,都確定得差不多了。
蔚母在電話那頭有點恨鐵不成鋼:“你遲早要被閱卿哲慣壞的,什麽事都不用你操心,人家工作那麽忙,還要體諒你找工作。”蔚緣有些臉紅,蔚母又在那頭說,“按習俗要給男方買六套衣服,要有長袖長襪,寓意長長久久,還要買兩雙鞋,五個包,都你來挑,別再閑著了。”
蔚緣忙記筆記,點頭如搗蒜:“好的好的……能不能再重複一遍?我沒記住。”
蔚母對自己的傻女兒已經嫌棄到極點,放慢速度說了一遍後,又不放心地叮囑:“不要小氣,帶個朋友幫你把把關,錢你姐已經打給你了,不夠就跟家裏要。”
蔚緣掛了電話,去查了下自己銀行卡餘額,數了一遍後麵的零,瞠目結舌,顫抖著手拍了拍周宜霜的肩:“霜啊,明……明天跟我一起出門……”
周宜霜奇怪道:“去幹嗎?”
蔚緣默了默:“揮金如土。”
訂婚那一天,蔚緣六點就被拉起來收拾化妝,為了抵抗困意,蔚緣開始逗旁邊的蔚兮瑤。
蔚纖的孩子在滿月後體重基本達標,身體也恢複得不錯,便出院了。
蔚纖抱著孩子,看蔚緣坐在那兒不停地做鬼臉,讓化妝師十分無奈,淡淡道:“別逗了,小孩子一個月還看不清東西。”
蔚緣尷尬地收斂了表情,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又問:“閱卿哲什麽時候來啊?”
蔚纖看了看表:“九點吧。”
蔚緣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蔚纖忍無可忍:“你給我好好坐在那裏,別犯相思病了。”
收拾完畢的時候臨近九點鍾,這時候蔚緣的瞌睡蟲已經跑幹淨了,開始後知後覺地緊張起來。她深吸了幾口氣,想要暫緩飛快的心跳。
時鍾的分針臨近十二,蔚緣在沙發上小幅度地扭來扭去,神情也有點奇怪,蔚纖皺起眉,小聲嗬斥她:“都要訂婚了,還坐沒坐樣!”
蔚緣糾結半天,還是哭喪著臉說道:“姐,我肚子疼,想上廁所。”
蔚纖忍不住扶額。
於是閱卿哲進來的時候蔚緣還在衛生間,男方請的貢禮官用擔子挑來禮金和十八件禮,放下來又擺滿了大半個客廳。
閱卿哲疑惑地看了蔚纖一眼,蔚纖知道他是在問蔚緣去哪兒了,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蔚緣……要稍等一下。”
因為閱卿哲的家庭原因,他除了挑東西的貢禮官也沒帶別的人來,所以並不影響什麽。
他微微一笑:“沒關係。”
蔚緣出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門邊,笑意溫柔的閱卿哲。
四目相對,他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漆黑的眼眸好似落入繁星點點,喚道:“緣緣。”
客廳裏的人頓時都看向蔚緣,蔚緣有些不好意思地走過去,摸了摸鼻子:“我……我們趕緊去吃飯?”
蔚纖被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妹妹氣個半死,伸手挽上蔚緣的手臂,其實是暗中掐了她一下:“跟你說了多少遍流程?”
蔚緣抽了一口冷氣,有些委屈地看向閱卿哲。
閱卿哲笑了笑,將禮金盒拿出來,雙手交給蔚緣的父母。
蔚緣父母在桌上打開,按照慣例從兩百八十八萬中拿了八十八萬。蔚緣看著裏麵滿滿的鈔票,震驚地咽了咽口水。
怪不得她父母會給她那麽多錢買回禮……
接下來就是給女方父母敬茶,閱卿哲彎下腰,神色謙恭地雙手奉茶給蔚母:“伯母。”他直起身後又拿起一杯,轉向蔚父,“伯父。”
蔚緣不知道怎麽有點不忍心看,側過頭小聲跟蔚纖說:“這個流程就不能去掉嗎?我覺得閱卿哲活到現在,估計是第一次對人這麽卑躬屈膝,就像我們在欺負人一樣。”
蔚纖翻了個白眼:“那是你父母,什麽卑躬屈膝、欺負人,說那麽委屈幹嗎?”
“因為他父母不需要我這樣啊。”蔚纖弱弱地辯解。
閱卿哲這時已經敬完了茶,回頭看到蔚緣一臉心疼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忍不住失笑:“緣緣,走吧,可以去吃飯了。”
這句話果不其然引起一陣哄笑,蔚緣的臉紅紅的,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雖然因為隻請了女方這邊的人,所以人並不多,但閱卿哲還是為此包下了臨江遊樂園旋轉餐廳的頂層。
蔚緣挽著閱卿哲的手,從直梯下來便看到入口處淺粉色的星形迎賓板,迎賓板四周黏著馬卡龍色的氣球,中間是花體的金字“Happy Engagement(訂婚快樂)”,下麵是一個桃心,緊挨著兩人的名字“閱卿哲&蔚緣”。
看到這一行字,蔚緣才從手忙腳亂、恍恍惚惚的上午回過神,第一次有了訂婚的實感。
她真的要和閱卿哲訂婚了。
她崇拜了好多年的男神。
此刻站在她身邊,笑得溫柔和煦的男人。
對上閱卿哲帶著笑意的黑眸,蔚緣眼睛一下就紅了,把閱卿哲嚇了一跳:“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蔚緣撇撇嘴,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卿卿。”接著,她雙手環上他的腰,把臉埋進了他懷裏。
反正來的都是她這邊的人,她索性放飛自我,在迎賓時刻靠在閱卿哲懷裏哭得驚天動地,幾乎要被蔚母的“眼刀”淩遲了。
訂婚宴開頭第一件事便是新郎致辭,蔚緣滿懷期待地看著閱卿哲走上舞台中央。
他先朝著她的方向笑了笑,隨後拿起話筒開口道:“感謝各位來賓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我與未婚妻蔚緣的訂婚宴。感謝伯父、伯母養育了蔚緣這樣的珍寶,並放心地把她交給我。在遇見她後,我時刻感激著有她這樣的人存在於這個世界。”
閱卿哲笑得有些羞澀,眉目如畫,像十八歲的少年。
他微笑著停頓了很久,久到蔚緣把馬上要掉出眼眶的眼淚又憋了回去,才失笑開口道:“對不起,我有點緊張,所以忘詞了。”
台下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閱卿哲在這之前看了許多新郎的致辭範文,他向來過目不忘,卻沒想到此刻想說的話太多,竟找不到合適的表達,最後艱難地擠出一句:“我會用我的行動證明,她是我的全部。”
雖然閱卿哲的致辭有些虎頭蛇尾,但蔚緣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就已然心醉不已,司儀叫了她兩次她才反應過來,匆匆忙忙上了台。
蔚緣的致辭是蔚纖幫忙寫的,文采飛揚,辭藻華麗,但是蔚緣上台一緊張,也跟著忘了個七七八八,磕磕巴巴地說了幾句,便羞愧地下了台。
接下來是蔚母致辭,蔚母簡單說了幾句,蔚緣又開始眼淚汪汪,讓蔚母忍不住在台上翻了個白眼:“希望我的女婿能帶著我的女兒完成智商從負數到正數的轉變。”
蔚緣:“……”
因為閱卿哲家裏人沒來,所以蔚父代替了閱卿哲的父親致辭,蔚緣的肚子這時候已經咕咕叫了起來,偏偏蔚父今天表現欲極強,仿佛到了大學課堂上,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對蔚緣丟的幾百個眼神都視而不見。
蔚緣有點頭痛,小聲地跟旁邊的閱卿哲講話:“我覺得,幹脆把這個改成結婚宴好了。我想到結婚要再來一遍,還比這個麻煩,就想跳郴霞江裏去。”
閱卿哲瞪了她一眼:“亂說什麽呢。”
吃完飯後,訂婚蛋糕便被送了上來。
白色的三層蛋糕,頂層放著兩隻分別穿婚紗和西服的小熊,可愛到蔚緣都不舍得下手切。
侍者幫忙把切下的蛋糕分給各桌,蔚緣一邊切蛋糕,一邊小聲地跟旁邊的閱卿哲說話:“卿卿,要不……我們私奔吧?”
閱卿哲錯愕了一瞬,將切下的蛋糕放入小盤遞給侍者,笑道:“怎麽了?”
蔚緣朝落地窗外緩緩轉動的摩天輪努了努嘴:“我們在遊樂園哎,不去玩一下多浪費啊。回去又有一大堆繁文縟節,其實那些‘五金’‘十八件’我一點都不好奇是什麽……”
閱卿哲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我們還沒交換戒指呢。”
蔚緣想了想,她還沒見到他從國外定製的戒指的廬山真麵目,便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好吧。”
閱卿哲把蔚緣的那一份蛋糕遞給她,眉眼間是溫柔的縱容:“等我們把訂婚書簽完,我就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蔚緣才知道要簽訂婚書,頓時來了興致:“嗯嗯。”
訂婚對戒不負蔚緣期待,在舞台暖黃的小射燈下更是奪目而美麗。
戒指是橄欖枝型的,上麵鑲著粉色的圓形小鑽,閱卿哲為她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垂首吻了吻她的指背。
他吻她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一句話:左手無名指有一條血管連接著心髒,所以是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所以她的心才會因他輕柔的吻而戰栗起來吧?
男戒的款式相對簡潔,她看到對戒內環鐫刻著兩人姓氏首字母的縮寫“Y.Y”。
怎麽這麽像顏文字?
但她又突然想到,這兩個字母正好是她名字的縮寫。
蔚緣頓時有一種給閱卿哲打上自己標記的滿足感,把男戒戴入他的無名指,小聲說道:“以後都不許摘。”
閱卿哲啞然失笑,俯身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說道:“可是我們結婚的時候,還要換成結婚對戒。”
蔚緣的臉伴隨著台下的鼓掌聲漸漸紅成了櫻桃。
等司儀總結完,蔚緣和閱卿哲挽手去了餐廳右側的桃木桌前簽訂婚書。
這是蔚緣第一次見到訂婚書的樣子。
紅色蓮花紋絹布的卷軸中央是印有鴛鴦圖案的白色玉帛,上麵是整齊的小楷,秀氣而有風骨,蔚緣一看就知道是閱卿哲親自寫的:
從茲締結良緣,合二姓以嘉姻,詩詠關雎,雅歌麟趾,白首永偕,欣燕爾之,敦百年之靜好,將泳海枯石爛,指鴛侶而先盟,謹訂此約。此證。
閱卿哲為蔚緣蘸好毛筆,笑著遞給她。蔚緣沒練過毛筆字,捏著毛筆有點手抖,小聲地抱怨道:“你怎麽不提前跟我說啊,至少讓我練下我的名字怎麽寫啊……”
閱卿哲忍不住笑了一聲,說道:“沒事,你之前右手受過傷,寫得不好也情有可原。”
她受傷的是手臂又不是手指。
蔚緣顫顫巍巍地寫下一個“蔚”,深深覺得自己寫的字好像毀了這張訂婚書。
她求助地看向閱卿哲,閱卿哲隻好有些無奈地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寫完了“緣”字。
然後便輪到了閱卿哲,蔚緣專注地盯著他一筆一畫的在“新郎”下麵寫上自己的名字。他微微抿著嘴,神情認真到了極點,仿佛麵前擺的是一道世紀數學難題。
她突然就為自己剛才寫名字時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感到愧疚。
等他寫完,把毛筆搭在硯台上,蔚緣拉住他的手,感動不已地眨巴著眼睛:“卿卿……”
閱卿哲摸了摸她的頭,道:“等我跟你父母說一聲就帶著你去遊樂園玩,乖。”
蔚緣:“……”
反正她在閱卿哲眼裏就是任性到極點了對吧?
因為怕被罵,蔚緣便站在遠處目送閱卿哲走過去跟蔚父蔚母說了幾句話,蔚母暗暗剜了她一眼,然後點了點頭,笑眯眯地跟閱卿哲說了什麽,閱卿哲便走了回來。
蔚緣跟著閱卿哲走向電梯,有點好奇地問道:“我媽跟你說什麽?”
閱卿哲按下電梯按鈕,笑著說:“讓我照顧好你,然後早點帶你回家。”
蔚緣撇撇嘴:“我才不信,她肯定是說我壞話才那麽高興。”
蔚緣難得有自知之明,閱卿哲睨了她一眼,笑而不語。
訂婚穿的禮服並不複雜,是一件紅色蕾絲連衣裙,遊玩的時候穿也不過分,但是腳下九厘米的魚嘴高跟鞋讓蔚緣忍無可忍,她下去之後便直奔遊樂園內的周邊店去買鞋子了。
蔚緣正在試一雙小豬佩奇主題的帆布鞋,恰好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蔚緣讓閱卿哲幫忙拿出來,按下了接聽舉在她耳邊:“喂?”
電話那頭的周宜霜十分哀怨:“蔚小緣,你去哪兒了?”
蔚緣今天忙著訂婚,都沒怎麽顧及自己的閨蜜,連忙安撫道:“我跟閱卿哲出來透透氣,那個……訂婚宴沒有扔捧花的環節啊,我把那捧芬德拉玫瑰放在旁邊透明櫃上了,從國外空運回來的,要好多錢,你拿回去沾沾喜氣啊,麽麽噠!”
蔚緣好說歹說終於打發了周宜霜,回頭時歎了一口氣,再次跟閱卿哲抱怨:“訂婚真的好累。”
閱卿哲拍了拍她的頭,安撫道:“乖,我帶你去玩碰碰車。”
蔚緣頓時笑開了花:“但是在遊樂園訂婚就挺好的。”
淡藍色的天空慢慢變得暗淡,與江水逐漸融為一體,天邊有寥落的晚星溫柔地眨著眼睛,蔚緣和閱卿哲伴隨著夜色登上摩天輪。
蔚緣有些累了,頭靠在窗上,抬手指了指遠處的江麵,笑得甜蜜:“上一次來的時候,你在那裏放了煙花給我。我那時是真沒想到,你這樣的理工直男,還會給我準備這麽浪漫的驚喜。”
他眉眼舒展,柔聲道:“你還想看的話,我可以叫人去準備。”
蔚緣搖了搖頭,眨了眨眼睛,說道:“你知道摩天輪的傳說嗎?”
閱卿哲失笑道:“這次知道了。”
她與他四目相對,看著他漆黑沉靜的眸中她小小的倒影,她整個人都好像浸入了一片名為閱卿哲的溫柔海洋中。
在摩天輪到達最頂端的那刻,天邊晚星似乎唾手可得,夜幕仿若深藍色的天鵝絨。
她看著他越靠越近,白皙的臉頰劃過摩天輪轉輪上彩燈的流光,蘊含著溫柔笑意的眼眸仿佛有星河閃爍,而當他的唇瓣觸及她的唇時,她閉上了雙眼,認真感受著唇間溫熱的輾轉摩挲。
雖然摩天輪的傳說既俗又土,但是在這四下無人,百米高空,萬星熠熠間,能夠和他一起獨有這一方天地,親密無間,心靈相通,確實是再浪漫不過的事情。
摩天輪漸漸轉到地麵,蔚緣的手被閱卿哲拉著放在他的膝蓋上,她雙頰滾燙,低著頭不好意思看他。
等廂門打開,閱卿哲笑著把她從座位上拉起來:“緣緣,走了。”
她“嗯”了一聲,有些羞澀地低著頭跟在他身後踏出座艙。
蔚緣的腳剛踩上地麵,大腦卻驀然襲來一陣眩暈,隨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閱卿哲站在窗前,出神地望著窗外隨風拂動,剛抽芽的嫩綠柳枝。陽光普照,鳥兒歡快地在青翠的草叢間跳動,萬物朝生,生機勃勃。
他回頭看向病**的蔚緣,她閉著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表情靜謐而美好,卻隱約散發著一種衰敗的氣息。
他想起半個小時前詹妮弗麵色沉重地跟他說:“對不起,閱,我們檢查不出你的未婚妻身體有任何問題,那麽隻有一種可能,是時間旅行造成的因果律改變影響了她的身體健康,她才會多次無理由地陷入昏迷。”
他十八歲那時見到的蔚緣,生如夏花,燦爛而明媚,而現在的她,常常被病痛困擾,甚至安靜地躺在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她已經昏迷超過二十四小時了。
那天她暈倒後,他驚慌失措地抱住她,大腦有一瞬間陷入空白,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旁邊的工作人員已經撥打了急救電話。
蔚緣被救護車送到醫院,醫生檢查不出病因,他又叫來了科研所的智囊團。
他們拿著蔚緣的全身檢查報告,仔細研究和排查病因,他坐在桌前和他們一起討論,而這個時候蔚緣的父母打來電話,他隻能向他們撒謊,說蔚緣腸胃有些不舒服,來醫院掛水,今天晚上可能回不去了。
伯父伯母深信不疑,一邊埋怨蔚緣管不住嘴,一邊又連連說他辛苦了,麻煩他照顧蔚緣。
可是他又怎麽告訴他們蔚緣現在的情況?怎麽告訴他們,她這樣全是拜他所賜?
她帶他從黑暗最深處走出來,可在她落入無邊黑暗之中時,他卻無能為力。
他注意到蔚緣的睫毛突然開始輕顫,輕聲喚道:“緣緣?”
她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閱卿哲把外層的紗簾拉上,房間光線變得昏暗,蔚緣慢慢睜開眼,瞳孔有一瞬的失焦,隨後才慢慢回過神。
她好像變成了他不敢觸碰的瓷娃娃,他把手緊緊握成拳,骨節攥得發白,啞著聲音開口:“緣緣,你醒了嗎?”
他害怕她身上會出現其他更壞的症狀,失明或者失憶……他不敢繼續想下去,心髒好像被一雙大手攫住,窒息般地等著她的回應。
她慢慢轉過頭,看向他,神情一片迷茫,他的心驟然下墜,直到她艱難地彎了彎唇,說道:“卿卿。”
他這才敢靠近她,輕輕地碰了碰她蒼白的臉頰,擔憂不已:“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沒事,我沒有哪裏不舒服,就是剛醒的時候視線有點模糊。”
閱卿哲生怕她接下來問出他回答不了的問題,擠出一個微笑,柔聲說道:“蔚緣,我們去度蜜月吧?好不好?”他自己也覺得這個話題轉換得很生硬,頓了一下,又說道:“你不是喜歡乞力馬紮羅山嗎?你還說過想看長頸鹿……我們可以去非洲,這個時間正好有動物遷徙。”
她跟他說過這些事嗎?
蔚緣有些錯愕,不祥的預感在內心越擴越大,但麵上還是很好地將它們掩蓋了過去,露出一個期待的笑容:“好啊。”
她看得出來,他雖然在微笑,眉目間的悲傷和憂鬱卻像散不開的濃霧,她不想讓他難過,因為她知道,他踽踽獨行,孤單漂泊許久,她是他溺水時的浮木,也是他黑暗中的燭光。
他不想說的話,沒關係,她會一如既往地對他好,甚至對他更好。
蔚緣把閱卿哲的手貼在她臉頰上,輕輕蹭了蹭:“卿卿,我有點餓。”
他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好,我去給你買。”
蔚緣身體沒什麽其他問題,所以當天下午就出了院。
隨後幾天,蔚緣回到學校辦完最後的畢業手續,收到了幾家舞蹈團的二麵通知,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過暈倒的事。
六月中旬,蔚緣穿著學位服拍完畢業照,參加畢業典禮,從校長手裏接過自己的學位證書。
宿舍裏的東西已經該扔的扔掉,能賣的賣掉,其他的寄回了家裏,她看著自己空****的床鋪,有些感慨自己大學四年就這樣結束了。
周宜霜第二天才走,坐在那裏一邊嗑瓜子一邊問道:“你畢業後要去幹嗎?”
蔚緣提著小行李箱,眨了眨眼睛:“去肯尼亞度蜜月。”
“……”周宜霜無語半晌,豎起一個大拇指,“蔚小緣,你真是與眾不同。”
蔚緣抿著嘴笑了笑,衝周宜霜擺擺手:“我走啦。”
周宜霜吐掉瓜子皮,“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在她身後喊道:“忘記跟你說了,新婚快樂啊蔚小緣!”
蔚緣回頭又笑了一下,臉上的幸福幾乎要酸掉了周宜霜的牙。
因為閱卿哲已經替蔚緣打點好了一切,所以她完全不要操心蜜月旅行的事,收拾好行李就可以出發了。
出行那天上午,蔚緣有點低燒,私人醫生過來看了一下,表情糾結得像遇到了疑難雜症,最後開了點退燒藥閱卿哲便讓他走了。
蔚緣端著熱水喝藥,閱卿哲在旁邊一臉擔憂地問道:“要不我們不去了吧?”
她忙把藥咽下去,一臉震驚:“不去?機票和酒店都訂好了,不去多虧啊!”
他有些無奈:“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健康……”
蔚緣放下水杯,一個鯉魚打挺從**跳下來,閱卿哲趕緊扶住她的手臂,她還在那裏蹦蹦跳跳:“我就有點低燒,又不是什麽嚴重的病,你看!”
但是他們心知肚明,那些可能發生的更壞的情況就像緩流中的暗礁,他們捉摸不到,無法預測,隻能提心吊膽地等待厄運的審判。
閱卿哲看著蔚緣祈求的目光,最終還是沒能硬著心腸拒絕,妥協道:“好吧,但我們要帶一個隨行醫生。”
傍晚,蔚緣在國際機場見到了閱卿哲請的隨行醫生,是一個皮膚很白,金色頭發的外國女人,大概二十五六歲。
她帶著溫暖的笑容向蔚緣伸出手,中文發音字正腔圓:“你好,我叫詹妮弗。”她看蔚緣一臉錯愕,低頭開始在包裏翻找,“要看我的醫師執照嗎?我和閱是研究生校友……”
蔚緣隻是沒想到閱卿哲叫了一個女醫生,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麻煩了,閱卿哲請來的人當然沒問題。”
六月的天氣,即使是傍晚也有幾分炎熱,蔚緣穿著一件長袖的運動服外套,和周圍穿著短袖的人群格格不入,詹妮弗看著蔚緣蒼白的小臉,柔聲說道:“蔚小姐,你放心,I will do my best for you(我會盡力為您服務)。”她又看了閱卿哲一眼,挑眉笑道:“畢竟閱出資讓我免費旅遊,我當然得付出配得上這筆投入的回報。”
閱卿哲知道蔚緣心裏在想什麽,拍了拍她的頭,微笑道:“因為是特意為你請的,旅行中要在很多方麵照顧你,所以同性比較方便。”
蔚緣點了點頭,笑眯眯地抬手挽上了閱卿哲的手臂。
雖然她很想要與閱卿哲共度二人世界,但是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這已經是最佳的方案了。
他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你身體好一點,我們還可以再出來玩。”
蔚緣知道閱卿哲為了空出這次蜜月的時間加班處理了很多工作,她常常在早上六七點上衛生間時,看見書房門縫還隱隱透著燈光。她躡手躡腳湊到門前,他低沉而清冷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入她的耳朵,讓她心裏又澀又甜。
但是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又讓她無比想要黏著他、依賴他,便隻能一邊愧疚心疼,一邊又不知饜足地享受著他對她的溫柔。
蔚緣甜膩膩地衝他笑了一下:“好啊。”
臨近十二點的時候,蔚緣一行人上了飛機。
閱卿哲訂的是頭等艙,蔚緣和閱卿哲坐在一起,詹妮弗在他們後麵。飛機上的空調溫度對於蔚緣來說有些低,一上去閱卿哲就幫她要了兩條毛毯裹在身上,路過的旅客無一不投來驚奇的目光。
蔚緣靠在閱卿哲肩上,抽了抽鼻子:“我好像一頭北極熊。”
閱卿哲失笑:“北極熊並不怕冷。”
“我是指臃腫程度。”她有些無語,想了想,又說道,“第一次和你一起坐飛機的時候,我看到你坐到我身邊,特別震驚。”
“蔚緣,你最近突然變得特別像老太太。”他替她把發絲撩到耳後,“隻有老太太才喜歡回憶過去。”
因為她有些擔心他們有沒有機會創造以後了。
蔚緣垂下眼,想要掩飾眼底泛起的傷感,閱卿哲很敏感地察覺到她的不對,抬手攬住她的肩,輕輕拍了拍:“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她不願意再想這麽悲傷的事,打起精神轉移話題道:“閱卿哲,我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
他微微垂下頭,清澈的眼眸望著她:“嗯?”
她戳了戳他的胳膊,一臉狡黠:“你那時候說去日本跟項目,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你是不是專門為我而去?”
閱卿哲笑得眼角都彎了,誠實地承認:“嗯,是為你而去。”
蔚緣立刻笑得像得了糖果的小朋友。
畢竟是前往非洲,旅途相當遙遠,蔚緣在喝了些熱茶後,之前的藥勁就上來了,便昏昏欲睡地靠在閱卿哲肩膀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她醒來的時候閱卿哲正在平板上畫著什麽,她往前湊了湊,想看清一點,閱卿哲立刻注意到她醒了,低下頭看向她:“醒了?要喝點水嗎?”
蔚緣搖了搖頭,把臉湊到他的小桌板前,好奇地問道:“你在幹什麽?”
“在給你姐姐的孩子畫滿兩個月送她的衣服。”
因為蔚兮瑤滿月的時候剛從醫院出來,沒能辦滿月宴,所以便推到了孩子滿兩個月的時候補辦,差不多是蔚緣和閱卿哲蜜月旅行結束的時間。
蔚緣看著屏幕上的小孩衣服、襪子和鞋帽,有些驚訝:“你還會服裝設計啊?”
“嗯,大學的時候隨便學過一點,不過很久沒畫了。”他笑了笑,“你的結婚禮服,我想親自設計,恰好趁這個機會練練手。”
蔚緣臉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又聽他問:“你想要幾套?我想的應該要三套,主婚紗,宴會裝,還有迎賓的時候。”
她望著他,他好看的眼中似乎有清淺水波,滿滿的都是他對她的溫柔。
不知為何,她鼻子有點酸,在他手臂上蹭了蹭:“不用那麽多,我怕你累。”
閱卿哲笑了笑,剛想說話,後座的詹妮弗抬手拍了拍他的椅背:“閱,別再卿卿我我了,給你未婚妻量一下體溫。”
閱卿哲轉身用右手接過電子體溫計和酒精片,一起遞給蔚緣,笑得有些無奈:“我左手臂麻了,你自己用酒精片擦一下體溫計頭部。”
“你早點和我說啊。”蔚緣有些不好意思地離開他的手臂。
等蔚緣擦拭完一遍後,閱卿哲叮囑道:“放口腔裏,三分鍾左右就夠了,會有蜂鳴聲提示。”
她依言含著,不方便說話,便隻能默默地聽閱卿哲繼續剛才的話題:“三套其實也不多,畢竟結婚隻有一次,我想要給你最好的。”
蔚緣忍不住笑起來,然後拉過他的手,一筆一畫地寫著:“遇見你真好。”
閱卿哲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裏,眉眼柔和:“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