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他逐夢,意在他方

文/肖千黎

楔子

許之之留學回國後,收到了三家國企的麵試通知,她權衡了三家國企的綜合實力,選擇了總部位於上海的××集團。

進公司的第一天,她就發現了昔日的老熟人周筱潔,對方竟也是這家企業的員工。

“好久不見啊!”許之之禮貌性地伸出手,微彎起的眼睛像天邊的上弦月。

“許之之?”周筱潔愣了愣,隨即苦澀一笑,“真是沒想到,最終我們又都回到了上海。”

是啊,許之之垂眸,想當年,她們一人執意考到外省,一人選擇在大三出國進修,命運讓她們分離,又讓她們兜兜轉轉回到了原點。

下班後,周筱潔約了許之之在公司附近的餐廳吃飯,兩人吃飽喝足後,服務員又為她們上了一份雙層的草莓蛋糕。

在許之之詫異的目光下,周筱潔緩緩開口:“我曾聽顏承唯說,他欠你一份雙層蛋糕,想著擇日不如撞日,便給你點了一份。”

那天,許之之盯著蛋糕沉默了半晌,直至雙眼被淚水打濕,她才決絕地開口:“這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有什麽關係?”

依許之之以往的脾性,她一定會甩手離去。人啊,果真是越長大越有所顧忌。

周筱潔倒也不惱,輕抿了一口水:“你出國那段日子,他入選國家隊了。”

“與我何幹”這句話如鯁在喉,直至周筱潔播放了一段顏承唯接受采訪的視頻,許之之壓抑在心中的怨念和不甘終土崩瓦解。

隻見視頻裏的人麵對記者的提問一字一句地說道:“以前的我總把足球當作我生命的全部,從而忽略了沿途的許多美好風景……今天站在這裏,我想感謝一個人,她的名字叫許之之。”

一、足球小子,叫我之之就好

許之之初識顏承唯時,她正在學校的操場寫生。

那一年,許之之剛上大一,她的文化課分數不高,卻依靠著很高的美術成績考入了本省最好的大學。

與她所幻想的大學生活截然不同,才入校一周,她就被突然襲來的足球正中腦門,當即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早已躺在校醫院的病**,頭上裹著一層紗布。

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就是足球校隊的顏承唯。

見許之之清醒後,顏承唯尷尬地咧嘴一笑,他的眼睛彎彎的,像繁星間隱匿的月牙一般:“對於這次事故……真的非常抱歉,你有任何賠償方案,都可以提出來。”

因長期踢足球,顏承唯的皮膚黝黑,襯著他齊額的短發,倒也顯得爽朗帥氣。許之之瞧他道歉態度頗為誠懇,並不打算追責下去,她抬頭剛想道聲“沒關係”,腦袋卻猛地一沉。

“噝—”許之之眉頭一皺,“我的頭怎麽昏昏沉沉的?”

“別亂動。”病床前的顏承唯欲言又止,“醫生說,你被足球砸成了輕微腦震**……”

“你說什麽?!”

如果說先前的許之之還試圖大人不記小人過,那在聽清顏承唯後麵的話後,她積壓在心裏的善念一瞬間**然無存。

她許之之從來不是活菩薩。

“你剛剛提到了賠償方案是吧?”許之之挑了挑眉,掩下因頭疼泛起的陣陣惡心,“那好,我們先約法三章。”

那時,顏承唯心細地遞上一杯溫水,略一頷首:“好。”

許之之順勢接過玻璃杯,輕抿一口後,溫熱的感覺霎時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頭似乎也沒那麽難受了。

她緩了緩,才接著說:“其一,住院期間的一切費用由你來出;其二,我的三餐外加飯後甜點,你全包了;其三,待我的傷痊愈後,我想去球場看你踢球。”

許之之語罷,顏承唯麵露難色,她本以為自己的要求太多,剛想退一步,卻聽顏承唯幽幽來了一句:“你愛吃的甜點都有什麽?”

許之之一愣,再看向他時,眼裏匿著淡淡的笑意:“足球小子,記住了,我最愛的甜點是草莓蛋糕。”

“我有名字,我叫顏承唯。”他似乎很排斥那個外號。

顏承唯的名字很好聽,隻是許之之雖這麽想,可話一出口依舊是?:“足球小子,叫我之之就好。”

很多年後,許之之才後知後覺,她唯獨偏愛草莓味的所有食物,有多愛呢?就像顏承唯熱愛足球那麽愛。

可她又與顏承唯不同,因為他能為足球放棄一切,而她不能。

二、隻是顏承唯是校隊隊長,他肩上的擔子比他人更重罷了

顏承唯當真說到做到,許之之病好出院的當天,他塞了兩張球賽門票在她的上衣口袋裏:“之之,我下周在市體育館有一場球賽,這是VIP票,你可以帶朋友一起去。”

那時的許之之隻知道顏承唯足球踢得好,是校隊的隊長。可她不知,在她住院期間,顏承唯已被選入市級足球隊,將在下一個賽季代表本城出戰。這之後,顏承唯的身價一路暴漲,甚至連比賽都一票難求。

隨著支持的聲音越來越多,質疑與不滿接踵而至。

那場比賽,顏承唯的專用球鞋被人掉了包,由於球鞋小了一碼,他的動作比往常遲鈍了不少,好幾個必進球都踢空了。

許之之坐在觀眾席上,暗自為顏承唯捏了把汗。

中場休息時,她微信轟炸了顏承唯十餘條,才得知球鞋被掉包的消息,末了,她見他又回複:這不是什麽大事,我能堅持。

顏承唯,在對話框敲出這三個字後,許之之沉默了許久,直至手機即將黑屏,她才快速編輯?:因意外輸掉比賽,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你既然熱愛足球,就不該輕易言棄……你安心待在休息室,我去幫你買鞋。

幸好體育館外就有賣球鞋的店鋪,那天,當許之之氣喘籲籲地將球鞋遞給顏承唯時,他的眸子倏忽一亮,襯著明朗的麵容,使得許之之的心猛地一顫。

顏承唯將搭在頸間的毛巾放在一旁的木椅上:“之之,這場比賽結束後,我們去看海吧?”

“好啊!”許之之笑眯了眼,“不過……比賽還是得贏哦。”

“沒問題。”

那天,望著顏承唯離去的背影,許之之似乎看到一道光打在他的身上,使人移不開眼。

其實許之之說了謊。

她早在大學前就認識顏承唯了,她的父親是鞋廠大亨,因投資需要,時常讚助當地的足球青訓基地,顏承唯便是青訓基地的一員。

他努力、刻苦,卻不愛說話,與周遭的少年相比,倒顯得最為特別。於是乎,在不知不覺中,他的與眾不同吸引了常去看球的許之之。

所以入校後,她每日去操場寫生是假,看顏承唯打球是真;她想與他更進一步,於是假借賠償條款,讓他替她備好一日三餐……

許之之甚至知道,當初用球砸傷她的不是顏承唯。

隻是顏承唯是校隊隊長,他肩上的擔子比他人更重罷了。

三、我生日的時候,你可以幫我準備一個草莓味的蛋糕

憑借顏承唯的補時進球,那場比賽取得了勝利。

許之之將球票的副券夾在了她最愛的言情小說裏,後來的日子,她與顏承唯的關係日漸熟絡起來。

那個周末,顏承唯約了許之之去連雲港看海。那天天氣很好,像極了她當時的心情。他們肩並肩坐在鬆軟的沙灘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聊到盡興處,許之之突然偏頭說道:“上次換掉你球鞋的人,我托我父親查了監控……下周一,他就不會出現在球隊了。”

“我知道是誰做的。”顏承唯愣了愣,隨即無奈一笑,“之之,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隊員不和可是球隊的大忌。”許之之眉頭一皺,說話也變得牙尖嘴利起來,“足球小子,別總做老好人了。”

對於許之之的恨鐵不成鋼,顏承唯卻是無所謂,他緊抿著唇,須臾後才緩緩開口:“我以前虧欠了一個人……他與那個人是朋友。”

許是嗅到了八卦的氣息,許之之脫口說道:“你虧欠的人是誰啊?”

顏承唯沒再說話,許之之順勢去打量他的神情,發現他微蹙著眉頭,眸裏的複雜情緒轉瞬即逝。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叫周筱潔,算是我的伯樂吧。”

直到那時,許之之才知道,原來顏承唯的心裏一直住著一個人。

“那我們換一個開心點的話題。”許之之掩下心底的失落,從背包裏取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遞給顏承唯,神秘一笑,“喏,給你的勝利禮物,拆開看看。”

禮盒裏裝著的是葡萄牙著名球星C羅的同款項鏈,而C羅是顏承唯最喜歡的球星。

那時的顏承唯一笑,隨即將禮盒推回許之之麵前:“一場球賽而已,哪值得你準備禮物。”

“如果你覺得我們之間需要禮尚往來,我生日的時候,你可以幫我準備一個草莓味的蛋糕。”

恍惚間,一陣微風拂過,顏承唯細碎的劉海輕晃,掩著他微彎的眼眸:“好。”

“足球小子,我要雙層的。”

“好,都依你。”

四、唯獨對周筱潔,他近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瘋狂

許之之沒有告訴顏承唯,她給自己買了一條相同的項鏈。

那段日子,流言四起,人人都說顏承唯傍上了某知名企業老板的女兒,他入選市隊的名額也並非靠實力獲得。

許之之每次想為顏承唯辯解,卻總被他製止下來:“在足球場上靠實力說話,空穴來風的謠言便會不攻自破。”

對於顏承唯的態度,許之之疑惑之餘,心裏多少有些竊喜。她想啊,時間就這樣下去,一切或許都會成真。

可周筱潔的出現,打亂了許之之的所有計劃。

在許之之的認知裏,周筱潔的長相隻算得上清秀。她眼睛很大,馬尾齊腰,總愛休閑服搭配運動鞋。

高考畢業那年,周筱潔填報了外省的某所金融大學,而顏承唯則留在了上海本地。

他們一個從商,一個當上了體育生,本以為生活從此再無交集,直至周筱潔接到了學校派發的任務,每人暑假期間需要去讚助某一企業或是團隊,用最少的錢收獲最大的回報之人,將會獲得保研資格。

許之之無意間聽到周筱潔和顏承唯之間的談話,便是因為這件事。

那個夜晚,周筱潔低頭拽著顏承唯的衣角,眼眶微微泛紅:“承唯,你知道的,我爸一直希望我能保研成功……”

月光有些昏暗又有些薄涼,打在顏承唯臉上,是許之之肉眼可見的動容:“我該怎麽幫你?”

“承唯……”周筱潔支支吾吾,“我……想讚助你們球隊。”

那時,許之之終忍無可忍,沒待顏承唯回應,她率先從一旁的石柱後跳出:“不可能!”

“你知道讚助一支球隊需要多少錢嗎?空手套白狼,哪有這麽美的事情!”

“夠了。”

麵對咄咄逼人的許之之,顏承唯臉上是昔日所沒有的冷漠:“之之,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先回去。”

“顏承唯!”

“回去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許之之一直覺得,顏承唯是個很理性的人,可唯獨對周筱潔,他近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瘋狂。

第二周,他便與球隊簽了賣身協議,隻需球隊給予周筱潔一個讚助者的身份,便承諾未來五年內無償為球隊效力。

那年暑假結束,周筱潔如願獲得了學校的保研名額,氣急敗壞的許之之開始選擇性屏蔽顏承唯發來的所有消息。

其實比起簽五年賣身契的荒唐舉動,她更討厭顏承唯在周筱潔麵前逆來順受的態度。

五、每個人心裏都有一輪白月,周筱潔就是顏承唯的那輪白月

許之之再次見到顏承唯時,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修鞋店,他正在拜托店鋪的師傅幫他做球鞋保養。

許之之權衡再三,還是決定上前與他打聲招呼。無意間,她看清師傅手裏的球鞋比他常穿的尺碼小了兩個號,便皺起眉道:“足球小子,這不是你常穿的碼吧?”

“之之?”顏承唯顯然沒想到他會在這裏碰上老熟人,驚訝之餘才緩緩開口,“嗯……這雙鞋子於我而言意義重大。”

“是周筱潔送的吧。”

當許之之迎上顏承唯遲疑的目光時,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那天,他們都沉默不語,直至顏承唯把保養好的球鞋放進了鞋盒,才漫不經心地給許之之講了一個過去的故事。

顏承唯自小成績不好,也不善言談,所以老師和同學都時常忽視他。

他沒幾個真心朋友,周筱潔卻算得上一個。她主動申請與他做同桌,他們每日一同上下學,關係也迅速升溫。直到某一天,周筱潔突然對顏承唯說:“承唯,你四肢敏捷,爆發力強……我覺得你適合踢足球。”

周筱潔哪懂什麽足球,隻是二〇〇幾年的時候,正是日本動漫?《足球小將》風靡全球之時,她每日躲在光碟店偷看《足球小將》的精彩片段,潛移默化間便受了足球的熏陶。

沒人想過,她無意間的一句“承唯,我覺得你適合踢足球”,真成了他漫漫人生路上最不願舍棄的夢想。

許之之無法對顏承唯的過去多做評判,即使她知道周筱潔當初回來,就是篤定了顏承唯一定會幫她。

就像陳奕迅的歌曲《紅玫瑰》裏唱的那樣,得不到的永遠在**,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在和球隊簽了賣身協議後,許是為了證明自己,顏承唯越發努力地活躍在各大賽場,他的球技越發精湛。當所有人都以為他的未來不可限量時,他卻在一次比賽裏撕裂了十字韌帶。

顏承唯被緊急送往醫院時,醫生下了最後通牒,到今年年底,他都不能再踢足球了。

那天,是許之之幫他辦理的住院手續,她接過醫生手裏的診斷書,須臾,淚水“啪”地落在紙上,開出一朵透明的花。

顏承唯住院期間,許之之每日準時到病房報到,一日三餐均不落下。在顏承唯疑惑的眼神下,她還美其名曰:“我住院時,你不也照顧我挺久嗎?這下我們就互不相欠啦!”

除此之外,許之之還在手機裏下了很多足球聯賽的視頻,費盡心思,隻為博他一笑。

可她知道,他並不快樂。

就像那一次,許之之在顏承唯的病床旁不小心睡著了,朦朧間醒來時,她發現他還在睡夢裏,嘴裏卻呢喃著周筱潔的名字。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縷白月光,周筱潔就是顏承唯的那縷白月光。

六、他把一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他問心有愧

許之之權衡再三,還是選擇瞞著顏承唯去了周筱潔所在的城市。許之之找到周筱潔時,她正在學校附近的必勝客做兼職。

許之之點了一杯熱牛奶,直至牛奶被她飲盡,周筱潔才終於空了下來。

“顏承唯受傷了,還挺嚴重的。”許之之開門見山,“你作為他昔日的好同學,應該去看看他。”

周筱潔一愣,問道:“是他叫你來的?”

“不是,我自己來的。”

周筱潔沒再說話,她起身將鄰座的餐盤收拾幹淨,伴隨著食物殘骸倒入垃圾桶的“嘩嘩”聲響,她輕聲應了一句?:“好,我明天就去。”

可許之之沒想過,她本出於好心的做法,反而讓顏承唯的處境越加窘迫難堪。

第二天,待周筱潔來到顏承唯麵前,許之之趕忙起身溜出了病房,房門關閉的瞬間,她聽清了周筱潔異常尖銳的聲音。

她說:“顏承唯,我從不虧欠你,你對我的好,都是你自願的。”

這句話多麽無情啊!

就連許之之握著門把的手都在輕微顫抖,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隔了很久,她才聽到顏承唯開口:“周筱潔……沒事你就先回去吧。”

周筱潔的腳步聲向門口靠近,距離房門一步之遙時,她終歸於心不忍:“承唯,好好養傷吧,你傷好後的第一場比賽,我會去看的。”

“嗯。”

待周筱潔走後,顏承唯才向門口望去,他逆著光,許之之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聽他道:“周筱潔是你請來的吧?”

“對不起,是我擅作主張了。”

“沒關係。”

那天,許之之靠近顏承唯時,才發現他的麵容有些憔悴,眼睛像被霧霾籠罩一般灰蒙蒙的:“說到底,她是該恨我。”

“如果沒有我,她的父親也不會在她高三那年突發心髒病。”

顏承唯的思緒一瞬被拉回到了高中時代。

那時顏承唯和周筱潔的關係越發熟絡,班主任勸說幾次均無果後,便叫來了雙方的父母。顏承唯永遠記得那一天,周筱潔的父親完全不聽他們解釋,甩手給了周筱潔一耳光,嘴裏還罵罵咧咧:“我送你來讀書,是讓你考大學,你竟然敢給我談戀愛?”

周筱潔埋著頭一聲不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倒是年少輕狂的顏承唯頂嘴道:“叔叔,你怎麽能這麽不講道理……周筱潔是她自己,並不是你的提線木偶!”

“我生她、養她,還不能管她了?”因顏承唯的話,周叔被氣得不輕。

那天他們本是友好協商,到最後卻鬧了個不歡而散。

當天晚上,以為一切都平安無事的顏承唯突然接到了周筱潔的電話,她在電話裏的聲音帶著哭腔,說話也斷斷續續的:“承唯,我爸心髒病複發了。”

“我馬上趕過去,你現在在哪兒?”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你不用過來。”周筱潔頓了頓,才決絕地開口,“我今天隻是想告訴你……我們以後都不要聯係了。”

還未等顏承唯開口,電話那頭傳來了忙音,一聲蓋過一聲,他的心裏空落落的。

那天之後,他們便形同陌路了。

顏承唯始終認為,如果不是自己魯莽,周筱潔的父親就不會突發心髒病,他把一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他問心有愧。

七、之之,這場比賽很關鍵,關乎球隊以後的前程

十二月初,顏承唯的傷終於痊愈了。

顏承唯出院的當天,許之之帶他去市區的海底撈大吃了一頓。那時,海底撈的大屏幕上播放的是一場中超的足球賽,隨著前鋒一腳射門,現場瞬間爆發出陣陣掌聲。

許之之將一片毛肚放進油碟裏蘸了蘸,才齜牙咧嘴地說道:“足球小子,總有一天,你也會站上那個賽場的。”

可顏承唯的神色有些晦暗,許之之抬頭便被他喚住了。

“之之……”他輕聲說道,“下個星期我就要隨隊去烏拉圭集訓了。”

許之之瞪大眼,難以置信:“這麽快……你的傷不是才好嗎?”

“嗯,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顏承唯將火鍋裏的肥牛悉數夾進了許之之的盤子裏,肥牛在她的麵前瞬間堆出了一座小山,“你有什麽心願或是想法,可以提前告訴我。”

那天,她挑眉,笑得爽朗:“足球小子,我沒別的願望,我就希望你能在12月30日回國一趟,陪我跨年。”

她迎視他棱角分明的臉,又道:“我們一起吃雙層的草莓蛋糕啊!”

看著眼前滿懷期待的許之之,顏承唯終歸還是應允了下來。他總能容忍許之之的所有小任性,無條件地容忍。

顏承唯離開的那段日子,許之之每日在微博刷著體育頻道的官博,若在哪張照片裏發現了顏承唯的身影,她便恨不得盡人皆知。

是啊,不知不覺,她的少年羽翼豐滿了,成了賽場上的絕對王者。

她為他自豪。

可夢碎得太快了,讓許之之第一次覺得雲端到地獄的距離是那麽近,仿佛觸手可及。

那時,她接到了顏承唯的電話,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才沉聲開口:“之之……球隊明天臨時有場比賽,我可能回不去了。”

她皺眉:“足球小子,球隊裏那麽多隊員,就缺你一人嗎?”

“之之,這場比賽很關鍵,關乎球隊以後的前程。”許是感受到了許之之的不滿,顏承唯有些底氣不足。

許之之張了張嘴,終沒再說話。她知道,他主意已定了。

八、葡萄牙是C羅的家鄉,挺想去看看的

許之之第一次認識顏承唯時,她剛上高一。那天如往常一樣,她去青訓基地看球賽,卻被幾個隊員團團圍住,他們的語氣裏充滿了輕浮與快意。

“你就是許氏集團的千金小姐?”

“聽說是你爸爸讚助了這個青訓基地?”

年少的許之之哪見過這場麵,她低著頭,被嚇得節節後退。顏承唯就是那時出現的,他像個孤傲而無畏的英雄,將足球猛地擲向那幾個少年所在的方向,挑眉輕笑道:“喂,如果你們覺得訓練的強度不夠,我可以讓教練幫你們加兩套基礎訓練。”

那天,待幾個少年怏怏離去後,許之之才輕聲叫住他?:“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顏承唯。”他的笑容明朗,似清風,頃刻拂過她的心房,“我以後一定會站在足球界的頂峰。”

許之之聞言,隨他一起大笑:“顏承唯,我相信你一定會的。”

在她心裏,顏承唯就是為了足球而生的。直到很多年後,許之之依舊清晰記得,跨年當天,他掛掉電話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之之,我從十歲開始踢球,足球在我心中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

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

一直以來,許之之偏愛草莓味的所有食物,有多愛呢?就像顏承唯熱愛足球那麽愛。

可她又與顏承唯不同,因為他能為足球放棄一切,而她不能。

可是顏承唯啊,12月30日是我的生日。是你答應我,在我生日那天給我準備一個雙層的草莓蛋糕的。

承諾的是你,爽約的也是你。

掛掉電話的瞬間,許之之扔掉了那條同款項鏈,隨著項鏈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她的心終歸一片荒蕪了。

第二年年初,許之之就申請了去葡萄牙留學,她簡單地收拾了行李,沒有告訴任何人。在葡萄牙的那段日子,她時常會在街邊的足球場上看見一群男孩為夢想奮鬥的身影,他們臉上洋溢著快樂,明朗的笑容襯著陽光,看得她有些恍惚。

她還是忘不了顏承唯。

許之之依稀記得大一那年的夏天,他們一同躺在球場的草坪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她說?:“足球小子,等你入選國家隊那天,我們一起出國旅遊吧?”

他頓了頓,才笑著回複:“去葡萄牙吧,那裏是C羅的家鄉,我挺想去看看的。”

僅因他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她便義無反顧地去了葡萄牙留學。

九、足球小子,四年過去了,你欠我的草莓蛋糕也該還了

許之之回過神之際,周筱潔手機裏的視頻剛好放完,隨著手機黑屏,她們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許是有些無聊,她們一同分享了那個雙層的草莓蛋糕,可沒吃兩口,許之之就沒了胃口。那天臨走前,她下意識地問了周筱潔一句:“這些年沒見,你和顏承唯的關係……有所緩和嗎?”

“有所緩和?”周筱潔苦澀一笑,眼角閃著晶瑩的光,“這兩年,因為我爸的病,我家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還是顏承唯幫我們家填補了欠下的醫療費。他說這樣,他就問心無愧了。”

對於周筱潔的話,許之之不置可否。因為她知道,顏承唯就是這樣一個人啊,如此一根筋的人。

那天,周筱潔將幾張鈔票平整地放在餐桌上,?像是在對許之之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認識了顏承唯十幾年,他總喜歡將心事都藏在心裏,可自從他進入了國家隊,我能感覺到他並不快樂。他幫了我太多,我能幫他的,就是來勸你一句……之之,去見他一麵吧。”

那一瞬,許之之的心猛地一顫,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顏承唯堅毅的麵容,以及他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

回家的路上,昏暗的燈光下,許之之終於下定了決心,她想:足球小子,四年過去了,你欠我的草莓味蛋糕也該還了。

十、許之之,可你又在何方呢

顏承唯正式入選國家隊當天,他的父母給他辦了三天的流水席,其間很多故人紛紛趕來獻上祝福,其中包括他大學期間所在球隊的負責人。

顏承唯禮貌地上前問候,幫負責人找好位子後,他才舉杯感謝道?:“羅總,我一直很感謝您當年信任一個默默無聞的球員,把讚助球隊的資格讓給了我。”

羅總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才緩緩道來?:“承唯啊,其實憑你當年的實力和名聲,球隊不可能去承擔那個風險的,是許氏集團私下讚助了球隊,卻把讚助方的名字無條件填寫成了另一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是叫周筱潔吧?許氏集團還真是慧眼識珠,押中了你這塊寶。”

那時,羅總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麽,顏承唯卻什麽也聽不進去了,他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許之之。

他終究還是天真了些,直到現在,他才知道是許之之幫了他。

他欠許之之的,或許這一輩子都還不了了。

那天晚上,顏承唯做了一個夢,夢裏出現了許久未見的許之之。他們一起去海邊吹風,她和往常一樣,笑著對他說:“足球小子,如果你覺得我們之間需要禮尚往來,我生日的時候,你可以幫我準備一個草莓味的蛋糕。”

顏承唯的眼角濕潤了,隨即就從夢裏醒來。

“好。”

可許之之,你在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