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管這個世界對我們有多殘忍,我們都不要分開好不好

翌日,天空仿佛鋪了一層灰,導致整個世界都有些黯然無光,深厚的雲層正在聚攏,暗示著一場大雨即將傾盆而下。

或許因為天氣的關係,咖啡館裏的客人不多,傅司銘沒什麽事,站在玻璃牆邊靜靜地望著窗外的天色。

隻是隨意的一個站姿,一個出神的表情,一雙深邃而略帶傷感的眼睛,便形成了一幅美到勾魂攝魄的圖畫。

甚至連他額頭上的那個小傷口都成了點綴品,更加增添了幾分神秘與憂傷。

咖啡館裏的女生紛紛拿出手機來,對著毫無察覺的傅司銘不停地拍了起來,無論哪個角度,都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讓她們驚豔不已。

但或者他此刻的氣息太過疏離淡漠,讓所有女生望而卻步,隻敢遠遠拍照欣賞,發到朋友圈裏跟好友們分享,卻無人敢上前搭訕。

沒過多久,一個戴著墨鏡,打扮十分端莊典雅的中年貴婦進入了眾人的視野。

女生們好奇地打量著她,私下議論起來:

“這位婦人的氣質真好,不知道是哪家的富太太?”

“限量款包包,全球的數量加起來都不到十個!有錢人!”

“她的鞋子好漂亮,難怪她的氣質那麽好……”

“這個貴婦有點兒眼熟啊?我好像在雜誌上看過,好像是咱們市裏紀家的太太吧?”

……

紀媽媽的到來讓傅司銘有些驚訝,但還不算太意外,畢竟他跟紀依辰的事情鬧成這樣,紀家肯定不會就此罷手的。

他找了間包間跟紀媽媽一起坐下,在紀媽媽沒有開腔之前,他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態等待著。

紀媽媽優雅地端起咖啡,淺淺嚐了一口,少頃,她放下咖啡杯,微笑道:“你們這裏的咖啡味道還挺不錯的。”

“謝謝誇獎。”傅司銘暗暗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內心不自覺湧起的緊張,紀媽媽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跟他攤牌。

果然,紀媽媽很快就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我想你也清楚這次我來找你,是因為你跟依辰的事情。”

傅司銘點頭,沉默著沒有說話,等她接著往下說。

紀媽媽低頭從包包裏拿起一張支票來,放到桌上,慢慢移到他的麵前:“我事先聲明,我這樣做並沒有踐踏或者任何傷害你的意思,我隻是想給你一點兒補償。”

傅司銘瞟了一眼桌上的那張支票,心頭一緊,臉色也一點點冷了下來,長長的睫毛微垂,將眼中的情緒悄然掩藏,他抿著嘴,依然沒有說話。

紀媽媽歎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你跟依辰的事情,我如今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依辰雖然從小在比較富裕的環境中成長,但她也隻是個單純的小姑娘,相信以你的長相,無論哪個小女生都會被你吸引,依辰也不例外。可是,吸引力這東西太不靠譜了,再好看的東西看久了也會厭,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現實的打磨,所以,趁現在還早,你可以拿著這筆錢去創造一個光明的未來,也還依辰一個美好的未來。”

聽完紀媽媽的一番話,傅司銘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盡,身上的氣息越發冰冷,他暗暗攥緊雙拳,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強自鎮定冷靜地說道:“伯母,我說過,我不會要紀家的一分錢。”

紀媽媽的臉上閃過一抹窘迫之色,她皺了皺眉,然後勉強露出一抹笑容:“可是你們兩個人的世界觀完全不一樣,你在這裏打工一個月才兩三千塊錢,以後她嫁給你,你怎麽養活她?她不會洗衣做飯,更不會勤儉持家,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但這就是現實。”

傅司銘沉吟了片刻。

紀媽媽說的這些話,其實他一開始就想過,有時候感情總是搶先理智一步做出決定,所以他一直任由自己,縱容紀依辰的同時,也在縱容著他自己,幸福的滋味妙不可言,卻短暫得猶如曇花一現。

很快,他們就不得不麵臨現實這個問題。

但對於這個問題,他必然也是慎重考慮過的,雖然他從來不屑於高攀,但他也不想辜負紀依辰對他的這份愛,所以他必須加倍努力。

然而,他們似乎連這個機會都不肯給他。

情緒分外複雜的他突然扯動唇角苦笑了一下,眼神中幾乎帶著呼之欲出的絕望:“支票,我是絕對不會要的,您拿回去吧。”說話的同時,他將支票慢慢移回到紀媽媽的麵前。

就算是他跟紀依辰不能在一起,那他也至少要保留著這份感情的美好,他絕對不能去破壞,更不能背叛紀依辰,所以這筆錢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收。

紀媽媽一臉驚詫地盯著他,完全沒想到麵對這筆龐大的數字,他居然都無動於衷。

難道,他對紀依辰的愛真的有那麽深?或者說,這筆錢遠遠達不到他真正的野心?

每一個可能性都讓她覺得不安。

傅司銘從椅子上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向紀媽媽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淡聲說:“伯母,你慢慢喝咖啡,我還有工作先去忙了,失陪。”

他繼續工作著,在咖啡館裏來去穿梭,偶爾會朝紀媽媽所坐的包間裏看一眼,紀媽媽在包間裏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整杯咖啡喝完她才起身。

傅司銘以為她會離開,卻見她直接朝經理的辦公室走去,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從心裏湧了上來。

果然,紀媽媽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後不久,經理便將傅司銘喊了過去。

雖然經理一臉的無奈跟不舍,但最終他還是對傅司銘說出了口:“你被辭退了。”

……

傅司銘領了工資,換下工作服後便離開了工作了一年多的咖啡館,心情無比糾結複雜,自然還有深深的不甘。

為什麽他的命運人家動動手指頭就能改變?

這樣無能為力的境地真是讓他厭惡極了。

他抬起頭來,望著灰暗的天空,眉頭微蹙,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沮喪。這份還未綻放的愛情,眼看就要提前枯萎了,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吧。

隻是這個教訓,未免有點兒太痛太讓人難受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斂起所有負麵情緒,麵無表情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快要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他遠遠就看見一個熟悉嬌小的身影正站在門前,時不時四處張望,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人一樣。

他頓下腳步,心髒狠狠地抽緊,突然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一步,甚至,他都有種趕緊躲開的衝動。

就在他猶疑的瞬間,那個熟悉的身影已經發現了他,立即毫不遲疑朝他飛奔而來。

他看著她飛撲過來的身影,腳底仿佛被強力脫水給粘住了,一時間動彈不得。

紀依辰氣喘籲籲地跑到他麵前,驚喜完全掩蓋了她原先一臉的疲憊,激動不已地說:“傅司銘,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口,當他的溫度與味道將她整個感觀都占滿了時,她似乎才有了一點兒真實感,卻還是非常害怕:“司銘,答應我,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離開我,不管這個世界對我們有多殘忍,我們都不要分開好不好?”

傅司銘顫顫地閉上雙眼,努力壓製著內心最真實最強烈的情感,他緊緊地握著雙拳,指尖掐入掌心直至流血,卻始終沒勇氣伸出手來將懷裏的她抱緊。

冰冷的理智一點點突破情感瘋狂的包圍,他機械性地張開嘴,不帶一絲情緒地說道:“不好。”

紀依辰的身體一僵,心髒仿佛被一道尖銳的物體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緊緊閉著雙眼,裝作沒有聽懂他的話,繼續靠在他的懷裏,卻不敢再吭聲。

時間一秒秒往前走著。

傅司銘在經過一番痛苦的內心掙紮後,再次用冰冷的聲音說道:“紀大小姐,如果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可以仔細跟你講一遍。”

紀依辰更加用力地抱緊他的腰,慌忙搖頭說道:“不聽,你不要說,我什麽都不要聽!”

“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任性下去了。”

傅司銘終於抬起手來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慢慢推開,盡管她將他抓得死死的,可是男女的力氣相差實在太大,在他的強製之下,她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點將自己推開。

那種痛苦,就好像生生將身上的肉一點點撕扯下來。

紀依辰的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她垂著視線,突然間不敢再看他的臉,但是她可以想象此刻他臉上的決絕。

緊接著,頭頂上傳來了傅司銘幾乎沒有一點溫度的聲音:“我們分手吧。”

紀依辰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五個字,是這樣的讓人心碎。

她幾乎毫不猶豫地搖頭,然後仰起頭來,努力壓抑著眼中飽含著的淚水,固執地看著他:“不可能,你就是讓我去死,我也不可能跟你分手。”

傅司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深處隱藏著幾分難以察覺的痛楚:“你這麽好的人生別人八輩子都修不來,你難道就要因為一個男人而放棄?那未免有些太可笑了,紀依辰,你的人生遠比你想象中的有價值,所以,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他把他和她之間的感情說得這樣的淡,好似不值一提,就像用過後的垃圾,輕輕扔掉便好。

紀依辰根本沒法接受,越發覺得心如刀割,眼淚終於再也控製不住地決堤而出,她淚眼模糊地看著他,聲音哽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可以不要那些,但是我真的不想對你就這麽放手,我做不到!”

傅司銘的目光有些黯然:“那是因為你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沒有什麽是你想要卻得不到的,恰恰我是第一個,所以,你才會這樣不舍吧。”

紀依辰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她用力地搖著頭,雙手像是抓住最後的一線希望般抓住她的手臂,雖然她的手指仍在微微發顫,但她的聲音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不是,我是因為愛你!你是我第一個愛上的人,也是今生最後一個愛上的人!”

“可是……”他的聲音平靜得有些嚇人,“我不愛你了。”

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有種所有生命都悄然流逝的可怕和靜謐感,紀依辰隻聽到心髒緩慢沉重地跳動著,一種很細微卻又清晰的痛楚順著她的血脈蜿蜒,一直從心髒延伸至她的全身,那樣痛不可抑,讓她連氣都透不過來。

她有點兒茫然地看著他,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他,又好像剛剛完全沒有聽清他的聲音,她咬著牙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眼:“你這個騙子!”

傅司銘有點兒不敢再看她,可是五髒六腑還是在生生煎熬著,熬出了血,煎成了灰,難過得恨不得此刻就這樣死去。

他下意識地別開頭去,抿緊嘴唇沒有說話,隻是再次抽出自己的雙手,然後繞過她,邁步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紀依辰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每一步都走得那麽決然,而且步伐越來越快,離她越來越遠。

她整個人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光芒,黯淡得仿佛一個被人遺忘的影子,直到他的背影在她的眼前徹底消失,她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喃喃自語道:“哪怕你是個騙子,我還是很愛很愛你,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天空越發陰沉灰暗了下來,積壓了一天蓄勢待發的大雨終於傾盆而下,大雨形成密密麻麻的雨箭,射向像個木偶般站著一動不動的紀依辰身上,瞬間將她澆得濕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傻傻地站在這裏,可是,她不敢走,他已經提前走開了,如果她也就這麽走了,那麽他們之間就真的越來越遠了。

那種再也走不到一起的距離,讓她害怕,讓她不敢去想象。

可是,她就這樣站著,傅司銘就會回頭嗎?

紀依辰,你真是個傻子,明明知道他不會,為什麽你還是舍不得走?

雨水無情地潑打著她,連眼睛都難以睜開,沒有一絲憐憫跟溫柔,打在臉上隱隱作痛,可是她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痛,隻是覺得冷,從手冷到腳,從皮膚表麵一直冷到五髒六腑……

宿舍裏出奇的安靜。

緊閉的窗戶將外麵嘈雜的雨聲隔絕了起來,雨水絡繹不絕地拍打在窗戶上,再順著玻璃蜿蜒而下。

傅司銘坐在書桌前,握著筆一邊看資料,一邊寫著,整個人散發著不可靠近的冰冷氣息。

李浩站在窗口往樓下瞅了瞅,那個纖瘦的身影在雨中已經站了數小時,他總有種她隨時都會昏倒在大雨中的預感,心頭莫名地緊張。

這位紀家大小姐,看來還真是對傅司銘用情不淺,雖然迷上傅司銘的女生一大把,但沒有幾個能像她一樣,能在大雨中傻傻地站上數小時。

隻是……

李浩微微皺眉,轉頭望向正坐在書桌前認真學習的傅司銘,心裏一陣猶疑,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能靜下心看書?李浩當真懷疑這家夥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

不過,李浩多少還是能理解傅司銘的,身份背景差異太大,光有愛情有什麽用呢?傅司銘又是這樣清傲有尊嚴感的人,他們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吧。

李浩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雖然明知道他們不可能,但心裏到底有頗多的不忍與遺憾,於是他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那個,紀大小姐在樓下站的時間也有點兒久了,如果再站下去,我覺得她的身子骨恐怕承受不住……要不,你就下去看看?”

傅司銘沒有開腔,背脊不可察覺地僵硬了一陣,他暗暗握緊手中的筆,書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好像變成了千千萬萬的螞蟻直鑽他的心窩,讓他難受得幾乎痛不欲生。

過了很久,他才麻木地開口:“我跟她已經結束了。”

李浩擔憂又無奈地說:“就算結束了,這樣子扔下她不管也不好吧?如果她再這樣淋下去,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這一輩子都難安……”

他的話還未說完,傅司銘便厲聲打斷:“你不要再說了!”

他努力遏製著內心激烈的情緒,但顯然越控製就越發失控,手中的筆突然“咯吱”一聲,被他生生掐斷了,筆上的破裂處尖銳地刺入他的指腹,血跡悄然溢出,他也未曾發現。

李浩注意到這一幕,心裏頓時恍然大悟,原來IQ200的天才,在麵對感情的時候,也會這樣失控。

他似乎也沒有表麵上那麽冷漠嘛。

發現了這個秘密的李浩不由得笑了笑,下意識地轉頭重新望向窗外,卻發現一輛跑車在宿舍樓下停了下來,他擰眉看了一瞬,不無可惜地說道:“好了,這下用不著你下去了,已經有人來了。”

聞言,傅司銘微微一怔。

紀軒毅將車停下後,撐了一把傘進入大雨中,狂奔至紀依辰的麵前,他幾乎像隻發怒的獅子,雙眼幾乎冒火地瞪著大雨中的身影怒吼道:“紀依辰,你瘋了?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一直站在大雨中出神的紀依辰聽到他的聲音後,漸漸有了些反應,被雨水浸濕的睫毛微微顫動,她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紀軒毅,冰冷的溫度讓她的腦神經反應慢了許多,她張了張嘴想說話,牙齒卻不停地打戰。

她從小在溫室中成長,紀軒毅什麽時候見她受過這種罪,心髒一下就狠狠地揪疼了起來。

他咬著牙努力隱忍著幾乎快爆炸的情緒:“跟我上車,回家!”

紀依辰恍惚地搖著頭,徹骨的寒意讓她覺得舌頭有些僵麻:“不,我哪兒也不去,除非、除非……”

她冷得話都說不下去了,但神情裏依然透出一股堅定不移的倔強。

紀軒毅深深地看著她,眼睛裏有抑製不住的傷感:“紀依辰,我現在說什麽你都聽不進去了對不對?”

“哥,你不要管我好不好?”

紀依辰全身都濕透了,聲音也啞到讓紀軒毅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扔下手中的傘將她打橫抱起,三兩步抱著她來到車門前,不顧她的反抗,強勢地將她塞進了車廂內。

“哥,我不走!我要等傅司銘出來!”

紀依辰拉開車門就要下車,紀軒毅彎身鑽進車廂內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下意識地轉身想從另一張門出去,紀軒毅急忙伸手扣住她的肩膀製止住了她。

他的聲音裏忍不住透出幾分薄怒:“紀依辰,難道你眼裏現在就隻剩下傅司銘,沒有別人了嗎?你就不能冷靜下來,好好跟我說下話?”

他的話多少起了些作用,一心想下車的紀依辰漸漸冷靜了下來,但她濕淋淋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得好像沒有什麽生氣,眼神茫然而無助。

紀軒毅不忍看她這番狼狽可憐的模樣,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他脫下身上的薄針織衫外套,將她濕透了的頭發包裹起來,板著臉給她擦拭頭發,但是動作卻相當溫柔。

紀依辰任他擺弄著自己,原本一雙沒有精神的眼睛終於有了些光亮,她抬起視線,看著近在咫尺的紀軒毅,他的氣息那樣溫暖而熟悉,她的眼眶突然一熱,眼淚就那樣毫無征兆地湧了出來:“哥,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司銘,你幫我去求求爸媽,讓他們不要阻止我跟司銘在一起好不好?”

從小到大,她隻要向他撒嬌,無論求他什麽事情,紀軒毅都覺得心情愉悅,想盡了法子都要滿足她。

然而,這次她的乞求卻讓他難受到說不出話來。

他擦拭的動作越來越慢,眼底的痛楚越發洶湧,他幾乎咬著牙說:“依辰,我做不到。”

“哥,你不可能做不到的!”紀依辰抓住他的手,仿佛他是她的最後一絲希望,她有些激動地說,“從小到大,沒有你解決不了的問題,這次你也一定可以的,哥,求求你!我沒有辦法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了……”

紀軒毅盯緊她,聲音冰冷地說道:“他對你來說就那麽重要嗎?你就那麽喜歡他嗎?”

紀依辰默默地流著眼淚,聲音裏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對,很重要,但不是喜歡,是愛,如果停止愛他,我覺得我活著毫無意義。”

劇烈的痛楚像炸藥般在紀軒毅胸口炸開,他的心髒頃刻間支離破碎,他已經找不到那個曾經完整的自己,他擦拭的動作停了下來,將手移到她的臉上,微顫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肌膚,他情不自禁地湊近她,直到他的臉快要與她的臉貼住,他才停住了,聲音裏透著一種傷感到極致的沙啞:“那麽,我呢?我對你來說就一點兒都不重要嗎?”

這樣近的距離讓紀依辰幾乎不敢呼吸,似乎眼睛輕輕眨一下,睫毛就會劃過他的肌膚,這麽多年來,紀依辰跟他親近了無數次,唯有這一次,是讓她覺得最陌生最緊張的一次。

她第一次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一種陌生而又複雜的欲望,遠遠超出了兄妹之間的感情。

雖然他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可是,她一直都以為他們之間比親兄妹還親,難道,哥哥的想法跟她有所偏差?

她還沒理清思緒,就明顯感覺到紀軒毅的氣息逐漸灼熱,她愕然地睜大眼睛,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紀軒毅調整著自己的姿勢,慢慢接近她的唇,那嫣紅的、柔軟的雙唇,帶著比世上所有花朵都好聞的香味……

那裏對於他來說,仿佛帶著無窮的魔力,曾經多少個夜晚,那抹嫣紅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害得他無法控製得渾身灼燙,最後不得不用冷水當頭澆下才得以恢複正常。

此刻,她就在眼前,隻要再往前靠近一點點,他就可以采擷他日思夜想的那抹芬芳,他閉上眼睛,跟著感覺向前……

眼看他的唇就要落下來,睜大眼睛一眨不敢眨的紀依辰本能地別開頭去,與他靠近的唇生生錯開了。

雖然他沒有吻到自己,但紀依辰依然緊張得不知所措。

紀軒毅下意識地睜開眼睛,落空的吻讓他的心也空落落的,還有一絲隱隱的痛楚,他怔愣了片刻,理智漸漸回到了腦海裏。

他懊悔地握拳。

剛剛自己是在做什麽?他怎麽會這樣失控?雖然紀依辰跟他沒有血緣關係,但目前,她還是他名義上的妹妹,他怎麽可以對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暗暗地吸了口冷氣,尷尬地坐直身體,然後頗為不自在地說:“我們先回家吧。”

說完他便匆匆轉身離開後車廂,跳下車的瞬間,冰冷的雨水當頭澆了下來,將他身上那股子控製不住的火熱澆滅了……

淋了數個小時的雨,紀依辰最終沒能逃過感冒,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是躺在**打著點滴度過的,從小到大,她都不喜歡醫院裏的味道,所以隻要生病了,紀媽媽總是專門把主治醫生請到家裏來給她看病。

當然這次也不例外,但是這次紀家上下顯得比以往都要手忙腳亂許多,因為紀依辰反反複複發燒,折騰得不行,紀媽媽跟紀軒毅輪流守在床邊照看她,紀爸爸則因為公事繁多,偶爾會過來看一看她,可皺緊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到第三天的時候,她的病情總算穩定了下來,但病去如抽絲,她整個人消瘦了一圈,嬌俏的小臉蒼白如紙,以往嬌嫩的紅唇此刻有些發幹,整個人黯淡失色,像個沒有生命色彩的紙片人。

見她終於退燒了,數日來都沒有好好休息的紀媽媽終於鬆了口氣,紀軒毅讓她去休息,由他來照顧妹妹即可,紀媽媽也感覺自己快熬不住了,她將熬好的粥交給兒子後,便回房去休息了。

房間裏隻剩下紀依辰跟紀軒毅兩人,紀軒毅輕輕攪拌著手中的粥,輕輕地吹著,感覺溫度差不多了,他將粥先放下,然後扶起紀依辰,在她的背後墊起一個枕頭,接著才重新端起粥碗,打算喂她:“你這幾天發燒都沒有好好吃點東西,來,先吃點粥養養胃。”

紀依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張開嘴,隻是伸出雙手來接過他手中的碗,一聲不吭地垂下眼簾,自己默默吃了起來。

紀軒毅愣愣地看著她。

每次紀依辰生病的時候,都會吵著嚷著讓他喂她,要她吃點東西還要答應她各種要求才行,又撒嬌又任性實在拿她沒辦法。

她突然間變得如此溫馴乖巧,反倒讓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酸澀。

那個曾經跟他無話不說就愛賴著他的女孩,已經回不來了,是嗎?

吃完粥後,紀依辰將粥碗放到床邊的櫃子上,擦了擦嘴巴,便放下枕頭準備繼續睡,沒有向他提任何要求。

沒有纏著他要吃甜食,也沒有向他保證她隻會看一會兒電影……

紀軒毅心底無聲地歎息了一聲,替她掖好被子,問道:“現在感覺怎麽樣?”說著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去探她額頭上的溫度。

一直像個木偶般沒有任何情緒的紀依辰突然別開頭,避開了他的手。

紀軒毅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碾壓了一下,無聲地悶痛。

紀依辰忽視他的尷尬,淡聲說:“哥,不用擔心,我沒事了。”

紀軒毅勉強地笑了笑:“你一個人在房間裏躺了這麽多天,肯定很悶,不如我放點音樂給你聽?”

紀依辰卻拒絕了:“不用了,哥,我隻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你先出去吧。”

紀軒毅的目光徹底黯淡了下來,他暗暗吸了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難過,從椅子上慢慢站起來:“好,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轉身離開的刹那,他覺得人生第一次如此挫敗和難過,連呼吸都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