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我不能保證不會逃跑

看到我們這些天的忙碌,一些留社的新成員也被感染了,跟著我們一起留下來“加班”。

經過一整夜的忙碌,我們不眠不休地趕製出了好幾塊展板。在展板上,圖文並茂地詳細記錄了錦安田徑社的曆史:從艱難的創建初期、稱霸全國的全盛時期到因後備人才緊缺的尷尬時期,以及麵臨廢社、岌岌可危的現在。田徑社的社團活動記錄本上,很多資料都已經丟失了,為了確切地了解以往的輝煌,我還和老爸通了視頻電話,確保所有細節毫無差錯。

不僅如此,在老爸的幫助下,我們還取得了珍藏在學校圖書館和陳列室的珍貴資料,其中包括當時的冠軍獎杯、新聞媒體的采訪錄像帶、報紙雜誌的報道剪報以及記錄光輝瞬間的照片等等。

這些經過歲月洗滌的物品,還原給我們一個真實的、榮耀的錦安田徑社。深夜,當我們大家坐在電視機前,一起重新品讀過去的時候,全都被深深地震撼了。我們熱血沸騰,有一種**在心底燃燒,這是想要重新攀登頂峰的決心和原動力。

帶著這種心情,第二天我們提前趕到了舉行公開會議的會場,將展板在入口通道處依次擺開。我們還從附近的教室借來了桌子,將金燦燦的獎杯、新聞剪報和照片全都分類地擺在上麵。何熙露不知從哪裏搬來一台電腦,循環播放著電視采訪和專題介紹。

當我們準備好這一切時,參加會議的同學們漸漸從四麵八方匯聚到這裏。我鄭重地看了大家一眼,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話筒。

“大家下午好!沒錯,站在你們眼前的,正是擾亂學校正常秩序的田徑社主要成員。我知道等一下你們大家將做出一個慎重而嚴謹的決定,但在做決定以前,不知道能不能先聽我講一個小故事呢?”

大家看到我們的出現,似乎都有些驚訝,不過還是停下了腳步等待我繼續說下去。

“說到錦安學生社團的曆史,誰建立了第一個學生社團,第一個學生社團是哪一個,我想很多同學都不是十分清楚。在我們還未出生的23年前,一個對體育運動癡迷卻被所有老師視為不務正業的男生私自組織了一個聯合會,這就是田徑社的前身——田徑愛好者協會。當時協會隻有區區三個人,他們卻嚴格要求自己並將目標直指全國大賽……”

我聲情並茂地講述著老爸創建田徑社的曆史,告訴大家他是如何與固執的老師抗爭,如何在所有人輕視的壓力下一鳴驚人,然後如何成為學校的英雄式人物。

越來越多的同學被我的演講吸引了,全都安靜地聆聽我的演講。

“……這樣,戰績輝煌的社團成為了錦安建校曆史上最閃亮的一顆星,有很多學生就是因為憧憬田徑社、想成為田徑社的一員,才升入錦安學園的。隻可惜,當學生社團百花齊放的時候,田徑社也漸漸成為曆史的塵埃,被人們遺忘在了角落……”

我一邊演講著,一邊有意地將身體側向電腦屏幕。那運動場上整齊嘹亮的“錦安加油”聲,沸騰熱烈的歡呼聲,全都一聲一聲地激**著在場同學的心。

“我想起來了,我爸說過,他當年就是錦安田徑社的……”

“我也聽表姐說起過,他們還一起乘火車去外省專門為田徑社加油。”

“聽說我國第一個獲得短跑世界冠軍的男運動員,就是我們學校的一個前輩。”

“對了!那人還是我媽的同學呢!我媽每次講到這個的時候,都十分得意!”

大家小聲地議論著,語氣裏充滿了懷念和惋惜。他們走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獎杯和獎牌前,小心翼翼地撫摸著。

不知道什麽時候,杜丁帆和他的幹事們也來到了會場。他們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望著我們所展示的一切。

看到大家神情的變化,我感到愈加的緊張,不知道我們這份真誠的心意有沒有傳遞到他們那裏。最後,我們田徑社所有成員站成一排,齊聲向全校師生祈求。

“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大家神色複雜地望著周圍的同學。

“如果真的要田徑社廢社,是挺可惜的。”

一些人的立場開始漸漸偏向我們這邊,可也有小部分不滿的聲音。

“可是,田徑社害我們沒有社團可以去,這怎麽解決?”

我握著話筒,望著那些被我強硬退社的同學們說:“我們已經和其他社團積極聯係過了,他們同意你們回到原來的社團。”

聽到我的話,大家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紛紛安靜了下來。

我放下話筒,視線飄向不遠處的學生會會長杜丁帆,此時此刻他正麵無表情地死盯著我。我輕歎了一口氣,然後昂起頭,向葉溪淩遞了一個“相信我”的眼神,便朝杜丁帆的方向走了過去。

雖然我早已經在心裏預想過很多種杜丁帆責罵我的場景,可直到我站在他的麵前,他卻依然緊閉著嘴唇,微微皺著眉。

我回頭望了夥伴們一眼,鼓足勇氣,大聲向杜丁帆道歉:“杜丁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擾學生會的會議。不過——”

“不過你還是這樣做了!”杜丁帆冷冷地打斷我的話。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望向不遠處的電腦屏幕,上麵正播放著當年錦安田徑隊獲得全國冠軍的榮耀場麵。

我咬了咬嘴唇,耐著性子想要說服眼前這個鐵石心腸的家夥,接著說:“杜丁帆,田徑社曾經為錦安帶來了那麽多榮譽,你真的希望他就這樣消失嗎?你不想親眼看到我們身穿錦安隊服,重新站在全國賽場的場景嗎?”

杜丁帆還沒說話,他身邊的一個學生會幹事便開口了。

“會長,其實我一直覺得田徑社就這樣沒了,挺可惜的……”他一邊小聲地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看了杜丁帆一眼。

另一個幹事也點點頭,感慨地說道:“我高一剛進校的時候,還想進田徑社呢……”

“你們……”杜丁帆有些震驚地看著身旁的兩個部下,似乎想要說什麽,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才是大家真正的心聲吧!”我看著杜丁帆,抿了抿嘴,第一次放低身份、拉下臉麵地求他,“杜丁帆,就算我求你,請取消會議吧!”

杜丁帆皺緊眉頭,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注視著我們擺設的展台。氣氛頓時一陣緊張,氣壓低得仿佛讓人喘不過氣來。

“啪!”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沉默,是杜丁帆將一疊厚厚的調查表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會議取消。”杜丁帆淡淡地吐出四個字,依然嚴肅地看著我,沉聲說,“記著,這是你求我的,我還沒有認同你們。”

說完,杜丁帆率領著手下離開了。

我激動地放下話筒,抱著何熙露又蹦又跳。

“我們成功了!”

經曆了這麽久的風波,田徑社終於正式穩定了下來。之前被退社的成員陸續回到了原先的社團,而留在田徑社的成員們,也紛紛修正態度、認真刻苦地訓練了起來。

令我們感到意外的是,原先退出田徑社的高三的學長學姐們,也重新提交了入社的申請書。

“我們真的不甘心高中生涯就這樣平淡地結束了!能不能讓我們跟著田徑社,再參加最後一次比賽?”

聽到學長學姐的話,我從心底裏感到開心,萬分欣喜地歡迎他們回歸大本營。現在的田徑社,就像濟濟一堂的、熱鬧的大家庭一樣。新成員們渴望進步,積極向前輩們學習,而老成員們也毫不吝嗇地分享自己的經驗。因此,在短暫的時間內,大家進步神速,超乎了我的想象。蘇方翌作為進步生的代表,他在中長跑上的優勢逐漸顯露出來。經過預測,他的成績幾乎可以達到全國高中生比賽創下的記錄的水平了。

萬事俱備,現在隻欠“預選賽”這個東風了。全國高中生田徑聯賽正式開戰前,會在各省進行一輪預選賽,預選賽由各個學校自由報名參加。

訓練結束回家,蘇方翌和於悠羽一進門就將自己摔在沙發上裝屍體,輪班的葉溪淩去廚房準備晚餐了。我被葉溪淩禁止在離他五米之外的地方,隻能無聊地坐在客廳裏上網。

我無聊地翻著一個個網頁,突然,一條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

“快過來看!”

我一打開網頁就激動地朝男生們大喊,指著屏幕讓他們趕緊過來。

蘇方翌和於悠羽懶洋洋地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疑惑地湊了過來。

“全國高中生田徑聯賽官方網站。”

我用食指戳戳屏幕,著急地喊:“下麵!下麵!”

蘇方翌的腦袋湊到屏幕前,眯著眼睛盯著那行一點也不醒目卻很重要的字念道:“通知,省內預選賽報名即將截止,請各校速將報名表寄回各省高中田聯辦公室。”念完,他一臉不解地轉向我問:“報名表?那是什麽玩意兒?”

我還沒開口,聽到聲響的葉溪淩走了過來,說:“預選賽開始前一個月,省田聯辦公室都會向各個學校的田徑社發出比賽邀請,裏麵包含一份報名表。如果想要參加預選賽,就將報名表填好寄回田聯辦公室。”

於悠羽微微蹙著眉頭,抑揚頓挫地問:“美女社長大人,據在下所知,我們未曾收到任何預選賽的消息吧?”

我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屏幕呢喃地說:“為什麽還沒收到邀請函呢?”

“會不會是田聯辦公室的人把我們給遺忘了?”蘇方翌聳聳肩,開玩笑地說道。

頓時,屋子裏一片沉默。按理說,最遲也應該在報名前半個月就收到邀請函,可為什麽現在隻剩下兩三天就截止了,我們錦安田徑社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呢?難道……我們真的被遺忘了嗎?好不容易田徑社才得到了全校的諒解,我們可不能因為不能報名參賽就讓大家再一次對我們喪失信心啊!

想到這裏,我一下子站了起來,斬釘截鐵地說:“明天我們去桃城學園!”

“去桃城學園幹嗎?”蘇方翌大惑不解地問。

“去問於悠羽!”我努努嘴看向於悠羽,卻發現他已經悄悄地走到了門口。見大家的視線集中在他身上,他才訕訕地停下腳步,轉過身朝大家尷尬地笑著。

“我先去睡了,晚安!”

於悠羽匆匆地留下一句話,就像一道光一樣瞬間消失不見了。

我愣愣地望著於悠羽消失的拐角處,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每次說話正常的時候,不是因為態度認真就是因為尷尬而想掩飾什麽。

奇怪,桃城學園不是他之前的學校嗎?

說起來,於悠羽離開桃城學園鼎鼎大名的田徑社,加入我們這個落魄的社團,我似乎從沒想過這其中有什麽原因。

第二天放學後,我、葉溪淩和蘇方翌三人一起來到了桃城學園,省高中田聯辦公室就設在這裏。

“為什麽於悠羽不來?他原來是這裏的學生,應該很清楚田聯辦公室在哪裏啊!”

站在桃城學園校門處的平麵地圖前,蘇方翌苦著臉抱怨道。

我斜著眼睛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讓他和何熙露留在學校監督大家訓練!難道讓你留在學校帶領大家玩嗎?”

“遊戲也是訓練的一種方式!”蘇方翌不滿地強調著自己的歪理。

我沒再理他,默默記下桃城學園學生活動中心的位置,徑自往學校裏麵走去。剛一進門,我們便被這裏濃厚的田徑氣息震撼了。

二十來個男生排列著整齊的隊伍,神情嚴肅地迎麵跑來。他們穿著桃城田徑隊的製服,小腿上全都綁著重重的沙袋,進行著負重跑步練習。

一個學生教練模樣的男生騎著自行車跟在隊伍旁邊監督。

“喊口號!一二!”

隨著教練的一聲令下,所有隊員全都鏗鏘有力地高呼:“Fighting!Fighting!Fighting!”他們的聲音嘹亮整齊,仿佛一點都沒有受到負重跑步的影響,這樣充沛的體能實在讓人震驚!

正當我們詫異不已的時候,同樣進行負重跑步訓練的女生隊伍從另一個方向穿行而出,同樣嘹亮地高喊著口號。不遠處,教學樓前的空地上,可愛的女生們穿著迷你裙拿著彩球,正在進行拉拉隊的練習。

我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心生敬佩地感慨道:“這裏的氣氛真讚啊!”

蘇方翌直勾勾地盯著那些拉拉隊的美女,眼睛都看直了,嘴裏說道:“社長,等我們拿到全國冠軍,會有專屬的拉拉隊嗎?”

葉溪淩麵無表情地斜睨了蘇方翌一眼,冷冷地說:“你想太多了!”

依靠記憶中模糊的地圖,我們竟然很快就找到了位於運動場附近的田聯辦公室。

“好像就是這裏。”我指著一扇緊閉的大門說,牆壁上的標牌準確無誤地寫著“田聯辦公室”幾個字。

葉溪淩走上前,禮貌地敲了敲門,問道:“請問,有人在嗎?”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沒有人出來應答,看樣子沒有人。

“有人在嗎?我們是錦安田徑社的。”葉溪淩不甘心地繼續敲門。

“別敲了,沒人在!”

這時,我們的身後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我轉身望去,原來是一個穿著運動服、胸口掛著秒表的體育老師,他似乎剛從運動場回來。

“請問,您是?”我看著他,覺得有些麵熟但又想不起具體是哪一位。

體育老師沒有理會我,高傲地揚著腦袋,口吻很不屑地說:“錦安的啊!”

“錦安怎麽了?”蘇方翌就像一隻敏感的刺蝟,立刻不滿地豎起了全身的刺。

體育老師敷衍地笑笑:“沒什麽,錦安今年不能參加全國聯賽的預選賽。”

“為什麽?”

“今年省田聯辦公室出台了一項政策,上一年積分墊底的5支隊伍,將取消第二年的參賽資格。不過,明年你們還是可以參加的。”體育老師解釋道。正要走,他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補充說:“忘了自我介紹!我是省田聯辦公室的副主任,兼任桃城學園田徑社的總教練。”

“我管你是誰!”蘇方翌忿忿地瞪著對方,不服氣地大聲說,“我們就想今年參加比賽,為什麽要停賽一年?”

“場地有限,費用有限,裁判工作人員有限。反正都已經是公認的不可能進入全國大賽的學校,就不用浪費人力物力了!”體育老師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解釋著,“你們沒看官網的公告嗎?”

我咬緊牙根,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正當我想說什麽的時候,葉溪淩厲聲質問:“請問,田聯製定新規則,有沒有征詢過各個學校的意見?新規則的出台,有沒有按章程通知各個學校?”

體育老師上上下下打量了葉溪淩一眼,冷冷一笑道:“我說怎麽這麽麵熟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葉溪淩啊!你不是對比賽沒有興趣的嗎?”

我走到葉溪淩身旁,直視著體育老師說:“他現在有興趣不行嗎?”

體育老師望向我,嘲諷地笑了笑說:“夏暖薇,你也要回歸賽場了嗎?真可惜啊!新規則的通知,我早就寄到各校的學生會了。如果沒收到,就要問你們的學生會會長了!”

“該死的杜丁帆!”

離開大門緊閉的田聯辦公室,我們三人失望地來到桃城學園的運動場,沮喪地趴在場邊的護欄上。

雖然在校門口已經被震撼了一次,有了心理準備,可當看到運動場人滿為患卻又各自有序地訓練場景,我們又震驚了。

我的視線鎖在人群中的一個女生身上。她叫蘇棠,以前實力最接近我的一個對手,現在是桃城田徑社的社長。

我從小就被老爸訓練和高年齡組別的隊員比賽,因此同齡組別裏的選手幾乎沒人可以和我抗爭。蘇棠不一樣。我們在小學的賽場上相識,在不同的賽場重逢。沒有她在的比賽,我根本無需擔心,閉著眼睛也能得到冠軍。而與蘇棠站在同一賽場上,我則必須認真對待,稍一不留意,也許就會敗下陣來。因此,有我們倆同時出現的比賽,總是能吸引很多觀眾。

兩年前,我的最後一場比賽,就是和她一起進行的。經過預賽的角逐,正如我預料的那樣,我和蘇棠的成績遠遠領先於其他人。而一直沒能贏過我的蘇棠,則鉚足了勁,想要在那場比賽上奪得冠軍。

那是一場扣人心弦的比賽,我們並肩齊驅,將其他選手遠遠地甩在身後。最後我全力衝刺,以微弱的優勢再次將她打敗。跨過終點線的那一霎那,我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向前摔去,重重地倒在地上。

我記得,在我疼痛難忍的時候,蘇棠走過來對我說道:“站起來,我還沒有贏過你呢!”

可是,我令她失望了,自從那場比賽後,我再也沒有參加任何比賽。失去了對手的蘇棠在大大小小的比賽上,輕鬆地將一個又一個的冠軍收入囊中。但所有人都認為,是我的退役才造就了她的成功,所以蘇棠最大的心願就是和我再比一場。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蘇方翌鬱悶地耷拉著腦袋,悶悶的聲音打破我的沉思。

葉溪淩側過頭,沉聲問:“你不會打算就這樣放棄吧?”

蘇方翌鬱鬱寡歡地接過話茬:“我們都被禁賽了,不放棄還能怎樣?”

葉溪淩望向不遠處的蘇棠,意有所指地說:“如果是她,一定會有辦法解決。”

“我知道。”我緩緩地點點頭,下定決心地朝蘇棠走去。

蘇方翌茫然地張大嘴巴,愣愣地嘟嚷:“社長,你……”

我顧不上詫異的蘇方翌,趁還沒改變主意前,走到蘇棠身後。我深呼吸了兩下,然後才輕聲地喊道:“蘇棠,好久不見。”

蘇棠轉過身,有些驚訝地微微張著嘴巴。但很快她就恢複鎮定,嘲諷地笑道:“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再出現了呢!”

“怎麽會呢!”我強擠出一絲寒暄的笑容,自己都覺得臉部肌肉僵掉了。

蘇棠收起笑容,氣勢逼人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我說:“告訴你,夏暖薇!在你離開的兩年時間裏,我可比以前厲害多了!我天天都在刻苦訓練,天天都在進步!”

“我知道!你的比賽,我都去看過!”我笑著點點頭,暗自思量著該從何開口談起比賽的事情。

蘇棠的眼底燃起一股憤怒的火焰,她逼近我一步,厲聲斥責道:“既然你會去看比賽,那為什麽不上場跟我較量較量?看我一個人毫無懸念地獲得冠軍,讓所有人認為我是你手下永遠的敗將,這很開心嗎?”

我下意識地退後兩步,擺擺頭無力地辯駁:“不是這樣的……”

“那是為什麽?”蘇棠惱怒地逼近著,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所有的怨怒全在這一刻爆發了,“為什麽沒有再參加比賽?我們之間的比賽,還遠遠沒有結束呢!”

我站穩腳步,歎了一口氣:“我可以繼續跟你比賽,可是……”我故意停了停,等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疑惑,才繼續開口說,“可是,我們錦安被禁止參加今年的預選賽。”

蘇棠雙手環抱胸前,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說:“你重新回田徑場了?當社長了?”

“是的。”我點點頭,手心已經汗津津的了。蘇棠原來是那麽一個溫柔執著的女生,卻因為我的逃離而成長為氣勢洶洶的“小野獸”。不過,也隻有她這樣的氣質才能使她這麽快就當上桃城學園田徑社的社長!

蘇棠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微微蹙著眉頭抬眼問我:“如果我能幫助你們社團重新參賽,那你會上場跟我較量嗎?”

我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確定地點點頭說:“一定。”

“那好,成交!”蘇棠像小時候一樣,向我揚起右手掌。

“謝謝你!”我感激地衝她笑笑,揮手和她擊掌。清亮的掌聲回**在空氣裏。

我準備走的時候,蘇棠又喊住了我。

“喂!原來我們這兒的一個叫於悠羽的小子轉到錦安了,他參加你們田徑社了嗎?”

“嗯,參加了。”

“那我就放心了。”蘇棠長長地舒了口氣說,“我還以為他不再接觸這些了呢!他是個好運動員,如果當初得到重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看到蘇棠的反應,我猶疑著問:“他……發生過什麽事嗎?”

蘇棠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於悠羽在桃城的事情全都告訴我了。

原來,人才濟濟的桃城田徑社裏,存在著嚴重的歧視現象,長期被教練們忽視的於悠羽就處於歧視風暴的中心。他原本是一個單純的熱愛田徑的男孩,卻因為學長們的欺負,變得害怕踏入田徑場,更別提參加比賽了。蘇棠無法一下子消除這種風氣,可是看到於悠羽越來越封閉真實的自己,她也隻能建議於悠羽轉學。

聽著蘇棠的話,我久久地無法回神,這才明白,於悠羽誇張的戲劇風格其實是在掩飾真實的自我,外在表現越誇張的時候,他的內心其實封閉得越厲害。

我神情恍惚地回到葉溪淩和蘇方翌身邊。 原來於悠羽那小子之前為了戰勝葉溪淩住進我家時說的是真的啊——

“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說實話,我轉學時因為在原來的學校被人欺負,才被迫轉學的。也是因為這樣,原本就看我不順眼的舅舅、舅媽,找借口將我趕出家門……”

“解決了嗎?”葉溪淩迎上來問。

我這才回過神來,笑著衝他點點頭,漫不經心地回答:“哦,解決了。”

“你會上場嗎?”葉溪淩微微皺著眉頭,又黑又濃的眉毛像兩條彎彎曲曲的蚯蚓。

“會,答應別人的事決不食言,是我的人生信條。”我笑笑說,“但是,至於會不會從比賽上逃跑,那我就不清楚了。”

我心不在焉地說著,腦海裏卻依然浮現著於悠羽的身影。以前有過這樣的經曆,卻仍活躍在田徑場上,他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熱愛這項運動。

在蘇棠的幫助下,我們第二天就收到了田聯辦公室送來的報名表。當天的訓練結束後,我將所有成員召集到活動室,一起研究選報項目。

看著報名表上密密麻麻的項目名稱,有的女生頭疼地詢問:“這麽多啊!隨便什麽都可以報嗎?”

望著大部分成員迷茫的眼神,我開始了基礎知識普及講座:“田徑比賽報名的規則是這樣的。每個項目每個學校最多隻能上報三名隊員,而一位隊員可以參加的項目數量,除接力賽之外,最多隻能兩個單項。”

“那我報100米!”一個男生嚷嚷道。

“我也想報100米!”

“我也是!”

大家爭先恐後地跟著喊道。

我舉手做了“停”的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後說:“其實,相比較而言,100米是田徑場上競爭最激烈的比賽。因為各個學校在100米和200米這些短跑項目上都是人才濟濟,幾乎所有學校都將名額報滿,是淘汰率最高的兩個項目。”

大家聽了我的話,有些失望地問:“那怎麽辦?”

我看著一旁蹙著眉頭研究報名表的於悠羽,想起蘇棠說的那些話,便拍拍於悠羽的肩膀,笑著說:“於悠羽,對於田徑比賽,你應該了解得很透徹吧?有什麽建議嗎?”

於悠羽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問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又露出一副認真嚴肅的神情說:“就像社長說的,熱門項目一定會有很多人報名,相對一些與器材有關的項目,就會冷門許多。其中一個原因,是這些項目沒有什麽人在意。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大部分學校缺乏訓練器材。所以,類似標槍、鏈球、障礙跑、鐵餅這些項目,一般是很少有人報名的。其次,跨欄、跳高,這些技術要求較高的項目,競爭力也相對小一些。”

“那還來得及訓練嗎?我們從沒接觸過啊!”有人急忙問。

我笑著望向於悠羽說:“全能選手,人家問你呢!”

於悠羽點點頭,掃視了大家一眼,像一個教授一樣講解道:“大家認為冷門項目要求就高,其實是錯誤的觀念。田徑最大的特點,就是入門不難,練好才難。以現在的時間來看,入門來得及,至於能練到什麽程度,就看各自的天賦了。”

聽完於悠羽的講解,大家開始積極踴躍地報名。

“那我報鏈球!聽上去挺有意思的!”

“我報跨欄,劉翔太帥了!”

“那我跟大家錯開,報標槍!”

“會議記錄員”何熙露趕緊一一記錄下大家的項目,同時也不忘在400米和800米的空格後麵填上自己的名字。

待所有人都報好項目,於悠羽這才指著報名表說:“社長,我報跳高和800米!”

“好厲害啊!”我由衷地讚歎道,“一般跳高選手不會兼任其他項目,看來你很厲害啊!”

似乎難得被人誇獎,於悠羽露出一絲絲靦腆的笑容,抓抓頭發說:“我還是有那麽點兒基礎的!”

我在女子100米和200米後麵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望向站在一旁一直沉默著的蘇方翌問:“喂!決定了嗎?就差你了!”

蘇方翌淡淡地掃視了屋外一眼,問:“葉溪淩報什麽?”

我還未開口,於悠羽就不無遺憾地說道:“葉溪淩應該不會同意參加吧?我以前就聽別人說過,葉溪淩是個很厲害的怪人,不過,如果他真能上場比賽,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我透過窗戶望著獨自在運動場訓練的葉溪淩,無奈地點點頭讚同地說:“確實如此!不過我還是給他留了競爭力最強的兩個短跑項目,他平時練習得最多、成績最好的,也是這兩個。”

“那我報5000米和10000米!”蘇方翌收回視線,堅決地說,“一定要讓葉溪淩上場,所有人都到齊,這才是一個完整的團體!”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蘇方翌,不知道他是不是最近熱血漫畫看多了,說話都帶著這種漫畫中的人說話的腔調。不過,他道出了我的心聲,一定要將葉溪淩拉上賽場!

就在我下定決心勸說葉溪淩的時候,葉溪淩居然出現在我們麵前,並且說出了一句令人震驚的話。

“我報100米和200米。”

我抽搐著嘴角,黑線瞬間滑了下來。大家也都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全都一副驚訝的樣子。

葉溪淩看看大家,又看看自己身上,疑惑地問:“怎麽了?”

我隨手抓起一支筆朝他扔去,埋怨地說:“葉溪淩,你不能配合一下我們的劇情嗎?等我們求你,你再同意參賽,多曲折、多扣人心弦、多美好的劇情啊!”

葉溪淩的嘴角微妙地**了兩下,一本正經地看著我說:“你都上場了,我沒有理由不上。不過——”他拖長音調,停了停才微微一笑地說,“我也不能保證不會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