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荒蕪,自成絕色
文/許棠七
一、何乾一向喜歡的是那種比較特別的女孩子
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
許覓香在二十歲的這一天深深明白了這個道理,這段時間她遇到了創作的瓶頸期,加上喉炎複發,粉絲們所期待的新歌未能如約而至,她自暴自棄了一陣子,卻在生日這天得到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男友劈腿了!
她窩在**躺了一天,室友瀟瀟想盡辦法安慰她,或噓寒問暖,或痛斥渣男,她始終不為所動,兩眼茫然地望著天花板。
瀟瀟實在受不了她這副鬼樣子,選擇了激將法,拿出手機放起了《還不是因為你長得不好看》,跟著哼唱:“為什麽這麽久還沒有對象呢?還不是因為你長得不好看。為什麽告白他都無動於衷呢?還不是因為你長得不好看……”
在這首歌循環播放到第二十遍時,許覓香成功被洗腦,猛地從**爬起來,指著天花板豪氣衝天地說:“說我長得不好看?我倒要去看看他喜歡什麽聖母白蓮花!”
瀟瀟滿眼放光地鼓掌:“這才是正宮的範兒!”
在瀟瀟的鼓勵下,許覓香化了一個精致的妝容就雄赳赳地出門了,出門前瀟瀟還給她塗了一個鮮豔的大紅唇,美其名曰:正宮紅。
她壯誌淩雲地來到×醫大,輕車熟路地趕去實驗樓堵截何乾,正逢下課,她濃妝豔抹的樣子在滿是白大褂的人群中十分顯眼,當她氣勢洶洶地闖入教室時,恰好撞見何乾與一個女生有說有笑。
她目光一凝:“何乾。”
何乾見到麵露殺氣的她,隨手將那個女生護在身後,略帶警惕地問:“你怎麽來了?”
許覓香冷笑:“分手也該好好道別吧?”
教室裏僅剩他們三個人,她慢悠悠地走到他們麵前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子,談不上很美,隻是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引人垂憐,她不由得譏諷:“喲,從良啦?”
何乾一向喜歡的是那種比較特別的女孩子,而不是這種嬌弱可愛的。
何乾牽起那個女生的手:“我們之間的事不是因為她,你一心為了音樂而冷落我,是你放棄了我。”
“嗬。”她輕笑,“當初你說喜歡我的歌才接近我的,現在又責怪我為音樂拋棄了你?”
“很好。”她環抱雙臂,眼神不屑,“何乾,今天是我許覓香跟你分手了!”
兩人當即一拍兩散,何乾離開後,先前滿臉傲慢的許覓香卻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悲哀,漸漸倚牆坐下,將頭埋在雙腿間痛哭起來。
空****的教室中飄**著若有若無的啜泣聲,而一個人始終注視著她。
“哭完了嗎?”一隻戴著橡膠手套的手遞出了一包紙巾,她淚眼蒙矓地抬頭,驀地發出一聲尖叫:“啊!”
“現在知道怕了?”林自庭左手捧著一個骷髏頭,一臉好笑地看著嚇得夠嗆的許覓香,“你在人體解剖實驗室哭得這麽傷心,估計會嚇到不少同學。”
許覓香這才認真環視周遭,剛才情緒爆發的她壓根沒注意自己是在解剖實驗室,實驗台上擺放著各種人體標本,顯得十分詭異可怖。
她不禁吞了吞口水:“這都是真的?”
“嗯,對。”林自庭自顧自地將骷髏頭放在實驗台上,嫻熟利落地將台上的各類人體標本擺齊,他戴著一副金絲框邊的眼鏡,一身白大褂襯得側臉柔和俊朗,她居然看呆了。
林自庭暼了她一眼,給她遞紙巾:“擦擦你的鼻涕。”
許覓香吸了吸鼻子,想著他的手碰過骷髏頭又不敢拿紙巾。她扶牆而起,側頭時撞到了一架人體骨骼,人體骨骼在她眼前搖搖晃晃,她尖叫著竄到林自庭的身後:“啊啊啊啊啊!”
“那是假的。”林自庭無奈一笑,沒想到剛剛還盛氣淩人的女孩子現在秒成這樣。
“嗯……不好意思……”她拽住他白大褂的手緩緩鬆開,潔白的衣服上顯現出一抹口紅印,是她剛剛惶恐時不小心將口紅蹭到了他的肩頭。
林自庭微微側目,漂亮的唇微抿:“你……想死嗎?”
許覓香愣了一下,滿含歉意地說:“我可以幫你洗!”
“不是。”他微微皺眉,“我是說,上課處理人體標本時,白大褂上沾了福爾馬林,我在想,你會不會中毒?”
他清冷的聲音回**在空曠的教室裏,她的背脊上霎時冒出了一層冷汗。
二、他的聲音清冽,卻帶著一絲曖昧的氣息
許覓香看似放得下這份感情,可很長一段時間她都顯得鬱鬱寡歡,好幾個晚上在宿舍陽台上抱著尤克裏裏唱情歌,喝著果酒也能爛醉如泥,她醉眼蒙矓地彈唱:“白天的肆意換夜的撕心裂肺,胡來和妄為背後是冰冷與卑微……”
晚風纏繞著空靈縹緲的歌聲,隱晦的燈光落在她酡紅的臉頰上:“談戀愛真麻煩啊,為什麽要整天膩歪在一起呢?就不能有各自的生活了嗎?”
“我想要自由,也想要愛情,有錯嗎?”她拽住瀟瀟的手,迷迷糊糊地問。
瀟瀟歎了口氣:“民謠歌手本該孤獨啊。”
許覓香熱愛民謠,她的歌孤獨自由,算得上一名小眾歌手,可自從跟何乾談戀愛後,她就突遇創作的瓶頸,寫不出想要的歌了。
她一度覺得這是因為感情顧此失彼,才會冷落何乾。
“對,我活該孤獨!”她嗤笑了一聲,“可我有點舍不得…”
“瞧你這窩囊的樣子,舍不得就去搶啊!”
“我有這麽沒出息嗎?”
她果然就是這麽沒出息,不但每天通過微博窺探何乾的生活,甚至還想串通一個朋友給她傳遞消息。
那次她親密接觸過福爾馬林後,當即就大呼小叫地用水洗嘴巴,拉著林自庭的手臂:“快救救我!”
林自庭沉思了一會兒,不知從哪兒掏出一瓶84消毒液:“要不試試這個?”
她悲壯地接過84消毒液,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逗樂了林自庭,他奪過那瓶84消毒液,唇邊揚起似有似無的笑意:“逗你玩的,我把聯係方式給你,回去有事就找我。”
兩人就這樣相識了,她卻想將林自庭培養成內線,她總會在微信上打探何乾的日常,比如:何乾有沒有跟她吵架,有沒有鬧分手諸如此類的。
過了很久,對方才回了一條信息,一個微笑的表情。
躺在**看手機的許覓香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真夠高冷的!”
一會兒,林自庭又發來一條消息:想知道的話,自己來這裏看。
有了林自庭的邀請,她就有足夠的理由去×醫大了。她是個行動派,立馬就換了身衣服往醫大跑。
×醫大與她所在的傳媒學院隻隔了一條街,二十分鍾後她再次來到了解剖實驗室,午後的陽光透過枝葉斑駁地投射在實驗室內,一個頎長的背影闖入她的眼簾,他依舊一身白大褂,神情自若地擺弄著實驗台上的人體標本。
似是察覺到她的到來,他垂著眼淡淡地說:“不害怕的話,可以參觀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觀察著實驗台上的人體肌肉組織:“你在幹嗎呢?”
“給下節課做準備。”他伸手扶了扶金絲框眼鏡,漂亮修長的五指骨節分明,陽光落在他幹淨的白大褂身上,帶著一絲禁欲的氣息。
許覓香嘖嘖稱奇:“這麽好看的手,整天摸人體標本,可惜了。”
“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摸一下你。”他的聲音清冽,卻帶著一絲曖昧的氣息。
許覓香的臉忽地一熱,就見他眼底暈染出一層笑意:“想什麽呢,穿上那件白大褂,待會兒一起上課。”
“這也可以?”
“人體科學館本來就是供學生學習與校內外人員參觀的。”他淡淡地答。
三、他堅定的眼神裏似有萬丈光芒
當學生陸陸續續地來到實驗室,許覓香跟著大家一起上課,她才猛然發覺林自庭是實驗老師。
他講起課來從容不迫,在講述肌肉組織的時候,他將實驗台旁的金屬櫃打開,一股刺鼻的福爾馬林味道襲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副人體,眾人紛紛後退,他戴好口罩與橡膠手套,鎮定自若地將手伸進去,翻出標本的肌肉組織:“大家湊過來看看。”
許覓香戴好口罩,好奇地湊過去,聽著他認真專業的解說,看著低眉顯露出俊逸的側臉,這一瞬間,她花癡地想:為什麽別人的老師這麽好看啊?
一節課下來,她甚至無暇注意另一個角落中的何乾。下課的時候,何乾反倒率先跟她打招呼:“你怎麽又來了?”
與他並肩的依舊是那個女生,眼神不善地望著她。
許覓香一愣,拽過林自庭,小鳥依人般靠在他肩膀上:“我來找我男朋友啊。”
“你跟林老師?”何乾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
“對啊,拜你所賜。怎麽啦,你有了新歡,就不準我找啊?”她挑釁道。
林自庭低頭看著她小嘴微揚、滿臉神氣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可愛。
後來,她變得越發大膽起來,時常會跑到隔壁醫大去找林自庭。經過他的介紹,她逐漸了解人體各個組織結構,也開始了解管理人體解剖室並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不僅要天天跟人體標本打交道,還要接觸一些有害的化學物品。
有一次,她下課後去找林自庭,剛跨進實驗室,就見林自庭正彎著腰檢查一個人體標本,他一臉嚴肅地對她說:“出去。”
他微冷的聲色令她心裏有些發怵,她卻大著膽子走了過去?:“怎麽了?”
倏忽,他轉過身取下臉上的口罩反戴在她臉上,半推著她走出實驗室,神色不悅:“我要處理一些事情,你不準進來。”
她茫然地看著他反身走進實驗室,臉上的口罩還殘餘著他溫熱的氣息,心底生出一絲擔憂與莫名的悸動。
許久,林自庭走出實驗室,就見許覓香垂頭喪氣地對著牆發呆,他站到她身後,低聲說:“等久了吧?”
她驚嚇似的回頭,差點撞上林自庭的鼻梁。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燈光落在他臉上,泛著溫潤的光芒,她結結巴巴地說:“啊……是我打擾你了。”
“嗯,走吧,洗澡去。”他轉過身,領著她往樓上走。許覓香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疑惑地道:“洗什麽澡?”
在實驗中心的浴室洗完澡,許覓香才得知剛剛林自庭緊張的原因,原來他發現實驗室內一個人體標本的肩部發生黴變,他需要親手將黴斑摳下來,因為黴斑會逐漸造成標本的黴變腐爛,而這些黴斑都是有害物質 ,如果不慎吸入肺部,會造成感染,所以他才會那麽嚴肅地趕她出去。
“那你經常接觸這些,會不會對身體不好?”淋浴過後,她換上了他的長T恤,襯得整個人越發嬌小了。
“嗯,會有影響。”
“那你為什麽會選擇這份工作?明明你這麽年輕,可以去醫院啊,不用整天跟這些人體標本打交道的。”她的語氣驟然變得緊張,睜著杏眼拉著他的手臂道。
“有些事,你不去做就沒人做了,這些標本需要有人來守護,他們是值得我們尊重的。”他與她走出實驗大樓,暮色四合,星光爛漫,他堅定的眼神裏似有萬丈光芒。
四、我心荒蕪,自成絕色
失戀的這段時間,許覓香久違的靈感如潮水洶湧,開始著手準備自己的首張專輯。暑期將至,她決定去周邊的瑤裏古鎮散散心。
清晨,她背著吉他行走在青石街上,瑤河之畔有年輕的女人一邊在古青石板上拍打衣服,一邊哼唱著古老的歌謠。
晨霧朦朧,遠山蓊鬱,許覓香行走在這幅潑墨畫中,靈感層疊漸湧。
她沒有想到會在這兒遇見林自庭。在汪湖的時候,她坐在林蔭下彈曲,有人經過,微帶詫異的聲色:“覓香?”
他手上捧著一束白芍藥,在晨光中搖曳生姿,她萬分詫異地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得知許覓香是來找靈感寫歌的,林自庭說帶她去一處好地方。
他們沿著山間瀑布徐徐而行,看到了一處花海—漫山遍野的芍藥花美不勝收,映襯著遠處落寞的汪湖村,像是一片荒蕪中的一抹豔色。
這時仿若福至心靈,許覓香打開手機備忘錄寫下一句話:我心荒蕪,自成絕色,風衍生萬物,萬物不如你。
她捕捉完稍縱即逝的靈感,又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這兒有一片芍藥花?”
林自庭望著隨風翻湧的花海,輕聲說:“她最喜歡芍藥花,每年我都會抽空來這裏摘一些送給她。”
他語氣清淡,卻在她心底掀起一層風浪,她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纏綿的思念:“應該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吧?”
他微微頷首:“嗯。”
那一刻,她透過他瘦削的側臉,看到隨風翻湧的花海仿若瞬間失去了顏色。
這天晚上,許覓香在客棧的天井裏創作了一首歌,名為《莫別離》。芍藥花別名別離草,花語卻是情有所鍾,而這世間的感情唯恐別離。
她坐在藤椅上一遍遍唱著:“我心荒蕪,自成絕色。”腦中閃現的始終是林自庭那張神情自若的臉龐,那一夜,她良久死寂的心再次鮮活起來。
第三天,她與林自庭一同回城。
在高鐵上,兩人一起用手機看了部電影,一部愛情喜劇,講述了一個不相信真愛的女孩遇上一個瘋狂愛上她的男孩。整部電影充滿了獨特的神秘感,詮釋著男女主角在相愛和失落中徘徊的感情。
看完電影,許覓香覺得有些難過,忽然開口說:“很多時候,我們都無法掌控感情,無法掌控它將如何結束,又因何開始。”
她的語氣帶著試探性的意味:“林自庭,你覺得呢?”
林自庭尚未懂得她從何而來的矯情,眼底閃過一絲茫然:“真實的感情是能掌控自如的。”
她望著他恬淡的神情,發覺他並沒有領悟她的深層意思,更無法感受她心底如荒草瘋長的感情。
她無奈地打開手機?:“我錄了新寫的歌,你就做第一個聽眾吧。”
我心荒蕪,自成絕色,風衍生萬物,萬物不如你。
耳機裏的女聲空靈動聽,林自庭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挺好聽的。”
五、因為她喜歡,花開的時候,她會看到
許覓香花了整整一個暑假錄唱歌曲,終於在開學的第二個月推出了首張專輯。
歌曲一經上傳,立馬就火了起來,她的曲風清新空靈又帶著孤獨的悵然,是一張令人心喜的民謠專輯。
慢慢地,她的名字就被人所熟知,有公司來找她簽約。慶功宴結束回來的路上,瀟瀟喝了許多酒,不停地抱著許覓香轉圈圈,醉眼蒙矓地說:“覓香,你還是不談戀愛的好,你看,一離開渣男,你的靈感嘩啦嘩啦就來了!”
她說著還一邊指著天空唱歌:“一閃一閃亮晶晶,覓香不能談戀愛……”
簡直牛頭不對馬嘴!
許覓香哭笑不得地扶著瀟瀟:“得,敢情我得孤獨一輩子。”
的確,她能成功地創作出這張專輯,是拜失戀所賜,而更多的是她這段時間心底未明的悸動與愛而不自知的惆悵。
許覓香再次見到一大片芍藥是在×醫大的中草藥種植園。
次年春天,她在醫大溜達了一圈才在種植園找到了林自庭,遠遠地就看見他帶領幾個學生在觀察草藥。他半蹲在地,骨節分明的手捏在芍藥根莖處:“塊根由根莖下方生出,內部白色,富有營養,不直接發芽,秋季收集斷根便能繁殖。”
“芍藥可以養肝護肝……”他的嗓音娓娓動聽,一雙好看的手時不時上下擺動,那樣認真恬淡的模樣,讓好幾個女同學都癡迷地盯著他。
許覓香心底沒由來地冒出一股子酸意,又不好打擾,一個人站在旁邊閑得發慌。
林自庭講述完後,有同學小聲提醒:“林老師,你女朋友來了哦。”
他這才注意到許覓香,張了張口:“她不……”
“這段時間我可想死你了!”許覓香耳尖,故作大聲地掩蓋了他的聲音,她滿臉笑意地跑了過來。
他望著她俏皮的神態,心底像塞了一團軟糍粑,軟糯香甜。
同學們離開後,許覓香打量起眼前的芍藥,意味深長地問:“你為什麽對芍藥情有獨鍾啊?”
“因為她喜歡,花開的時候,她會看到。”他講得真摯,一雙眸子裏瀲灩生輝,許覓香很想問問那個“她”是誰,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下個星期在金淩劇院有一場我的歌友會,你來看看吧?”
六、他瘦削的側臉籠罩上一層迷離的光芒,煞是好看
那天晚上的歌友會人很多,整個舞台布景光怪陸離,燈光隨著音樂忽明忽暗,許覓香染了一頭煙灰藍色的頭發,一襲黑長裙襯得膚白如玉。她光腳站在舞台中央抱著吉他自彈自唱,搖曳縹緲的聲色像是獨自漂浮在幽藍的深海上。
林自庭站在人群當中,望著她孤獨而又自在地吟唱,眉目凜冽,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在彈唱《莫別離》的時候,她在孤束的燈光下說:“這首歌的靈感來自一個朋友,他今天來到了現場,我想送給他。”
全場歡呼雀躍,她的目光驟然投向了他,肆意侵略,令林自庭瞬間感到心悸。她唱:“我心荒蕪,自成絕色。”
她沉醉在自己的歌聲裏,將滿心愛戀傾注於此。歌曲末了,她對著人群輕輕地說了一句:“我愛你。”
全場沸騰,整個世界都變得光怪陸離,那一刻,林自庭仿若陷入一場綺麗的夢境,天地仿若失色,唯獨她成了絕色。
歌友會結束後,許覓香被好幾個同學簇擁著走出後門,就看見林自庭的車停在不遠處,他倚在車上,似乎在等著她。
瀟瀟見狀,立馬起哄:“哦,原來那個朋友真有其人啊!”
大家聞言,也跟著樂嗬:“還是個大帥哥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裸地打量著林自庭,可他依舊如閑雲野鶴似的,神情自然地望著他們微笑。
“走走走!瞎起什麽哄。”許覓香忙著趕起人來,眾人也就自覺地散開了,瀟瀟拍著她的肩膀:“得,重色輕友!”
她扒拉開瀟瀟的手,朝林自庭的方向小跑過去,倏然,不知從哪兒飛來了一個啤酒瓶,如流星般準確地砸到她的額頭。
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響起,她的眼前霎時一片黑,待她迷迷糊糊地睜眼,就看見林自庭與何乾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何乾滿臉通紅地指著她:“許覓香,火了就了不起嗎?毀我名聲很好玩嗎?”
霎時,林自庭又是一拳掄了上去:“混賬!”
何乾喝了很多酒,像一攤爛泥摔翻在地,渾渾噩噩地笑了起來:“對!我混賬,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渣男了,你滿意了?”
許覓香尚未搞清楚狀況,就見瀟瀟跳了出來:“你個王八蛋,那篇微博文章是我發的,有本事衝著我來。”
透過零星言語,許覓香才弄清楚狀況,原來當初何乾劈腿時,瀟瀟發了篇文章痛斥渣男,還艾特了他們學校微博,一開始沒人當回事,但許覓香火了之後,很多粉絲開始注意到這件事,紛紛跑到何乾及學校微博下痛罵,何乾渣男的帽子就如影隨形了。
許覓香一把扯住暴走的瀟瀟,說:“好了,你倆別揍他了,先關心關心我。”
他們這才發現她額頭上顯露出來的血色,林自庭臉色一黑,當即一把撈起她,默不作聲地往車上走去。
瀟瀟急得直跳腳,走之前還不忘踹了爛醉如泥的何乾兩腳,待上了車,她瞧著前麵氣氛曖昧的兩個人,恍然大悟:“啊!我們學校有門禁,再晚我就回不去了,林老師,覓香就交給你了!”
說完她就一溜煙跑了。
林自庭帶她去了附近的醫院清理傷口,坐班醫生似乎認識林自庭,看到他們時差點驚掉下巴:“可喜可賀,你終於交女朋友了。”
許覓香疑惑:“怎麽,他是有什麽隱疾嗎?”
坐班醫生一邊給她包紮一邊歎氣:“因為……”
“閉嘴。”林自庭薄唇輕啟,打斷了他,又對她說:“受傷了就少說話。”
許覓香微微咋舌,不再說話。
出醫院時已是淩晨兩點,回去的路上,林自庭始終一言不發,許覓香疲倦地倚在窗邊,想說些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
車裏在播放她很喜歡的一位民謠歌手的歌,女聲低吟:雖然我是自由自在,但我一定會愛上你。
她悄悄暼了一眼林自庭,夜色微濃,他瘦削的側臉籠罩上一層迷離的光芒,煞是好看。似是感受到她炙熱的目光,林自庭冷不丁地問了句:“想什麽呢?”
“呃……”她收回目光,說,“這麽晚了,我估計回不去了,要不借你的車睡一晚?”
七、那樣高尚無私的一個人,必將是他心底永難抹去的存在啊
林自庭帶她回了家。
他的房子很大,整個屋子呈暖色調,反倒不像他風輕雲淡的性子。
林自庭找出一套男式睡衣扔給了她:“先將就著穿吧,記住,額頭不能沾水。”彼時的他換上了一身休閑服,衣領鬆鬆垮垮的露出半截鎖骨,站在昏黃的燈光下有種誘人的意味。
許覓香吞了吞口水,窘迫地點點頭,就連忙跑去洗漱了。
待她淋浴出來,林自庭已經躺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給他蓋上一床小毯子。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他,他摘下了眼鏡,雙眸微閉,長睫斐然,眉似遠黛,高挺的鼻梁,再往下就是鮮嫩的唇。
他溫熱的呼吸撲灑在她的臉上,仿佛透過毛孔撓得她的心癢癢的,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想要觸碰一下那雙唇。
倏忽,他睜開了眼,四目相對,空氣凝固,許覓香的視線尷尬地停留在半空中,進退不能,最後他淡淡地吐出幾個字:“你居心不良。”
興許是色令智昏,許覓香變得大膽起來,飛快地在他臉上啄了一口:“誰讓你長得好看。”
女生身上特有的清香撲鼻,眼裏是顯露無遺的肆意,林自庭心底有些燥熱,一隻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眼底的炙熱轉瞬化為清明:“快去休息。”
許覓香捕捉到他的一絲變化,輕笑著用手攬住他的脖子:“毋庸置疑,你也喜歡我。”
林自庭拿開她的手,故作淡定地望向窗外:“別鬧了。”
他看似無動於衷的樣子惹惱了許覓香,到底是情竇盛開的女孩子,她滿載著一腔熱血鑽進他懷裏,用耳朵去聽他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心跳聲猛烈。
“林自庭,你欺騙不了你的心。”
溫玉入懷,他的心底炙熱難當,聲音卻依舊清冷:“我不能。”
“有什麽不能的?”她有些生氣了,“瀟瀟跟我說,我不適合戀愛,那樣會失去我的孤獨、我的靈感。我有糾結過,可是現在我清楚地知道,我不想錯過你。”
她早就明白,自己那顆心是曾因上一段戀情的關係而彷徨猶豫過,可如今,她不想錯過眼前的這個人。
她神情倔強地盯著他,聲音甚至帶了點哽咽:“所以,你可不可以也勇敢點?”
夜色沉寂,全世界驟然安靜,僅剩彼此的呼吸與心跳聲,他不忍再看她眼底的炙熱,輕輕閉上眼說:“我無法給你全心全意的愛,我忘不了她。”
又是她!
許覓香再也無法忍受了,她猛地站起來:“她究竟是誰?”
自從認識他以來,他身邊出現的女孩子寥寥無幾,甚至連一絲戀愛的痕跡都沒有。
“她是大體老師,她病亡後,自願將遺體捐贈給母校做學習研究。”
他睜開眼,神色哀傷:“我們相戀三年,身為一名醫生,我卻救不了最心愛的人,你說,我還做什麽醫生啊?”
所以他才會離開醫院,選擇回到母校,成了一名實驗老師,他想默默地守護著她。
許覓香的身體不由一顫,全身血液仿若倒流,她難以置信地說?:“難怪你會留在學校,難怪你親手栽種芍藥花……”
那樣高尚無私的一個人,必將是他心底永難抹去的存在啊。
八、她將那一段故事釀成了毒酒,自酌自飲
兩人之間的感情就此沉寂。
許覓香自知無法替代那個人在林自庭心裏的位置,也就不再執著了。
那一年,她將所有心思放在音樂上麵,陸陸續續出的幾首歌都大火,位列各大音樂軟件大熱歌曲榜單前。
每一場歌友會,她都會唱《莫別離》,她將那段故事釀成了毒酒,自酌自飲,從情愫初生唱到黯然神傷。不少人想探尋其中的故事,而在這之前,她遭遇了歌手生涯來最大的難關。
有人爆出《莫別離》抄襲。
一個人越火,那外界對她的爭議就越大。似是有預謀般,一個個證據比對接踵而來,流言蜚語如流星般砸向許覓香。
有一次,在某個網絡音樂節目上,主持人突然問了她一個問題:“《莫別離》這首歌是你的成名曲,而有人說它是由你真實的感情體會所寫,那是一段怎樣的故事呢?”
許覓香神色一僵:“對不起,我不太想提。”
“那最近爆出《莫別離》抄襲的事情,你該怎樣證明呢?”主持人不依不饒。
她的腦海中閃過林自庭的臉,那段求而不得的感情是她不容觸碰的痛處。
她臉色一黑,毫不客氣地對著主持人說:“公道自在人心,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就是像你們這樣的人攪動起來的。”
說完,許覓香也不顧直播現場,抱著吉他轉身走出了直播間。
她的這一舉動更是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無數的謾罵與斥責撲麵而來,她性子烈,不道歉也不解釋,公司拿她沒辦法,隻好停止她的一切宣傳與演出活動。
六月,她從學校畢業,幹脆獨自飛去香格裏拉散心。
從納帕海到潔白壯麗的梅裏雪山,再到鬆讚林寺麵對天地神佛的洗禮,她的悲傷、空靈與自由都寄托於天地,帶著孤身一人闖江湖的決絕。
在回來的路上,車行至虎跳峽陡峭的山路,一側是峭壁,一側是深穀,許覓香坐在車內俯視滾滾金沙江時,接到了瀟瀟的電話。
瀟瀟在那邊激動地說:“這兩天,你那邊信號不好,我都聯係不到你,你有上網嗎?那篇文章完美地解釋了抄襲的定義,並通過專業人士對比,《莫別離》擺脫抄襲的帽子啦!”
“而且,林自庭還解釋了《莫別離》的靈感來源,流言已經不攻自破了!”
“天哪!他不眠不休地做出視頻,還自爆是《莫別離》的主人公,簡直太帥了!”
許覓香又驚又喜,可尚未待她細問,耳邊傳來砰的一聲,他們的車被一塊落石砸中,被迫急刹車停在原地。
她被甩得七葷八素,胸前懸掛的手機裏不斷傳來瀟瀟詢問的聲音,她卻隻迷迷糊糊地聽到最後一句:“林自庭已經來找你了。”
九、唯有眼前人成絕色,萬水千山皆不如你
林自庭趕到虎跳峽景區時,事故現場已有救援隊著手處理,除了司機昏迷,並沒有太大傷亡。
而透過重重人影,他的目光終於鎖定了窩在角落中的許覓香。
天空籠上一層陰霾,她茫然地呆坐在安全地帶,額頭上顯露出幾絲血痕,那瘦弱無措的模樣,令他感到一絲心疼。
驀地,她眼前出現一個頎長的人影,她抬頭,就看見了那張無數次午夜夢回的臉龐。
他一把將她拉起來,聲音帶著難抑的怒氣:“自己受傷了也不知道嗎?”
他毫不掩藏的關心令她感到難以呼吸,她低頭嘟囔:“沒什麽大不了的啊。”
他沒心情與她爭論,而是轉頭找人借了碘酒與創可貼,將她拽到身邊,親手替她消毒。他細心地用棉簽替她擦拭額頭上的傷口,兩人貼近到彼此的呼吸都顯得沉重。許覓香的手無意識地捏緊了他的衣袖,啞著聲問:“你在擔心我嗎?”
林自庭的手頓了頓,以為她是害怕,輕聲安撫道:“沒事,我在呢。”他溫柔的聲色如絲如霧,扣人心弦。
她卻猛地打翻了碘酒,帶著哭腔吼道:“你幹嗎對我這麽好啊?明明給不了我什麽,為什麽要對我好啊?”
為什麽在她努力忘記他的時候,他還來撩撥她這顆悸動的心?
她說完就往遠處的棧道上跑去,他連忙跟了過去。
天空中飄起蒙蒙細雨,他們順著棧道徒步下行,滾滾的江水帶來陣陣涼意。許覓香望著身下滔滔江水,問他:“林自庭,假如今天我從車上滾了下去,你這輩子都會記得我嗎?”
他忽然抱住了她,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想到我會這麽在乎你。這一年多來,我始終關注你的一切。得知你被輿論攻擊的時候,我隻想來保護你。當得知你獨自跑來這裏時,我隻想來找你。在瀟瀟跟我說你遇險的那一刻,我煎熬得快要死掉。”
也許就在那一刻,他掩藏至深的感情總算衝破牢籠。
“麵對感情,我想給的從來都是一心一意,可我無法擺脫過往,卻也逃脫不了喜歡你的事實。”
許覓香覺得眼睛有些幹澀:“那她呢?”
山風清冷,她的手凍得冰涼,他將她的手護在胸口:“她將成為一個秘密。”
“她”或許永遠會在他心底占有一席之地,而如今最珍貴的就在眼前。他將她的手放在胸口左肋上一寸寸移動:“從今往後,左一肋間隙往裏深一寸,那裏麵,都將是你。”
細雨清涼,落在他情深似海的雙眸之中,倒映出眉梢滿是歡喜的她:“好。”
這一刻,日月過平川,四野皆盡頭,天地驟然荒蕪,唯有眼前人成絕色,萬水千山皆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