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意外還是懲罰

“你……你管我!”

“對啊,我就是管定你了!就這一次!”

嚴憶歌看到鍾澤南犀利的眼神,仿佛被利刃刺中了一般。

她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從上官洛意背上掙紮著下來,然後心虛地看了上官洛意一眼,又扭頭看向鍾澤南。

上官洛意感覺到嚴憶歌突如其來的抗拒,滿臉的笑容頓時僵住。他苦笑了一下,然後默默地跟在嚴憶歌身後向鍾澤南走去。

艾麗見他們過來,立刻不滿地拽著鍾澤南的胳膊撒嬌道:“澤南,你看洛意,背著女朋友爬山,多浪漫啊!你都不肯背人家,還嫌我慢,也不等等我。哼,人家生氣了!”

鍾澤南渾身冰冷,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冷漠的視線一直盯著上官洛意和嚴憶歌。

“喂!人家和你說話呢,你有沒有聽到?”艾麗不滿地推了鍾澤南一下,“你看他多疼女朋友,你一點兒都不愛我,對不對?”

鍾澤南的拳頭緊緊地握起來,仿佛壓抑著極大的怒氣。

氣氛越來越僵,連嚴憶歌和上官洛意都看出了幾分不對勁,可是艾麗見鍾澤南不理她,覺得沒麵子,依舊不肯罷休。

她咬著唇,大聲說道:“鍾澤南,你早上答應我做你的女朋友,你剛說過愛我的,但是現在對我不理不睬,到底是什麽意思?你怎麽可以這樣?”

“滾!”

鍾澤南一聲怒吼,嚇得艾麗花容失色,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愣愣地看著鍾澤南,過了一分鍾才“哇”的一聲哭起來,指著鍾澤南哭喊道:“你……你凶我,你讓我滾?我要和你分手!”

鍾澤南轉過頭,凝視著她的眼睛,殘酷的神色從他的眼底流露出來。他冷聲說道:“是嗎?那麽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從此再沒有任何關係。”

“你……你說什麽?”

艾麗被鍾澤南的話驚得忘了哭,她似乎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傻傻地反問道。

“既然你想將我們的愛情提前結束,那麽我沒有意見,省得晚上再和你說再見。”

他殘酷地將想要說的話說完。

“不是的,澤南,我……我是開玩笑的。”艾麗拽著鍾澤南的袖子,急忙說道,“我剛剛說的都是氣話。”

“可我是認真的。”鍾澤南看著艾麗拽著自己的手,冷聲說道,“把你的手拿開!”

艾麗再一次愣住了,似乎沒想到鍾澤南竟然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見她久久沒有動,鍾澤南一甩手,直接將她的手甩開,轉身往山下走去。

“鍾澤南!你站住!”艾麗大吼道。

可是鍾澤南像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往山下走。

“我叫你站住,鍾澤南!”艾麗大聲地哭喊著他的名字,他卻無動於衷,艾麗握緊拳頭用盡力氣大吼,“鍾澤南!我會讓你後悔的,你敢走的話,我就死給你看!”

鍾澤南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艾麗沒想到鍾澤南竟然這麽殘忍地對待她,於是哭著從他身邊跑過,獨自往山下跑去。悲傷的哭泣聲在山穀裏回**,更顯得悲戚。

第一次看到鍾澤南這麽冷血無情的樣子,連嚴憶歌都有些震驚,直到他走出很遠,她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她擔心地看了一眼跑遠的艾麗,衝過去擋住鍾澤南的去路,吼道:“鍾澤南,你給我站住!”

鍾澤南停住了腳步。

墨綠色的眼眸中寒光湧動,那雙美麗的眸子仿佛世界上最令人心動的藝術品,又仿佛深海中的綠翡翠,令人心馳神往。

他默默地站在那裏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你……你怎麽可以那樣對待她?”嚴憶歌握緊拳頭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那些話很傷人的?”

“那又怎樣?”

低沉的聲音仿佛壓抑了極其沉重的情緒,從他的喉間溢出來。

“怎樣?”嚴憶歌不可思議地說道,“鍾澤南,你難道真的因為那個女生的死,連最後一點兒人性都泯滅了嗎?那麽,你幹嗎不去死?”

鍾澤南渾身一震,眼中迸射出紅光,猛地向前一步,掐住嚴憶歌的脖子,怒吼道:“不許你提緋薇!”

嚴憶歌沒想到他會突然變得這麽可怕,喉嚨傳來的疼痛讓她的淚水一瞬間湧了出來。看著他眼底那麽濃的哀傷,她的心突然如撕裂般疼痛。

“澤南!”上官洛意一看,急忙衝了過來,一拳揍在鍾澤南的臉上,“你清醒一點兒!”

鍾澤南被打得踉蹌了幾步,眼睛卻依舊死死地盯著嚴憶歌。

嚴憶歌眼中的淚水不斷滑落,她笑道:“為什麽不許提?既然你說她很愛你,為什麽你要這樣折磨她最愛的人,是為了報複她嗎?還是因為她死了,所以你痛不欲生?那麽,你為什麽不去死?”

上官洛意聽到嚴憶歌的話,驚訝地回過頭看著她,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為什麽不肯去死,又不肯好好活著?那麽多無辜的女生有錯嗎?你憑什麽肆意玩弄別人的感情,難道隻有你的感情才刻骨銘心?你知不知道,每一份單純的愛都值得我們用心去珍惜!”

嚴憶歌一步步逼近鍾澤南,胡亂地抹去眼淚,凝視著他的眼眸。

她的容顏那麽美麗。

她的眼眸清澈而明亮。

那一瞬間,仿佛有無數的流蘇花在她的眼裏綻放……

鍾澤南緊握著的拳頭悄悄地顫了顫。

“鍾澤南,失去後才會懂得珍惜,不是嗎?如果她在天上看到你這個樣子,該有多難過?”

嚴憶歌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她想到鍾澤南和那個女生的愛情,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可悲。

“她會難過嗎?如果她會難過,當初就不該選擇用那樣的方式懲罰我!”鍾澤南大聲地吼了出來,悲愴地笑著,“既然她不顧我的難過,我為什麽還要在乎她?最後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提起緋薇!”

“你想知道為什麽嗎?”嚴憶歌淡淡地笑起來,笑容裏充滿哀傷和落寞,“因為……你愛她。”

鍾澤南怔住了。

“因為你愛她,所以她可以那麽對你,你卻不能那麽對她。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那一瞬間她已經後悔了呢?你有沒有想過,她傷害你,會比傷害自己更加難過?”

上官洛意看向嚴憶歌,眼睛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他默默地看了鍾澤南一眼,卻沒有說話。

“就像現在的你。”

“不可能……”

鍾澤南搖了搖頭,滿眼都是抗拒和迷茫。奇異的光芒不斷在他的眼中閃爍,最後凝聚成一道強烈的光芒。他怒吼一聲,抓著嚴憶歌的肩膀使勁地搖晃,大聲吼道:“你胡說!她怎麽可能會後悔,怎麽可能會難過?她那麽對我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我會多麽難過!”

“澤南!”上官洛意急忙抓住鍾澤南的手,說道,“你冷靜一點兒!”

鍾澤南掙不開上官洛意的鉗製,怒吼一聲,一拳向上官洛意揮過去。

上官洛意來不及躲閃,臉上重重地挨了一拳。他頓時被鍾澤南激怒了,撲過去,兩個修長的身影扭打在一起。

“你們不要打了!”

嚴憶歌沒想到他們竟然會打起來,她連插手的餘地都沒有。

一時間,兩個男生拳腳相加,帥氣的身影時不時騰空而起,在風中畫出優美的弧線。

嚴憶歌看呆了,沒想到這兩個人的身手都這麽好。

她本來以為她的跆拳道已經很厲害了,但是看到這一幕才發現這兩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竟然這麽厲害。

“鍾澤南,我詛咒你,你會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

正在嚴憶歌發呆的時候,山腰處傳來一聲哭喊,將她從怔愣中拉回現實。

她聽出來那是艾麗的聲音,著急地往山腰看去,可是山下的大樹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什麽也看不到。

她怕艾麗真的會出事,隻好焦急地朝上官洛意喊道:“洛意!你們別打了!”

上官洛意正想住手,可是此刻的鍾澤南就像發怒的獅子一般,一拳一拳拚了命地向他揍過來,讓他抽不了身。他隻好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我們沒事,你去看看那個女生,別真的鬧出什麽事了。”

嚴憶歌猶豫了片刻,最終點點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見嚴憶歌獨自一人往山下跑去,上官洛意始終有些不放心,於是衝鍾澤南吼道:“澤南,你清醒一點兒,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為什麽你還是想不明白?”

鍾澤南一拳揍向上官洛意的臉,然後弓著腰劇烈地喘息。

上官洛意見他終於停手,也停了下來,擦去唇角的血漬,搖搖頭,然後拍拍鍾澤南的肩膀,一句話都不說,隻希望他能自己想清楚。

鍾澤南仰起頭看向天空,天空是那麽蔚藍,緋薇的笑容在天空中漸漸清晰,又慢慢模糊,直到變成嚴憶歌的樣子——她站在流蘇花下,帶著明媚的笑容,安靜地衝他揮手……

上官洛意坐在一邊的石頭上,擦去額頭上晶瑩的汗珠。

突然,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雙手急忙往自己的褲兜摸去。

不見了!

剛剛嚴憶歌送給他的禮物呢?

他站起來,將自己渾身上下都找遍了,連禮物的影子都沒見著。

鍾澤南看著他,指著一塊石頭,嘲諷地說道:“在那邊呢!”

上官洛意抬起頭,看到那個小小的禮物盒正安靜地躺在石頭旁邊,粉色的絲帶讓那個盒子看起來十分精巧可愛。

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心疼地將盒子撿起來,把上麵的灰塵擦幹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

“它對你來說有那麽重要嗎?”

鍾澤南低沉的聲音傳來,他站起來,走到上官洛意身邊,微微眯起眼睛。

上官洛意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隻是小心翼翼地將禮物收進口袋裏。

“洛意,你喜歡嚴憶歌?”

鍾澤南眯起的眼眸中迸射出一道光芒,讓人無法看透他在想些什麽,隻是他的聲音裏充滿了質疑和警告的意味。

上官洛意看著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是不是喜歡嚴憶歌?”鍾澤南問道。

“是又怎麽樣?”上官洛意對上鍾澤南淩厲的目光,冷聲說道,“難道你能放下對緋薇的感情?不能的話,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要追嚴憶歌。”

“不可以!”

鍾澤南想都沒想就立刻否決了他的話。

“為什麽不可以?”上官洛意輕輕地笑起來,眼神中帶著幾分質問,又帶著幾分憂傷。

“我……”

鍾澤南愣住了,一時想不出反駁的理由。

上官洛意默默地看著他,等他繼續往下說。

“總之,我不允許你靠近嚴憶歌,也不許你牽她的手,不許你背著她,不許你喜歡她!”鍾澤南大聲說道。

“理由呢?如果你沒有任何理由,就不要阻止我追求嚴憶歌。”

上官洛意饒有興味地看著好友的表情,眼底的哀傷也淡了幾分,等著他反駁自己的話。

“我……我要和你競爭!”

突然從口中冒出來的話,讓鍾澤南自己都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麽說。

上官洛意歎息一聲,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他認真地看著鍾澤南,眼中有淡淡的擔憂,他說:“澤南,我們是最好的兄弟,無論你做什麽事情我從來沒有阻攔過,可嚴憶歌是個好女孩,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你確定你能從失去緋薇的陰影裏走出來?”

鍾澤南沉默不語。

上官洛意繼續說道:“如果你做不到忘記一切重新開始,那麽我不會把嚴憶歌讓給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哪怕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堅毅的光芒從上官洛意的眼中迸射出來,他鄭重地看向鍾澤南,可是鍾澤南卻像沒有聽到一樣,墨綠色的眼眸中閃動著淡淡的光芒,讓人無法猜透他的思緒。

他無法否認,剛剛他之所以那麽失控,有大部分的原因是看到上官洛意竟然背著嚴憶歌。看到他們那麽親昵的樣子,他的心在那一瞬間無法控製地痛了起來。

就像那年看到緋薇和別人擁吻的照片時的感覺,甚至剛剛的痛比那次更加強烈。

或許是因為心變得比以前脆弱了,所以經不起任何傷害,又或許是因為記憶中本來存在的疼痛被突然揪了出來。

他隻想狠狠地將那個人揍一頓。

“嚴憶歌回來了。”上官洛意看到出現在不遠處的身影,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對鍾澤南說道。

鍾澤南抬起頭,隻見綠蔭深處,一抹白色的身影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跨過腳下的石塊,拎著裙擺吃力地往山頂走。

那抹淺白的身影仿佛悄然綻放的流蘇花,帶著陽光和希望,映入他的眼簾,然後順著他的血脈抵達他的心髒深處。

這一刻,他的心裏終於沒有了往日的空洞和痛楚。

淡淡的流蘇花香淡化了心底血腥的味道,給他沉寂了這麽多年的心靈帶來了希望……

嚴憶歌遠遠地看到兩個男生已不再打架了,笑意從眼底溢出來,她加快腳步向他們跑過來。當看到兩人狼狽的樣子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兄弟倆遇到打劫的了。”嚴憶歌提著裙擺,經過他們倆的身邊走到樹蔭下,回過頭來時,眼裏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如果我把你們現在的樣子拍下來放到網上去,一定會令學校裏所有的女生大跌眼鏡吧。”

鍾澤南和上官洛意錯愕地對望一眼,隨後鍾澤南伸出一隻手搭在上官洛意的肩膀上,墨綠色的眼眸幽深似湖,性感的薄唇勾起完美的弧度。他說:“有件事情你可能不清楚,我們兄弟倆可是從小打到大,而且,我們八歲時第一次見麵,也是不打不相識,所以這麽多年來打打鬧鬧對於我們來說是少不了的。洛意,你說是不是?”

嚴憶歌半信半疑地望向上官洛意,上官洛意清秀的臉龐上立即泛起一絲笑意:“是的。”

他們兄弟間的事情,嚴憶歌心知無需自己多管,隻是歎息了一聲:“鍾澤南,你的那個新任女友,哦,不對,是被你拋棄了的前任女友已經下山了。我追不上她,不過我看她挺激動的,我們還是趕緊下山去追她吧。山路那麽崎嶇,她要是發生了什麽意外,我們都脫不了幹係。”

“憶歌說的對。”上官洛意點了點頭,“我們還是趕緊下山去吧。”

鍾澤南沒有異議,幾個人簡單地收拾好後,背上背包,往山下走去。

對於穿細跟鞋的嚴憶歌來說,下山比上山更難,才走了不到十米,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走路的姿勢更加一瘸一拐的。

她緊緊地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但她的姿勢還是引起了鍾澤南和上官洛意的注意,眼看她一步比一步艱難,上官洛意終於不忍地說道:“憶歌,我來扶你吧。”

嚴憶歌抬起頭,衝他擠出一抹笑容,說道:“不用了,我忍一忍就好了。”

上官洛意擔憂地看著她,猶豫地說:“這恐怕不是忍忍就可以的,反正剛剛也是我背你上來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隻見鍾澤南快步走到嚴憶歌的麵前。

嚴憶歌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向後仰去。她怒目圓睜,問道:“鍾澤南,你想怎麽樣?”

鍾澤南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視線從她白皙的臉龐上緩緩往下移,最終落在她那隻被劃破了皮的腳上。

打量了一番後,他蹲下身來,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腳腕。

嚴憶歌驚愕地睜大眼睛,下意識地縮回腳,卻被他硬生生地扣住,動彈不得,隻聽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洛意,扶著她。”

上官洛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伸出雙手扶住了嚴憶歌的雙肩。

“鍾澤南,你到底想要做什麽?”見鍾澤南脫掉她腳上的細跟涼鞋,嚴憶歌驚慌起來,努力想掙脫他的鉗製,“鍾澤南,你放開我!”

嚴憶歌從小到大不怕打架,也不怕吵架,就怕有人撓她的腳心。雖然他並沒有撓她,她卻已經嚇出了一身汗。

“嚴憶歌,你能不能別亂動?”

鍾澤南抬起頭,不滿地瞪著她。

嚴憶歌心中一顫,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般,一動都不敢動,隻能無辜地盯著鍾澤南。

鍾澤南勾了勾唇角,低下頭去查看她的腳,將她的細跟涼鞋脫了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將套在她腳上的繪有花紋的絲襪輕輕地脫掉。

一隻白皙的腳**在陽光下,腳踝處顯然被擦傷了,細細的血絲在白嫩的肌膚上顯得鮮紅刺目。

鍾澤南微微皺眉,低聲說道:“把自己照顧成這樣,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女生。”

被他這樣評頭論足,嚴憶歌心中又羞又怒,她瞪著他,說道:“你……你管我!”

她拚命地想要甩開鍾澤南的手,鍾澤南卻緊緊地抓著她。

鍾澤南抬起頭,墨綠色的眸子裏閃著霸道的神色:“對啊,我就是管定你了!”

嚴憶歌愣住了,不由得屏住呼吸,怔怔地看著他。

鍾澤南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低下頭,不著痕跡地補了一句:“就這一次!”

嚴憶歌又恢複了呼吸,呆呆地看著他。

這次,鍾澤南主動放開了她的腳,捏住襪子的兩端,將襪子拉伸到一定的長度後,在她的腳踝處像裹紗布一樣一圈一圈地纏繞起來,然後在前麵打了一個結。

一係列動作完成後,鍾澤南拍了拍雙手,站起來說道:“穿上鞋子試試。”

此刻,嚴憶歌才完全明白他的目的,於是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沒有多說什麽。她小心翼翼地穿好鞋子,試著動了動,疼痛感消失了。

她開心地抬起頭來,一抹陽光般的笑容在她的臉上綻開:“我真的沒事了,鍾澤南,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

鍾澤南笑而不語地望著她,此刻,她的笑容美得就像無數流蘇花在他的眼前盛開。

上官洛意放開嚴憶歌,在一旁微笑著說道:“現在你的腳不疼了就好,穿細跟鞋走路不方便的話就慢點兒走。”

“我知道了!”

嚴憶歌頓時心情愉悅,隨口應了一聲後,就邁著輕快的步伐向前麵走去,才走了不到十步,隻見她突然踉蹌了一下,身子一歪。

“小心!”

上官洛意和鍾澤南兩人齊聲驚呼。

眼看著她重心不穩向一旁倒去,卻又意外地穩住了身子。

身後的兩個俊美少年頓時鬆了一口氣,嘴角不禁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隨後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四目相對的一刹那,兩人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一股詭異的氣息慢慢地彌漫開來。

嚴憶歌回過頭,見他們倆還站在原地,便不悅地說道:“你們還站在那裏做什麽?”

“馬上就來。”

上官洛意率先轉過頭應了一聲,然後兩人若無其事地跟了上去。

下山時,嚴憶歌隻覺得山路比之前上來時更加崎嶇陡峭,雖然她的腳沒那麽疼了,可是仍然走得很不穩。

走在她身後的鍾澤南和上官洛意一臉擔憂地看著她,都想要去扶她,卻被她毅然拒絕,隻好無奈地跟在她的後麵。

可是才走到半山腰,意外還是發生了。

山路上的石子頗多,雖然嚴憶歌已經極為小心翼翼了,但是涼鞋的細跟還是無意間踩到了石頭縫裏。她想提腳,卻提不動,於是她下意識地加大腳下的力道,另一隻腳卻未踩穩,緊接著身體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向左側的滑坡倒去。

“憶歌!”

兩個少年大聲驚呼,俊美的臉上滿是驚恐的表情,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邁出腳步向嚴憶歌跑去。

畫麵仿佛電影的慢鏡頭一般,每一個細節都如此清晰。

在千鈞一發之際,鍾澤南快上官洛意一步,將手伸向嚴憶歌。

他的手一點點地接近她,然後猛地抓住了她。

他修長有力的手臂用力一拉,便將她拉了上來。

她有驚無險,穩穩地站在路中央。隻是一時半會兒她仍然處在驚魂未定的狀態中,小臉蒼白得如同沒有任何色彩的流蘇花。

時間隻是片刻的定格,一抹笑意還來不及從他的眼底溢出,一陣微風從他們身上輕輕拂過……

因為慣性衝到滑坡邊緣的鍾澤南腳下一滑,身體如同一片輕盈的羽毛,被微風一吹,就那樣向後傾倒……

“鍾澤南!”

嚴憶歌驚慌失措地大喊道,她本能地想要抓住他,可是他在緊要關頭突然鬆開了她,他的身體沿著山坡滾落下去。

“不要啊——”

嚴憶歌大聲驚呼,淒厲無助的聲音在山間回**。她跪在地上,伸出的那隻手遲遲不肯收回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滑落下來,她不知道是不是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

“澤南,鍾澤南!”

上官洛意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臉上瞬間血色全無。他趴在山坡邊,手足無措地看著鍾澤南消失在深不見底的山坡下。

“洛意,我們該怎麽辦?鍾澤南掉下去了!”嚴憶歌淚流滿麵地看著上官洛意,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抓著他,追悔莫及地說,“都是我害了他,我要是小心點兒就不會害他掉下去了。洛意,澤南他不能有事,我要下去找他,我要去救他!”

嚴憶歌顫抖地鬆開手,哀傷至極的她踉蹌著從上官洛意的身邊經過,一隻腳踩在山坡邊,鬆鬆垮垮的碎石順著山坡嘩啦啦地滾落而下。

上官洛意心中一驚,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將她從山坡邊拉了回來,然後將她緊緊地禁錮在懷中。

“憶歌,你冷靜點兒,不要做傻事!澤南已經摔下去了,你不能再有事了!”

似乎覺得他說的話有理,滿臉淚痕的嚴憶歌停止掙紮,任由上官洛意抱著自己。

上官洛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緊緊地擁著她,似乎想要給予她力量,說道:“不要慌,沒事的,澤南不會那麽容易出事的,我們要相信他!”

嚴憶歌一臉蒼白,自我安慰似的自言自語道:“是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不能讓他出事!”

“我現在就報警,你打急救電話吧,在警方幫我們找到澤南的時候,盡可能第一時間對他進行搶救。”

嚴憶歌愣愣地點了點頭,以最快的速度掏出手機來,顫抖地按了幾個數字。

半個小時後。

熾熱的陽光下,由數名警察組成的搜救隊在山上開始地毯式地尋找鍾澤南。

山腳的空地上停著一輛救護車,兩名醫生和幾名護士正在車前等候著。

沒有一絲風,空氣越發壓抑起來,嚴憶歌怔怔地遙望著山上鬱鬱蔥蔥的樹木,隻覺得快要窒息了。

陽光靜靜地灑在她蒼白的臉上,她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微紅的雙眼泛出盈盈的水光。

她情不自禁地邁出腳步,想要不顧一切地衝進那茂密的叢林中,跑到正處於危險境地的鍾澤南身旁……

突然,一隻有力的手拉住了她,

她愕然地回過頭,看著上官洛意寫滿擔憂的俊臉,用近乎祈求的語氣說:“洛意,讓我去找他好不好?我真的很擔心……”

上官洛意的眼裏閃過一絲失落,手上稍稍用力,便將嚴憶歌整個人拉入自己的懷裏。

他神情複雜地緊緊擁著她,說道:“我和你一樣擔心,可是,現在有那麽多人去找了,估計很快就能找到,我們就在這裏等著他被救出來,好不好?”

嚴憶歌怔怔地依偎在他的懷裏,臉上的表情顯得呆滯,仿佛失去了靈魂的木偶。

“我不敢等,我怕多等片刻他就會出事……”壓抑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著說道,“他是因為我才掉下去的,雖然我一直認為他應該為自己的花心受到懲罰,可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方式啊……”

說到最後,她幾乎泣不成聲。

上官洛意靜靜地傾聽著她的訴說。

他不知道她心裏是自責多一點,還是傷心多一點。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心中的疼痛,輕聲說道:“他不會有事的,我們還有那麽多夢想沒有完成,他怎麽能有事呢?”

鍾澤南,你不是說過要和我競爭嗎?現在算什麽?我告訴你,你要是敢食言,我這輩子都會瞧不起你!鍾澤南,你要給我好好活著!

遠處的一棵流蘇花樹下,纖長的白花瓣落滿一地,空氣中隱隱的香氣也轉變成了憂傷縈繞在他們之間。

就這樣又過了半小時,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找到了!找到了!”一個警察大聲呼喊道。

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嚴憶歌和上官洛意萬分驚喜地向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隻見在眾警員的簇擁下,兩位警員抬著一副擔架從林中走出來,擔架上躺著的正是他們熟悉的人。

嚴憶歌激動地低呼出聲:“鍾澤南!”

她和上官洛意急忙向他們迎過去,醫護人員立即打開車後門,做好搶救措施,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擔架上的鍾澤南此時正昏迷著,衣服有好幾處被劃破,也有多處被血染紅,看上去觸目驚心。

警員們抬著鍾澤南不斷地加速前行。

“澤南!鍾澤南,你醒醒啊!”

嚴憶歌喚著他,不見他有任何反應,臉色更加蒼白了。

她一邊疾步跟著警員們前行,一邊焦急地詢問:“警察叔叔,他目前的狀況怎麽樣?”

一旁的警員回答道:“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還有點兒意識,但很快就昏過去了,具體狀況如何,隻能等醫生檢查了才清楚。”

警員說話的同時,眾人已將擔架上的鍾澤南抬上了救護車。嚴憶歌跟著跳上車,懇求身穿白袍的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他不能死的……”

“我們會盡力的。”

醫生簡單地回了她一句後,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受傷的鍾澤南身上。

看著全身是傷的鍾澤南,嚴憶歌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在蒼白的臉上流淌。

車內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看著受傷的鍾澤南,上官洛意不禁微微皺眉,眼裏閃著深幽的光,呼吸也不知不覺變得沉重起來。

他轉頭望著淚流滿麵的嚴憶歌,心裏湧出一種莫名的情緒,他伸出手握住她冰涼的手,仿佛在給她注入溫暖的力量。

救護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又馬不停蹄地將鍾澤南送入手術室,嚴憶歌和上官洛意雙雙被攔在門外。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

又是一場漫長而不安的等待。

嚴憶歌站在手術室外,整個人像雕塑般一動不動。

上官洛意站在她的身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應該要等一段時間,你先坐下來吧,今天你已經很累了。”

嚴憶歌回過頭,白皙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她呆呆地看了上官洛意一眼,然後在他的攙扶下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牆邊的椅子前緩緩坐下。

沉默了半晌,嚴憶歌的目光沒有焦距地望著走廊的地板,忽然出聲說道:“洛意,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上官洛意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繼而心疼地望著她,說道:“怎麽會,這次是意外。”

嚴憶歌搖了搖頭,嘴唇止不住地顫抖,呢喃道:“不,這不是意外,都是我造成的……”

鍾澤南並沒有害過她,是她一開始就帶著目的接近他。她三番兩次搗亂,目的就是要給他一些教訓,可是她有什麽資格這樣做呢?而且還把他害成這樣。

其實她才是壞人,她才是害人精!

今天的事不單是給鍾澤南的懲罰,更是給她自己的懲罰。

上官洛意走到嚴憶歌麵前,蹲下身,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柔聲說道:“不要再自責了,這次的事真的是個意外,即使他是為了救你才發生意外的,我相信他絕對不會怪你的,你又何必自責呢?”

嚴憶歌不停地搖頭,萬般自責仍然像潮水一樣湧上她的心頭。

手術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一位年輕的護士從裏麵走出來,表情似乎有些著急。

嚴憶歌“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上官洛意率先走過去,神情緊張地問道:“護士小姐,我的朋友怎麽樣了?”

護士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表情嚴肅地說:“病人流血過多導致失血性休克,他需要的是AB型血,碰巧我們醫院今天上午做了兩個手術,醫院裏的AB型血用完了,現在隻能去聯係其他的醫院……”

護士的話還未說完,嚴憶歌便激動地說:“我是AB型血!護士小姐,輸我的血給他吧!”

“好,那請隨我來。”

“嗯!”

嚴憶歌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

護士以最快的速度給嚴憶歌做了檢查,很快她就躺到了病**。

她的身體從小到大都很健康,卻唯獨有個暈血的毛病。雖然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針頭插入她的肌膚,鮮紅的血液在管子裏慢慢流動時,她還是愕然地睜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氣,隨後眼前一黑……

她就那樣毫無預兆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