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夢魘從未離開
“在我的觀念裏,愛情永遠隻有一天,就當這是無法扭轉的宿命吧,我們好聚好散。”
這是無法扭轉的宿命,更是一個魔咒!
翌日。
流蘇公園。
天空烏雲密布,陰沉沉的。
沉悶的雷聲從雲層深處傳出,仿佛一條狂龍正在蓄勢待發。
嚴憶歌本來心情極好,可是被這陰沉的天氣影響了,滿心的欣喜漸漸地消失了。
她在這裏等了足足兩個小時,遠遠超過他們約定的時間,鍾澤南卻還未出現。
嚴憶歌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個家夥真是可惡,剛開始交往就放她鴿子,看她怎麽教訓他!
她帶著憤懣的心情,撥通了鍾澤南的電話,第一次沒有人接,她又接著打了第二遍,終於接通了。
嚴憶歌心中的憤懣頓時變成了緊張,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準備說話,電話那頭卻傳來了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嚴憶歌,我們結束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她的腦海裏如同一個驚雷炸響。
瞬間,她全身如化石般僵硬。
仿佛一根淬了劇毒的針深深地插入她的心髒,那一刻的劇痛幾乎將她的生命奪去。
她顫抖著手握緊手機,努力抑製著心裏的痛楚,蒼白的嘴唇張了張,半天才發出聲音:“你,你說什麽?”
“你很驚訝?”鍾澤南發出一絲冷笑,“其實我也很驚訝,我以為我們會有更好的結局。但是,在我的觀念裏,愛情永遠隻有一天,就當這是無法扭轉的宿命吧,我們好聚好散。”
這是無法扭轉的宿命,更是一個魔咒!
突然,一顆豆大的雨珠墜落在她蒼白的肌膚上,緊接著無數雨珠像千千萬萬的珍珠一般灑下來,打在她的身上,漸漸將她的發絲和衣服淋濕。
她蒼白如蠟的臉上,已經分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像一尊石雕一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久久保持著握住手機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她的身上散發出絕望的氣息,在雨水的衝洗下越發清晰明顯。
鍾家別墅。
大雨傾盆而下,瘋狂地拍打著偌大的落地窗,將透明的玻璃窗染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
鍾澤南久久地站在窗前,落地窗上模糊地映著他修長而孤單的身影。
墨綠色的眼眸裏,恨意與痛楚交織著,像毒蛇一樣在瞳孔深處蔓延,他的臉上透出一絲絕望的氣息。
“澤南,原來你在家。”剛剛進屋的上官洛意驚訝地說道。
剛剛他按了無數次門鈴,不見有人回應,就拿出了鍾澤南給他的備用鑰匙開了門。
“怎麽,有事嗎?”
鍾澤南轉過頭來,淡淡地問。
“我來這裏找些文件。”上官洛意看著一臉陰鬱的鍾澤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怎麽剛和憶歌交往就這麽不開心,和憶歌吵架了嗎?”
“不是吵架。”鍾澤南言簡意賅地說,“而是分手。”
他的聲音淡漠得沒有一絲感情。
窗外一道驚雷驟然炸響。
上官洛意愣了一下,仿佛某些在心底藏匿已久的東西頃刻間轟塌,心毫無征兆地顫抖了一下,一股怒意從淡藍色的眼眸中湧出。
他幾步逼近鍾澤南,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揪住了鍾澤南的衣領,吼道:“鍾澤南,你真是一個渾蛋!”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一股帶著硝煙的寒氣在空中彌漫。
鍾澤南沒有反抗,任他揪住自己,冷漠和不屑的神情令他透出一股不可一世的氣息。
氣氛仿佛瞬間墜入冰冷的寒窯中……
窗外雷聲滾滾,大雨傾盆而下,嬌弱的花朵在大雨的澆淋下逐漸被摧殘至凋謝。
上官洛意緊緊地揪著鍾澤南的衣領,憤怒的情緒令他渾身顫抖起來。
“我上官洛意認識你那麽久,今天才終於認清你當真是畜生不如!憶歌不像其他的女孩,你怎麽可以這樣玩弄她?”
鍾澤南的唇角勾起一絲自嘲的笑容,說道:“玩弄?我可不敢當,兩個人交往本來就是一件你情我願的事情,有開始,就會有結束。”
上官洛意憤恨地瞪著他,緊握的拳頭上隱隱暴露出青筋,整個人如同千年寒冰一般,仿佛能將眼前的鍾澤南凍成一座冰雕。
“鍾澤南,若不是為了嚴憶歌,我現在恨不得狠狠揍你一頓。”上官洛意眼中燃燒著怒火,他努力克製住狠狠揍鍾澤南一頓的衝動,咬牙切齒地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去向憶歌道歉!”
“不!”
鍾澤南不為所動,整個人如同毫無感情的雕塑,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
“你……”
上官洛意頓時氣結,他憤怒地將鍾澤南一把推開,握緊雙拳。
他一步步倒退,努力平息自己激動的情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一字一句鄭重地說:“好,這是我最後一次退讓,鍾澤南,你不要後悔!”
話音剛落,上官洛意便毫不遲疑地轉身大步離開了。
鍾澤南頹然地倚靠著落地窗,冷漠的氣息漸漸退去,睫毛微垂,遮住了他眼底的神情。
他背靠著落地窗,無力地滑下,像個無助的孩子蹲在角落裏。
他從口袋裏緩緩掏出手機,手指顫抖地在屏幕上滑動,那張照片在屏幕上展現出來。
墨綠色的瞳孔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心再次被深深地刺痛。
為什麽又是這樣?
他注定今生都得不到真正的幸福嗎?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朦朧的雨幕將整個世界變得一片混沌。
很快,地麵上的雨水便匯聚成一條小溪,嘩嘩地流向遠方,花壇裏嬌弱的花兒在雨中禁不住一陣亂顫。
傾盆大雨中,嚴憶歌呆呆地坐在長椅上,任由雨水瘋狂地打在她身上,她看上去很絕望,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她全身都濕透了,雨水從長發上滴滴答答地墜落,濕冷的衣服貼在身上,令她整個人如墜冰窖。
“怎麽可能會是一樣的?你知道嗎?自從緋薇離開後,我就一直在尋找,我幾乎不記得自己尋找了多少次,可是她們帶給我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直到遇見你,我才認識到真正的快樂與美好。當然,你帶給我的感覺和緋薇帶給我的感覺也是截然不同的,當初我和她是一見鍾情,可是我和你……我們可是經曆了許多磨難才走到一起的,你總是能帶給我不一樣的驚喜,但是也有可能我這一秒很幸福,下一秒就會被氣死,所以我到現在都有種幸福得小心翼翼的感覺,像做夢一樣。”
“在我的觀念裏,愛情永遠隻有一天,就當這是無法扭轉的宿命吧,我們好聚好散。”
……
她從來不敢相信,一個人可以在十幾個小時內說出這樣有天壤之別的話來。確切地說,她是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令她瞬間潰不成軍,輸得一塌糊塗。
大雨毫無休止地下著。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該做什麽,眼前一片模糊,好像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如夢似幻。就連從心底傳來的一陣陣絞痛,她都分不清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隻是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一把黑色的大傘忽然在她的頭頂上撐起,為她遮住了風雨。
雨傘下,他心疼地望著她,淡藍色的眸底湧起深深的憐惜,他說:“我終於找到你了。”
看來他們還是有緣分的。
從鍾澤南家出來後,他就去她的宿舍找她,可是她不在。他在這座城市裏焦灼而漫無目的地尋找她,無異於大海撈針,他每走一個地方,都隻是憑心裏的直覺,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
隻是,他心裏的激動很快被強烈的痛楚代替。
大雨如注,衝刷著雨傘。
仿佛恢複了一絲生命力,嚴憶歌怔怔地抬起頭來,麵容慘白地望向上官洛意,睫毛上凝著晶瑩的水珠,眼睛輕輕一眨,水珠如淚珠般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流淌。
上官洛意不由得握緊了傘柄,強烈的痛楚從他的身體各處湧出,如潮水般衝擊著他的心髒。
他緩緩地伸出手,為她擦去臉上的水珠,說道:“嚴憶歌,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我都會陪伴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
隻要她願意。
她臉上的水珠被他一點點地擦幹淨,可是她的眼眶又紅了,隻見她無力地垂下頭,半晌,微弱的聲音在喧嘩的雨聲中響起:“他不要我了……”
她聲音中的無助令上官洛意的心髒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再也無法控製住心裏的情感,扔掉手中的大傘,張開雙臂將嚴憶歌緊緊擁入懷裏,用自己的身體為她遮擋風雨。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安慰她:“沒事了,憶歌,不要害怕,你還有我,還有我……”
她卻仿佛聽不懂他的話,消瘦的身體在他的懷裏抑製不住地顫抖。
“我真是一個傻瓜,分明一開始就知道他是怎樣的人,竟然還會陷下去,還那麽心甘情願地被他傷害……”她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聲音哽咽而充滿痛楚,“更可怕的是,我到現在還無可救藥地愛著他。怎麽辦?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麽辦?”
她微微仰起蒼白的麵孔,眼中閃著淚光,苦苦地哀求著他。
上官洛意全身如化石般僵硬,他怔怔地看著嚴憶歌,眸底翻湧著各種複雜的情緒,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僵持了片刻後。
她眼中的期待漸漸消失,隻剩下絕望,蒼白的肌膚如同被雨水洗滌褪色的花瓣,嘴唇抿成一條線。
她輕輕地推開他,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因為長時間沒有動過,發麻的雙腳幾乎無力站穩。
上官洛意趕緊伸出雙手去扶她,她卻意外地站穩了,並且邁出了腳步。
他黯然地收回手,尾隨在她的身後。
他沒有出聲打擾她,隻是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隻要能這樣默默地守護著她,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就這樣,他跟著她一直往前走,拖著沉重的腳步,漫無目的地走在這無休止的大雨中。
世界上仿佛隻剩下他和她了,她迷茫絕望,他毅然守護……
然而——
走到公園門口時,她忽然緩緩地倒了下去。
上官洛意愕然地睜大眼睛,幾步飛奔到她身旁……
兩天的時間,嚴憶歌嚐到了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滋味,她好像沒有靈魂的木偶,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一絲生機。她整天虛弱地躺在病**,很少說話,每天隻是睜著眼睛望著窗外,也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在室友的眼裏,她不過是病了一場。
事實上,淋了那場雨後,她確實生了一場病,隻是沒有人知道,在那場病的背後還有那樣一段故事。
一個星期後,嚴憶歌的病情好轉,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
她出院後回到宿舍住,雖然相比以前她的話要少了些,但是身邊的室友並沒有察覺出她的異樣,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和她有說有笑。即使她時常會走神,大家也不會多想。
隻有上官洛意一眼將她的心事看穿了。
於是,在這段她刻意回避和遺忘有關鍾澤南的一切的時間裏,她和上官洛意的接觸在不經意間變得密切起來,這樣的關係令她覺得很舒適。
隻是,她的心裏偶爾會有一種莫名的空洞感。
那是一個看不見卻隱隱作痛的傷口,一個用什麽都無法填補的缺口。
正如此刻,嚴憶歌倚在宿舍門口的門廊欄杆上,一個人靜靜地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中時,這種空洞感又毫無征兆地出現了。
嚴憶歌,你為什麽這麽沒用?
她低下頭,無聲地歎息。
宿舍裏卻熱鬧起來。
“你們聽說了嗎,鍾澤南好像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交新女朋友了!”
慕丹咬著雪榚說起了今天的八卦。
“這有什麽奇怪的,沒聽過浪子回頭金不換嗎?”
方娜邁著優雅的步伐走進宿舍,精致的眉毛微微一挑,自信極了。
丁萱有些不讚同地說道:“你以為是在看電視劇啊,哪有那麽多浪子回頭?”
“別爭了,我今天可是親眼見到了最誇張的一幕!”慕丹神秘兮兮地宣布,當眾人好奇地望向她時,她才笑眯眯地說,“今天我去操場的時候,看到我們學校那位最冷豔高貴的校花向他表白了,可是他拒絕了!”
“不會吧?他連卓萱都拒絕了?她可是比他以前交往過的那些女生都優秀多了……雖然有點兒假裝清高。”
“所以啊,浪子回頭的傳言可能是真的也說不定……”
……
嚴憶歌努力想要忽略她們的聲音,她握緊有些生鏽的欄杆,任憑鏽片狠狠地刺入掌心。
她久久地屏住呼吸,漸漸陷入發愣的狀態中。
直到感覺快要窒息了,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邁步向前避開她們,一個人悄然走下樓……
明媚的陽光沐浴著校園裏的一草一木,純白的流蘇花花瓣在陽光中輕輕飛舞,像是透明的,將校園點綴得美麗似天堂。
嚴憶歌一個人靜靜地走在林蔭道上,流蘇花無聲地在她身旁飄落。
走著走著,一雙白色的休閑鞋忽然映入她的眼簾。
嚴憶歌頓住腳步,視線慢慢往上移去。
上官洛意微笑地看著她。
被揉碎的陽光從枝丫間灑下來,如星光般落在他的臉上,映著周圍飛舞的流蘇花,他整個人顯得更加陽光俊朗。
上官洛意笑吟吟地說:“我正準備去看你的,沒想到在這裏碰麵了,看來我們還是挺有緣分的。”
“有沒有緣分,這個不好說。”嚴憶歌淡淡地笑了笑,走到路邊,倚靠著流蘇樹站著,然後回過頭來凝視著上官洛意,“但是我真的非常感謝你這些天對我的照顧,我能這麽快恢複,多虧了你。”
這些天在醫院裏的一切都是上官洛意打點的。在上官洛意的陪伴下,嚴憶歌度過了醫院裏那段漫長的時光。
他像是一道光在前麵指引著她,將她帶離那個漆黑冰冷的世界。
上官洛意微笑著向她走過來,抬起手隨意地捏起落在她發絲上的白色花瓣,淡藍色的眸子裏泛著細碎的光。他寵溺地看著她,說道:“傻瓜,你跟我還這麽客氣。”
他這個看似隨意的動作卻令嚴憶歌渾身一顫,她看了上官洛意一眼,隨後垂下眼簾,急忙掩飾眼底的神情,白皙的肌膚悄然泛起紅暈,嬌嫩的唇泛著誘人的色澤,如同樹上熟透的櫻桃,正待人采擷。
上官洛意心中一動,他舉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像是忘記收回一般。
片刻過後,他的手開始向下移動,修長的手指輕輕地觸碰著她的臉頰,她的肌膚光滑嬌嫩得如同果凍。他用溫熱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她,生怕稍稍用力她就會碎了。
“憶歌……”
他凝視著她,嘴裏情不自禁地喚著她的名字。
當他的手觸碰到她的肌膚的一刹那,她的身體一僵,隨後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
不料他卻忽然俯身靠近她,一張俊臉在她的眼前猛地放大。
嚴憶歌愕然地睜大眼睛,想要後退,他的手指卻穿過她的發絲,托住她的後腦勺,稍稍用力便迫使她的臉向他靠近。
在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他的吻就那樣猝不及防地印了下來。
在雙唇相觸的一刹那,仿佛有一道電流從她的身體裏快速地通過。
緊接著,她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齊齊往頭頂湧去。
嚴憶歌的眼裏全是震怒的神色,她驚恐地推著他,可是她的力氣遠遠不如他。
她想要抗議,卻隻能發出無奈的“嗚嗚”聲。
不!
不該是這樣的!
向來溫文儒雅的上官洛意怎麽會對她做出這種事情?
況且,他是那個人最好的朋友……
不,不可以!
嚴憶歌的心底湧出強烈的抗拒情緒,還在恐慌迷亂時,她的牙齒已經比她的思維更快做出反應——
她用力地咬了下去。
時間仿佛有短暫的停留,流蘇花無聲地飄落,一股血腥味在鼻端慢慢地彌漫開來。
身旁飄落的流蘇花仿佛也沾染上了血腥的味道,變得不再那麽純潔美好。
上官洛意低低地“唔”了一聲,本能地鬆開了她,他眼裏的意亂情迷漸漸退去,被深深的慚愧所替代。
“對不起,憶歌,我不是故意這樣對你的,我真的不知道剛剛是怎麽了,我無法控製我自己,你千萬不要生氣……”
他的臉上滿是愧疚與不安,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唇角裂開了一道細小的傷口,鮮紅的**不斷地從傷口處流出。
該死的!
他剛剛是怎麽了?他隱藏了那麽久,忍了那麽久,為什麽剛剛那一刻他沒有控製住自己?
有些事情寧願永遠藏在心底,也比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之後再也回不去要好。
嚴憶歌低著頭沒有看他,隻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片刻後,她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不怪你。”
“憶歌,我對你……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如果可以,我希望……”
“不好意思,洛意,你現在能不能先離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現在沒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事。”
上官洛意擔憂地望著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垂下眼簾,帶著濃濃的懊悔轉身離開了。
嚴憶歌閉著眼睛,直到上官洛意的腳步聲逐漸消失,才鬆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無力地倚靠在身後的樹幹上。
好像有一把火從心底一直燒至四肢和臉頰,那一陣陣滾燙的感覺讓她產生了一絲迷茫。
她是一個人,是一個有感情的人。
上官洛意對她的好,對她的感情,她不是感覺不到。她一直以為自己隻是想順其自然,直到剛剛那一刻她才明白,其實她一直在逃避,隻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沒錯,她確實挺喜歡上官洛意的,她喜歡他清俊的外表,喜歡他溫柔體貼的性格,還有他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
可是,在她心底最重要的那個位置卻沒有他!
為什麽她到現在才醒悟?
她不應該那樣一直貪婪地享受著他對她的好,她不應該把他對自己的好當成朋友間的理所當然。
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
“嚴憶歌,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警告你,從今以後不許再接近洛意!”
流蘇樹下突然響起一個嚴厲的聲音,語氣中流露出強烈的不悅。
嚴憶歌愕然地回過頭。
透過無數飄落的白色流蘇花瓣,她再次看見了那張熟悉的俊臉,精致的五官中透出凜冽的氣息,薄唇抿成一條冷漠的弧線,墨綠色的眸子森冷如夜,目光淩厲得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直直地刺入她的心髒。
一股寒意從她的心底蔓延開來,她的身體有些僵硬,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鍾澤南,請你把嘴巴放幹淨點兒,不要隨便汙蔑人!”
“汙蔑人?”鍾澤南大笑起來,眼裏卻沒有半分笑意,他冷哼一聲,“你說我怎麽汙蔑人了?才和我分手,就和我最好的朋友好上了,連吻都接了,這算汙蔑嗎?”
嚴憶歌氣得漲紅了臉,一時間竟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隻是睜大眼睛瞪著他。
“怎麽?說不出話來了?”鍾澤南冷冷地盯著嚴憶歌,“記住我說的話,以後不許再和洛意接觸!”
嚴憶歌心中憤恨不已,胸口劇烈地起伏。她努力抑製住自己的怒氣,盯著鍾澤南,冷靜地說道:“如果我說‘不’呢?你能拿我怎麽樣?”
她微微勾起嘴角,眼神冷漠地看著他。
“況且,你說不讓接觸就不接觸嗎?即使我能做到,你認為洛意會這麽做嗎?”
她的話令鍾澤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微微眯起眼睛,幾步逼近嚴憶歌,俯身湊近她的臉龐,冰冷而危險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他低聲說道:“嚴憶歌,你還能更不要臉些嗎?”
嚴憶歌呆住了,整個人如同化石一般,一顆心仿佛瞬間被打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千年寒冰般的寒冷卻沒能壓下心髒處的那股痛楚。
她十指緊握,臉色蒼白,怔怔地站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勉強抬起頭看著鍾澤南,眼底漸漸湧出一股狠戾。
她揮起一隻手臂,一個巴掌利落而用力地打在他的臉上。
他閉上眼睛,臉立刻紅了。
一個巴掌根本難消嚴憶歌心中的怒氣,她揮起另一隻手來,正準備打第二個耳光時,鍾澤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下意識地想要掙脫他的鉗製,他卻將她的手腕抓得更緊。
她疼痛不已,緊緊地抿著唇,卻毫不服輸地瞪著他,低聲怒斥道:“鍾澤南,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嚴憶歌怎麽招惹你了,說交往的人是你,說分手的人也是你,現在我和別人的事情你也要插進來多管閑事。你如果真的很閑,世界上有大把的女人陪你玩,你為什麽偏偏要找上我?”
“你認為我是在和你玩?”
鍾澤南怒不可遏地瞪著她,眼裏仿佛能噴出火來,心中強烈的怒氣令他忍不住加重手上的力道。
“啊……”
嚴憶歌痛得喊出聲,她痛苦地皺起眉頭,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
鍾澤南眉頭微皺,緊緊地盯著她,恨不得將她整個人看穿。
“今天我們就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誰在玩!”鍾澤南用力抓住嚴憶歌的雙肩,直視著她的眼睛,厲聲質問道,“嚴憶歌,你敢說你對我是一心一意的嗎?”
一心一意?
嚴憶歌身子一僵,仿佛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有些話在心裏醞釀了很久,可是此時此境她怎麽也說不出口。
鍾澤南心裏的最後一絲希望漸漸消失了。
原來……
她竟然會如此猶豫。
原來……
他以為是誤會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鍾澤南的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眼裏的光芒越發暗淡。他慢慢地放開她,嘴角勾起一絲諷刺的弧度:“看吧,你自己都承認了,嚴憶歌,你對我從來就沒有真心過,對吧?”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吼出聲的。
嚴憶歌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錯愕,分明是他說分手的,怎麽到最後她反倒成了那個負心人?
她看著鍾澤南,冷冷地說道:“鍾澤南,你真是可笑!”
鍾澤南握緊拳頭,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沒錯,在她的眼裏,他就是一個笑話,這個世界多麽諷刺!
他的心髒一陣劇烈的刺痛,額頭上的青筋隱隱暴出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氣息瞬間將她整個人籠罩住。
他說:“嚴憶歌,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嚴憶歌強忍住翻湧的情緒,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如果將這張照片發到每個同學的手機上,應該會引起很有趣的軒然大波吧。”
鍾澤南把玩著手中的手機,逐漸收斂憤怒的情緒,唇角勾起一絲邪魅的笑容。
他臉上詭異的表情令嚴憶歌心生疑惑,還有一絲擔憂。
“嚴憶歌,沒想到你還會有這樣一麵,真是讓人大跌眼鏡呢。”
鍾澤南說著,看似無意地將手機在嚴憶歌的眼前晃了一下。
嚴憶歌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她屏住呼吸,一把奪過鍾澤南手中的手機,一張大尺度的照片赫然映入她的眼簾——
照片中有一男一女,舉止親密。
照片不是正麵拍攝,好像是被人偷拍的,雖然看不清正麵,但若仔細看,還是能認出照片中的女主角正是她嚴憶歌。
嚴憶歌呼吸一滯,整個人差點兒暈過去。
她努力站穩,卻止不住地渾身顫抖。
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盯著鍾澤南,下意識地搖著頭,嘴裏呢喃道:“不,這不是我……”
照片上的那個女生雖然看起來是她沒錯,但是在她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那回事。
不!
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她,隻是長得像她而已。
“嚴憶歌,雖然一直以來我並未看清你這個人的心,但是我的這雙眼睛足夠看清你的長相!”鍾澤南麵無表情地低吼道,然後從嚴憶歌的手中奪回手機,冷冷地看著她,“最好別再做讓本少爺不開心的事情了,否則我不保證這張照片不會出現在別人的手機裏。”
說完,鍾澤南漠然地轉過身,大步離開了。
嚴憶歌呆呆地站在原地,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她的靈魂好像被抽離了一樣。
此刻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好像連簡單的肢體動作也忘記了,隻剩下一顆心慢慢地撕裂開來,一寸寸的痛苦分分秒秒地折磨著她。
流蘇花不斷地從枝頭飄落下來,悄然地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