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指尖開出似月光的花

01

運動會那天,沒有參加項目的同學,都要負責後勤和寫通訊稿。運動會一共3天,第一天的比賽項目,主要是短跑和籃球賽。

陳敏佳今天穿了一身運動服,長發綁成馬尾辮垂在腦後。我因為也有四百米接力賽,所以也穿了一身運動服。

運動服是妹妹的,我還記得當我跟她借運動服時她震驚的眼神。

“姐,你竟然會參加運動會,這太不可思議了。我一定會去給你加油的!”她邊說邊從衣櫃裏翻出一套黑白相間的運動服丟給我。

“嗯,那天是周末,你們不用上課,可以來看我比賽!”我接過運動服說道。

“是啊,我一定會去的,你放心吧!”她說著衝我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然後就坐在電腦桌前玩了起來。

我看了一下時間,陳敏佳的一百米短跑再過一會兒就要開始了。

呃,我怎麽又關心起她的比賽來了?

真奇怪,我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慣了,也從來沒有對除了家人之外的人這麽關心過,難道說,在不知不覺間,我真的將陳敏佳當成我的朋友了嗎?

可是話說回來,朋友究竟是什麽呢?

我和陳敏佳之間的這種,算是朋友嗎?

“可可,走啦。”陳敏佳拽住我的手臂,拉著我往前走,“一會兒要替我加油啊。”

“嗯。”我點點頭。

站在操場外麵,我不禁有些唏噓。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站在操場邊上,為某個人加油的。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我現在,卻在做著我認為沒有意義的事情。

人真是一種矛盾的存在,我想。

“唐可可。”宋辭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站到我身邊,“你說陳敏佳會贏嗎?”

“訓練的時候,她跑得很快,那個速度沒有意外的話,她可以進前三。到底第幾名,要看她的臨場發揮。”我頭頭是道地分析道。

“她一定會跑第一的。”宋辭直截了當地說。

“為什麽?”我不解地看著他。

“跟我保證每次都能考第一是一個道理。”他笑了起來,問,“你信不信?”

“我不相信。”我說。

“這就是你一直輸給我的原因。”他說著,朝著操場看過去,“比賽開始了。”

我將視線集中到了操場上,陳敏佳跑二號跑道,是內環,我回頭看了宋辭一眼,他為什麽會說陳敏佳一定能跑第一呢?

我心中有點兒困惑,不過或許他隻是隨口說說的。

一聲槍響,跑道上準備的那些女生,頓時飛快地奔跑起來。看著那些人拚命地往前跑,我的心裏竟然也跟著激動起來。周圍是排山倒海的加油聲,一百米,不過是短短十幾秒鍾的時間就跑完,可是這十幾秒,卻讓我的心跟著激動起來。

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呢?

就算是解開很有難度的題目,好像也沒有讓我如此激動雀躍吧!

陳敏佳跑在最前麵,她看了我一眼,我衝她揮揮手,她就笑了起來,跟著她就用更快的速度跑向了終點。

真的如宋辭所說,陳敏佳拿了第一名。她從後勤人員手裏接過水瓶,大口大口喝了起來,然後她從操場跑出來,用力抱了我一下,說:“可可,我看到你幫我加油了!”

“嗯,恭喜你拿了第一名。”我說。

她還陷在得了第一名的喜悅之中,雙頰紅彤彤的。

宋辭為什麽會那麽篤定陳敏佳會得第一?他是有什麽依據,還是僅僅靠猜測?

我扭頭尋找了一下,卻沒找到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宋辭從這邊走開了。

“我好開心,可可,你來幫我加油,我可開心了。”她明明知道我就在這裏,知道我在這裏,隻可能是為她加油的,這種毫無懸念的事情,值得開心成這樣嗎?

我不明白,我沒有這樣的經曆,我不懂什麽樣的事情是值得欣喜的,什麽樣的事情又是需要沮喪難過的。

“休息一會兒,男子一千米長跑後麵就是女子四百米接力賽。”陳敏佳拉著我在一張空凳子上坐下,“你加油跑就好,不用拚命,反正另外一組負責衝名次,我們就重在參與。”

“我知道。而且就算我拚命跑,我們也沒有實力衝刺名次。”我們這組的4個人,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女生速度也不夠快,4個人有兩個拖後腿的,衝刺名次的可能性太低。

坐了半個小時,那邊男生一千米比賽結束,操場上也都清完場了,陳敏佳拉著我進了操場,到比賽地點集合。

四百米接力賽,我跑第二棒,我走到那裏才發現,沈瑾竟然也參加了這個比賽,而且也是在第二棒,她的跑道就在我邊上。

沈瑾見到我也有些意外,她笑了笑說:“想不到,唐可可你也參加運動會啊!我以為像你這樣隻會學習的女生,都不會參加運動會的。”

我沒有回答她,事實上我不明白她為什麽始終對我充滿敵意,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得罪她了。從一開始在教室外,她就用那種奇怪的眼神打量我。每一次她看我的眼神,跟我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一絲敵意。

但是我這種除了學習還是學習的人,與她能有什麽交集?

我不知道。

“嘖,好神氣,跟你說話都不理我啊!”她見我不回答她,又開始夾槍帶棍地說,“你們這種優等生,都是眼高於頂,不屑於理會我們這種人的。”

“我隻是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麽。”我隻好實話實說。

“你倒是知道跟宋辭說什麽。”她冷哼一聲,“我看你們每次不是都聊得挺歡樂的嗎?”

“這和宋辭有什麽關係?”我無法理解她的話題怎麽忽然又跳躍到別的地方去了。

而且,我跟她沒話說,跟我和宋辭有沒有話說,完全是兩回事。為什麽她要把不相幹的兩件事情扯在一起?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我決定不再理會她。

稍微做了一下準備活動,不多時就聽到一聲準備聲,我轉過頭,槍聲響起,第一棒的女生已經飛快地跑了起來。我們這一組跑得和七班女生差不多快,第二棒也就相差不多時間送到我和沈瑾手裏。

我抓著接力棒準備往前跑,然而沈瑾卻沒能接住接力棒,她彎腰撿的時候,正好撞到我,我的眼鏡被撞飛出去,她的手肘正好撞到了我的鼻子。

一陣鈍痛之後,我感覺有股暖流順著鼻腔流了下來。

我用手捂著鼻子,飛快地往前跑,將接力棒遞到接我那一棒的陳敏佳手裏。

“可可,你要不要緊!”她看到剛剛沈瑾撞到我了,有些擔心。

“你快跑,我自己去用水衝一下,沒事。”不是什麽大事,不過破個鼻子而已,我將接力棒交給陳敏佳之後,便跑出了跑道。

“同學,你不要緊吧?”在裏麵負責後勤的人上來關切地問我。

“我沒事,我去一下衛生間。”

說著,我撥開那個人伸過來要扶我的手。

我還沒那麽脆弱,不過是破了個鼻子而已。

不過剛剛混亂之中,我的眼鏡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我近視眼的度數有點兒高,眼鏡沒了,我看周圍的世界都是模糊的。

02

不過好在衛生間並不難找,每棟教學樓裏第一樓都有洗手間。我走進去,擰開水龍頭,捧起冷水撲在鼻子上。

不知道鼻子會不會青,撞的那一下有點兒重。鼻血滴了好多在我的衣服上,要是被唐可欣看到,她肯定要尖叫。她說這套衣服是她最喜歡的一套運動服,沒辦法,隻好想辦法再買一套一模一樣的賠給她了。

我衝了大概5分鍾的冷水,才感覺到鼻血被止住了。

我想了想,將運動服脫了下來,現在用冷水衝一下,說不定還能洗掉滴在上麵的血漬呢。

不過,我才將沾到鼻血的地方用冷水打濕,就聽到一聲低呼聲,依稀是個男生的聲音。我嚇得回過頭來,有個人站在我身後,我看不太清楚,湊近了才發現,站在我身後的竟然是個男生!

“同學,你走錯廁所了!”的確是個男生的聲音,他一臉要崩潰了的表情,“天啊,我剛剛還上了一個廁所……”

我想起我剛剛用水衝鼻子的時候,依稀聽到有人進來。

我頓時嚇了一跳,不會吧,難道我進錯廁所了?而且在我衝鼻子的時候,有男生進來在後麵尿了個尿,我抬頭就能從鏡子裏看到全程……

“唰——”

雖然事實上我什麽都沒看到,但是我的臉一下子就燒得厲害。這個玩笑開大了。“嘩啦”一聲,我抓在手裏的外套掉在了地上。

“同,同學……”我想解釋一下我近視度數非常高,而且我低著頭全程沒抬頭,所以沒有看到他尿尿。

可是不知道怎麽的,我沒有辦法順暢地說出一句話。

那個男生見我又是臉紅又是結巴,頓時更加羞惱,直接一陣風似的從我麵前跑開了。我淩亂地站在那裏,整個人都驚呆了。

我彎腰撿起外套,正要直起身,卻發現地上有一個胸卡。我撿起來,胸卡上的照片是剛剛那個男生的,大概是他匆忙之間掉在地上的。

我抓起胸卡,用最快的速度逃了出來。

這一跑,剛剛止住的鼻血又流下來了。我連忙走進隔壁的洗手間,這次肯定沒錯是女生洗手間了。我繼續用冷水刺激了一下鼻子,鼻血慢慢止住了。我想起運動服口袋裏有紙巾,於是掏出一張麵紙擦了把臉。用紙團塞住鼻子,我這才發現剛剛洗臉的時候,麻花辮都被水浸透了,前麵的頭發也濕了一大半。

沒辦法,我隻好把麻花辮解開。因為常年都是這個發型,導致我解開麻花辮,頭發就變成了卷發。我看了一下鏡子,近視讓我完全看不清鏡子裏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不過應該不算太狼狽,我將運動服抱在手上出了洗手間。

我本想回操場去找我的眼鏡,不過不說在人群裏找到的概率有多小,就算真找到了,估計也死無全屍了。

隻好找個時間去重新配一副眼鏡了。

而現在,我隻想回教室去好好靜一靜。

我抱著衣服往前走去,這時有個人急匆匆地從我身邊跑過去,這個人的身影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正當我還在想哪裏熟悉時,我的手臂就被人抓住了。我猛地回過頭來,仔細一看,抓著我的人是宋辭。

我頓時反應過來,剛剛急匆匆地從我身邊跑過去的人,可不就是宋辭嗎?隻是現在我沒戴眼鏡,看人有些模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而已。

他看著我,表情有些錯愕,愣了一下,疑惑地出聲:“唐可可?”

“什麽事?”我抽回自己的手臂,往後推開一步。

他離我太近了,讓我心裏那種焦躁的感覺又浮上來了。

“沒什麽,你沒事吧?”他聲音裏有一絲關切,“你的眼鏡呢?”

“剛剛被撞飛了,大概已經壯烈犧牲、死無全屍了。”我回答了一聲,轉身繼續往前走。

他走到我身邊,跟我並排往前走:“你外套怎麽濕了?”

“沾上了鼻血。”我低頭看了一眼抱在手裏的運動服,早知道就不弄濕了,這個天氣不穿外套,還是有點兒冷的。

突然,宋辭將一件外套披在了我的頭頂,我嚇了一跳,回頭看他,他身上穿著的那件外套被脫了下來。

“披上吧,感冒就不好了。”他笑著說。

“不用。”我伸手要拿下外套還給他,然而他抬起手臂,直接搭在我的肩膀上,將衣服按住,不讓我取下來。

“披著,怎麽說也是我讓你去跑接力賽的。”他說著,聲音清冽深沉。

我有些驚訝:“怎麽,算是賠禮?”

“就算是吧。”他低笑著說。

“你鬆手,我不脫就是了。”他這麽近地靠著我,讓我渾身都不舒服,心裏有點兒沉沉的,像是壓了一塊海綿,並且心跳的節奏還有些亂。

他這才鬆開手,雙手插著口袋,優哉遊哉地走在我身邊。

回教室的路上,我一句話都沒有說,宋辭也沒有,氣氛似乎變得有點兒奇怪。一路上碰到一些同學,他們都頻頻回頭看我。

我因為沒戴眼鏡,看不清他們的眼神和表情。

“我臉上有沾上什麽嗎?”我終於忍不住問宋辭,“為什麽大家都在看我?”

“因為大家沒見過我們學校有你這麽一號美女。”他語調很輕鬆,好似在跟我開玩笑。

“果然是我臉上沾了什麽嗎?”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鼻血流出來了?可是臉上並沒有鼻血。

“站著別動。”他一手按著我的肩膀,這樣麵對麵近距離站著,我才發現他的個子真的很高,我站著隻能到他的肩膀。

他稍稍彎腰與我平視,他深黑的眼眸離我很近,又來了,那種宛如深井一般的吸引力,像是在蠱惑著我跳下去。

他伸出手,輕輕從我鼻尖刮過,然後他站直了,對我露出一個微笑:“好了。”

“謝謝。”我摸了摸鼻子,繼續往前走。

回到教室,我還沒坐下,陳敏佳就朝我走來。

她眼神有些狐疑,不確定地看著我,試著喊了我一聲:“唐可可?”

“嗯?”我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你是唐可可!”她頓時尖叫了一聲,“天啊,可可,你是去整容了嗎?”

“啊?”我愣住了,我隻是丟了眼鏡,把麻花辮解開了而已啊,至於這麽大的反應嗎?難道我現在的樣子,跟平常的樣子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我被陳敏佳誇張的反應嚇到了,我說:“我眼鏡掉了。”

“你別動。”她走過來,摸了摸我一頭卷卷的長發,“可可,你的發質好到讓人嫉妒,平常紮著,我都不知道你有這麽多頭發。”

她摸了摸,視線停留在我的衣服上,“咦,這是?”

“哦,是宋辭借給我的。”我說著,回頭看了宋辭一眼,卻見他根本不在教室裏。

“宋辭那家夥!”陳敏佳頓時嘮叨起來,“剛剛他有跳高比賽,輪到他的時候,卻不知道人哪裏去了。也不知道他做什麽去了,你在哪裏碰到他的?”

“就在操場那邊的教學樓啊。”我說著,跟著就愣住了。

剛剛宋辭為什麽會在那裏?

他急匆匆地從我身邊跑過又折回來……

難道,他是去找我的嗎?

03

這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

躺在**,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這太奇怪了,我都不記得我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睡不著覺了。

我伸手輕輕從鼻子上擦過去,那時宋辭的手從我鼻尖拂過的時候,我的心跳似乎變得非常快,又是那種心悸的感覺。

我是生病了嗎?因為生病,所以失眠?

我從**爬起來,找了一本醫學方麵的書看了起來。書上說心跳加速,心悸,這需要去醫院做個心電圖才能診斷病情。

我想,我大概需要找個時間去醫院看看了。不過我這種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的症狀,倒是不太嚴重,我想了想,為了不耽誤學習,我決定等學期末再去看醫生。

將書放回書架,我重新關上燈爬上床,這一次倒是很容易就睡著了。但是睡著之後我就開始做各種各樣的夢,夢裏出現最多的人居然是宋辭。

第二天醒來,莫名覺得很疲憊,我進洗手間刷牙洗臉,對著鏡子這才發現前些天才消下去的黑眼圈,又一次出現在我臉上。

“姐,你怎麽沒紮頭發!”唐可欣推門進來,見我披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驚叫道,“剛剛看到你的背影,差點兒以為我家來了貞子,我遭遇午夜凶靈了。咦,你怎麽看上去這麽累?”

“可能是昨天的運動會太累了。”我想了想,隻有這個解釋說得通。

不過我很快想起一個問題:“可欣,你不是說去給我加油的嗎?怎麽沒看到你人?”

“我去了來著。”她吐了吐舌頭說,“不過我看你們學校男生打籃球,看入神忘記時間了,等籃球賽結束,你們那邊早散場了。”

“原來是這樣。”我指了指晾在陽台上的運動服,“你的外套,昨天我不小心弄破了鼻子,沾了點鼻血在上麵,不過我已經洗掉了。”

“我最喜歡的運動服!”她的反應果然如我想的那樣,頓時就尖叫起來,不過3秒之後她又揮了揮手,十分大度地說,“算了算了,你鼻子沒事吧?這麽一說,你的鼻梁上真的有一道青色的淤痕呢,還挺嚴重的樣子。你撞哪兒了啊,撞這麽重?”

“是同學不小心碰到的。”我想起沈瑾來,那個對我抱有莫名敵意的女生,“應該……是不小心吧。”

“你這個要不要去看下醫生?看看鼻梁骨有沒有問題。”唐可欣有些不放心,“算了,你肯定說不用了,我看我還是親自帶你去看一下比較放心,走吧!”

“不用那麽誇張吧?”我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發現還是有些疼的。

“就去小區診所看一下,放心,不去大醫院排隊,耽誤你的學習時間。”唐可欣說著,轉身回去換了一件厚實的外套,拿了門鑰匙站在門邊等我。

我隻好擦了擦臉,跟她一起出了家門。

小區的診所離我們家住的單元不遠,走了幾分鍾就到了。診所裏坐診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見到我們來,便衝著我們笑了笑。

“何醫生,麻煩你幫我姐看看鼻子。”唐可欣將我拉到醫生麵前,按在凳子上坐下,“昨天她不小心被撞到了,還流了不少鼻血,早上起來鼻梁就淤青了。”

“呀,這是可可。”何醫生和其他人的反應一樣,有些驚訝,“不戴眼鏡,不梳麻花辮,我一下子都沒認出來。”

“有那麽大區別嗎?”唐可欣湊近我的臉看了一陣,“沒有什麽差別啊。”

“那是因為你們是家人,每天都能看見,當然不會覺得有差別。”何醫生笑著說,“不過要是不熟悉的人,或者沒見過她現在這個樣子的,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差別還是挺大的。”

我有些沒有辦法理解,同一個人的不同裝扮而已,這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可可,你的近視眼多少度來著?”何醫生忽然問我。

“兩隻眼睛都差不多600度了。”我近視的度數比較高,這個主要是小學的時候形成的,有一段時間,我近乎瘋狂地看書,硬是把好好一雙眼睛看成了近視眼。

“鼻梁輕微擦傷。”何醫生幫我檢查了一下,“在鼻梁淤青消退前,盡量不要戴框架眼鏡,會壓到鼻梁。”

“啊,可是不戴眼鏡,我看不清楚黑板啊。”我有些著急,“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戴眼鏡?”

說到眼鏡,我忽然想起我的眼鏡丟了,還得跟媽媽說一聲,讓她帶我去重新配一副新的。

“可以暫時戴隱形的。”她笑了笑說,“可可,你的眼睛這麽大,隱形眼鏡戴起來不費力的。等淤青消了,就可以正常戴框架眼鏡了。”

“那她不需要吃什麽藥吧?”唐可欣問了一聲。

“不用,隻要不去碰,洗臉的時候注意別壓到鼻梁就沒事。”何醫生交代了一聲。

唐可欣這才放了心,出了診所,直接回了家。

到家之後,我一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不過運動會期間不查出勤,隻在下午放學的時候,班主任會讓大家到教室集合一下。

唐可欣跑去媽媽房間,把還在睡懶覺的媽媽給拉了起來。

“老媽,起床啦,快點兒陪姐去配眼鏡,順便還要給她配一副隱形眼鏡。”唐可欣說,“反正今天周末,我們一起去街上逛逛吧。”

媽媽飛快地扭頭看我,有些不相信唐可欣說的。

她問我:“你要配眼鏡,還要隱形眼鏡?”

我無奈地點點頭,我也不知道沈瑾那一撞,會把我的鼻梁給撞傷,這幾天都不能戴框架眼鏡,如果連隱形眼鏡也不戴的話,老師上課黑板上的板書,我就根本看不清楚。

雖然說那些課程我都學完了,不過老師講一遍,會懂得更加透徹一些。

“等我一下,我洗個臉馬上好!”媽媽頓時激動了,她飛快地刷牙洗臉,然後換好衣服,拿著鑰匙跟我們出了門。

“可可,你算算你多久沒跟我們一起來逛街了。”一路上媽媽都在念叨,“17歲的小姑娘,偏偏弄成老姑娘一樣,媽媽在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是班上的班花。”

“打扮漂亮又不能當飯吃。”我果然不能理解媽媽的想法,“有那個時間,都夠我做好幾道題目了。”

“姐姐除了學習之外什麽也不愛。”唐可欣笑著說,“對了,姐,過幾天你幫我補課吧,我也想考進你們高中。”

“有時間再說。”我說。

今天是周末,街上的人有些多,我們找了一家人稍微少點的眼鏡店,媽媽親自給我挑了一個細框眼鏡。

我原本的是粗框眼鏡,我本想找個和原先那個眼鏡差不多的,但是媽媽堅決不同意,硬是要我換了她挑的那一副。

配好了眼鏡,接下來是隱形眼鏡,鼻子上的淤青大概要兩個星期才能戴框架眼鏡,所以最後挑了個月拋型的。試戴的時候,可是流了我不少眼淚。

我看到有東西接近我的眼睛,就本能地想眨眼。

好在最後總算是戴進去了。

我有些擔心回家之後自己不會戴,或者戴了取不下來,心裏一直非常不安。媽媽和妹妹一直鼓勵我,說戴著戴著就習慣了。

眼鏡的事情終於解決了,媽媽她們還想去別的地方逛逛,我卻堅決不同意,直接回了家。這兩天花在無聊事情上的時間太多了些,規劃的學習時間荒廢了不少,我得趕緊補上來。

不然的話,我心裏總是會覺得不踏實。

隻有確確實實握住筆,做著試卷、習題冊,或者看著講義,我才有安全感。

04

回到家,看到放在寫字台上的胸卡,我拿起來仔細看了一下。

胸卡是高三的一個學長的,上麵有他的照片。眉目清秀,是個很帥氣的男生,名字叫許冬夏。

想了想,胸卡似乎應該拿回去還給人家,不過現在是運動會期間,就算去高三年級找人,這個叫許冬夏的也不一定在教室裏麵。

還是等運動會結束之後再送吧。

將胸卡丟在一邊,我翻出一張試卷來做,做完一張試卷之後,我心裏的不安稍稍平靜了一些。隻有不斷地做習題,我才感覺到這些題目都是我會做的。

吃了午飯,我坐車去學校,才到教室門口,陳敏佳就走了過來。

她驚訝地問:“你早上怎麽了?我等了你好久都沒看到人。”

“昨天不小心撞了一下,鼻梁有些受傷,去看了一下醫生,上午就沒過來。”我解釋了一下,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開始回答陳敏佳的問題了,不是敷衍,而是認認真真地回答。

“對了,這個。”她說著,轉身從書包裏翻出一樣東西交到我手上,是一副被踩壞的眼鏡,我的眼鏡。

心裏驀地浮上一絲暖意,我微微地笑了笑說:“謝謝你,不過我早上已經重新配了眼鏡。”

“哦哦,這就好。”她鬆了一口氣,說,“我還在想你沒有眼鏡,怎麽看得清東西呢。”

“你鼻梁沒事吧,看上去淤青了都。”她指了指我的鼻子,有些擔心。

“沒事,隻是輕微的碰傷,兩個星期就消掉了。這兩個星期不能戴框架眼鏡,不過我配了隱形眼鏡,暫時可以對付用一下。”我說。

“你戴隱形眼鏡好看。”她由衷地說,“看上去像變了個人,尤其是昨天,你都不知道,看到你披著頭發、不戴眼鏡的樣子,我差點兒沒認出你。”

“隻是沒見過那樣的我,忽然看到有點兒不習慣而已。”我想起何醫生見到我時的反應,才明白陳敏佳見到我為什麽會那麽驚訝了。

不過宋辭,他為什麽隻是稍微愣了一下就認出我來了呢?

啊啊啊,為什麽又想到了宋辭?

我連忙收回遊走的思緒,因為每次想到他,我就會心跳失控,會心悸,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3天的運動會,很快就過去了。我們班拿到的名次並不是第一,而是第二。不過班主任對這個成績還是很滿意的,畢竟尖子班都不太擅長運動的。

不過運動會結束,再過一個星期,就又要迎接11月份的月考了。早讀課的時候,班主任開了一個小小的班會,大概意思就是要大家收收心,運動會已經結束了,接下去要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下一次的月考上,爭取保住班級第一的排名。

早讀課結束之後,我拿出那張撿來的胸卡離開了教室,想到這張胸卡是在男廁所撿的,並且還差點兒看到男生上廁所的全過程,我的臉就忍不住發燒。

找到高三七班的教室,我站在走廊裏有些糾結。早知道應該帶著陳敏佳來的,畢竟她比較擅長和別人打交道,而我就不行了。

我站在這裏好幾分鍾了,都不知道怎麽開口讓人幫忙。

“同學,你有什麽事嗎?”最後還是一個靠窗的學姐忍不住開口問我。

“我、我找許冬夏。”我鼓足一口氣說。

“啊,找許冬夏的。”我聽到學姐轉身對著另外一個女生說,跟著我就聽到那個女生笑了起來。

我往外走了幾步,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個子很高的男生走了出來。

因為戴了隱形眼鏡,我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就是那天在洗手間裏遇到的男生。

他看到是我,頓時有些尷尬,估計是想到那天的事情了。

我的臉“唰”地紅了,立即掏出胸卡遞過去,結結巴巴地說:“還,還,還給你。”

不知道為什麽,麵對這個男生的時候,我總是無法順利地說出完整的句子。

他看到我手心裏的胸卡,飛快地接過去,白皙的臉龐上浮上一絲潮紅。

旋即,他湊近我,看了一下我的胸卡,說道:“謝謝你,唐可可。”

“沒,沒事!”我轉身,慌不擇路地跑掉了。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就想起那天的畫麵來,那種進錯廁所的難堪和尷尬,讓人臉紅心跳,讓人呼吸都覺得困難。

一口氣跑回教室,卻因為低著頭沒看路,我直接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我自己也一時間刹不住,差點兒往後栽倒。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手飛快地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驚呼一聲抬起頭來一看,抓住我的人竟然是宋辭。

他像是被嚇了一跳,問道:“你沒事吧,臉怎麽這麽紅?”

“沒事沒事。”我怎麽能告訴他我進錯男廁的事情,他是我的敵人,我的競爭對手,我才不要把弱點暴露給他。

“你剛剛去哪裏了?”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有些狐疑地問道。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老實回答道:“我就是去找了個學長。”

我說完,錯開他走進教室,心髒在“撲通撲通”瘋狂跳動著。我伸手按住,企圖壓下這種紊亂的節奏,然而沒有用,不管我怎麽想平靜下來,心裏還是很不安,很煩躁。

那種陌生的情緒籠罩在心頭,讓我慌亂,可意料之外的,我好像並不討厭那樣陌生的情緒。

這真的太奇怪了,那到底是什麽呢?

我想不明白,理不清也猜不透,我第一次沒有辦法給問題一個準確的答案。

正在我咬著筆頭糾結的時候,宋辭走到我身邊,伸手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問:“做什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幾乎習慣了他這樣陰魂不散,因為一開始我是非常抗拒他出現在我身邊的,現在居然可以不鹹不淡地跟他對話。

“班主任喊我們去辦公室一趟。”他微微笑了笑,回答道。

我放下筆,站起來跟他一起走出教室。教師辦公樓離教學樓有一段距離,現在正是休息時間。

敲開班主任老師的辦公室,他正抱著茶杯跟其他老師說話,見我們進來,連忙衝我們招招手。

“找你們來,是告訴你們關於全國高中生數學聯賽初賽的事情。我們班上有兩個名額,我考慮了一下,決定讓你們倆去參賽,你們自己的想法呢?”班主任滿懷期待地看著我們。

“我沒問題。”我說。

宋辭看了我一眼,也說了一聲:“沒問題。”

“那就這麽定下來了,考試時間是明年一月份,你們現在就可以準備了。好好努力,如果能夠進入複賽,取得前三名的好成績,對以後的高考是大有優勢的,甚至還可能被知名大學看中,提前錄取你們。”班主任是教數學的,清楚地知道我們的實力,所以非常希望我們能順利入圍複賽,最後拿個大獎回來。

我們點了點頭,退出了辦公室。

但是,我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對於剛才班主任的話,我自己並無多大的把握。雖然在我們學校,我能夠考出第一名、第二名的成績,但是外校的精英那麽多,這種全國性質的聯賽,我還真的說不準自己的水平是上還是下。

“重在參與。別擔心,我不是也一起去嗎?”宋辭似乎看出了此刻我的心裏在想什麽,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我抬起頭看他,便見他朝我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不知怎麽的,我那不安煩躁的心情,竟然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為什麽呢?

這個人可以讓我心跳加速,可以讓我心悸失眠,更能用一個雲淡風輕的微笑,讓我瞬間安心。

05

下午第3節課的時候,沈瑾跑來我們教室門口找我。當聽到同學說她在外麵等我的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放下筆走出去,沈瑾看我的眼神很複雜,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有些茫然,不明白她想說什麽。

“對不起啊,比賽那天,我不是故意撞你的。”她語氣悶悶的,“隻是碰巧,真的隻是碰巧而已。”

“沒關係。”我不介意,隻是流了點兒鼻血,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個……你不要緊吧?”她有些扭捏,看上去實在不是一個坦率的姑娘。

我搖搖頭,說:“我沒事,你不用覺得抱歉。”

她像是鬆了一口氣,說道:“沒事就好,我走了。”

我站在那裏還在茫然,她就徑直轉身走了。真是個奇怪的女生,之前明明對我不太友好,現在又跑來道歉,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記得以前有首歌叫《女孩的心思你別猜》,裏麵就有這麽一句,女孩的心思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我現在總算是明白這句歌詞的意思了。

沈瑾來跟我道歉之後的第三天,我們就迎來了第二次月考。

一眨眼的工夫,離開學已經過去兩個月了,我第一次覺得時間真的過得好快。

第二次月考成績下來,我飛快地跑去布告欄前,當我看到我的名字終於排在第一名的位子上時,我頓時高興得笑了出來。

這還是第一次,我拿到第一名這麽快樂。

我終於把宋辭壓了下去,現在我是第一,他是第二。就這麽站在排行榜的最上麵,俯視下麵一大群人的感覺,真的非常好。

放學之後,我收拾完書包,便像往常一樣,跟陳敏佳一起去圖書館做作業。因為這些天,天氣越發冷了起來,放學之後我便沒有再留在學校裏了。

隻不過,跟往常不一樣的是,今天去的不止我和陳敏佳,宋辭和沈瑾也去了。

“這次贏過我了啊!”宋辭坐到我邊上,低聲笑著說,

“不止這一次,以後我都不會輸給你。”我冷哼一聲,說道,“輸給你,總覺得很不甘心。”

我站起來,朝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在陳敏佳麵前提打賭的事情。

這麽久下來,我似乎已經習慣了陳敏佳的存在,我忽然有些害怕讓她知道,我之所以會跟她成為朋友,是因為和宋辭打賭輸了。

我於是起身走到書架前,不多久宋辭就跟過來了。他抿著唇,嘴邊帶著一絲促狹的微笑。

我有些窘迫,偏過頭去,故意不看他的臉。

“不要在別人麵前提我們打賭的事情。”我直截了當地說道。

他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隨即輕輕點點頭,道:“想堵住我的嘴啊?那這一次假如你贏過我,我就保證什麽都不會說。”

“喂!”我頓時怒了,這是什麽籌碼?

這分明是欺負人,不過當初跟他比賽的時候,的確沒有說過不許把那些事情告訴別人。

“別著急,這隻是贈送的戰利品。假如你贏了,我會無條件答應你一件事情。”他笑著說,眼神狡黠得好像一隻狐狸,“但是假如我贏了,你就必須無條件答應我一件事情,怎麽樣?這次很公平吧?”

“好,我跟你賭。”我斬釘截鐵地答道。

我正打算再說點兒什麽,忽然聽到邊上有個人在喊我。

“唐可可?”聲音有一點兒熟悉,我轉身朝著那個聲音發出的方向望過去,隻見一個麵目清秀帥氣的男生站在離我不遠處的書架前。

認出他的一瞬間,我的臉噌地一下就紅了。

他大步朝我走過來,最後停在我麵前,麵帶欣喜地說道:“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

“許,許學長。”我的聲音又開始結巴了,不知道為什麽,麵對他的時候,我總是沒有辦法好好說話。

“咦?這個帥哥是誰?不要告訴我,是你的男朋友哦!”許冬夏指了指站在我身邊的宋辭,微笑著打趣道。

“不,不,不,當然不是。”我連忙搖手解釋,“是,是同學。”

“原來隻是同學啊!”許冬夏誇張地鬆了一口氣,說道,“上次你撿到我的胸牌,我都沒有好好謝謝你。走,正好今天碰見了,相請不如偶遇,我請你喝奶茶吧!”

“不用了。”我本來還在糾結怎麽回絕許冬夏的邀請,宋辭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拉著我從許冬夏麵前走開,“謝謝學長的好意,不過今天我們的作業比較多,沒時間去。”

“這樣啊,那下次,下次再請你。”許冬夏衝我揮了揮手,拿著一本物理方麵的參考書又重新走入書架後麵去了。

宋辭拉著我走了一段才鬆開。

我不解地看著他,“你為什麽要替我拒絕人家啊?”

“不然呢?”他挑眉看我,“你很想跟他一起去喝奶茶?”

“也不是,但是說謊總歸不好吧?”宋辭那樣說,理由未免也太過蒼白無力,而且明顯是敷衍,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我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惹到他了。

“不要!”我有些懊惱,這些天才感覺宋辭也不是那麽不可理喻,現在他又來證明自己是多麽不可救藥了。

下一次考試,我絕對要贏他,然後讓他永遠閉嘴!

“走吧,回去。”他說著,轉身往前走。

我鬱悶地跟上去,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這本是無意識的一眼,卻讓我頭皮發麻。

因為我看見沈瑾站在另一個書架的後麵,非常冷漠地望著我。她什麽時候過去的?我和宋辭的話她聽到了多少?

還有,最關鍵的是,她為什麽要用那種讓人覺得害怕的眼神看著我?

真是弄不明白,她明明才來跟我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撞我,怎麽一轉眼又開始恨我了?

回去的路上,我問陳敏佳:“我和宋辭離開座位之後,沈瑾是不是也跟著一起去了?”

“好像是。”陳敏佳想了一下,說,“她說要去找一本參考資料,就也走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看樣子沈瑾知道了我和宋辭打賭的事情,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偷偷摸摸摸地做這種事情,現在看來,她好像特別在意我。

可是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就算她知道我和宋辭打賭的事情,那也跟她沒有關係吧!

而且剛剛,我不認為我做了什麽讓她生氣的事情。我們甚至都沒有提到她沈瑾的名字,她到底在意什麽啊?

不明白,想不明白。

唉,關於學習以外的事情,真的好複雜,好複雜……

我還是做一張數學試卷冷靜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