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是我解不開的附加題
01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期中考試結束，我和宋辭再次打了一個平手，第三次總分一樣多，由於姓名問題，他排在第一名，我排在第二名。
“遵照約定，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我們打賭的事情，你也不可以說。”放學的時候，宋辭拎著書包走到我邊上，壓低聲音跟我說道，“就讓這件事，成為隻有你和我知道的秘密。”
我很想告訴他，沈瑾也知道這件事情，但最終我隻是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期中考試之後，時間好像就過得更加快了。
因為明年一月份就要去參加全國高中生數學聯賽，我和宋辭每天都要去老師那邊做完一張數學試卷才能回家。每天走出學校，天色都已經黑了。
“注意安全。”上公交車前，我聽到宋辭這麽對我說。
我回頭看他，公交車緩緩開走了。他站在站台邊上，衝我微笑著揮揮手。
又一次坐上公交車，車上隻有我一個乘客，我不禁有些感歎。
一直以來，除了學習什麽都不關心的我，居然也有了一些朋友，生活似乎一點點地被更改了，朝著我從未預期的方向緩緩前行。
然而無論怎麽變，生活都還要繼續下去。
當今年的第一場大雪落下來時，我們也迎來了進入高中以來的第一次期末考試。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自然就是大家期盼了半年的寒假，不過今年的寒假，班主任提議全班一起出去旅行，這是早在開運動會的時候，班主任就承諾過的。
原本我以為那隻是班主任鼓舞士氣的一種方式，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打算帶著大家出去玩。
雖然說每個人還是要繳納一定的費用，不過集體旅行這種事情還是挺新奇的。
但班主任並不強求大家必須都去，這也要大家自願，最後願意去的一共三十幾個人。
我原本不想去的，沒想到班主任要求我和宋辭必須去。
因為旅行回來沒幾天，就是舉行數學聯賽的日子，他要在旅行的期間，找時間最後輔導我們一下。
沒有辦法，我隻好硬著頭皮收拾行李去班主任定下的集合地點。
因為是集體旅行，所以班主任沒有找很遠的地方，而是就近去一個旅遊景區。
景區裏有很多景點，我在書上看到過，真正去這還是第一次。
抵達集合點的時候，陳敏佳已經到了。
她前幾天去姑媽家住，今天是直接從姑媽家來集合地點的。
因為三十多個人一起去，所以班主任直接包了一輛大巴車。
“可可，快上車，外麵冷死了。”陳敏佳坐在車上喊我。
車內溫度比外麵高，車窗玻璃上結了一層水汽，被她用手擦了一小團幹淨的地方。
司機幫我把小箱子塞到車下麵的行李倉裏，我這才上了車。陳敏佳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置，開心地招呼我：“坐這邊，跟我坐一起。”
我剛坐好，她就把暖手寶塞到我手上：“來，趕快捂捂手，外麵可冷了。”
“你呢？”我見她把暖手寶給了我，便問她，“你不冷嗎？”
“我還有一個。”她從衣服肚子裏掏出一個跟塞進我手裏的一模一樣的暖手寶，“那個是送給你的，我們一人一個。”
心裏驀地一暖，一直以來，我似乎從未收到過什麽禮物，尤其是這種溫暖的禮物。
陳敏佳興致勃勃地跟我說在姑姑家發生的事情，我靜靜地聽著，視線落在車窗外，隻見不遠處並肩走來兩個人。
我愣了一下，有些茫然，便問陳敏佳：“這次旅行，是我們班級內部組織的吧？”
“對啊。”陳敏佳不明白我為什麽忽然問這個問題，有些困惑地看著我。
我稍稍側過身，指了指窗戶外麵的兩個人：“為什麽沈瑾會在這裏？”
沒錯，站在外麵的，正是沈瑾和宋辭，而且沈瑾也提著一個小小的旅行包，看樣子也是要出去玩的。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難道是宋辭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你沒聽說嗎？”陳敏佳驚訝地看著我，“是沈瑾拜托班主任的，而且有那麽可愛的女孩子同行，班上的男生們都非常歡迎。所以班主任才答應帶她一起出去玩。”
“原來是這樣。”我這才明白沈瑾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不多時，宋辭和沈瑾就上了車。
沈瑾拉著宋辭在我旁邊的位子上坐下，沈瑾坐在過道口，宋辭坐在靠窗戶的位子。
“你們好啊！”沈瑾轉過身來對著我和陳敏佳打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今天的沈瑾好像特別高興，看著我的眼神裏還有一絲得意的意味。
我茫然不解，她在得意什麽？
“你好。”我淡淡地回了一聲，然後我轉過身來，頭靠著椅背，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昨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時候，媽媽跟妹妹非要幫我弄，最後折騰到大半夜才睡，今天早上又一大早起來，根本沒睡飽。加上車內暖氣開得足，這一下子就讓我更加昏昏欲睡了。
後來，我依稀聽到車裏的人越來越多，然後是車子發動的聲音。車行駛了很久很久，最後停了下來。
這裏有規定，大巴車隻能停在景區外麵，不可以開進去。
班主任幫我們定的旅店，是在景區裏麵。從大巴車下來，要往裏走一刻鍾的樣子。
等到我們三十多個人全部抵達旅店，已經是中午12多了。
我們住的旅店本身就有吃飯的地方，隨便吃了點東西，班主任讓大家回住的房間稍作休息，下午可以自由活動，到處走走，但是下午6點之前必須回到旅店，集體活動要從明天開始。
這次活動一共來了34個人，其中女生是16個，男生是18個。
旅店是4個人一間的房間，女生4個房間，男生加上老師19個人，用了5個房間。
“走吧，可可，我們先進房間把東西放下來。”陳敏佳說著，便拉著我朝客房走。
房間是自由安排的，所以一般處得好的會去同一個房間。
“唐可可，陳敏佳，等等我。”突然，身後的沈瑾喊住了我們，“我跟你們一起。”
我回頭看她，心裏有些疑惑。
我不覺得她願意跟我住同一個房間，因為她明明對我充滿敵意，這麽跑來跟我一起住，到底是想做什麽呢？
還是僅僅是因為她是別的班級的，在來旅行的這些人裏，她隻認識我和陳敏佳？
02
下午陳敏佳喊著要出去逛逛，我不太想出去，便留在房間裏做數學題。
沈瑾隻是進來放了下行李箱，跟著就說自己去找宋辭，人就不見了。
房間裏就隻剩下我一個人，難得的安靜，讓我做題目的速度都快了許多。
“砰砰！”
正當我被一道題目難住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這個節骨眼上，誰跑來敲門啊？
所以說，我才不喜歡參加什麽集體活動，根本就沒有辦法安心學習嘛！
我煩躁地跑去開門，卻意外看到宋辭站在門外，微微笑著看著我。
“宋辭？”他跑來做什麽，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問，“你是來找沈瑾的嗎？”
這個問題問出口之後，我跟他同時愣住了。我怎麽扯到沈瑾身上去了？
一定是之前沈瑾說要去找宋辭——
可是她說什麽，我怎麽會記在腦子裏？
一向旁人說什麽做什麽，都與我無關，但沈瑾說的話，為什麽我會下意識地記在腦海中？
“我為什麽要來找沈瑾？”他反問我，“難道你就不認為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我又有些困惑了：“可是，你專門來找我做什麽？我們又不熟。”
“我們不熟？”他笑起來，可是這個笑看不出一點兒真正的笑意，就像那天在圖書館，他露出的那個冷冷的微笑。
“唐可可，我以為我們至少已經算是好朋友了吧？”他倚在門邊，稍稍側過頭看著我。
我怔住了，他說我以為我們至少已經算是好朋友了吧！
好朋友？宋辭？
我們不是一直都是競爭對手嗎？
“這個問題，有這麽讓你困擾嗎？”他淡淡地問我。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因為這個問題的確把我困擾住了，比剛剛那道難解的題，還讓我難以思考。因為隻要是題目，就一定能夠找到正確的答案，可是這種問題，卻完全沒有一個正確的參考答案。
“走吧，班主任讓我來喊你，他在樓下大堂等我們。”他沒有繼續問我那個問題，隻是嘴角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意，“現在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了嗎？”
“早說啊！”我有些懊惱。
既然是老師要他來找我，他為什麽一開始不說出來，而是兜了一大圈？
我轉身將放在桌子上的習題冊拿在手上，正巧我那道題解不出來，去問問老師是不是我什麽地方想錯了。
我反手關上房間的門，跟在宋辭身後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宋辭的背影給我一種清冷疏離的感覺。
嗯，肯定是錯覺，這個成天嬉皮笑臉的人，怎麽會清冷呢？
隻是為什麽，剛剛的某一個瞬間，我會有種他在生氣的感覺呢？
不明白，不明白，還是想不明白。
我忽然發現我最近總是會去想一些奇怪的問題，那些沒有意義的無聊問題，偏偏我還全部想不出所以然來。
是從什麽時候起的呢？我的注意力不能全部集中在學習上。
是那天在快餐店遇到陳敏佳，還是開學那天，在教室門口，他“撲哧”一聲笑了我？
或者，是我與宋辭的第一個比試，我沒能贏他，於是一切就脫離了我自己的控製？
“走路小心點兒，在想什麽？”忽然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力地將我拖到一邊。
我失去平衡，徑直摔進他的懷裏。
他的臉離我近在咫尺，眼底有一絲關切，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混雜其中。
“走樓梯能專心點兒嗎？”他臉色有些難看，像是被我的走神嚇到了。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我飛快地往後退了兩步，剛剛的靠近，讓我的心髒又有那種心悸的感覺了。
我連忙深呼吸幾口氣，將那種心跳加快的感覺壓了下去。
“剛剛在想一道題目，沒注意腳下。”不知道為什麽，我說謊了。
最近的我，似乎越來越多地在說謊，已經不能坦率地說出心裏在想什麽。
“小心點兒。”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哦”了一聲，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這是個小旅店，大堂在一樓，而我們的住處是在二樓，所以上下樓都是走樓梯。
下樓之後，我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堂沙發上的班主任。他看到我們來，立刻衝我們招招手，示意我們過去。
我和宋辭走過去，在對麵沙發上坐下，老師麵前放著一本《全國高中生數學聯考真題題庫》。
“宋辭，你的書呢？”班主任見宋辭兩手空空，便問道。
“忘記帶了，我跟唐可可合用一本吧。”
宋辭從服務台那邊要了一疊白紙和一支筆走過來，扭頭看我，問：“書，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我沉默著將書推到中間，班主任沒有再說什麽，而是開始講解，讓我們重點研究哪些題目。那是他根據往年數學聯賽的題目推算出來的，這次可能會出到的題目。
其實這種事情，我比他要擅長。每次考試，我都大概能推算出考試範圍，好多次甚至算出了大概會出的題目。這個並不難做到，隻要把曆年的試卷全部都做一遍，再好好研究一下就可以。
我將班主任說出來的考試範圍都畫了出來，這整個下午，幾乎全部都耗在畫重點上了。
“這些你們自己先研究研究，不懂的可以問我。”班主任說著，將書合上，想了想，又將書遞給了宋辭，“我這本書，宋辭，你先拿著。”
“老師，這道題我算了好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推算不出答案。”我將那道困擾了我一個中午的題目翻出來。
老師將宋辭手裏的那本書又拿了回去，問：“第幾頁第幾道題？”
“103頁的第9道題目。”我答道。
“這道題，題目是錯的。”宋辭雙手背在腦後，靠在沙發上，淡淡地說，“你沒發現嗎？因為題目是錯的，所以無論怎麽算，都算不出正確的答案。”
我愣住了，題目是錯的？
雖然也不是沒有碰到過錯題，但是這道題我研究了半天，也沒有看出題目本身有問題啊。
“有些題目，看上去似乎是沒問題的，但是用它提供的答案逆推一下，就能推出題目本身是有問題的。”他靠過來，伸出修長的手指，指著題目說，“這裏的數值範圍，弄反了。”
我頓時震住了，其實我有用反過來的數值算，正好能夠得出答案，但是我以為那是我有什麽地方弄錯了。
“呀，這道題還真的有問題。”班主任低著頭演算了一下，驚訝地說，“宋辭，這書裏的題目你都做了？”
“嗯，整本題庫我都做了一遍。”他點點頭說，“我當時也被這道題難住了。”
“那麽假如題目是沒有問題的呢？”我有點兒不能理解，“這道題出的，也並沒有錯。”
“那就是答案錯了，無論是題目還是答案，當兩者不能用等於號相連接，那麽一定是有一方錯了。”他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輕聲說道。
我心中微微一顫，是這樣嗎？
當兩者無法對等，那麽一定是有一方錯了。
我想起之前，絞盡腦汁想找到一個公式，能讓宋辭和好朋友之間畫上等號。可是我找不到，找不到，便是題目本身出了錯。
他說，我以為我們算是好朋友吧！
可是，我得不出我與他是好朋友的結論。
不是題目錯了，便是答案錯了。
我下意識地看向他的側臉，卻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神裏透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是什麽呢？總覺得答案就在嘴邊，可就是抓不住，這種感覺讓人心情煩躁，讓人寢食難安。
宋辭，你是我解不開的那道附加題，比整本題庫裏最難的題都要難。
03
第二天一大早，陳敏佳就把我從**拉起來了。
她無比興奮地說：“可可，快起來，今天的活動是野營，中午午飯我們要自己做，太棒了，我有預感今天一定很好玩。”
“好。”我站在洗臉池邊上刷著牙，鏡子裏映著我的臉，蒼白色的臉上，大大的黑眼圈尤其明顯。
沒錯，昨晚上我又失眠了，腦子裏全都是關於宋辭的事情，到後來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裏也全是關於他。
“我以為我們算是好朋友吧？”
夢裏，他還在問我，但是他的眼神，我依然看不明白。
“小心點兒啊！”
夢裏，他還在囑咐我，拉著我的手臂一起往前走。
“怦怦怦！”
夢裏，心跳聲是那樣大，大到仿佛全世界都隻剩下那樣的聲音。
洗漱完畢之後，我和陳敏佳一起去大堂和大家會合，沈瑾還磨磨蹭蹭地在房間裏打扮著。來到大堂，我們看到很多人臉上都掛著興奮的神色。雖然說旅行並不稀奇，但是一堆人去野營，大家還是很期待的。
班主任帶著幾個男生去旅館後院，將昨天下午他們買的用於今天野營要用的東西拿到前麵來。
男生多的好處就是，女生不用背那些東西。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這種集體活動，心裏竟然有一絲緊張。
從來不會為了學習以外的事情耗費心力，就算置身喧囂的人潮我也能安靜地做習題，可是現在，我的定力竟然差到這樣的地步。
我的腦袋漲得厲害，那裏塞滿了無數的問號，我解不出答案的問題，全都堆在那裏，堆得滿滿的，讓我的腦袋幾乎要炸裂開來。
“班長和副班長，你們負責大家的安全。”班主任對我和宋辭說道，“一會兒我在前麵帶隊，你們兩個走在最後麵押隊，防止有跟不上的同學落單。”
“我也跟著他們吧。”跟上來的沈瑾連忙插話道，“我跟宋辭和唐可可一起走。萬一遇到什麽事情，3個人總比兩個人要好。”
“也行。”班主任點點頭，他又交代我和宋辭要照顧好沈瑾，因為她並不是我們班上的同學，所以班主任就格外關照了一些，怕萬一出了事情，不好交代。
於是一行人就這麽出發了。
班主任手裏舉著一麵小旗子走在前麵帶隊，我和宋辭還有沈瑾走在最後麵押隊。陳敏佳本來也要跟我一起走的，不過班主任把她喊到身邊去幫忙了。
因為她在班上人緣不錯，讓她跟自己一起帶隊能省很多事。
“宋辭，我們現在像不像讀小學六年級那會兒全班一起出去郊遊的情景？”沈瑾拽著宋辭的手臂往前走，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小時候的趣事。
我翻出一個自己做的英語單詞詞條，一邊走一邊看。他們聊他們的，我看我的，不聽不想不打擾，挺好的。
“嗯，是挺像。”宋辭應道。
“唐可可，你怎麽不說話？”終於，互相不打擾的狀態被沈瑾打破了。
她笑著看我，眼底有一絲挑釁地說道：“我聽說，唐可可你是從來都不參加集體活動的，無論是全班一起幹什麽，你都不會關心，這一次為什麽會來呢？”
“因為班主任要輔導我做數學題。”我淡淡地回答。
“隻是這樣嗎？”她笑得十分意味深長，然後看了宋辭一眼，似乎想要暗示我什麽。
“不然還有什麽？”所以說，我很討厭跟人打交道，什麽話都不能直截了當地說出來，拐彎抹角地話裏有話，我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也沒有那麽多時間，能夠浪費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
“是這樣最好，對不對，宋辭？”沈瑾說著，又把宋辭扯了進來。
我眉頭皺了皺眉，不明白沈瑾到底是在打什麽啞謎，不過我也不關心她到底想說什麽，我加快了腳步，說道：“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不想打擾他們聊天，我還是走快點兒比較好。
就這樣一路走到集合點，班主任將小旗子綁在樹上。這樣從遠處走過來的人，就能很快看到集合點了。
我們走到的時候，先到的同學已經把野炊的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了，這倒是晚到的好處，不用浪費時間在這種事上麵。
班主任點了一下人數，34個人全部到齊了，便將人分成了6組，每一組都獨立做飯。
“我覺得老師一定是看了《爸爸去哪兒》得到的靈感。”陳敏佳湊到我身邊，低聲對我說，“正好我跟你一組。”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不止陳敏佳，還有沈瑾和宋辭都跟我一組。
分配每個人的任務時，沈瑾忽然說：“我們這一組，班長和副班長都在啊，不如做飯的事情就交給班長吧。”
她說著，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我本想推脫，但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又聽到她說：“看你們班長有些為難的樣子，該不會是不願意做給大家吃吧？在我們班上，不管幹什麽，可都是班長身先士卒哦！不然的話……還是說，你們的班長根本就不會做飯？原來學習好的人，生活都不能自理啊！”
被她這樣揶揄，我一把將手中的英語詞條塞進口袋裏，回道：“隻要做出來你們敢吃！”
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呢！我要是再不吱聲，豈不是太窩囊了？
“隻要你做得出來。”她見我搭話，頓時笑得不懷好意。
我蹲下身開始研究搭建的簡易灶台，有同學撿了幹燥的樹枝和落葉來，另外有女生將鍋碗瓢盆都清洗幹淨了。
“我也來幫忙。”陳敏佳說著，走到我身邊，幫忙將樹枝抱過來。
我拿起打火機，點燃落葉，然後飛快地將更多的落葉放上去，頓時一股嗆鼻的濃煙從樹葉堆裏冒出來。
“咳咳！”站在邊上看著我生火的同學頓時被嗆到了，全都咳嗽起來。
“你到底會不會生火啊？”沈瑾比較慘，她正好站在下風處，被嗆了一臉灰，“你看看別的組，沒有一個人生火生成你這樣的。我看今天別說是燒菜了，估計連火都燒不起來。”
她抱怨著，臉上卻有一絲幸災樂禍。
我頓時明白了，她說的那些話，無非就是激我答應燒飯，然後看我出糗，下不了台。
這個人，有這麽討厭我嗎？討厭到，想讓我們整組的人都一起討厭我！
正在我有些鬱悶的時候，有人走到我身邊，伸手從我手中拿走了打火機，然後蹲在我身邊，將我之前堆在一起燒著的樹葉上的那一大堆葉子掃掉，然後慢慢地等到濃煙散去，才重新點燃落葉。
他的動作很慢，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默默地在幫忙。
我心頭一暖，莫名覺得被感動了。
“宋辭，你在做什麽啊？”沈瑾頓時不滿起來，哇哇地大叫道，“這個任務不是唐可可的嗎？”
“同學之間互相幫忙不是應該的嗎？何況，她是班長，我是副班長，我理所應當要幫她的。”宋辭頭也沒有抬，隻是慢悠悠地幫我將火生了起來，“她剛剛是在把潮濕的樹葉烘幹，這樣才能順利地燒著。你們看，現在這火不是順利生起來了嗎？”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巴，雖然我從來沒有生過火，但是直覺告訴我，他這是在瞎說。
潮濕的樹葉放在一邊不用就是了，那麽多幹樹葉，我為什麽要先去烘幹那些濕的？
可是，他徑直說了一大堆，最後看向陳敏佳，問道：“唐可可做得很好，對吧？”
“對對對，挺好挺好。”陳敏佳顯然也在睜眼說瞎話。
不過原本有些鬱悶的心情，卻因為他們倆的話，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04
盡管如此，午飯仍然被我搞砸了。
一頓手忙腳亂之後，我看著地上鋪著的一大塊幹淨的布，上麵擺著我剛剛燒好的飯菜。那些菜，有些一看就知道燒焦了，有些看上去顏色還和生的一樣，也不知道熟了沒熟，有些甚至完全看不出原材料是什麽。
好在米飯是陳敏佳幫忙煮的，應該能吃。
我們組的幾個人都圍坐在地上，大家手裏端著飯碗，不太敢下筷子。
所以我才要說，我做了隻要有人敢吃……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碰過炊具灶具，在家裏，負責做飯的是媽媽和妹妹，我一個人在家的話，就隻能出去吃飯。
因為我自己是沒有辦法做出能吃的食物的。
這時，坐在我邊上的宋辭忽然第一個伸手去夾菜，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著他。
“宋辭！”沈瑾更是連忙出聲阻止，“快丟掉，會吃壞肚子的。”
宋辭卻像是沒聽到，徑直將菜送進了嘴裏，麵無表情地吃了下去，然後就聽到他說道：“挺好吃的啊，第一次燒飯就燒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你們不要挑剔，快吃。”
他說著，視線從那些驚疑不定的同學臉上掃過。
大家這才去夾菜，隻是吃進嘴裏去之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不能浪費食物哦！既然一開始的分工是由班長負責做飯，那麽現在她做好了，你們這些負責吃的，就得全部吃掉。”他淡淡地說道，自顧自地又夾了一筷子往嘴裏送去。
啊啊啊，我都想讓他丟掉了……
“對啊對啊，不能浪費。”陳敏佳也跟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她的臉上同樣沒有一絲異樣的表情，就好像我燒的那些糟糕的菜真的很可口一般。
結果這頓飯，那些燒得太鹹、太淡、半生不熟、甚至燒焦的菜，全部被吃光了。
沈瑾坐在一邊，臉色很不好，隻有她一個人一口沒吃，拿出自帶的麵包坐在那裏啃著。剛剛她還拿了一個麵包遞給宋辭，但宋辭以吃飽了為由拒絕了。
沈瑾看我的眼神越發不友好了。
吃完飯休息的時候，我找到宋辭，他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悠閑地聽著歌。
“謝謝你啊，今天。”我很真誠地跟他道謝。
假如不是宋辭，我都不知道今天要怎樣收場了。
“那麽難吃，你還吃了那麽多。”我想起剛才那些食物的味道，自己都覺得好為難。
“沒有很難吃。”他還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可是，那些菜難吃到連我自己都想吐掉，他竟然還說我第一次做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有些沮喪地說道，“做飯本來就不是我所擅長的。”
宋辭抬頭看我一樣，然後伸手拉了我一把，將我也拉到大石頭上坐下，然後取下左耳的耳塞，塞進了我的耳朵裏。
冬日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愜意。
“歇一會兒吧。”他說著，背靠著大石頭，輕輕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我看著他在陽光下像是會發光的臉，不知怎麽的，忽然覺得很安心。我靠著石頭，望著碧藍的天空上飄浮著的白雲發呆。
“其實你不必在意沈瑾的話，她就是嘴巴比較厲害，人其實沒有多糟糕的。”他低聲說著，“她隻是覺得有人搶走了她的所有物。”
“你是說，她覺得我搶走了原本屬於她的東西？”我扭頭看著他，“可是我搶了她的什麽啊？”
我被宋辭的話弄得越發糊塗了，先不說我和沈瑾之前根本就不認識，就是現在我跟她也不熟悉，要說我搶她的東西，我還真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我是說，她以為那是她的，但其實並不是。”宋辭淡淡說了一句，“你明白嗎？”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這麽複雜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明白？
“嗬，也是，你這家夥，怎麽可能明白？”他低頭喃喃地說了一句。
我靠在石頭上，冬日的暖陽曬得人想睡覺，加上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而宋辭塞進我耳朵裏的耳塞裏傳出來的歌聲太過輕柔，這麽聽著聽著，我的眼睛就睜不開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竟然就這樣坐靠在大石頭上睡著了。
我後來是被一聲略帶憤怒的聲音喊醒的。
“唐可可，你給我醒醒！”我迷蒙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放大的臉，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沈瑾。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睡著了，而且睡著的時候，還將宋辭的肩膀當成了枕頭，靠了過去，宋辭的頭也靠著我的頭，顯然他同樣睡著了。
我連忙坐直了，這時宋辭也醒了過來。
沈瑾一把抓住宋辭，氣呼呼地說：“你怎麽和這個土包子坐在一起？我找了你好久。”
“找我有事嗎？”宋辭不動聲色地掃開她的手，“我隻是累了，稍微休息一會兒。”
“那你怎麽跟她在一起！”沈瑾瞥了我一眼，憤憤不平地問。
“呃，我隻是湊巧……湊巧……”我不知道沈瑾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不過看著沈瑾的臉，我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什麽。
會不會沈瑾這麽討厭我，是因為宋辭？
不對不對，我飛快地將這個想法拋出腦海，我和宋辭都算不上太熟，哪像她和宋辭，從小學開始就一直是同學、鄰居。
我們這是完全不相幹的兩回事，扯不到一塊兒去。
而且我記得宋辭說，沈瑾對我態度不好，大概是因為我搶走了沈瑾認為屬於她的東西。
宋辭怎麽可能是那個被我搶走的東西？
完全不對嘛！
啊，想不明白，而且越想越亂，腦子裏像是塞了一團亂麻。
“你們聊，我先走了。”我不想攪和進去，我還是去找陳敏佳吧，聽她聒噪地說話，總比聽沈瑾那些不知所謂的話，要輕鬆得多。
“你別走！”沈瑾卻一把抓住了我，她的手很用力很用力，我一時間竟然掙脫不開。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真的不想跟她說話，因為跟她說話實在太累太累了。
“我想說，你給我……”她話說了一半，卻被宋辭打斷了。
宋辭拉開她的手，然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低聲說了三個字：“讓她走。”
沈瑾還想說什麽，可是一看宋辭的眼神，頓時就將話縮了回去，最後隻是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趁機飛快地逃走了。
我不知道宋辭和沈瑾是怎麽回事，我隻知道，我不想招惹麻煩。
我走到集合點，陳敏佳正在找我。
見到我走過來，她頓時興奮起來，問：“可可，你去哪兒了啊？我找了你半天。”
“我找了個地方曬太陽，不小心睡著了。”我解釋道，“怎麽了，找我有什麽事？”
“你跟我來。”她拉著我往前跑。
跑了沒多久，就聞到一股很濃鬱的香氣。
陳敏佳開心地說道：“是不是超級香？我是出來找樹枝的時候發現的。我們快去前麵看看吧！”
又走了一小段路，跟著一片開得正好的臘梅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沒想到這個地方，竟然悄悄長了這麽多臘梅。
陳敏佳走過去，摘了一小支臘梅花遞給我，說道：“我一直很喜歡臘梅，送給你。”
“謝謝。”我將臘梅花握在手裏。
臘梅花的確很香，我們小區的入口處就長了一株，不過每到開花的時候，就被人偷偷摘回去插到花瓶裏了。
這小小一串臘梅，卻將我因為沈瑾而出現的那一點點不愉快，悄悄驅散了。
我忽然覺得，有朋友的感覺，似乎還不錯。
05
旅行第一天的活動結束，大家回到旅店都累得趴在**起不來了。
第二天，班主任就安排我們去旅行景點轉轉，也算是自由活動。這個景區裏麵，景點非常多。
我本來不想去，隻想留在房間裏安靜地學習一天，但陳敏佳死活要拽著我一起去。看著她滿懷期待的眼神，我最終還是妥協了。
今天和昨天一樣，都是個大晴天，出來走走其實很舒服。
我們走進一條古街，陳敏佳吵著要去喝奶茶，今天出來大家還是照著昨天的分組，我們這一組還是昨天的那幾個人。
其他人也表示想喝杯熱奶茶，於是一行人就在古街上找奶茶店。
好在景區裏麵奶茶店是最多的，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個。我站在街邊，等著陳敏佳他們進去買奶茶出來。
“唐可可！”突然，一個十分驚喜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中來。
我扭頭看了一眼，卻見高三的學長許冬夏一臉笑意地朝我走來。
“這麽巧啊，你也來這裏玩？”學長興奮地說道。
“學，學長好！我們，我們班級組織一起來玩的。”我連忙低下頭去，支支吾吾地答道。
啊，廁所事件都過去那麽久了，我竟然還是沒有辦法直視他的眼睛。每次一看到他，我就會臉紅心跳，而且還很緊張，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哈哈，小學妹還是這麽好玩。”他說著，伸出手按在我的頭頂揉了揉，“怎麽樣？學長請你喝奶茶啊。”
“不，不用了。”我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要跟學長客氣啊。”他像是覺得我的頭頂很好玩，按在我頭頂的手不肯拿開。
我好想拍開他的手，可是又覺得那樣有些沒有禮貌，想要直接說，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唐可可。”正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宋辭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跟著他的手就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擁著我往後退了一步，許冬夏的手就這麽從我頭上移開了。
許冬夏有些詫異地看著宋辭，說：“呀，又是你啊！”
“是我。”宋辭點點頭，臉上沒有笑容，看上去很嚴肅。
許冬夏饒有興趣地將視線移到我臉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哈哈一聲笑了起來，神神秘秘地說道：“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發現了。”
“唐可可，再見！”許冬夏喊了我一聲，聲音裏帶著滿滿的笑意，“學長下次再請你喝奶茶。”
我頓時有些不解，他到底是有多喜歡喝奶茶啊，這麽執著地要請我喝奶茶？
走出去好長一段距離，宋辭才鬆開搭在我肩膀上的手。
他驟然停住腳步，目光深沉地落在我的臉上，問：“你的臉為什麽這麽紅？”
“我不知道啊。”我伸手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好像每次看到許學長都會臉紅心跳，而且說話也會不利索。”
並且腦海裏還會出現那天走錯廁所的畫麵，那種尷尬和羞惱，無論過多久都沒有辦法消退。
“你該不會……”他狐疑地看著我，“你覺得許學長怎麽樣？”
“啊？”我不明白他怎麽忽然問我這個問題，我想了想，回答道，“我和學長不熟，但是他每次看到我都很熱情，我想應該是個很開朗的人吧！”
“不熟？”他像是忽然鬆了一口氣，說道，“那以後和不熟的人，就不要多說話了。”
“我本來也不喜歡和人廢話。”我說著，轉身往回走。
耽擱了這麽久，也不知道陳敏佳他們奶茶買好了沒有。
“唐可可。”突然，宋辭從後麵喊我。
“嗯？”我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他。
他看著我，像是想跟我說什麽，最後卻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麽，走吧。”
“哦。”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家夥，我想。
走回奶茶店，陳敏佳他們剛剛買好奶茶。
見我走近，她遞給我一杯，莞爾一笑：“可可，給你，請你喝的。”
“謝謝。”我道著謝接過奶茶。
暖暖的奶茶捧在手上，讓整個身心都跟著暖和起來。怪不得一到冬天，大家都喜歡買一杯奶茶，不喝，就這麽捧著也能暖手。
一整天，就這麽悠閑地轉悠，雖然我很想回去做題，可是大家興致都很高，我現在提要回去，怕是要掃了大家的興。
我忽然覺得現在的自己真是不夠果斷。
曾經的我，從來不會去顧忌別人的感受，反正那些都與我無關。要照顧到每個人的情緒，那真的太累了，跟做題相比，太不輕鬆了。
“唐可可。”正在我猶豫著想東想西的時候，宋辭又突然喊住了我，“回去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呃？”我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宋辭。
他也想回去嗎？
還是，他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
他走快了幾步，跟另外幾個人說道：“班主任要我和唐可可回去一趟，應該是關於數學聯賽的事情。你們繼續逛，自己注意安全，陳敏佳還有沈瑾，你們負責大家的安全，不要走散了，下午6點回旅店集合。”
我頓時明白了什麽，沒有多話，轉身往旅店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之後，我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陳敏佳正在拉著看似不太高興的沈瑾繼續逛，我扭過頭來，看了看身邊的宋辭，忍不住說道：“喂，你剛剛是不是騙人了？不是老師要我們回去的吧？”
“你說呢？”宋辭像狐狸一樣淺笑著，“走吧，我也早就想回去了！就這麽閑逛著，的確沒有什麽意思，還很浪費時間。”
“為什麽要說謊？”我還是有些搞不懂他這個人。
我不相信他會想回去做題目，他平常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根本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學習的，可是他說閑逛沒意思，拉著我一起回去做題目，這太詭異了。
“你真的不明白？”他又露出了那種古井一般深沉的眼神。
我連忙挪開視線，說：“我隻是覺得很奇怪。”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他說著，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走吧，我們快點兒走，早點兒回去。”
“可是……”我看著他的手，他的側臉在日光下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
我的心跳又開始失去節奏了，那種心悸的感覺讓我整個腦袋都有些昏沉沉的。
我想我必須去看醫生了，這次旅行回去，就去小區診所找何醫生看看。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他回頭，抿著唇衝我微笑。
這一刹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冬天的微風突然變得好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