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1

二月末,還是冬季,但南方的冬天並沒有那麽冷。

岑念十分緊張地打開郵箱,結果“不及格”三個大字占了滿屏,是英語發音比賽的通知單,她往下看去,結果在評委欄裏看到了薑北的意見——無聊。

僅僅兩個字就將她的少女心再次砸碎。

“完了,又失敗了。”她無力地躺倒在**。

從衛生間出來的唐茵聞聲瞅了瞅她的電腦屏,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很正常,又不是第一次了。”

“喂!”

看到好友齜牙的表情後,唐茵聳聳肩,說道:“你還準備繼續追下去嗎?”

其實從一個旁觀者加好閨密的角度來說,唐茵並不看好岑念的戀情,最開始她也鉚足了勁兒幫助岑念追求薑北副社長,可在親眼目睹了岑念種種失敗的過程後,她也開始反思了。

——她是否該繼續支持岑念的這份戀情?

雖然每次岑念被拒絕後,隔天她又會生龍活虎地出現在薑北副社長麵前,但是住在一個宿舍的唐茵知道,其實岑念也會傷心。

岑念雙臂環抱,像是在回憶有關薑北的種種,接著笑著說道:“為什麽不繼續追下去?”她輕巧的反問,實則是更加肯定了自己追下去的信心。

唐茵斟酌了下語言,說道:“你追他也有一些日子了,都付出了半年的青春還什麽沒得到……要不,你換個男生追追?”

“不行,非他不可。”岑念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看著坐在對麵**的唐茵,一如初次發表宣言時,篤定地說道,“我說過了,我一定要追到他。”

唐茵怔怔地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歎氣道:“雖然說薑北副社長很帥,學習又好,前途無量,哪怕放在整個A大也是少有的精品,可是……他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讓多少人望而卻步,你追他這麽久,他哪次給過你好臉色?這還沒成情侶呢就這樣,如果到時候真成了……就算你哭著找我說後悔,我也不會安慰你的!”

“我不會後悔的。”岑念雙手托著下巴,目光投向了窗外,唐茵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隻是從她的聲音中能感受到她的心,“我愛上他,是從他的聲音開始的,那麽溫柔,那麽深情,就像一隻溫熱的大手,觸及便化。”

哪怕他拒絕我無數次,我都會堅持著最初的那份柔情。

——真正的薑北學長是個溫柔的人。

唐茵沉默了幾秒,用力將**的枕頭扔到了岑念臉上,轉身說道:“什麽‘溫熱的大手’啊,真是惡心死了……你讓我以後還怎麽直視薑北副社長啊!”

岑念抱著唐茵的枕頭,愣愣地看著她。

“不過……真要是那麽喜歡的話,就放手去追吧!”唐茵背對著她,縮在被子裏,“如果下次再告白失敗了,我的肩膀借你一用。”

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已經給予了忠告的她現在所能做的便是支持。

“唐茵……”岑念隻覺得喉嚨一陣幹癢,問道,“你該不會在‘傲嬌’吧?”

“滾!”

02

三月初春,乍暖還寒,輕輕嗬氣還能看到少許的白霧。

薑北蹙眉與身旁的女生擦肩而過,而站在離他不遠處的岑念一反常態,腳步停在了A大宣傳欄前,死死地盯著廣播社招新啟事。

——廣播社要招新了!

岑念連考慮都沒考慮,直接扭頭奔向寢室,唐茵曾說過,想要追求薑北學長,就要打入內部,做“一根繩上的螞蚱”。

進入廣播社,就是打入內部的最好機會。

就在岑念回到宿舍準備找唐茵要報名表時,她發現在書桌上有一份嶄新的申請表:“呃,這是……”

“當然是入社申請表了。”

“我知道。”岑念興奮地拿起申請表,含情脈脈地轉向唐茵,“你特意為我拿的嗎?”

“不是特意,隻是順手。”唐茵強調著。

“少來,在我麵前還這樣。”岑念笑嘻嘻地趴在桌上開始認真填寫申請表。

唐茵抬頭看了她一眼,緩緩說道:“申請表給你了,但是能不能進廣播社就看你自己的實力了。初審是考普通話,你那一口方言要改改了。”

“我知道。”岑念抿抿嘴,頭也不抬地說道,“這不是還有你嗎?”

“啥?”唐茵打字的手突然停下,然後定定地看著她,“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要我幫你搞魔鬼訓練吧?”

為了練好自己的普通話,岑念開始了長達十天的魔鬼訓練。

其實,岑念的音色很漂亮,隻是她總不能掌控得當,加上地方口音過重,所以不管是普通話還是英語,隻要是她說,就變得搞笑起來。

岑念欲哭無淚地看著唐茵,雖說唐茵是個合格的“教官”,但她喜歡公報私仇。

下午一點半的時候,岑念捂著肚子,就連看眼前的朗讀稿都是花的,她怔怔地盯著稿子上的菜名,咽了一口口水。

“唐茵……”

唐茵嚼著糖醋裏脊,含混不清地說道:“要叫我唐教官。”

“好的,唐茵。”她完全忽視了好友的目光,看著她桌上擺著的糖醋裏脊,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來吃。

“我餓死了。”她餓得不行了,一不小心又爆出了方言。

唐茵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熱茶,緩緩說道:“又說方言!繼續讀,什麽時候讀好了什麽時候吃,如果讀不好,糖醋裏脊就都是我的了。”

岑念翻了個白眼,其實重點是最後一句話吧!

在這樣的強化課後,她進步神速,隻要唐茵給的稿子,她都能很好地讀出來,雖然偶爾還是會夾雜著家鄉話,但可能是有意糾正過的關係,顯得無傷大雅。

在初試當天,岑念特意在教學樓門口等待薑北,她元氣滿滿地站在門口,嘴角總是忍不住勾起。

當一雙手臂擋在薑北麵前時,薑北臉上浮現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她卻笑得燦爛,自顧自地打起了招呼:“薑北學長,你好,你一定還記得我吧?我是岑念。”

已經蹙起了眉頭的薑北並不想理會她,似乎她每一次出現,他都會莫名地煩躁。

薑北沉默地往旁邊跨了一步,岑念也跨了一步,再次擋在他麵前,嬉笑道:“我今天是來參加初試的。”她興奮的臉上浮起幾分喜悅,心想這樣以後他們就有交流點了,到了那時,他就不能再忽視她了。

聞言,薑北瞥了岑念一眼,發出了“嗬嗬”的冷笑。周遭聽到的學生紛紛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看戲般看著兩個人。

岑念不氣餒地揮了揮拳頭,像是天上的太陽,就算有烏雲飄過,也擋不住那熱烈的光。她笑了笑,伸拳對著他的胸口,自言自語:“加油。”

她笑得嫣然,說完就轉身走入了初試的教室。

參加招新的人很多,僅僅是初試,人就占了五間教室。

拿著號碼牌,在陌生人群裏一邊等待一邊看著別人的表演時,岑念有些緊張了起來。但一想到以後就能跟薑北一起做節目,心就忍不住雀躍,緊張消失了大半。

“下一個,岑念。”

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岑念正低著頭默念著唐茵傳授的消除緊張法,由於沒有過登台經曆,她走得很慢,仿佛雙腿被灌入了重鉛。

還沒走到台上,她就撞到了一堵“熱牆”。

台下瞬間爆發出哄笑聲,她撞到了剛剛下台的男生,低聲說道:“對不起。”她把頭埋得更低了,紅著臉走上了台,可一開口,想要說的話就忘得一幹二淨。

“我……我是英語係的,叫那個……叫岑念。”站在了台上,岑念的腦子一片空白,“我……我給大家帶來的故事是……是……”正無措間,岑念看見了窗外的薑北,她下意識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薑北學長!”

場上鴉雀無聲。

下一秒,岑念才回過神來,腦袋裏頓時被大大小小的“死定了”所侵占。

坐在台下當初試官的學長抬頭瞪了她一眼,語氣不善地說道:“下一個。”

學長,我錯了!

岑念立即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十分激動地說道:“我今天給大家講一個有關留守兒童的故事……”

她如一隻母豹般站在台上,不肯下台,一雙美目瞪著下一個上台的人,大有一種“你敢上台,我就殺人”的氣勢。

她這次很好地講出了自己準備的故事,待結束時,她衝初試官鞠了一個躬,道了一句“對不起”。

盡管過程驚險,但岑念還是順利地通過了初試。

踏出教室後,岑念就立刻找到了薑北。

她第一時間就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薑北,笑道:“學長,我進入複試了。”

聽到這個消息,薑北雖然有些訝異,但依舊麵無表情,冷冷道:“複試的點評由我親自負責。”他在間接警告她不要玩花樣。

“是嗎?”聽出話意的岑念笑道,“那樣的話……說不定我會讓學長你大吃一驚哦。”

薑北不理她,繞過她往前走去,拐下樓梯時他聽到了岑念最後對他說道:“學長,等我進了廣播社,會賣命完成社團任務的,到時候我追你是不是就不算耽誤你學習了呢?”

……

為了接下來的複試,岑念開始進入另一輪魔鬼訓練。她把每天的業餘時間都安排得滿滿的,為了提高她的英語水平,她所有空餘的時間都用來聽英語廣播,甚至花重金報了一個外教課程。

訓練期間,唐茵幾次半夜醒來,聽到岑念說的夢話都是英文。

至於薑北,在開啟魔鬼訓練模式之後,岑念就很少見到他了。

但對於現在的薑北來說,哪怕見到也無所謂,為了準備六月舉辦的機器人展覽活動,擔任口譯工作的他此時也是焦頭爛額。

“一會兒在路上吃點麵包吧!外教的課馬上要開始了。”剛整理好筆記的陶淵起身說道,這次口譯工作,他也參加了。

薑北點點頭,去小商店買了兩個麵包。

“對了,好久都沒見到那個小學妹了。”陶淵接過薑北遞來的麵包,唇角噙著令人心暖的笑意。

薑北遞麵包的手一頓,險些將柔軟的麵包捏成兩半,他習慣性地蹙緊眉頭:“不見更好。”

“我隻是覺得可惜。”陶淵撕開包裝,說道,“她雖然黏人了點,但是很有毅力,也很可愛,不是嗎?”

“……”

“你沒有這種感覺嗎?”

“多吃東西少說話。”

在外教課上再次遇到岑念時,薑北整張臉都繃緊了,抿嘴看了一眼身旁的陶淵,似乎是在佩服他的“烏鴉嘴”。

接著,薑北無視著在他眼前拚命晃動的岑念,扭頭對陶淵說道:“我們下堂課換下位子。”

“為什麽?”陶淵有些莫名地看著薑北,臉上寫著不解。

薑北頓了頓,冷冷道:“我懷疑她是有預謀地出現在這裏。”

聞言,陶淵卻笑了:“你確定這不是‘有緣千裏來相會’?”

03

外教課上。

講台上的外教正用純正的美式英語說起了分組問題,按照名單念了大半,他挑眉看了一眼岑念,笑笑說道:“Nina and North.”

Nina是岑念的英文名,而North則是薑北。

在與外教對視的那一瞬間,岑念已經露齒輕笑起來。

然而,聽到自己名字的薑北卻瞬間就皺起了眉頭,連忙舉手站起來,問:“Why(為什麽)?”

“No why(不為什麽).”

外教狡黠地笑了笑,又看一眼岑念。岑念笑眯眯地點頭,右手淡定地擺出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而這一幕,正好被回頭的薑北看在了眼中。

果然!他一臉厭煩地蹙著眉看著岑念,心裏無比篤定:她賄賂了外教!

敏銳地感覺到了薑北的注視,岑念即刻回以傾慕的眼神,然後收拾著書本,幾乎以光速直接飛奔至薑北旁邊的空位上。

“好巧哦,學長,我們居然是一組!”坐下後,她笑得如沐春風,歪著腦袋就湊了過去。

巧?

薑北冷笑,蹙著眉看著她,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你對外教做了什麽?”

雖然沒有想過自己能瞞住薑北,但他如此直白,岑念還是有些心虛。

“嗬嗬。”她幹笑兩聲,穩住心神,“瞧你說的,好像外教這樣安排是被我逼迫似的!”

“難道不是?”反問的句子,語氣更加肯定,與此同時,低氣壓環繞在他的身旁。

“當然不是啊。”岑念咽了咽口水,老實交代,“我……我隻是請他吃了一頓路邊攤。”

路邊攤?

薑北一愣,微微瞪大的眼睛裏出現了無數的問號。

岑念得意地一笑,說道:“吃貨無國界,即使是美國人,也還是無法拒絕中國的傳統小吃的!尤其是路邊攤,那魚蛋,那燒烤,那牛雜,堪稱人間美味啊!”

所以,他的人生就敗給了路邊攤……

薑北想著,呆滯過後,嘴角抽搐起來。

而在一旁饒有興趣“觀戰”的陶淵在聽到岑念的話後直接笑出了聲,邊笑邊拍著薑北的肩膀安慰道:“淡定,淡定。”

“閉嘴!”已經恢複怒容的薑北毫不客氣地回了兩個字。

陶淵做了一個封嘴的動作,就再也沒有說話了,隻是那雙星辰般的眸子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岑念和薑北。

不一會兒,分組工作就已經全部安排完了。

正式開始上課,外教說出了對話的主題——每一組的成員都自行設計一場虛擬的商業對話,一聲“大家開始吧,五分鍾後抽取組號表演”,教室裏就漸漸熱鬧起來。

薑北正想說一下對話的主題,岑念就湊了過來,說:“不如,就以我們公司產品發錯為主題,你演對方公司來索賠的,怎樣?”

她認真起來,倒是令薑北有些錯愕。

不過她提出的主題還不錯,於是薑北點了點頭。

“那就開始吧。”岑念笑笑,轉而就用英語認真說道,“先生,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的嗎?”

雖然她的英語聽起來還是怪怪的,但相比之前的參賽音頻稍有好轉,而且這一刻薑北才發現,她的音色還是很不錯的,隻是未經雕琢。

薑北咳了一聲,也進入了角色。

對話中,他時不時地抬頭瞟她一眼。雖然她神情看似認真,但他不得不對這個連外教都能收買的岑念有所防備,因她之前嬉戲玩鬧的胡言亂語,他總感覺她下一秒就會突然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然而,岑念又再一次讓他出乎意料。

五分鍾過後,外教來抽取組號排演,岑念是第一個舉手的,用她尚不算標準的英語說:“我想試試。”

多說多練,是讓英語進步的一個很重要的方法,很多人就是因為自卑或者害羞不敢說才無法進步,在這一點,岑念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點了點頭,薑北配合地站了起來,與她一起將方才演練過的對話內容表演了一遍。

而最讓薑北意外的是岑念排練過後的表現。

最後的結束語落下,原本應該是外教點評,但岑念卻先一步開了口,說:“老師,我想自己先點評一下我們的這段表演。”

薑北有些始料不及,眉頭微微皺起。

對學生主動要求自行點評,外教也很意外,他很讚賞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我們的這段對話,薑北學長表演得很完美。”岑念開始認真地細說起來,“而我自己的表現有些差強人意,主要是我對音標把握得還不準確,很多細微的地方讀音有偏差……”

此時此刻的岑念說著自己的不足,既精準無誤,又謙虛認真。

就連一向無視她的薑北都不由得將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而岑念的認真,也並非三分鍾熱度。一整節課下來,她不調皮也不嬉鬧,認真努力的態度讓薑北刮目相看。

直至補習結束,她都還在整理筆記,就連陶淵也不得不感慨起來,笑著說:“沒想到小學妹很用功啊。”

聞言,岑念笑笑,手裏的筆卻還在繼續寫著,她說:“因為不能耽誤了薑北學長的學業嘛!”

身邊的薑北看了她一眼,自顧自地收拾著東西。

見薑北已經邁步離開,陶淵笑著對仍趴在課桌上的岑念說:“小學妹,一起走吧。”

聽到陶淵的邀請,岑念頓了一下,立馬精神起來,快速地收拾著東西,大叫著:“等等,我馬上就好!”

有了陶淵的邀請,這堂英語課仿若有了完美的謝幕。

而接下來的幾天陶淵也總會邀請她一起離開,每一次岑念都會特別興奮。

這樣的三人行一直持續到英語課的最後一天。

當補習完滿結束,岑念一邊快速收拾著東西,一邊朝薑北和陶淵說:“兩位學長,今天也一起走吧,我請你們消夜,就當感謝這段時間你們的照顧。”

岑念說著,充滿期待地看向陶淵。

然而陶淵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抱歉,小學妹,今晚我們有點事,要先走一步,不能陪你了。”

薑北掃了她一眼,轉身和陶淵並肩離開,一句話也沒說。

岑念自覺無趣地鼓鼓腮幫,歎口氣,道:“唉,算了,我還是自己覓食去吧,餓死了!”

想著,像是已經聞到了那縷縷香氣的她抱起書本,快步走出教室,奔往校外的美食街。

在消夜檔來回走了兩遍,岑念已經收獲滿滿,可正準備回寢室之際,她忽然就在附近的巷子口看到了薑北的身影。

除了薑北,岑念還看到了兩個打扮前衛的女生——短裙子、黑絲襪,染了暗紅色的頭發,穿著打扮怎麽看都像是社會人員。

薑北怎麽會跟這樣兩個女生在一起?

好奇在岑念的心裏膨脹起來,她禁不住向前走了幾步,佯裝成路人,耳朵卻豎了起來,做足了偷聽的準備。

走近一些時,岑念才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但,因為怕被薑北認出,她並不敢走得太近,所以隻斷斷續續聽到了一些——“寂寞”“無聊”“一起玩”“帥得令人無法把持”“別這樣”“打”“聽話”……

聽得一頭霧水的岑念緊抿著嘴,將所聽到的隻言片語組織起來——

帥哥,你帥得令人無法把持,我們正寂寞無聊,不如一起玩?

組織出一整句話的岑念驚呆了,配合上兩個女生輕佻傲慢的語氣,她的腦海裏自動出現了女生伸手輕輕挑起薑北下巴的場麵。於是,她皺著眉朝他們看去,不看還好,一看,其中一個女生還真的朝薑北伸手了!

這樣下去薑北學長會被……

來不及再猶豫,岑念立馬大喊著衝了過去:“光天化日之下,噢,不!月黑風高,呃,也不對!反正就是,放開薑北,讓我來!”

她一高呼,巷子口的三個人都驚呆了,完全反應不過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高一點的那個女生,她打量著一手舉著羊肉串、臭豆腐,一手拎著一袋涼皮的岑念,禁不住用手捏住了鼻子,頗為嫌棄地問:“你是誰啊?”

女生的聲音落下後,緊接著便是薑北冰冷的聲音:“你又跟蹤我?”

跟蹤?正愁不知道怎麽威脅那兩個女生的岑念在聽到這個詞時瞬間頓悟,她扔掉手中的東西,抓了抓頭發,披肩長發立刻變成了雞窩狀,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恐怖。

她的黑眸透過發絲死死地盯著那兩個女生,道:“你們要對……學長做什麽?”她邊問,邊用手指甲撓牆。

刺耳的聲音讓人冒出一身雞皮疙瘩,兩個女生對視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不可以碰學長哦!”她發出陰森森的笑聲,牙齒在黑發的對比下顯得格外白,她繼續說,“碰了學長的人,我會一個一個跟蹤,然後……”她的話說到一半,改成了笑聲,宛如鬼片中的嬰兒笑一般。

明明聽起來很天真,但是配上這種氣氛就會讓人覺得很恐怖。

此時那兩個女生完全陷入了驚恐狀態,沒等她一步步走來,便扭頭往反方向跑去,那速度要多快有多快。

作為當事人的薑北不忍直視地轉過了腦袋,不知陶淵知道自己的表妹被這麽嚇跑後……還能否露出平日裏的溫潤笑容。

薑北看了看眼前的岑念,仿佛她身後有條揮來揮去的小尾巴。不知道為什麽在看到她這副模樣的時候,薑北想起了這幾日以來三人行的場麵。

一般情況下,都是她和陶淵在聊天嬉笑,將他晾在了一邊。

“她們是陶淵的表妹。”他還是出口解釋了這麽一句。

“什麽?”看到薑北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的岑念圓睜著眼睛,回過神來,她嗬嗬地幹笑起來,神情裏掩不住驚恐,“你是說,她們,是,陶淵學長的……表妹?”

“陶淵平時很溫柔,但生起氣來……”薑北看了看岑念,她忽然覺得他的眼神裏充滿同情,隻是下一刻,薑北又換上了頗有恐嚇味道的眼神,繼續道,“男女不分,往死裏打!”

她怯怯地咽了咽口水,弱弱地道:“應……應該不會吧,陶學長看似很好說話的樣子。”

“嗬嗬。”薑北冷笑。

而薑北的冷笑剛停,邊上忽地飄來了陶淵爽朗的笑聲:“在別人背後造謠可不是你的風格啊,薑北。”

看見陶淵,心虛的岑念想著方才薑北的警告,莫名地覺得心慌無措,於是隻能尷尬地幹笑著,低低地喚了一聲“陶學長”,然後“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起來:“我……我不是故意嚇唬你表妹的,我……我以為她們是來劫薑北學長美色的……”

“沒事。”陶淵微笑著,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反而安慰她,“嚇到你,真抱歉,我那兩個表妹就喜歡稀奇古怪的打扮。”

“沒,沒事,沒事就好。”鬆了一口氣,岑念笑得輕鬆自在。

“怎麽會沒事。”陶淵歎氣,指著一地的羊肉串、臭豆腐和涼皮,“因為英雄救美,你的消夜都沒有了。這樣吧,我賠禮,薑北報恩,我們請你吃消夜好了。”

陶淵剛說完,手機就響起來了。

是他的表妹。

可陶淵一按接聽鍵,表妹那高分貝的聲音就差點震破了他的耳膜——

“表哥,你們學校附近有變態,還是女變態!我不管,姨媽給我們的手信,你給我們送過來,我們現在在麥當勞壓壓驚,你馬上把手信送過來,必須現在馬上送過來!要是半個小時內見不到你的話,我們就告訴姨媽你害我們被女神經病嚇到了!”

陶淵未能說上一句話,電話裏就隻剩下忙音了。

岑念尷尬地抬頭看他,弱弱地補了一句:“學長,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沒事。”陶淵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這兩個丫頭平時就是瘋的,不過沒想到,她們居然還怕了你!”笑過後,他又看向薑北,一臉無辜的樣子,說,“薑北,你也聽到了,我還得去安撫那兩個丫頭,就隻能勞煩你報恩的時候順便幫我賠禮了。我先走了。”

陶淵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岑念一眼,好像在說:“學妹,學長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岑念會意,嘴角禁不住勾起。

“薑北學長,我們吃什麽好?”她歪著腦袋看他,腳步緊隨著他。對她而言,其實吃什麽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薑北站在她的身邊,還要陪著她一起吃消夜。

薑北仍是沒有回話,自顧自地走著。

不一會兒,兩個人就在一家名為“洞蜜園”的大排檔裏坐下了。

“要吃什麽點什麽。”就座後,薑北將餐牌給她,自己卻起身離開。

“學長,你要去哪裏?”岑念見狀,立馬就要跟上。

薑北毫不含糊地回頭瞪她一眼,命令道:“坐下,點菜!”

岑念立馬就閉嘴,坐下,認真地看起餐牌。

很快,薑北就回來了。

還未坐下,他就將兩三個袋子放在了岑念麵前。岑念的鼻子靈得很,一嗅就嗅到了羊肉串和臭豆腐的味道,她咽了咽口水,好奇地問道:“這是給我的?”

“嗯。”薑北點頭。

岑念輕輕笑了:“謝謝學長!”她立馬就戳了一塊臭豆腐送到嘴裏,含混不清地感慨道,“好吃!”

薑北嘴角微挑,輕輕搖頭。

片刻後,岑念點的菜也都上桌了,看著桌麵上的烤雞翅、烤茄子、炒米粉、爆米花、可樂、青菜、牛雜,薑北禁不住皺了皺眉頭。

“你吃得完嗎?”薑北很是懷疑。

“當然可以啊,我餓得簡直可以吃下十個薑北學長了!”

“……這是什麽話?”

“就是很正常的話啊,我喜歡你,不餓的時候可以吃兩個,很餓的時候可以吃十個,要是餓得不行了,一百個也沒問題!”

像是有風陰森森地從背後刮過,薑北拿著筷子的手抖了兩下,感歎道:“真是世上最屍骨無存的喜歡。”

岑念嘻嘻笑著,不接話,隻是默默地將那盤炒米粉端到自己跟前。

薑北看著她,眉頭緊皺——她是在擔心自己會吃掉她的那份嗎?

然而,隻是過了一小會兒,岑念就將那一盤炒米粉放回了原位,笑著朝他說道:“蔥都挑走了,薑北學長放心吃吧!”

薑北一愣:“你怎麽知道我不吃蔥?”

岑念嘚瑟地笑道:“別說你不吃什麽了,就連你打完籃球要喝多少水我都知道呢!”

薑北恍然大悟,臉色平淡地說道:“變態跟蹤狂。”

岑念抬抬下巴,莞爾笑道:“不管是不是跟蹤狂,隻要能追到學長讓我怎樣都行。”

“白費力氣。”薑北夾一口炒米粉放進嘴裏,發現味道還不錯。

岑念笑而不語,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一起在外麵吃飯,她覺得這就是一次約會,即使薑北一直否認。

……

夜很寧靜,路燈有些昏暗,身邊的人的聲音卻很清晰。

混雜在清風裏的,是淡淡的玉蘭花香。

對於岑念而言,時間過得很快,隻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經到了女生寢室門口了。

她不舍,於是提議道:“不如我送你回男生寢室吧,這麽晚了……”

她的話還未說完,薑北就打斷了她的話,不屑地說道:“你上去,對我來說是最安全的。”在薑北心裏,整個學校裏沒有人比岑念更危險可怕了。

岑念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薑北不理她,直接轉身離開。

走了一小段路,他默然回頭,岑念已經走入了女生寢室。望著夜色中她的背影,薑北想起了那一出“英雄救美”,不禁搖頭淺笑。

真是個傻瓜……卻又傻得讓人厭惡不起來。

04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四月中旬。

準備多時,岑念終於要上“戰場”了——參加廣播社的複試。複試安排在周六早上九點半,相比初試時,英語水平突飛猛進的岑念已經不再緊張,反而是信心滿滿。她篤定,皇天不負苦心人,她一定能夠加入廣播社。

雖然自信,但必要的練習還是不能少的。

於是,一大清早,岑念就在寢室裏開始了對唐茵的新一輪折磨——英文朗讀。

正在夢裏的唐茵立刻就被岑念的高分貝吵醒,她煩躁地看了一眼鬧鍾,時間正是早上七點零五分。

唐茵咆哮起來:“岑念!”

“叫我幹嗎,別打擾姐姐我朗誦。”

岑念抬起頭來,一副“我很忙”的模樣。

唐茵不爽地翻了一個白眼,繼續咆哮:“這才幾點啊?你讓我多睡兩個鍾頭會死啊?!”

“現在都七點多了,太陽都曬屁股了。”岑念一本正經地說,“再說,就要複試了,我得加緊啊!”

“我祝你順利……”唐茵看著她,忽然就笑得有些奸詐,“不通過!”

“你就詛咒吧。”岑念毫不畏懼地朝著她做了個鬼臉,低下頭繼續看著手中的英文書,將分貝又提高了一些。

唐茵瞬間就覺得有好多的英文字母擁擠著鑽進了自己的腦袋,她長歎一聲,鑽進了被窩裏,用被子蒙住了腦袋。三分鍾後,終於忍無可忍的唐茵掀開被子,對著以練習英語為名、肆無忌憚製造噪音的岑念抗議道:“你再吵,我就詛咒你這輩子都追不到薑北副社長!”

寢室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岑念仰著頭委屈地叫道:“唐茵,你夠狠!”

唐茵故意擺出“剪刀手”裝可愛,眯眼笑道:“多謝誇獎,多謝薑北副社長還我個安靜的早上。”

岑念做了個鬼臉,抱著書往陽台走,繼續去朗讀。

……

複試在周六,需要提前半個小時到達場地的岑念環視了一下周圍,明明時間還早,但場內的觀眾席上已經坐了不少參加複試的同學。與初試相比,複試的人數不過是當初的三分之一。

“加油吧,岑念!”

低聲為自己打氣後,岑念選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

十分鍾後,複試正式開始,主持人站在台上宣布複試說明。

岑念的號碼不先不後——22號。她看著自己胸口上貼著的號碼牌,自己都還未來得及嫌棄,唐茵的短信就發了過來,信息裏滿是嫌棄的味道。

——“二十二,真夠二!”

岑念撇撇嘴,朝門口看去,作為值班人員的唐茵站在門口衝她揮了揮手機。

岑念無力“吐槽”,扭頭看向前方。

在她的正前方,薑北挺直的背影是最美的風景。他今天穿的是淺藍色的襯衫,是她最喜歡的顏色,也是這夏日裏唯一能溫潤她的心的顏色。

台上時不時地傳來英文演講聲,而台下除了偶爾配合的掌聲外,便隻有沉默。

至於岑念,從一開始她就隻專注於薑北,似乎這偌大的禮堂裏就隻有她和薑北。

輪到岑念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

聽見“有請22號”時,岑念的心微微地顫了一下,想起了之前自己說過的話——

“學長,等我進了廣播社,會賣命完成社團任務的,到時候我追你是不是就不算耽誤你學習了呢?”

所以她隻許自己成功。

岑念深呼吸,起身昂首挺胸地走上台。

一切都很順利,整個過程,岑念都能看到考核官們時而點頭、時而微笑的樣子。

最意外的是臨近退場時,坐在審核席上的薑北開口了。

“不錯。”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甚至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即便這樣,岑念還是激動得差點哭了出來。

沒有什麽能比他的肯定更激動人心,哪怕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不錯”。

複試的結果會在當晚以短信的方式通知,而在岑念收到短信之前,接到了唐茵的電話:“我給你帶來內部消息了。”

岑念捧著電話,高興地大叫起來:“唐茵,你果然是最稱職的間諜!怎麽樣,通過了沒?”

唐茵輕咳了一下,語氣嚴肅地說道:“英語係的岑念同學,歡迎您加入A大廣播社,希望您能熱愛廣播事業,切勿騷擾本社副社長。”

“噗,後麵那句就請不要亂入啦。”岑念在電話這頭興奮得不行了。

唐茵在聽到她的笑聲後,才抿抿嘴,說道:“怎麽,開心了?興奮了?是不是該請客啊?”

心情大好的岑念豪爽應下:“請,當然請,隨便吃、隨便點、隨便花!”

聞言,唐茵笑道:“真夠隨便的啊!”

岑念沒有回話,透過電磁波傳給唐茵的,隻有開心的笑聲。

此時就算是唐茵說要吃一頭牛,她也會樂顛顛地滿山去找一頭牛給唐茵,因為她感覺自己距離薑北更近了一些。

與薑北之間的距離還有多少?數學不好的岑念無法給出準確的數字,但她知道,自己在努力,隻要再努力一些,就可以站在他身邊了,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懷著特別美好的希望,岑念翌日下午就興高采烈地趕往廣播社報到了。

新人報到後接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培訓,培訓一周後才可以坐在廣播室裏播節目,而原本這個培訓是由副社長薑北負責的。

可是,薑北沒有到場。

岑念準備好的對白,全都“胎死腹中”。

負責培訓的學姐也沒有任何解釋,直接開始了培訓。岑念十分無聊,等到培訓結束,岑念找到唐茵,正要“吐槽”,唐茵卻抓著她,急切地說道:“薑北副社長辭職了!”

“哎,薑北學長……”岑念歎氣,轉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驚呼道,“什麽?他辭職了?!”

“對,據說是昨晚辭職的。”

“我……我……”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的岑念,一把抓住唐茵問道,“他為什麽辭職啊?”

腦子裏有一萬個為什麽。

她怎麽也想不到,好不容易自己打進了廣播社內部,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出現在他的旁邊,還可以與他一起搭檔播節目,他怎麽就辭去了副社長一職呢!

岑念想著,求助地看著唐茵,眼睛裏滿是大大小小的問號。

“哎呀,你別眼巴巴地看著我,我也想知道為什麽!”唐茵歎了歎氣,“據說辭職原因都沒交代,就走了。”

連原因都沒說就走了?

岑念抓著她,嘴裏不依不饒:“他到底是為什麽要辭職?為什麽啊……”

唐茵一點點掰開岑念的手指,拍著她的肩膀說道:“你這麽問我,我也不知道……更何況這種事情除了他本人外誰也不清楚,不是嗎?”

“對,問本人!”岑念扭頭就準備離開,眼看著她要跑的唐茵著急地抓著她的胳膊說道:“等等,你難道想去找薑北副社長?”

“是的。”岑念目光堅定,“我要問清楚。”

“等等。”唐茵拉住她,不肯鬆手,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有傳言說薑北副社長是因為你來了才離開的。所以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見他為好。”

岑念愣了愣,瞪大了眼睛。

“當然,我覺得這隻是傳言。”唐茵看著好友,立即說道,“畢竟你入社這個事情,副社長也點頭答應了。”

“我……還是去找他問清楚。”不管是不是因為她才離開的,她都想知道原因。

她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薑北,他不在就真的什麽意義也沒有了,而且她已經不想再這麽猜測下去了。

猜測人心,本就是一件苦差事。

05

黃昏的校園內,岑念迎著風奔跑著,習習涼風吹不走她的疑惑。

唐茵宛如一隻小尾巴,緊跟在她的身後。

半晌後,岑念與唐茵相繼抵達籃球場。

半年的跟蹤,岑念熟悉了薑北的活動規律,她篤定,周五的午後,薑北必定會出現在籃球場。

果不其然,在籃球場上,她真的看見了薑北。

那麽多人,她一眼就認出了薑北,他與其他隊員一起奔跑在黃昏的霞光裏,好似有特別的標記。

她站在場外,微微喘著氣,遠遠地欣賞著那道迷人的風景。

看著薑北奔跑、跳躍、搶球、投籃,運動時的薑北,似乎有著另外一種魅力。

她的眼睛漸漸綻放光芒,整個世界都漸漸黯淡起來,除了他,岑念再看不到其他人。他是她的全世界,可是,她卻隻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她正看得入迷,卻忽然聽到身邊有竊竊私語聲——

“你看,是那個倒追了薑北學長半年的女生!”

“還沒放棄嗎?”

“聽說這次薑北學長離開廣播社就是被她逼的。”

“這麽不要臉,居然還追到了這裏。”

……

陰陽怪氣的聲音裏充斥著鄙夷和貶低,那些話語就像鋒利的刀,在岑念的心髒上用力刺著。

可岑念始終未反駁半句。

她從來就不與人爭辯,別人怎麽看她,對她沒有任何影響,更不能阻止她去努力爭取自己的幸福。

片刻後,薑北終於下場休息。

等候了好些時候的岑念再也按捺不住,連忙上前,開口就直奔主題:“你為什麽要退社?!”她氣勢洶洶地問道,甚至都沒叫他學長。

薑北微微愣了愣。

他沒有回答,岑念就再一次發問,語氣卻沉著了許多:“薑北學長,我想問你,你為什麽要辭職,為什麽要離開廣播社?”

“與你無關吧?”愣過後,薑北仰頭喝了大半瓶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漫不經心地回答。

“當然有關啊!”岑念不依不饒,拉住了他的衣服,“你告訴我為什麽?”

感覺到周遭的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薑北稍稍蹙了蹙眉,將岑念手裏的衣角用力拉出,答道:“我太忙了。”

岑念微微蹙眉,定定地看著他,認真說道:“你撒謊!”

麵對她的咄咄逼人,薑北緊蹙起眉頭,當他剛想張口說話時,場內傳來了哨聲,緊接著是隊長的呼喚:“薑北,過來訓練!”

朝著隊長做了個“馬上就到”的手勢,薑北連忙擰緊瓶蓋,轉身要走時,岑念又抓住了他的衣角:“學長,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薑北依舊沒有說話,利索地甩開了她的手,跑上了籃球場。

看著岑念緊緊地盯住薑北,站在她身後的唐茵歎氣搖頭。

他們的對話,唐茵都聽見了。薑北是不是在撒謊她不知道,她隻是覺得,岑念太過死心眼了,明明薑北已經說了與她無關,為什麽還要執拗地刨根問底呢?

“岑念。”唐茵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都說了是太忙了……我們走吧!”

“不是的。”岑念沒有看她,卻篤定無比,“他在撒謊。”

唐茵忽然覺得無話可說,看著她認真卻糾結的模樣,唐茵想起片刻前自己一時衝動的話,有些抱歉地低聲說道:“岑念,如果是因為我說的話……”

“唐茵。”岑念扭頭看著好友,目光堅定,“你也覺得我任性,覺得我死纏爛打,是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岑念無所謂地笑笑,“可我死纏爛打本來就是事實,他因為我離開廣播社也是有可能的。”

“夠了,岑念!”唐茵聽不下去了,“你真以為要進入廣播社是一件多麽容易的事嗎?你以為誰都能進廣播社嗎?你努力了那麽久,作為當事人,你覺得你是輕輕鬆鬆進去的嗎?岑念,你是有實力的,可你卻這樣懷疑自己,還自暴自棄,你讓我說什麽好!我是真的很生氣,你怎麽在這個時候就沒有一點分辨真偽的能力呢!”

她越說越快,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岑念怔怔地看著唐茵,她是懷疑,懷疑這麽久以來的努力,換得的結果隻是將薑北越推越遠了。

隨後她搖搖頭,望向薑北,喃喃道:“我還是想知道答案。”

聽到這話,唐茵更加無奈了,繳械投降般地說道:“罷了,罷了,我就陪你折騰好了。”

直至天色昏暗,籃球隊的訓練才結束。

在聽到籃球隊隊長的那一句“今天的訓練到此結束”時,岑念就一陣風似的,立即飛奔向薑北。

伸開雙臂擋住了薑北的路,岑念“視死如歸”地站在了薑北麵前,說:“現在訓練結束了,可以好好聊聊嗎?”

薑北停下了腳步:“說吧!”他的語氣雖然不悅,但還是給了她說話的機會。

仿佛不在意薑北的表情,岑念繼續說道:“你為什麽辭職?”

“因為忙才退社。”他再次強調了退社理由,這一次他話裏透出了不耐煩。

岑念瞪大眼睛,依舊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她說:“不可能因為忙……你是不是因為我進了廣播社才退社的?”

盡管理智上告訴岑念這不可能,畢竟他看著她一步步走來,如若害怕她來騷擾他的話,他早在此前審核時就不會讓她通過了。

薑北不是個會躲避的人。

這點她明明知道的,可情感卻怎麽也控製不住,旁人的猜忌、突然的退社通知……這一切在無形中將她困得死死的。

其實岑念這麽拚命地追問薑北,隻是想從他嘴裏聽到一句安慰的話,可惜眼前這個人是薑北,他不理解岑念,也不想理解。

聞言,薑北笑了,他的眸子像是覆蓋了一層冰霜,直勾勾地看著岑念,一字一頓地說道:“少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這個詞,曾經也有人用在她的身上,她卻毫不在意。可是在這一刻,在薑北的眼前,聽著他說出這四個字,她突然不知所措起來。

半年了,她追了他半年,為了他,她那麽拚命、那麽努力,可是他卻說她自作多情。

強忍著委屈,岑念笑笑,佯作不介意,嘴裏不經意就問出了介意的話題:“學長,你是不是很討厭很討厭我?”

他沒有開口接她的話茬。

氣氛僵了起來,他現在這算默認嗎?已經討厭她到這個地步了嗎?

岑念想著,隻覺得心在隱隱作痛,痛得她忍不住全身發抖。

薑北往前走了一步,距離在縮短,卻沒有帶來一絲溫暖,他開口問她:“我們並不熟悉,似乎連朋友都算不上吧?我為什麽要討厭你?”

普普通通的問句,卻讓岑念明白了很多,此時的她比任何人都敏感,他們難道就連朋友都算不上嗎?

努力了那麽久,我們始終隻是陌生人而已嗎?

岑念忽然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她不敢抬頭,更不敢亂動,她怕一動,眼淚就會滑落下來,她不願意在他麵前落淚。

眼見岑念愣在原地,唐茵終於忍不住上前。

“薑北副社長,你是不是過分了?!”憤怒的唐茵指著薑北,高分貝的聲音回**在籃球場上。

“我已經不是副社長了。”他冷冷地轉向唐茵。

“呸!是我口誤!我是不會叫你學長的,因為你不配!”唐茵擼起袖子,毫無淑女形象,“你以為你是誰啊,就因為岑念喜歡你,所以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她嗎?!她的努力你看不見,她的在意你看不見,她的委屈你也看不見,但我通通都看見了!像你這麽自以為是、壞脾氣的人,我就不該由著岑念喜歡你!”

雖然她也偶爾會“毒舌”地詛咒岑念追不到薑北。

雖然她時不時也會拿薑北揶揄岑念一下。

可是,她卻比任何人都要心疼岑念,他薑北算什麽,就仗著岑念喜歡他,所以就可以目中無人、所以就可以肆無忌憚?

什麽“自作多情”,什麽“連朋友都算不上”!

簡直是渾蛋!

唐茵越想越憤怒,拉過岑念的手,替她做主道:“從今天開始,岑念不會再喜歡你,我也不會允許她繼續作踐自己了!”

說完,她拉著早已經呆若木雞的岑念離開,一邊還絮絮叨叨地念著:“整個A大那麽多人,你不用吊死在這棵刻著‘傲慢’和‘目中無人’的臭樹上的!”

看著她們兩個離開的背影,一直未說話的陶淵拍了拍薑北的肩膀,話裏泛著酸:“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是他過分了嗎?可他覺得沒有,但……為什麽,心髒會有電流通過的刺痛感,他雙手插兜,在兜裏握緊了拳頭,聲音盡量保持著平淡:“我有嗎?”

薑北冷冷地扭過頭,拒絕看她。

薑北不知,在他離開時,陶淵吐了一口氣,鬆開了握拳的手,原來他一直在握拳隱忍,如果不是唐茵用眼神阻止,他覺得自己一定會給薑北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