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愛他,他愛她

【一】

天台上,因為長期被雨水浸濕,地麵有些開裂,牆角長出了苔蘚。

護欄上擺著爸爸養的一些植物,晴天,它們舒服地曬著大太陽;雨天,便有人將它們搬進室內,伺候得好好的,於是它們都在茁壯成長。

天台上還擺著一些木質桌凳,它們身上依稀還有斑駁的油漆。柯禹晨坐在其中一張凳子上,書包放在一旁,難得看到地上沒有汽水罐。因為他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腦袋枕在一隻手上,另一隻手則抓著桌子上的手機。

他閉著眼睛,睫毛挺長的,臉上完全沒有年幼時的稚氣,而是輪廓分明,鼻子高挺,嘴唇緊抿著,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看。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的凳子上,拿出課本開始溫習功課。雖然我很小心,但還是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幸好沒有吵醒他。

就這樣過了很久,天色漸暗,直到地麵的熱氣漸漸退去,夜幕降臨了。

夏天的傍晚,偶爾有一陣風吹過。

以前的無數個傍晚,我們麵對麵坐著,看書、做功課、打鬧嬉戲,用大人的話說,就是我們看著對方長大,變了樣子,身高也漸漸懸殊起來。

有時候我不能忍受這種懸殊,但是也為此感到欣喜過,因為他是我引以為豪的青梅竹馬。

同年級的女生總是拉住我,問我是不是認識他,我則無所謂地說“鄰居而已”,甚至和他計較為什麽他的人氣總是這麽高。

而他總是忍受著我的壞脾氣、我的無理取鬧,也許還有我的撒嬌,隻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柯禹晨,你知道嗎?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對我好,又怎麽會討厭你?我討厭自己也不會討厭你的。

第二天清晨,我下樓的時候發現柯禹晨的自行車還在,於是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嘟”了幾聲後,電話通了,柯禹晨好像剛睡醒的樣子,聲音有些嘶啞:“一大早的怎麽了?”

“我在樓下,一起去學校吧。”

“你又不想騎車了吧?”

“幹嗎?我又不重,坐在後麵,你不會感覺到的。”

“你怎麽總是伸出‘大象腿’得意揚揚地說自己是瘦子呢?”

“喂喂喂,柯禹晨,大清早的想吵架嗎?嫌我胖,難道你有六塊腹肌嗎?”

“呃……”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很快說道,“剛數了,好像差不多,一會兒讓你欣賞欣賞。”

“是嗎?擠的吧?”

“路安琪,你下流!”

“你猥瑣!”

“你臉皮厚!”

“你卑鄙!”

……

坐在柯禹晨的自行車後座上,因為怕摔倒,我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

如果他是我的男朋友,我現在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摟著他的腰了吧!

這樣想著,我的腦海裏冒出了曾子芯的臉來。

我一直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問他關於曾子芯的事情。我本來也覺得有些奇怪,聽艾米昨天那麽一說,我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雖然我很好奇,但我就是不想表現出很在意的樣子,所以想等他自己說出來。

誰知道柯禹晨提都不提這件事,眼看車子拐入了一個路口,再不開口就要到校門口了。我終於還是鼓足勇氣,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喂,柯禹晨,你和曾子芯是誰追的誰啊?”

“怎麽突然問這個?”

“好奇啊。”

沒錯,我是真的很好奇,我是很想聽到“她追的我”這樣的答案——這種想法讓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我說的。”

“啊?”我的心情頓時如同懸空的石頭般一落千丈,“你喜歡她什麽?”

問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成績好,脾氣好,人又漂亮,沒理由不喜歡吧?”

“哼!男生都一樣,就喜歡漂亮的女生。”

“嗯,路安琪,你這句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

“庸俗!”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想:柯禹晨,你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我此刻百爪撓心的心情呢?

柯禹晨接下來的話一下子擊中了我的軟肋:“還有,認識你這麽多年,我理所當然地以為女生都是野蠻的,現在突然看到這麽溫婉的女生,心裏很是暢快啊!”

“你……”

因為喜歡他,我的小心髒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堅韌了,當然說不出反駁他的話來,隻好鼓著腮幫子坐在後麵不再吭聲。

發現我的不對勁兒後,柯禹晨回過頭問了一句:“生氣了啊?”

“閉嘴!”

“真生氣了啊?這可不像你……”

“少來!”

“巧樂茲?”

“可愛多!”

我也想在他的麵前表現出好脾氣的樣子,比如現在。

“坐穩了!”

柯禹晨說完,忽然加快速度,我的耳邊響起了呼呼的風聲。

我下意識地抱住他的腰,不再去想什麽曾子芯,喊道:“喂,注意安全啦!”

他卻更加得意地朝不遠處的校門衝刺。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所謂的美好,就是本子裏夾著的銀杏標本,是蜻蜓點水後的水紋,是校服散發出的潔淨氣息,是坐在自行車上感受到的風聲……

【二】

下午第三節課結束後,艾米忽然神秘兮兮地轉過身來,問我:“安琪,你有他的電話號碼嗎?”

我看著她雙眼冒光的樣子,忽然很想捉弄她一下,於是假裝沒聽懂,問道:“誰啊?”

“哎呀,還能是誰?丁佑啊!”

我長長地“哦”了一聲,一臉無辜地回答道:“沒有。”

“啊?”艾米失望地耷拉著肩膀,不高興地埋怨我,“他不是柯禹晨的好兄弟嗎?你怎麽沒有要他的電話號碼啊?”

“你都說了他是柯禹晨的好兄弟,和我又不是很熟,我幹嗎要他的電話號碼啊?”

“他生日那天晚上不是送你去坐車,耽擱了好久才回包廂嗎?我以為你們很熟了,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那天也許是因為我送了他生日禮物,所以提出要送我。”

“這樣啊,你沒有的話,那柯禹晨有吧?”

“當然啦!”

“那你幫我問他要吧。”

“你為什麽不自己去要啊?”

“我不好意思啦!柯禹晨會和丁佑說的吧?哎呀,沒有把握之前,我不想打草驚蛇。”艾米滿臉羞澀的表情,活像一個熟透的紅蘋果。

我調侃道:“你的意思是丁佑是蛇,你打算向他進攻嗎?”

“也不是啦,先做朋友啊。”艾米扭扭捏捏地說道。

“艾米,我告訴過你,丁佑可是很花心的男生。”我有些擔心艾米現在陷進去,到時候抽不了身就麻煩了。

“安琪,我每天放學回家後,一看到那個人的照片就會想起丁佑,所以我一定要和他交上朋友。你就別擔心了,我心裏有數。”說到這裏,艾米的眼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閃爍。

“艾米,我真的不覺得丁佑和那個人像。”我感到很不解,明明完全不像的兩個人,她硬要說像。

她是太思念自己的親生父親了嗎?

可是這種話我不敢問出口。

“反正我覺得很像,你就幫幫我吧!”艾米搖著我的胳膊撒嬌道。

我最終還是妥協了,說道:“好吧好吧,我怕了你,這就給柯禹晨打電話。”

“不要說是我想要的,千萬不要!”艾米說完,立刻轉過身,好像不關她的事一樣。

我鬱悶地按下一串號碼,比起在通訊錄裏搜索他的名字,我還是習慣一個個數字地撥出去,電話很快就通了。

“喂!”

“那個……你把丁佑的電話號碼給我吧。”

“什麽?你要他的號碼幹嗎?”

原本以為他會很爽快地說“好”,然後給我發過來,誰知道他這麽囉唆。

“不幹嗎,你有就發給我吧。”

“這個電話很危險,我不能隨便給你。”

“什麽呀,快給我。”

“說吧,你到底想幹嗎?”

“哎呀,你給我嘛。”忽然覺得自己的口氣好像在撒嬌,於是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催促道,“快點快點。”

“186****2268。”柯禹晨迅速說出了一串數字。

我拿起筆快速寫下,忽然覺得自己的聽力和記憶力好得出奇,對他說了聲“好了”。

“嗯,那我掛了。”

“嗯。”

電話掛斷後,艾米迅速轉過身,兩眼發光地望著我。

“給你。”

“謝謝,安琪。”

“嘖嘖嘖,想不到你也有這一天。”

艾米迅速轉移話題,問道:“柯禹晨到底在和你說什麽啊?囉唆了這麽久。”

“你也覺得很囉唆吧,他說什麽丁佑的電話號碼很危險,不能隨便告訴我。”

“什麽意思啊?”

“誰知道?”

“好啦好啦,上課了。”

放學後,在快要到家的時候,我被柯禹晨堵住了。

柯禹晨坐在小區門口的椅子上,雙手環抱在胸前,抬起腳踩了踩地,以示他的存在。因為四周沒有什麽人,很安靜,我很快就注意到他了。

“喂,你在這裏幹嗎?”

“等你。”

“給我買‘可愛多’了?”

“你要丁佑的電話號碼就是為了方便和他保持聯係?”

“什麽?”

“你喜歡上他了?”柯禹晨皺了皺眉頭,明顯很不悅,“喜歡他就和我說啊,我說一句比你說十句都管用。”

“誰喜歡上他了?”

“那你怎麽突然要他的電話號碼啊?”

“我……”我站在原地,看著柯禹晨,很想辯解,卻想起艾米今天一再叮囑我不能提起她,想了半天,隻好說道,“關你什麽事?”

“今天丁佑和我打電話的時候也問到你了。”

“那又怎樣?還有,你幹嗎一副審犯人的樣子啊?”

“哪是審犯人?我就是問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還有,他生日那天,你們在外麵待了那麽久,都幹什麽了?”

“他隻是因為收了我的生日禮物,送我上車而已,怎麽啦?”

“沒事!”柯禹晨轉過頭,莫名其妙地紅了臉。

“我有事!”

“呃……”

“你憑什麽管我啊?你和曾子芯談戀愛也沒告訴我啊,我和誰聯係、和誰在一起幹什麽,一定要向你報告嗎?”

“我……”

還沒等柯禹晨說完,我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丟下一句“懶得理你”,便轉身走了。

“喂,又是這樣!”柯禹晨站起來吼道,“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說話嗎?”

我繼續往前走,沒有回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們似乎總是這樣,不慌不忙地吵架,不知不覺地錯過。

可他不是有曾子芯了嗎?既然和曾子芯在一起了,還是他追的人家,那就好好在一起啊,幹嗎還要來招惹我?

我和誰在一起,要誰的電話號碼,甚至喜歡上誰,都和他沒有關係啊,他現在是想怎樣啊?

【三】

我已經兩天沒有和柯禹晨說話了。周五的中午,我突然收到柯禹晨的短信,說下午不上課,讓我去丁佑他們學校看他比賽。

我原本是不想去的,因為聽說那是相當厲害的私立學校。在那裏讀書的學生家裏都非常有錢,教學樓是國外經驗豐富的設計師設計的,樣式新穎,就連校服也與眾不同,剪裁得體,款式很潮。

甚至還有傳言說他們校園裏的花草樹木都非常名貴,究竟傳言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得而知。雖然打心眼兒裏佩服讚歎,但說到底還是另外一個世界。

而且,我與那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吃過午飯後,我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遲遲不想離開教室,艾米懊惱地在一旁催促著。

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我瞟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是丁佑的名字。

他們果真聯係上了。

艾米接了電話,一聊起來,馬上就變成了乖巧的小丫頭模樣,滿臉的歡喜和討好。

兩三分鍾後,艾米不舍地掛了電話。

我馬上一臉嚴肅地問:“之前說他和那個人長得像隻是幌子吧,其實是你真的喜歡上他了。”

“的確很像啊!不相信的話,我下次拿照片給你仔細看看。”艾米慌忙反駁道。

“那就是因為他們倆長得像,所以你才喜歡丁佑?”

“也不完全是,隻是覺得他和別的男生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了?等你真正認識他,你就會發現他其實沒什麽不一樣,最多生活條件比普通人優越一些。”

“知道啦!你陪我去嘛,你不陪我,誰陪我啊?何況我剛才已經答應他了,說會和你一起去看他的球賽。”

“就這一次,以後你要找丁佑都不許拉著我了。”

“好啦,就這一次。”艾米馬上雀躍起來,接著嘟囔了一句,“你為什麽對丁佑這麽反感啊?”

“不是反感,隻是覺得他不適合你而已。”

那個人喜歡結交各種女性朋友,明明知道女生的目的,卻不拒絕,還表現出一副輕鬆自在、無憂無慮的樣子。

他就像陽光下五光十色的泡泡,隻可遠觀,不可深入接觸。

可是,明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柯禹晨怎麽會和他成為好朋友呢?完全不是同一類人啊?

坐了半個多小時的地鐵,再下車走了十幾分鍾,下午四點的太陽依舊很大,我抖動著T恤的領子,依然大汗淋漓。

“我快熱死了。”我有些胸悶眼花,強烈的陽光將我眼前的世界照得一片亮白。

“我給你吹吹。”艾米將自己的便攜式小風扇放在我的麵前。

“你打個電話,問他到底在哪裏。”

“他說快過來了,我們找個涼快點兒的地方歇會兒吧。”

隨後,我們兩個人站在門衛室的門口,借著半開的門吹冷氣。

我灌了一大口礦泉水,買的時候是冰涼的,喝的時候卻和溫開水差不多,一下子到了喉嚨,竟然難以下咽。

艾米睜大眼睛打量著眼前的私立學校,大概是之前想象得太好了,此時她並沒有發出什麽感慨。

說實話,這所學校的確比較氣派,不過僅此而已。

還有傳言中的名貴花草,因為太嬌貴,所以被太陽曬得直不起腰,都無精打采地立在那裏。

“也沒什麽特別的啊。”艾米顯得有點兒不屑。

“是啊。”

“我們大老遠地跑過來,還這麽曬著大太陽,就看到這些。”

我舉起雙手,將有些淩亂頭發整理了一下,紮成馬尾,說道:“喂,艾米,學校不都是一個樣子嗎?你之前把它想象得有多與眾不同啊?”

“反正要比現在看到的好。”艾米小聲嘟囔道。

談話間,遠遠地我就看到丁佑走了過來。

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頭發反射出一層淺淺的金色。比起氣派的校園,他看起來更加惹人注目。

他沒有穿校服,上身是淡粉與檸黃相間的條紋襯衫,下身是水洗白的牛仔褲,白色的帆布鞋和新買的一樣潔淨。

他小跑著過來,矯健的身姿很好看。

艾米傻傻地看著跑過來的人,直到丁佑和她打招呼:“你們來啦。”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就像月牙兒一樣。

“嗯!你看,我把安琪也拉來了。”艾米得意揚揚地說道,似乎是在邀功。

“嗨!”我像招財貓一樣擺了擺手,問道,“柯禹晨呢?”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啊?”丁佑肆無忌憚地開著玩笑。

“因為是他發短信叫我來的,我隻是隨口問問而已。”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哈哈哈!”他沒有和我繼續說下去,而是對艾米說道,“走吧,你們一定很熱了。”

“是啊,熱死了,我身上的水分已經曬幹了。”

“你們今天放學挺早的嘛,怎麽不撐太陽傘出來?”

艾米拍了拍頭上的寬簷帽,說道:“不是有這個嗎?”

“那胳膊呢?”丁佑指了指她露在外麵的胳膊。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去海邊玩的時候經常曬的。”

“呃……說到這裏,我想起了我的同學們,他們都怕曬傷,因此去海邊玩的時候都不願意下水。”

“為什麽啊?他們去海邊是為了玩沙子嗎?”

“你說得對,哈哈!”

我在一旁聽他們兩個說說笑笑,覺得樂在其中,手上也沒閑著,拿著艾米的小電風扇繞著臉吹了好幾圈。

很快,我們三個人就來到了一家超市。從外麵看,這裏並沒有什麽不同,但是到了室內,特點很快就突顯出來了——超市的工作人員身上的製服表明這裏是市內非常有名的零售連鎖品牌,東西很貴,因為很精致,還有很多進口食品。

丁佑問我們想吃冰激淩還是喝飲料,我要了一瓶飲料。

買完東西後,我們往體育館的方向走去,艾米和丁佑又聊起來了。他們看起來好像很投緣的樣子,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讓我們來看籃球賽,為什麽你沒有參加啊?”

“比起籃球,我更喜歡斯諾克。柯禹晨喜歡籃球,安琪應該很想看吧!”他不停地在我麵前提起柯禹晨。

我狠狠地瞪著他,眼睛酸得都快流眼淚了。

“斯諾克?就是桌球吧?我和我爸爸看過體育頻道播出的比賽,好像不是很好控製的樣子。”

“還行吧,柯禹晨沒和你們一起玩過嗎?他可是個高手。”

“是嗎,安琪?”艾米忽然將話鋒轉到我的身上。

“我沒聽說過啊。”我胡謅了一句,便不再說話,發誓今天一定要當一個傾聽者。

【四】

體育館裏正在進行著如火如荼的比賽。

之前,之所以沒有看到柯禹晨,是因為他正在比賽,而我們又姍姍來遲。遠遠地,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矯健的身姿。

丁佑領我們來到看台的第二層,說是視野比較開闊,結果上來之後,不斷有認識他的人和他打招呼。女生們都穿著超短裙和白球鞋,腿又直又長,比模特還要美。

丁佑忽然湊到我的耳邊說了一句話,可是被哨聲幹擾了,我聽得不是很清楚。接著,他帶著我們來到前排的位置坐下,我看到第一排的正中間坐著曾子芯。此刻,她正抱著柯禹晨的衣服,認真地看著比賽。

中場休息的時候,柯禹晨跑到她的身邊,喝了幾口她遞過去的水,她替他擦著汗。兩個人小聲地說了一些話,下半場開始的哨聲響起後,曾子芯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回到球場上。

這樣的事情,以前不都是我做的嗎?

我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差,我不知道柯禹晨有沒有看到我。

不是他發短信叫我來的嗎?怎麽好像完全沒有想尋找我的意思啊?

下半場開場沒多久,就有女生坐過來和丁佑說話,是我們進來時看到的那幾個像模特一樣的女生。

我喝了一口水,回想著他剛才說的話。

艾米顯得興致高昂,嫌看台太遠,幹脆趴在欄杆旁邊。和她比起來,我反而無精打采的。

因為有曾子芯在場,哪怕球場上投籃的是柯禹晨,我也提不起丁點兒興趣。

艾米總說,隻要曾子芯在場,我就會對柯禹晨很冷淡,戰鬥力直線下降。可是她不知道,在人家的正牌女友麵前,如果我表現出吃醋、沮喪的樣子,豈不是承認自己很失敗嗎?

打發走那些女生之後,丁佑坐到了我旁邊的位子上。

“累不累?”他問道。

“剛到的時候挺累的,現在還好。”說完,我全神貫注地盯著球場,但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哦。”

我刻意的不理睬讓丁佑覺得很無趣,於是他站起身。這時,我聞到了一股香氣,和柯禹晨身上散發的氣息不同,這是一種實實在在的香水味,像花開時聞到的第一縷清香。

“看你挺無聊的,走吧。”

“去哪裏?”

“教你玩斯諾克。”

“呃?我不會。”

“很有意思的,走吧。”說完,他在我的背後推著我往前走。

“艾米去哪裏呢?”一轉頭,那丫頭不知道去哪裏了。

“她去上廁所了,待會兒我回來接她。”

我們來到了一間玻璃房內,裏麵有一些學生,有幾個學生的身邊還站著教練,看起來相當專業的樣子。學生們聚精會神地盯著球的樣子非常有趣,好像球就是整個世界。

不過話說回來,整個世界就是一個球。

不一會兒,丁佑遞過來一根球杆。

我接過來,回想著別人打桌球時的姿勢,甚至趴在桌上,有模有樣地比畫了一下。

“很專業嘛。”丁佑誇獎道,一臉驚訝的表情。

我笑了笑,將球杆對準白球,右手用力,白球被擊出去,打散了擺放整齊的球,居然有好幾個進了洞。頓時,我忍不住興奮地歡呼起來。

“還說不會,是不是柯禹晨教過你啊?”

我立刻回答道:“才沒有呢。”

“那繼續。”

當然,第一杆進球的幾率很大,所以丁佑的誇獎純粹算是鼓勵。

之後,我的運氣再也沒有這麽好了,每次隻能看丁佑進球。到最後,我很不服氣,不想玩下去了,但是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那麽小氣,隻能盡量忍著。

可丁佑怎麽會看不出來?我表現得太明顯了,因為失敗而失去了興趣,真沒風度。

輪到他的時候,他轉身對我說:“你來。”

“不要,肯定又不會進的。”

“你站在這裏,壓低身體,不用使很大的力氣,輕輕一推……”他一邊說,一邊把我拉到他覺得最合適的位置,調整球杆的角度,然後輕輕地推了一下我的手肘。

白球快速地滾了幾圈後撞上了紅球,之後紅球沿著直線滾進了球袋。

因為進了球,我的心情大好,開心地笑起來:“謝謝你,丁老師。”

“哈哈!聽起來顯得我好老啊。”

“喂,我是在誇你好嗎!你看看他們。”我指著教練說道,“相當專業,相當有氣質啊!”

“難道我沒氣質嗎?”

“你啊……還行啦。”

“什麽叫還行?”丁佑撇了撇嘴。

“你是花美男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五】

因為打球打累了,又口渴,所以我們打算出來買水喝,但是我和丁佑竟然在場館外遇到了曾子芯。

當我和曾子芯四目相對的時候,我們都愣住了。

她的眼神漸漸從不解轉為懷疑,她的身邊站著一個陌生的男生,很高,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高鼻梁,尖下巴,瘦長的臉和曾子芯有幾分相似。

丁佑笑著和他們打招呼,我則麵無表情地和她擦肩而過。似乎沒有柯禹晨在場,我們倆就是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丁佑,剛才那個人是曾子芯吧?”等他們走遠之後,我不確定地問道。

“對啊,怎麽了?”

“我剛才在看台上還看到她替柯禹晨拿著衣服,給他遞水擦汗呢,現在怎麽和別的男生一起出來了?”

難道球賽已經結束了嗎?還是她提前出來了?她身邊的那個男生又是誰?

不會除了柯禹晨,她還有其他男朋友吧?

丁佑看了看手表,笑著說道:“這個時間比賽已經結束了,柯禹晨應該去洗澡換衣服了。你說曾子芯身邊的男生嗎?那是她的弟弟陳茗一,在我們學校讀書,所以經常可以看見她來我們學校。他們倆站在一起很相像啊,你不覺得嗎?”

“嗯,是長得很像。她弟弟在你們學校讀書,為什麽她不在這裏讀呢?”

姐弟倆在一個學校讀書也可以互相有個照應,不是嗎?

“哦,這個啊,他們不是親姐弟,是同母異父的姐弟。據說曾子芯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她媽媽把她丟給自己的哥哥,然後嫁給了一個有錢人,生了這個弟弟。她的繼父不同意撫養曾子芯,所以曾子芯隻能一直跟著她的舅舅。不過,看樣子,他們姐弟倆的感情還不錯,會經常在學校裏見麵。”

談話間,丁佑買了一瓶飲料遞給我。

我接過飲料,驚訝地問:“你怎麽這麽清楚他們家的事情?”

“你別誤會,我對曾子芯可沒興趣,隻是阿一偶爾會和我打幾盤斯諾克。再說了,曾子芯不是柯禹晨的女朋友嘛,所以我特地留意了一下。”丁佑好像很怕我誤會似的,認真地解釋道。

阿一?

這個名字好耳熟啊。

對了,上次艾米說看到曾子芯接完阿一的電話,回去的時候眼眶紅紅的,明顯哭過。

難道他們姐弟倆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嗎?

不過,剛才丁佑說了,因為曾子芯是柯禹晨的女朋友,所以他特別留意了一下。

“這樣啊,那就是你對柯禹晨有興趣?”我一副了然的樣子,促狹地笑道。

“你這丫頭想什麽呢?找打啊?”丁佑說著,伸出手就想敲我的頭。

我趕緊護住自己的頭,生怕他弄亂我的頭發,驚呼道:“糟糕!你剛才說他們比賽已經結束了,那艾米呢?我們把艾米忘了。”我趕緊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

丁佑在一旁偷偷地笑著,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等了好久才有人接電話。

“喂,艾米,你在哪裏?”

“安琪啊,我在家啊。”

“啊?”我皺起眉頭問道,“你什麽時候回去的?”

“我不是讓丁佑轉告你了嗎?上廁所的時候我媽媽打電話來,說是要出差,讓我趕緊回家拿鑰匙,怎麽啦?”

我轉過頭,看到的是丁佑漫不經心的模樣。他靠在身後的柱子上,雙手環抱在胸前,左顧右盼的,一副紈絝子弟的架勢,打定主意不理會我的憤怒。

我生了一小會兒氣,“哦”了一聲,說道:“可能是剛才太吵了,我沒聽清吧。”

丁佑這家夥到底什麽意思啊?

“嗯,我現在已經到家了,好可惜,沒來得及看完比賽。柯禹晨他們隊贏了嗎?”

“啊……贏了,好像贏了。我也準備回家了。”

“嗯,他打得不錯,應該是因為看到你去給他加油打氣了。早點回去哦!”

什麽嘛,柯禹晨好像根本沒有看到我來,他有曾子芯給他加油打氣就足夠了,不是嗎?

啊,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這個該死的丁佑。

掛了電話後,我轉身往校門口走去。

丁佑急忙追上來,說道:“我送你吧。”

“不用你送,誰讓你明知道艾米走了都不告訴我?”我氣呼呼地喊道。

“我隻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而已。”

“那也不能騙我啊!你別跟著我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一丁點兒都不想,不願再和你有任何聯係。

騙子,死騙子!

“你幹嗎這麽討厭我啊,路安琪?”

“我怎麽會討厭你?我和你很熟嗎?”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丁佑緊緊地跟在我的後麵,兩個人一直僵持著,很快便走到了校門口。

“你能別走那麽快嗎?”

我沒有理會他,就當沒聽到他的話。

“好好好,我不跟著你了,別走那麽快,注意安全。”說完,他果然就在原地停住了。

我咬咬牙,加快腳步走出校門,在紅燈轉為綠燈後走上了斑馬線。

“我送你吧。”

“不用你送,誰讓你明知道艾米走了都不告訴我?”

“我隻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而已。”

“那也不能騙我啊!你別跟著我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你幹嗎這麽討厭我啊,路安琪?”

“我怎麽會討厭你?我和你很熟嗎?”

上了地鐵,我的腦海裏一直回響著和丁佑的對話,為什麽我沒有更狠一點兒?

還注意安全呢,這和他有什麽關係啊?管好他自己不就夠了?

真煩,真討厭,說些什麽奇怪的話啊!

和我多待一會兒會怎樣,心情會很舒暢嗎?

奇怪,奇怪,真奇怪!

我懊惱地在心裏咒罵著,心卻怦怦地跳個不停,到底是不是因為走得太快才這樣,我也不得而知。

直到柯禹晨打電話來,憤怒地朝我吼“喂,路安琪,你在哪裏”,我才想起剛才隻顧著生氣,忘記去找柯禹晨了。畢竟是他邀請我去看他比賽的,我本來就遲到了,比賽開始很久之後才到場,結果又中途退場,直到下半場比賽打完都沒有再進場。得知他贏了比賽,也沒有當麵恭喜他。

說到底,是我的不對。

我一個勁兒地道歉,說因為剛才學斯諾克去了,太興奮,所以忘了時間。

可是不說還好,一說我和丁佑去玩斯諾克了,他的火氣更大了,說什麽也不肯原諒我。

可是他為什麽要生這麽大的氣呢?

該生氣的不是我嗎?

他的身邊明明已經有了曾子芯,還要讓我跟著他幹嗎?

他是不是太貪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