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三多花名為鬱金香,邂逅

“寶寶,來。”在日本京都府圓山公園的漫天櫻花之中,一位穿著淺色和服的女人正笑著對不遠處的小女孩招手。

被她注視著的小女孩一歲左右,胖乎乎的小臉掛滿了興奮之色,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看得人心裏發軟。聽到女人叫自己,小女孩咿咿呀呀地叫著些什麽,然後一顛一顛朝她跑去。

“抱。”小女孩跑到女人身邊,口齒不清地吐出一個字。

“好,抱。”女人笑著蹲下身,把小女孩抱在懷中,臉上的溫柔仿佛能融化冬天的積雪。

女人有著一張十分精致的臉,再配上落英繽紛的背景,簡直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小女孩看了看女人整齊地盤在腦後的長發,似乎有些不習慣,又似乎有些好奇,便伸手摸了摸她插在頭發上的花朵飾品。

“寶寶喜歡這個嗎?”見到小女孩的動作,女人拿下頭頂的飾品晃了晃,等看到小女孩點頭後才接著說,“叫媽媽,叫媽媽我就給你。”

“媽……媽。”

小女孩說得不是很標準,但女人還是眉開眼笑,然後把東西遞給小女孩,接著又拿下另一件飾品,再次逗起懷裏的小家夥來。

櫻花樹下,來往的人不少,尤其在這個賞櫻的季節,雖然女人周圍空出了一小塊地方,但吵吵嚷嚷的聲音還是不少,隻是女人似乎完全沒有把周圍的人放在眼裏,專心逗著懷裏的孩子,等抱累了,就把孩子放在地上鋪好的布上,然後繼續找新鮮的東西來逗弄,隻要聽見孩子叫一聲“媽媽”,她就會開心得眯起眼睛。

畫麵一轉,美輪美奐的櫻花雨飛快散去,換成了一處裝修奢華的別墅區,一輛的士正載著客人往裏拐去,最後在一扇雕花鐵門前停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生付了錢後走下車,按響門鈴。

入了鐵門,首先看見的是兩旁盛開的玫瑰。玫瑰藤盤成一個個圓形,綠油油的葉子襯著或白或紅的花朵,生機盎然。再往裏走,大大小小的灌木叢把道路分成許多條,像是魔幻片中的場景。在正中間,還有一個噴水池,池中有兩個背著翅膀的小天使雕像。

看著一路的場景,剛才進門的女生一邊笑著回憶起小時候把這裏當迷宮的情景,一邊往裏走,準備繞過右側的灌木叢。突然,一攤鮮紅的印記闖入她的眼中……

“啊!”急促的抽氣聲劃破黑夜,而發出聲音的人也瞬間睜大眼睛。

從夢中醒來後,蘇如是半天沒回過神,那種令她心悸的感覺還沒退去,她能聽見自己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聲。

又是這個夢,多少年沒夢到那件事了。

蘇如是一邊想,一邊用手擦拭滿是汗水的額頭,這一動,才發現頭發、衣服都粘在了身上,讓人十分不舒服。她輕歎一口氣,開燈後往浴室走去,等洗幹淨後,換了套衣服才接著睡。

“蘇如是,吃飯啦!”次日,郭碧媛站在蘇如是的房門外叫道。

聽著好友在外麵大喊大叫,蘇如是本來不想理她,但奈何對方一副堅持不懈的樣子,她隻好起身去開門,然後迅速鑽回了被窩。

郭碧媛嬌笑一聲便扭著腰走進房裏。

“有點兒悶。”郭碧媛一邊說,一邊開了窗。早晨清涼的風瞬間吹進屋裏,蘇如是往被子裏縮了縮。

“就算這裏氣候宜人,但畢竟是冬天,大清早的,你是想冷死我嗎?”蘇如是從被子裏露出個腦袋。

“我這是給你提神。你快起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不去,這破地方用來養老還行,有什麽好吃的。”

“哎,你這話怎麽說的,你還不是在這破地方碰到了陸謙人?”

郭碧媛的話讓蘇如是一愣。

是啊,她還不是在這破地方遇見了陸謙人。

接下來幾天,蘇如是跟著郭碧媛把青寧鎮跑了個遍。別看小鎮不大,但因為經常有人來S市旅遊,而小鎮跟S市相隔不遠,所以鎮上好吃好玩的東西還不少。想來S市玩,又嫌市中心吵鬧的人,經常會找到這裏,不過大多都是些熟人或者有“內幕”的。蘇如是覺得,如果不是青寧鎮宣傳不夠,郭碧媛很可能買不到那客棧。

蘇如是這幾天常想要不要去S市找陸謙人,這麽久以來她一直沒打探過對方的消息,說不上是因為愧疚還是擔憂,也許都有。畢竟當初是她提的分手,現在一見麵就情急地去找別人,也不曉得陸謙人對她是什麽印象,她倒是不怕丟麵子,更多的是為陸謙人著想,怕打擾了對方的生活。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這天,蘇如是正跟郭碧媛吃著豆花兒,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電話來。

在接電話前的一瞬間,蘇如是曾想過,這會不會是陸謙人的電話號碼。

“喂,你好。”蘇如是調整好聲音,說道。

“你好,請問是蘇如是小姐嗎?”電話那頭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哦,不是陸謙人。

“是的,請問你是……”

“蘇小姐,我是令弟的老師,姓姚,因為一些事情,可能需要你親自來學校一趟,你看……”

蘇文瑞的老師?蘇如是皺了皺眉頭。

當初蘇文瑞報名時,聯係人一欄隻填了她的電話號碼,兩年來學校從沒給她打過電話,這次到底是惹了什麽麻煩?

“他怎麽了?”

“其實這件事目前還沒確定到底是不是蘇文瑞做的。”姚老師斟酌道,“事情的大概經過是這樣……但結束後發生了點意外……”

具體是什麽意外,姚老師沒說,蘇如是想了想,當機立斷道:“我現在在外省,大概下午才能到學校,麻煩老師轉告對方家長,畢竟蘇文瑞做不了主。”

“哦,好的,好的,沒問題。”聽到蘇如是的回答,姚老師連連答應。

掛斷電話後,蘇如是拿起勺子接著吃麵前的豆花兒。

郭碧媛抬頭瞟了她一眼,說道:“小瑞打架啦?”

“不是,出了點事。”

“唉,這小子,就是不省心。”郭碧媛撇撇嘴,數落道。

聽著郭碧媛在旁數落,蘇如是隻笑不語,等到吃完豆花兒後才跟郭碧媛告別,回到客棧,拿上東西往S市趕去,然後乘飛機回A市。

蘇如是離開時,S市的雪早已停了。她看著自己離陸謙人所在的城市越來越遠,心裏突然有種空****的感覺,暗罵自己矯情後,便把心思放到蘇文瑞的身上。

同出生在富貴家庭,蘇如是跟其他人不同,她從小就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歡依賴家中的力量,十分刻苦。而弟弟正好跟她相反,到處惹事。不過對於父親來說,像蘇文瑞那種紈絝的性格,卻比蘇如是更好管教。直到後來,因為那件事,她和蘇文瑞都變了,兩人像是交換了性格,所以她不太相信蘇文瑞會做糊塗事。

蘇如是回到A市時,是下午一點左右,她回了趟家,放好東西,洗了個澡,重新換上一套衣服才開車往學校駛去。她在路上就給姚老師打了個電話,問清他們在哪兒後,徑直到達,敲響了門。

隔著門,蘇如是聽見裏麵一片吵鬧之聲。

“蘇小姐。”姚老師打開門,看到蘇如是後笑著開口。

蘇如是點點頭,往裏走去。

辦公室裏人不少,除了蘇文瑞,還有一男五女。蘇文瑞站在靠窗的位置,而其他人聚在沙發旁,有站著的,也有坐著的,場麵對比很是鮮明。

坐在沙發正中間的是一個跟蘇文瑞差不多大的女生,穿得很樸素,紮著個馬尾辮。女生在蘇如是進門時抬頭看了一眼,隨後又雙眼通紅地低下了頭,像是一朵惹人憐愛的白蓮花。坐在她左右兩旁的女人正攬著她,其中一個比較瘦弱,滿臉悲傷,另一個微胖,滿臉怒氣。

其實女方那邊除了兩人,其他的都是一臉憤怒,蘇如是不難想象,她沒來的時候,對方是用什麽態度對蘇文瑞的。

“姐。”蘇文瑞見到蘇如是,開口叫道,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蘇如是走到他身邊,麵向女方,不卑不亢地開口:“你們好,我是蘇文瑞的姐姐——蘇如是。”

女方大概聽說了蘇家的背景,又見她態度“端正”,所以在她開口後也沒接著爭執。片刻後,女方那邊唯一的男人站了出來,操著一口濃重的鄉音開口:“蘇小姐,我們也不是來鬧事的,就是想討個說法。”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這個女孩子的父親嗎?”

“不,不是,我是她家鄰居。”男人似乎沒想到蘇如是會問這樣的話,愣了愣才回答,“這孩子可憐,爹去世得早,全靠她娘一個人拉扯長大,陸家嫂子又是個老實人,我們作為同村,自然要幫襯著。”

男人說話時一直看著坐在沙發中間的女生.

蘇如是沒有打斷他,等他說完才回道:“這位先生,我剛來,還不了解事情的經過,請允許我先跟班主任詢問一下。”

長久在公司的曆練,使得蘇如是身上有股決策者的果斷,說話更是帶著讓人難以反駁的語氣。

“好,也好。”男人一噎,點點頭,退到一旁,心底因蘇如是的冷靜而驚訝。

“姚老師,麻煩你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轉過身,蘇如是對姚老師說道。

“哦,是這樣的。”姚老師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女生說道,“前麵發生的事,我之前跟你提過了,但是後來,據說……蘇文瑞醉酒後打傷了人……”

順著姚老師的目光,蘇如是看到紮著馬尾辮的女生伸手摸了摸嘴角瘀青的地方。

“什麽叫據說!”聽到姚老師的話,之前開口的男人很不滿,立即反駁道。

“這位先生,請先別激動。”男人還想說點兒什麽,蘇如是高聲打斷道,“我這次親自前來,也是為了解決矛盾,而不是製造更多矛盾。”

男人聽到蘇如是的話,鬆了口氣道:“那就好,那你們家就給個說法吧。”

男人說完,蘇如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女方見到她的動作,緊張地盯著她。

“陳醫生嗎?你好,我想問下你待會兒有沒有時間……”

“你這是幹什麽!”突然,男人出聲吼道。

蘇如是沒有理會對方,禮貌地跟陳醫生說了再見後才回答:“你不是要我給說法嗎?我自然要帶她去檢查一下。難道你們以為,我是給銀行打電話叫他們送錢過來?”蘇如是的話,毫不掩飾。

對方聽聞一滯,她接著又道:“你們是不是以為就你們家的孩子是人,我弟弟就不是了?嗯?你們一堆人圍著他,考慮過他的感受嗎?事情都沒搞清楚就忙著給人定罪,你們這是仗著人多力量大啊,連父親去世的話都搬出來了,是想博取同情嗎?”

“你這是什麽話!你弟弟醉酒傷人,嬌嬌臉上的傷就是最好的證據!”坐在女生旁邊的微胖婦女站起來吼道。

而旁邊的男人聽聞,也一副要上來打人的模樣。

陸家嫂子,嬌嬌……原來這個女生就是陸嬌嬌,雖然同姓陸,跟陸謙人真是差遠了。

男人的動作,讓蘇文瑞正了正身子,似乎隨時準備把姐姐拉到身後。但蘇如是沒有半分膽怯,挺直了背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也沒變,再加上她穿著高跟鞋,比麵前的男人還高上幾分,氣勢十足。

蘇如是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的臉,然後,她伸手解下脖間的絲巾,在大家一臉疑惑中,用力一扯……

“嘶”的一聲,絲巾被撕裂。

“那我現在說,你們撕壞了我的絲巾,你們是不是準備賠給我?”蘇如是一字一句,氣勢全開,讓人呼吸一緊,在場所有人,包括蘇文瑞都愣住了。

“來之前,我本想著,不管是不是我弟弟的錯,作為男人,他理應負責。”蘇如是掃視了陸嬌嬌一眼,原本哭得梨花帶雨的人頓時打了個冷戰,“我要他負責,在於身為一個成年男人,他竟然會讓這種荒唐的事發生,並且要姐姐出麵負責。蘇文瑞——”蘇如是說著,叫了蘇文瑞一聲。

“姐。”蘇文瑞回應得有些心虛。

“這種事情你自己解決不了嗎?”

“不是我解決不了……”蘇文瑞皺眉回答,“我真的喝多了,不記得,不過我自知酒品不差,再說了,當時她找到我的時候,我也沒說不認賬,隻是要求調出酒店監控錄像,如果事情真是我做的,我肯定負責,誰知道……”

雖然蘇文瑞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大家都聽懂了,原來他不是不想負責,隻是對方不願意調監控錄像,還請來了家長,一時間他有些不知所措。

聽到他的話,大家議論起來。

“為啥嬌嬌不同意調監控錄像啊?這要是那男的真打人了,不是證據確鑿嗎?”

“就是啊……”

“好!看監控就看監控!”突然,陸嬌嬌身旁瘦弱的女人站起來說道,“要是這事跟你弟弟沒關係,我也不會纏著你們不放,你們放心好了!”

她的聲音很大,表情也十分決絕,蘇如是總覺得她像是隨時會倒下去一般。

而聽到母親說出這樣的話,陸嬌嬌終於抬起頭,臉上滿是焦急,拉著母親一個勁兒說自己不去,想私下解決之類的。

蘇如是瞅準時機淡淡地開口:“香奈兒5號香水,100毫升的話,在專櫃要賣九百多元,還有你手上的鏈子,那可是真的鑽石。”

“你,你亂說什麽!”陸嬌嬌聽到蘇如是的話,下意識地把因為拉母親而露出來的手腕藏進了袖子裏。

隻不過她母親速度更快,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這真是鑽石?你不是說是玻璃做的嗎?”

“媽……”

因為蘇如是一句話,陸嬌嬌跟陸母拉扯起來,旁人一看,趕忙上前勸阻,雖然沒再和蘇如是爭執下去,場麵卻更加混亂了。

“姐,你真行。”趁著對麵在鬧,蘇文瑞悄悄在蘇如是耳邊說道。

蘇如是白了弟弟一眼,看到他賊笑的模樣,沒有回答。

因為蘇如是的出現,局勢瞬間轉變。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大門再次被敲響,在一旁幹著急的姚老師急忙轉身去開門。

大門被打開的那一刻,蘇如是和蘇文瑞正安安靜靜地站在窗邊,臉上沒有竊喜或者鄙視,但比起對麵吵得不可開交、又拉又扯的畫麵,他們好似看戲的路人,尤其是一方光鮮亮麗,一方灰頭土臉,更是讓人覺得對比鮮明。

聽到開門聲後,之前坐在陸嬌嬌身邊的那位微胖婦女回頭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瞬間放鬆下來,對著進門的人叫道:“謙兒!快來!快把嬌嬌跟她娘勸開!”

謙兒。蘇如是聽見這個稱呼,心髒一縮,腦海中閃過自己趴在陸謙人背上,聽他打電話時的畫麵。那時她聽見電話中傳來一聲“謙兒”,然後陸謙人笑著解釋“這是你未來的婆婆”。

這個世界還真是小,或者說命運還真是愛捉弄人,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孔,蘇如是說不上是喜還是憂。

“怎麽了?”陸謙人穿著一條黑色長褲,搭配灰色高領毛衣,外麵是駝色大衣,進屋後徑直走向母親問道,好似完全沒有發現蘇如是的存在。

聽到陸謙人的話,蘇如是動了動,似乎想解釋。她知道自己剛才態度不好,因為看見弟弟孤零零的模樣有氣,怕其他人火上澆油,但在她解釋之前,手臂卻被人一把拉住了。蘇如是回過頭,看見蘇文瑞死死地盯著她,也是趁著這個時間,對麵的人七嘴八舌地解釋起來。

眼前是嘈雜而混亂的場景,蘇如是看著弟弟,兩人對視了幾秒,誰也沒開口,但她瞬間看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也打消了自己的念頭。

是啊,她不是陸謙人的什麽人,他也沒必要聽她的解釋。

“蘇小姐。”不一會兒,陸謙人就彬彬有禮地上前打招呼。

蘇如是點點頭,兩人看起來就像是第一次見麵。

“關於這件事,我們這邊有些歧義,我們想私下討論後再來與你交涉,不知道你的意見怎麽樣?”陸謙人說。

“那就等你們得出統一的結論後再聯係我吧。”蘇如是說。

陸謙人從外套內袋拿出一個黑色的皮質筆記本,取下夾在本子上的自動筆,“唰唰”地寫下一串數字,然後撕下字條遞到她麵前。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蘇小姐有事可以直接聯係我。”

蘇如是接過陸謙人遞來的字條,也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遞過去。陸謙人在收下名片後,說了告辭的話,才和陸嬌嬌一行人走出辦公室。

從進辦公室到離開,陸謙人就像是絕對的主宰者,三兩下便結束了之前混亂的場麵。

蘇如是捏著陸謙人遞來的字條,看著上麵遒勁的字跡,覺得心“撲通撲通”直跳。

這就是陸謙人,這就是她愛過的男人。他們有著天差地別的家庭背景,卻又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時隔多年後,眼前的電話號碼就像是重新連接彼岸的橋梁,似乎突然之間拉近了她和他之間的距離。

這真是種奇妙的感覺,像是等待曙光升起的黎明,期待又焦急。

“你還留著幹什麽?”出了辦公室,一直沒開口的蘇文瑞瞟了眼姐姐的包說道。

“什麽?”

“電話號碼。”蘇文瑞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他偏過頭說道,“那個人的電話號碼。你不會想跟他舊情複燃吧?”

“行了,少擺出那副樣子,你也不想想我是因為誰才急急忙忙趕來學校的。”

“哎,我這是被冤枉的!我酒品再差也不會打人啊!估計別人就是看我心地善良好欺負,才想要敲詐我,誰知道她臉上的傷是不是自己磕的,也不知道她用這種辦法騙了多少冤大頭……”

“行啊,蘇文瑞,分析得挺有條理啊。”聽著弟弟的話,蘇如是笑著打趣。

蘇文瑞聽後嘟囔兩句,也沒打算繼續追問。反正比起轉移話題,他在姐姐麵前隻能認輸,更何況還跟那個家夥有關,蘇如是絕對是有多深就藏多深。

“蘇文瑞!”

突然,遠遠地,一個女孩朝這邊喊道。

“哎喲,這不是你的護草使者嘛。”看著喬幼童和白莫年朝這邊走來,蘇如是笑著開口。

“什麽護草使者,你別亂講,喬幼童就一傻丫頭,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呢。”

“你是誰?蘇家小少爺?”

“嗯哼,可不是?”蘇文瑞一揚下巴,“就我這身份,哪個女生不對我輕聲細語的,也就喬幼童那個野丫頭敢跟我大呼小叫。”

“她家是做什麽的?”

“就一個小企業,做食品的,好像叫什麽‘喬吉’,英文名叫‘George’,她肯定是從小吃多了零食,所以變傻了——哎喲!姐,你幹嗎打我?”蘇文瑞話說到一半,突然被蘇如是拍了下腦袋。

“蘇少爺好大的口氣啊,中英文都記得,還嫌別人家是小企業,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麽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亂講什麽……”揉著腦袋,蘇文瑞似乎有些害羞,別過頭不再理蘇如是。

常聽人說,在戀愛中最幸運的事,便是你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你。不過這句話放在他們這種人身上,還得加上一個條件,那就是雙方的背景。所以蘇如是才會說弟弟身在福中,不至於淪落到她和陸謙人的地步。

喬幼童和白莫年走近後,首先跟蘇如是打了招呼。

大概是擔憂上次自己留下的印象太差,這次喬幼童見到蘇如是後,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拘謹,場麵也有些尷尬,倒是白莫年口無遮攔。

“如是姐,你出去一趟都把我們忘了吧,等文瑞出事才回來。”

“哎!什麽叫出事!我這是被冤枉了!”白莫年話音剛落,蘇文瑞立馬叫道。

“別嚷嚷,我在跟如是姐講話呢。喬幼童,把你家蘇文瑞拉開。”

聽到這話,蘇文瑞炸毛了,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喬幼童則因為蘇如是在,少見地紅了臉。

“你得意什麽,你要是知道今天帶走陸嬌嬌的人是誰,就不會這麽開心了。”

“哦?帶走陸嬌嬌的不是你嗎?”白莫年不怕死地笑道,眼睛一彎,帶著幾分妖氣,尖尖的下巴藏在衣領裏。

“你倒是笑得開心,不過要是聽到我接下來說的這個名字,隻怕你就開心不起來啦。”此時,蘇文瑞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看到陸謙人時的不爽,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緩緩地道,“那個人也姓陸。”

果然,這話一出,白莫年微眯的眼睛漸漸睜大。

“看年紀嘛,跟我姐差不多,是個男的,長得那叫一個英俊,行事那叫一個利落,氣勢那叫一個……”蘇文瑞一邊說,一邊滿意地看著白莫年臉上的笑意退去,直到話語被對方打斷。

“看不出你還挺喜歡他的啊。”

“嘁!你說誰喜歡他呢!就陸謙人那家夥,我姐看上他那是他的榮幸。他倒好,在學校門口攔住我姐,說什麽把我姐送給他的東西還回來。大不了就丟了啊,裝什麽清高,不就是想讓我姐難堪嗎?哼,姓陸的都是些蹬鼻子上臉的家夥!”

四人閑扯,準確地說,是兩人閑扯的地方,其實就在教學樓大廳,因為周圍沒人,所以蘇文瑞說話時毫無顧忌,要是平常,他絕對一副冰山美男的氣質,而現在這事牽扯到自己親姐姐,照他那護短的性子怎麽也忍不下去。

而對於熟知弟弟性格的蘇如是來說,隻要蘇文瑞說得不過分,她一般都不會去幹預,但是現在的情形有些尷尬。

在蘇文瑞說完這句話後,和他站在同一側的蘇如是眼皮一抬,便看見了拐角處一抹熟悉的身影。

當時,蘇如是第一反應便是阻止弟弟說下去,但已經來不及了。而蘇文瑞在看見陸謙人突然出現時,也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反而朝白莫年看了一眼。白莫年會意地回過頭。喬幼童見此,也好奇地回頭去看。

這是喬幼童第一次見到陸謙人,單論五官,眼前的男人沒有蘇文瑞或者白莫年一半好看,但是那種從內散發出的氣質,卻讓他格外吸引人,仿佛隻要注意到他,便難以移開眼。喬幼童想,這樣的男人竟然也會做出在校門口攔人還東西的事,真是不可思議。

陸謙人隻是上了趟洗手間,沒想到剛出來就聽到有人在議論自己。其實他自己也想不通當時為什麽會到A大校門口攔住蘇如是,也許是不死心,希望能聽到對方的挽留。

忽略掉盯著自己的目光,帶著作為“家屬”前不久剛見過麵的感覺,陸謙人朝蘇如是禮貌地點點頭,然後大步走出教學樓,動作幹脆得讓在場四人都愣了愣。

“他就這麽走了?”先開口的是喬幼童,說話時,她看了蘇如是一眼。

“不走留著吃晚飯啊?”蘇文瑞見狀立即反駁。說完,他轉頭滿臉笑意地拉起蘇如是,說:“姐,差不多到飯點了,我們去吃飯吧,這次我請你,白莫年出錢。”

“那我們吃情侶餐吧,我和如是姐一份,文瑞和小童一份。”白莫年笑著接道,蘇文瑞難得地沒和他頂嘴。

幾人說說笑笑地往校外走去,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陸謙人帶著母親坐上出租車離開。

“哎,你們說陸嬌嬌跟他什麽關係啊,為什麽他會特意跑來摻和?又不是什麽好事。”見車子開走,喬幼童忍不住問道。

“我倒是聽說陸嬌嬌的老家在陸家村,他們應該是一個村的,或多或少沾親帶故吧。”白莫年懶洋洋地回答。

“對哦!他們都姓陸!”喬幼童恍然大悟。

“好了好了,你們老是聊姓陸的做什麽。張口閉口就想占人便宜,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們似的,也不聽別人解釋,總以為自己是對的,也不曉得是什麽扭曲心理,一群潑婦……”聽見身邊兩人的話,蘇文瑞不滿地打斷。

隻是他的話還沒說完,蘇如是便厲聲嗬斥道:“蘇文瑞!再怎麽樣,別人也是長輩,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注意自己的措詞!”

聽到姐姐的話,蘇文瑞撇撇嘴,並沒有回應,但也沒有再聊關於姓陸的話題。後來,四人去了一家家常菜館用餐,結賬時也是蘇如是付的錢。

其間,喬幼童一直擔心蘇文瑞爆發,還想著讓白莫年勸勸這兩姐弟,結果到吃飯的時候,蘇文瑞又十分自然地跟蘇如是說自己要吃什麽菜,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喬幼童覺得,要是自己有蘇文瑞這種弟弟,一定會被氣死。

“事情解決了嗎?”回到公寓,蘇如是剛洗完澡,就接到郭碧媛的電話。

“還沒。”

“不會是對方胃口大,想要更多賠償吧?”

“不是。”

“哦,那怎麽啦?”

半晌,蘇如是的聲音才響起:“陸謙人來了。”

“他怎麽去了?”郭碧媛正在燉湯,她拿勺攪拌湯汁的動作一頓,疑惑地問道。

“跟那個女生一個村的,估計是他媽叫他來的。”

“什麽?他媽也在?”

“嗯。”蘇如是想了想,微皺眉頭說道,“我們這麽說話,怎麽跟罵人似的。”

郭碧媛還沒從陸家父老鄉親的“熱情”中回過神,就聽到蘇如是說了這麽一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哎,我看你跟陸謙人就是孽緣,這樣都能碰到,那也隻能說你們緣分未盡,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再續前緣啊?”

“這個提議不錯。”

郭碧媛原本隻是打趣蘇如是,沒想到她真的應承了下來。

“其實你要真跟陸謙人和好了,也沒什麽,主要是你弟,他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陸謙人嗎?再加上這次陸謙人那個什麽同村的人一鬧,我怕你到時兩頭不討好就麻煩了。”

聽到郭碧媛說的話,蘇如是笑了笑,沒有回答,後來兩人又聊了些其他的,才掛電話。

與此同時,陸謙人那邊剛剛結束一場激烈萬分的爭吵,此時他正陪著母親。

“想不到啊,你說嬌嬌那孩子以前挺好的,怎麽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啦?竟然騙人,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怎麽看她啊!”

下午一回到旅店,陸嬌嬌便和母親單獨進了一個房間,直到晚飯後陸嬌嬌母親才紅著眼眶去找陸謙人,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他,說是陸嬌嬌冤枉了別人,本來是想著敲詐別人一筆錢。

其實,如果陸嬌嬌沒叫來這麽多人,說不定蘇文瑞真的會給她一些錢,隻是這事鬧到了學校,他蘇少爺覺得臉上沒光。

“好了,媽,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您就別說了。”陸謙人起身給母親倒了杯茶說道。

熱水從電熱壺裏緩緩注入白色的瓷杯中,一片氤氳的霧氣從杯口冒出,向四周散開。

“這怎麽能算別人家的事呢!我們可是一個村的,大家當然要互相幫助!”對於陸謙人的話,陸母表示不讚同。

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同姓間多多少少有些親戚關係,理所當然要互相幫助,這是陸母一向的觀念,也是農村裏老一輩的思想。

相比陸母的熱情,陸謙人則比較冷漠,迄今為止,除了家人,他大概也隻對一個人熱情過,那就是蘇如是。

“媽,既然陸嬸提出自己問嬌嬌,就表示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告訴我,是因為需要我和蘇……那邊聯係,您聽到就算了,要是您抱著這樣的想法,把事情告訴其他人,雖說是出於關心嬌嬌,但您有沒有想過,也有可能造成相反的效果。”

聽了兒子的話,陸母張張嘴,點點頭沒再反駁,想了想,又開口道:“我急急忙忙把你叫回來,現在卻得出這個結果,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陸謙人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那個男孩子的姐姐也夠厲害的,幾句話就讓嬌嬌跟她娘吵開了。嘖嘖,這樣的女人,要是嫁了人,婆家肯定有得鬧。你沒來,你不知道,她那模樣,真是……”

“好了,媽。”沒等母親講完,陸謙人就出聲打斷道,“親弟弟被冤枉,她也不舒服,更何況你們去一群人,她一到場看見弟弟孤零零一個,要是您,你能舒服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隻是……”

“您就別操心了,時間不早了,早點兒睡吧,空調就這樣開著,免得晚上冷,我也回房了。”

回到房間,剛剛關上門,陸謙人就愣愣地靠在門上。想到自己剛才竟然幫蘇如是解釋,他不禁覺得不可思議。

攪得驚天動地的事,原來不過是一場鬧劇,陸謙人想到自己進辦公室時看到的情景,再聯想到陸嬸告訴他的真相,隻覺得好笑。

都說這個年頭,壞人比好人更加理直氣壯,看來確實是那麽個意思。

站在窗邊,隔著玻璃,陸謙人看著屋外熱鬧的景象,眼神不自覺地變得溫柔起來。

為了方便,他們一行人住在A大附近的旅店,現在時間還不算晚,街邊擺著各種各樣的小攤,有吃的,有玩的,成群結隊的大學生來來往往。

他想起四年前自己也曾這樣在人群中被某人拉著,好像吃過那家的燒烤,好像吃過那家的麻辣燙,好像喝過那家的冷飲,好像去那家唱過KTV……

觸景傷情,真是種奇怪的感受,無數畫麵湧進腦海,讓他心痛,又舍不得阻止。

“嘀嘀——嘀嘀——”

手機鈴聲打破房間內的靜謐。

陸謙人回過神,轉身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等看到屏幕上的來電號碼時,目光閃了閃,愣了一會兒才接通。

“喂。”

“我是蘇如是。”

“嗯。”

“你睡了嗎?”

“還沒。”

“哦。”

到底要不要打電話,蘇如是猶豫了很久。

她躺在**,一直想著包裏那張薄薄的字條,心裏像是被貓爪撓一樣難耐,輾轉反側半個多小時才下定決心打這通電話。

隻是電話接通後,除了幾句簡單的詢問,雙方便沉默了下來。

陸謙人肯定不願意與自己多說,蘇如是想,不過記起郭碧媛玩笑般說的“孽緣”,她還是再度開口:“你那邊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

“已經得出結果了。”這次,陸謙人回答得很快。

“這麽快?”

“嗯,拖久了對誰都不好。”

陸謙人說完,蘇如是點了點頭,隨即反應過來對方看不到,便“嗯”了一聲。

事情處理的進度快得超出了蘇如是的預想,如果是這樣,陸謙人很快便會離開,看來她和他隻是有緣無分罷了。

“如果你沒事,我們明天約個時間談一下吧。”陸謙人說道。

“你們住哪兒?”

“A大附近的旅店。”

“那就約在那兒吧,那邊有間咖啡店,店裏有包廂,談起事來也比較方便。”

掛了電話,蘇如是暫時沒了睡意,起身靠在床頭。

怎麽說呢,她這還真是挖坑給自己跳,用來切斷自己的妄想,或者說,她竟然真的會相信郭碧媛說的“緣分”。

緣分?

嗬嗬,她怎麽會跟陸謙人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