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味道特殊的家常菜
1.
我收拾起紛亂的思緒，與牧久伊一起來到了菜市場。這裏又擁擠又狹窄，叫賣聲此起彼伏，嘈雜不堪。
牧久伊皺了皺眉頭，顯然很不適應這樣的環境。但是對於我來說，這裏根本就是天堂。
我這幾天一直待在奢華的牧家和南清學院裏，所接觸的全都是溫文爾雅的少爺小姐們。雖然也不是不好，但我還是喜歡充滿了人間煙火味的地方。
“快來買白菜啊，這裏有最新鮮的小白菜，一塊錢一斤！”旁邊的商販大聲招攬著生意。
我被吸引了，情不自禁地拉著牧久伊一起走了過去。
別人的菜價都是一塊一毛，他卻隻賣一塊。雖然看起來僅僅是少了一毛錢，但對於我來說，能少一毛是一毛，能買到最便宜的東西才是最開心的。
“老板，你這裏的小白菜都是今天進的貨嗎？”我笑嘻嘻地問道。
“當然了，我的菜都很新鮮，而且還很便宜，你們就隨意挑選吧！”老板很熱情地招呼道。
我很開心地挑來揀去，把最鮮嫩的菜一根根地挑了出來。
牧久伊不耐煩地在旁邊看著，說道：“為什麽要這麽麻煩？想要的話，直接把所有的菜全都買下來好了。”
“怎麽可以這樣？”我氣呼呼地說，“就算你再有錢也不能這樣浪費啊，真是讓人受不了……”
我嘀嘀咕咕地抱怨著，終於挑選好了小白菜。
隨後，我又買了土豆、豆腐、大白菜……
牧久伊的雙手拎滿了裝食材的袋子，真是滿載而歸。
“東西全都買好了，我們回家吧，到時就讓你看看我的手藝！”我自信滿滿地說道。
牧久伊卻停了下來，不滿地把手上的所有東西都丟在地上，惡狠狠地擠出兩個字：“肉呢？”
“咦？什麽肉？”我也停了下來，奇怪地望著牧久伊。
“你怎麽隻買蔬菜，一點肉都沒有買？”牧久伊像是跟我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咬牙切齒地說道，“沒有蔬菜不要緊，但是，沒有肉萬萬不行！”
“說得也是呢，葷素搭配才能營養均衡。”
我走到一個魚攤前，指著一塊隻有中指長度的小魚塊，對攤主說道：“請給我稱一下這塊魚……”
“你在搞什麽啊？”牧久伊終於爆發了，氣呼呼地喊道，“居然隻買這麽一點點魚肉，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我要的肉可不止這些，至少要給我稱上五十斤神戶牛肉，還要搞一些魚翅、鮑魚才像話……”
“你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可是普通的菜市場，沒有你所說的高檔東西。”我一邊抱怨著，一邊向豬肉攤走去，“看在你這麽喜歡吃肉的分上，我就勉強買半斤豬肉……”
在我看來，白菜和豬肉都差不多，都是用來填飽肚子的，而白菜更便宜。
哼，想我以前在家裏的時候，也是天天吃炒白菜，配上一點點豬油渣已經夠奢侈了，他居然還要吃什麽神戶牛肉、魚翅、鮑魚，簡直就是奢侈！
我雖然在心裏抱怨個沒完沒了，但還是走到一個豬肉攤前，開口說道：“老板，請給我稱……”
不過，當我看清楚肉攤大叔的長相時，嚇得差點落荒而逃。
並不是因為肉攤大叔長得很醜，而是因為他曾經在我以前的家附近的菜市場做過生意，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時不時會光顧他的生意。
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轉身逃走，但是，來不及了，肉攤大叔已經認出了我，並且開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喲，這不是夜羽嗎？你今天又來買菜啦？”肉攤大叔很熱情地打著招呼。
我的冷汗涔涔而下。
“你們認識嗎？”牧久伊好奇地問道。
“不，不認識……”我慌亂地說著，抬腳就想走。
肉攤大叔卻與牧久伊家長裏短地聊了起來：“我們當然認識了，以前我在另一個菜市場擺攤，她經常光顧我。後來我搬了家，到這裏擺攤，還以為再也遇不上她了，沒想到又見麵了。”
“你印象這麽深刻，看來她一定是你的大客戶了。”牧久伊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相處了這麽久，我怎麽會不知道他的目光代表著什麽意思呢？
牧久伊會覺得奇怪，這很正常。
一個大小姐，居然會與賣豬肉的大叔攀上交情，而且還經常親自出來買菜？
這當然是因為我不是真正的大小姐。
“不，夜羽她隻是喜歡向我購買碎肥肉、碎骨頭之類的東西。”擺攤大叔完全沒有眼力見兒，還一個勁地說個不停，把我的老底全都曝光了，“反正這些都是剩下的，沒有客人要，我都會半賣半送。”
我不斷擦著額頭上的冷汗，隻想把他攤位上的肥豬肉全都塞到他的嘴巴裏，讓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其實肉攤大叔是一個很好的人，多虧了他，我以前才能吃到一點肉。可他也太囉唆了吧？把我的老底全揭穿了。
我偷偷地看了牧久伊一眼，心已經完全沉到了穀底。
他應該已經把肉攤大叔所說的話全都聽進去了吧？他會怎麽想我呢？
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牧久伊僅僅是皺了皺眉頭，然後說道：“原來你這麽喜歡吃肥肉？你要吃就自己吃吧，我還是比較喜歡吃五花肉。”
“咦？”我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家的肉我們全買了。”牧久伊說完，又把目光移到牛肉攤位上，“嗯……接下來應該買一些牛排才行……”
看到牧久伊根本不在意肉攤大叔的話，我懸了半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一定是認為我隻是喜歡吃肥肉而已，根本就沒有想到別的。
“到此為止吧，買這麽多東西就算拿得回去，冰箱也根本塞不下。”我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
“你可不要小看我！就算買再多的東西，我也能輕輕鬆鬆地拿回去！”牧久伊根本就沒有聽到我說的冰箱塞不下的話，他隻介意別人質疑他的力氣。
雖然他嘴上說得很威風，但是當肉攤大叔真的把豬肉全都打包好放在他的麵前時，他根本就拎不起來。
我差一點就冒出“算了吧”這三個字，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我真的這樣說，牧久伊隻會更加逞強，不管別人怎麽說，他肯定會堅持認為自己一定拿得動。
“這麽髒兮兮的東西根本不值得你親自動手啦。”
我努力擺出一副高傲的大小姐模樣，對肉攤大叔說道：“我們向你買了這麽多東西，你會幫我們把東西送上車吧？”
對不起了，大叔，我並不是真的想用這種口氣跟你說話。
肉攤大叔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拍了拍胸膛，說道：“你就放心吧，你們光顧了我這麽多的生意，我一定會幫你們把東西搬上車的。”
說著，他一下子就把肉扛到了肩膀上，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牧久伊看了我一眼，有些不服氣地說道：“隻要我想拎起來，什麽時候都能拎得起來。我隻是在裝模作樣，逗你開心而已。”
是嗎？如果你真的隻是在裝模作樣，那你的演技也太出神入化了吧，簡直可以拿奧斯卡影帝獎了。
而且，我也不覺得你會想逗我開心。
不過……他這副逞強的模樣，仔細想想，其實還挺可愛的呢。
2.
回到家，我們多付了一些小費，讓出租車大叔幫我們把東西搬進家門。
雖然很心痛那多付的小費，但是，隻憑我們兩個人，根本沒有辦法把這麽多食材都搬回來。
下次我一定要好好做個計劃，不帶牧久伊出去，這樣一來，我就有更多的時間挑選最便宜最劃算的食材了。能節省多少是多少，這可是我的人生準則。
“立即給我去做飯。”一回到家，牧久伊就向我下達命令。
雖然我對他說話的口氣十分不滿，但再生氣也隻能去做飯，誰讓我寄人籬下呢？
而牧久伊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做飯的人，讓他做一次飯，說不定會把廚房毀得一塌糊塗。
“好吧好吧，我這就去炒菜，你可以幫忙煮飯嗎？”我剛說出來，就想到了牧久伊的大少爺脾氣，隻能歎了一口氣，補上後麵的話，“雖然這件事很簡單，但是，像你這樣的大少爺，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呢……”
果然，聽我這麽一說，牧久伊生氣了。
隻見他“啪啪”地拍著胸膛，氣呼呼地說道：“哼，你以為這種小事就能夠難得倒我嗎？開什麽玩笑，隻不過是煮飯而已，你想要多少我都煮給你看！”
為了避免他惱羞成怒，我連忙把廚房裏的電飯煲拿出來，遞到他的麵前，說道：“你隻要把適量的水與米放進電飯煲，然後蓋上蓋子，插上電源插頭就可以了，明白嗎？”
牧久伊一把奪過電飯煲，不耐煩地說道：“這麽簡單的事還用得著你教嗎？我當然明白了。”
雖然我還是覺得不太放心，但再繼續叮囑隻會真的惹牧久伊生氣，我隻好重新回到廚房裏，認真地清洗起食材來。
說起來，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牧家，和他們吃同樣的東西，很久都沒有自己做飯了，不知道手藝有沒有退步。
但是，就算我做飯的手藝沒有退步，也根本沒法令牧久伊滿意吧。因為牧家廚師可是專業級水準，廚藝不知道比我好多少倍。
我做的普普通通的菜，牧久伊吃了一定會說“這種難吃又惡心的菜也敢讓我吃”……
“我在沮喪個什麽勁啊！”我咬著牙鼓勵自己，“反正我又不是為了那個家夥才做飯的，我隻是自己想吃而已，他愛吃不吃，誰管他……”
這時，我突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有什麽東西……燒焦了！
我嚇了一跳，連忙跑了出去，隻見牧久伊正坐在餐桌旁悠閑地翻閱著書本，電飯煲就擺在他的身邊，冒出了可疑的黑煙。
“這是怎麽一回事啊？”我連忙跑過去，手忙腳亂地拔出了電飯煲的電源插頭，打開電飯煲的蓋子。
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隻見電飯煲裏裝滿的半生不熟的幹燥白米現在已經變得焦黑，還在不斷地冒著煙。
“我按照你的話，放入適量的米與水，也好好地蓋上了電飯煲的蓋子，插上了電源插頭。”牧久伊終於舍得抬起頭來看我，說道，“我全都按照你的話去做了，你還有什麽不滿的？”
我勉強按捺住自己的脾氣，再次問道：“那麽，你放進了多少量杯的米與水呢？”
“大概是五量杯的白米與一量杯的水吧。”牧久伊探頭望了望電飯煲裏的“慘狀”，頓時顯得有些尷尬，但是，他還是不願意低頭認錯，仍然嘴硬地說，“隻不過是幹了一點而已，我就喜歡吃幹一點的飯。”
“這算是幹了一點嗎？”我惡狠狠地瞪著牧久伊，就算我再怎麽提醒自己一定要控製好脾氣，但看到他這樣的態度，我實在是忍無可忍，大吼出來。
“這裏是我的家，我想做什麽，當然是由我自己說了算。”牧久伊不服氣地看著我說道，“你隻不過是在我家白吃白住的食客而已，我要做什麽事，還輪不到白吃白住的人來指指點點。”
我頓時呆住了。
雖然牧久伊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口氣也是逞強多過生氣，但我的心還是被深深地刺傷了。
他說得沒錯，我根本沒有資格對他指指點點。
雖然很不願意按受，但是我也隻能承認，他說的話是正確的。
我隻是一個不受歡迎的食客而已，幹嗎把這裏當成是自己的家？就算牧久伊要燒了自己的家，也根本不關我的事。他的事，還輪不到我來指指點點。
“我可沒有說錯什麽啊，可別指望我會道歉！”牧久伊的表情似乎有點複雜。
原本我應該生氣的，可是現在，我隻是淡淡地一笑，說道：“你根本沒有必要做這些事，放著讓我來做就是了。”
牧久伊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很害怕地問道：“你不生氣嗎？難道燒壞了腦子？”
說著，他伸出手來，想摸摸我的額頭。
我滿臉通紅地撥開他的手，說道：“我的腦袋很正常，一點問題都沒有，根本不勞你費心。”
牧久伊還是感到很奇怪，他遲疑地問道：“可是，你的臉真的很紅，是感冒了吧？”
我搖了搖頭，懶得辯解，戴上廚房專用手套，開始用力擦洗起焦黑的電飯煲來。
牧久伊走過來，一臉的不安，嘴上卻還是不肯饒人，嘟嘟囔囔地說道：“雖然我知道你做的菜好吃不到哪裏去，但我還是會勉強吃一些的，一個人餓極了什麽都能吃得下……”
我沒有理睬他，而是繼續用力地擦洗著電飯煲。
牧久伊又走來走去繞了好幾圈，見我繃著臉不說話，也賭氣起來，他悶悶地走到另一邊，隻是看著我幹活，一直不說話。
我也懶得去理會他，洗好電飯煲，重新煮上飯後，自顧自地繼續洗菜，一時之間，房間裏隻剩下嘩嘩的水聲。
3.
這詭異的沉默是在我做完所有的飯菜之後被打破的。
我把菜擱在飯桌上，張嘴吐出了兩個字：“吃吧。”
牧久伊不滿地皺了皺眉頭，似乎想對我的說話方式提出抗議，但頓了頓，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我們兩個人沉默地對坐著。
直到牧久伊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嘴裏，這僵硬的氣氛才終於被打破。
“居然不是很難吃……”牧久伊驚訝地感歎道。
我哼了一聲，不想理會大驚小怪的他，繼續吃自己的飯。
“當然了，這完全比不上廚師大叔的手藝，擺盤一點都不精致，樣子也不誘人，吃起來味道也普普通通……”牧久伊一邊吃，一邊大肆挑剔，“可是，它給了我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
我瞥了他一眼，語帶嘲諷地說道：“我知道，是一種特別惡心的感覺，對吧？”
牧久伊卻搖了搖頭，根本就不像是在開玩笑，而是十分認真地說道：“不是的，雖然隻是很普通很普通的味道，但是這種滋味我從來都沒有嚐到過……”
“是嗎？”我夾了一筷子青菜送進嘴裏，平淡的滋味在口腔裏蔓延開來，“我覺得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是普通的家常菜而已，你沒有嚐過嗎？”
牧久伊搖了搖頭，聲音難得地顯得有些低落，他輕輕地說道：“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並沒有關於她的任何記憶，更加沒有吃過她做的任何家常菜。”
聽到牧久伊的話，我的心裏不由得一動，一股淡淡的憐憫與悲傷在內心深處彌漫開來。
就連家常菜都沒有吃過，我實在是很同情他。然而一想到他從小就沒有感受到母親的溫暖，這股同情又變成了一種深深的憐惜，還夾雜著一點點心痛。
雖然我的媽媽完全不在乎我，甚至還讓我背上了沉重的債務，可是，在平時，她還是很關心我的，而且一有時間就下廚為我做飯，雖然不是很好吃，卻是正宗的家常菜。
牧久伊竟然從來沒吃過家常菜……隻要想到這一點，我的心就開始隱隱作痛，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我無言地再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牧久伊的碗裏，用行動來暗暗地表示自己對他的關心。
沒想到他根本不領情，一把將青菜扒拉到一邊，還憤憤地說道：“哼，我才不想吃青菜。”
“你是小孩子嗎？”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隻好繼續使出激將法，故意問道，“原來你連吃青菜都不敢嗎？你的膽子也太小了吧。”
沒想到這一次，牧久伊居然不吃這一套，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冷淡地說道：“真是太天真了，你以為這麽幼稚的把戲也能讓我上當嗎？”
我頓時語塞。
我不滿地再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牧久伊的碗裏，語重心長地勸說道：“多少吃些青菜吧，光吃肉小心發胖。”
“就算我胖成了球也不關你的事。”牧久伊把青菜挑出來扔到一邊，冷淡地說道，“而且，我都不吃青菜多少年了，身體照樣好好的，從來都沒有什麽毛病。”
“就算現在暫時沒事，不代表以後也一樣沒事。”我繼續朝他的碗裏夾青菜，勸說道，“不管怎麽樣，偏食總是對身體不好的。”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牧久伊滿不在乎地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吃得開開心心……”
哼，我還真不信我治不了你！
我鍥而不舍地再次夾起被牧久伊嫌棄的青菜，笑得一臉燦爛，滿眼溫柔，說道：“你是真的不打算吃我親手做的菜嗎？那好吧，如果你不吃，我就喂你吃。”
牧久伊皺著眉頭，不滿地說道：“我說不吃就不吃，就算你硬塞到我的嘴巴裏，我也會吐出來的。”
哼，還真是倔強啊。
不過，這可不代表我就拿他沒有辦法了。
我笑吟吟地湊近牧久伊，故意朝他的耳朵裏吹了一口氣，然後用很溫柔的聲音說道：“為了防止你吐出來，我隻好用嘴巴堵住你的嘴巴……”
“什，什麽？”牧久伊就像是觸電一樣，立即跳了起來，滿臉通紅地看著我。
看到他失態的模樣，我有一種勝利的感覺，但與此同時，害羞的感覺也向我襲來。
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居然是從我的嘴裏說出來的。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幹咳幾聲，有些尷尬地說道，“我隻是在開玩笑而已，你該不會當真了吧？”
牧久伊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複雜，臉上的紅暈還沒有完全散去。
“吃飯時不要說話！”最後，他隻是粗聲粗氣地說出這句話，便再也沒有說別的了。
我們保持著沉默，一個不斷地扒著米飯，另一個勉強地朝自己的嘴裏塞著根本不願意吃的青菜，氣氛十分尷尬。
不過，除了尷尬之外，還有一種氣氛正在緩緩地滋生著，這種氣氛微妙極了，讓我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詞語去形容。
就這樣，我們麵對麵沉默地吃完了飯，就連視線都沒有對上過一次。
4.
直到第二天，我們互相不說話的局麵才被打破，因為我做了兩個便當，一個自己吃，一個給牧久伊。
牧久伊直接拿過兩個便當盒，立即迫不及待地打開來。
一個便當盒裏滿是豬扒、香菇、海苔等豐盛菜肴，就連香腸也切成了可愛的花瓣狀；另一個便當盒裏的食物則樸素到近乎簡陋——隻有盛得滿滿的白米飯，上麵鋪了一層青菜。
牧久伊看著這份簡陋的便當，不滿地皺起了眉頭：“你就讓我吃這種東西？”
“這個便當是我的。”我麵無表情地把那份簡陋得要命的便當拿到自己的麵前，然後把那份豐盛的便當推到牧久伊的麵前，說道，“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是那種隻顧自己享受而刻薄對待別人的人嗎？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沒想到，牧久伊反而更加生氣了，他冷冷地看著我，神色與語氣一樣冷冰冰的：“原來在你眼中，我隻是一個無情無義，隻會欺負小姑娘的人嗎？”
我連忙辯解道：“不，我可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是你自己這樣想的。”
牧久伊麵無表情地把豬肉與香菇一樣一樣地夾到我的便當盒裏，直到連盒蓋都蓋不上了才停手。
“我又不是豬，你用不著給我裝這麽多食物。”我慌亂地喊道，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如果他像以往那樣冷冰冰地對待我，我倒是可以安然接受，但是他突然走溫情路線，反而讓我覺得很不習慣。
而且他突然變得這麽親切，我接下來的話，就更加難以說出口了。
不過，雖然難以說出口，我還是不得不說：“我通知你一聲，今天下午放學後，我會繼續去打工。”
我看了牧久伊一眼，隻見他惡狠狠地盯著我，似乎要把我的臉盯出一個大洞。
他果然生氣了。
我並不是不在乎牧久伊的情緒，但是對於我來說，就算他再怎麽生氣，我也不會放棄自己堅持的事。
雖然不再提起，但是我可不會忘記，他昨天晚上對我說了什麽。那句“白吃白住的食客而已”一直在我的耳邊回響著，無法散去。
反正在他的心中，我隻不過是一個“白吃白住的食客而已”。雖然我十分討厭這種說法，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的確確是事實。就算我再怎麽不甘心，也隻好承認，也許我真的隻是在他的家裏除了白吃白住之外，沒有任何貢獻的米蟲。
可是我才不想當米蟲呢，就算牧久伊再怎麽反對，我也絕對會去打工的。
“看來你把我說過的話都當耳邊風了。”牧久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氣呼呼地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給我們家丟臉！”
“我也說過，我並不認為在外麵打工就是給你家丟臉了。”我試圖用最溫和的口氣和他商量，“隻是去工作，然後用工作換取傭金，這有什麽不對？如果連這都是罪過，那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犯罪！”
牧久伊似乎很不擅長和別人辯論，隻見他看著我，一臉的不服氣，卻說不出什麽話來。
他自己生了一會兒悶氣，然後站了起來，氣呼呼地說道：“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想要去打工也隨便你，不過，你該不會要我親自動手做家務吧？”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大少爺。”我站了起來，有點火大地看著牧久伊，語氣不善地說道，“就算在外麵打工，我也絕對不會忘記做家務的，你就安安心心地躺在家裏睡大覺吧！哼！”
牧久伊生氣地瞪著我，一臉不滿，似乎想說什麽。
“但我也要把話說在前頭，我幫你做家務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你不能去咖啡館打擾我工作。像你這樣的人，應該不會連這種小事也要斤斤計較吧？”
牧久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站了起來：“我可以勉強答應你這件事，但是你可不要忘了，你要做好家務。如果你因為在外麵打工，忘記了家裏的家務，我可是會跟你的老板‘談談’的。”
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不過還是答應了下來。
“那就一言為定。如果我把這個家打理得妥妥帖帖的，你不能故意挑我的毛病，更不能無緣無故就去找我的老板‘談談’。”
說完，我緊緊地盯著牧久伊，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
隻見他雖然一臉的不甘願，但還是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
這代表我們之間的“談判協議”和平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