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秘密的關係
大屏幕外。
顏語望和宮君澈一樣，思緒不停起伏。
——爸爸，爸爸，你看你看，這裏有個人的眼睛是藍色的呢，快來看！
記憶深處，有一個聲音不停回響，一些幾乎被淡忘的記憶漸漸在顏語望的腦海裏浮現。
顏爸爸走到小語望身邊，緩緩合上相冊將她抱在自己腿上：“那個是老夫人，是君澈少爺的奶奶。她可是英國的貴族哦！”
“君澈少爺的奶奶？她的眼睛是藍色的呢！好漂亮！那為什麽君澈少爺的眼睛不是那個顏色？”
顏爸爸沉默片刻，摸了摸小語望的腦袋：“原本是有的，藍色眼睛的少爺，可惜他被壞人拐走了……”
他重重歎了一口氣，回過神來叮囑道，“語望，一定要好好照顧君澈少爺，知道嗎？君澈少爺現在一定很孤單。你要幫助他早點恢複過來……”
顏語望從回憶中抽離，腦海不斷回**這一句話。
原本是有的。
藍色眼睛的少爺。
藍色眼睛？
少爺？
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記憶，一定是哪裏搞錯了，如果藍羽昊就是爸爸口中那個被拐走的少爺……那麽也就是說，他和宮君澈是兄弟？
她情不自禁地又回想起藍羽昊第一次在聖淩廣場出現的情形：
“你哭了？”
一個好聽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隨即，一個少年修長的身影從廣場上的大立柱後麵顯現出來。
淡紫的襯衣，筆直潔淨的米色長褲，印刻有五芒星圖案的純白帆布鞋，灑脫不羈的藍色碎發隨風微微揚起，整個人完美地和廣場背景融合，像剛剛從油畫裏走出來一般。
顏語望詫異地打量了一眼麵前俊美逼人的少年，雖然她一向自認不花癡，一瞬間還是被他完美的氣質和形象擊倒。她狠狠地吸了下鼻子，擔心脆弱的一麵被人看到，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過頭：“才沒有！”
“嗬嗬，真是個倔強的女孩呢。”少年的聲音仿佛來自雲端，帶著一絲飄渺。
顏語望剛想張口，少年又紳士地朝她微微一笑：“對了，剛才比賽的情形，我都看到了。換作我是你，我也會生氣呢。確實是不讓人省心的家夥啊！不過，上救護車的時候還在不停地叫著你的名字，這對你來說多少算是有點安慰吧。”
“你是誰？”顏語望仿佛被他言中心事，臉上微微染上緋紅。
“你暫時不用知道。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麵的。”說完這句話，少年就如同他的出現一樣，轉過身，迅速而神秘地從她的視線裏消失了。
還有第二次在海邊出現的情形：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前多了一個人，她眯著眼睛問：“這麽快就找到了？”聲音中明顯有幾分不置信的樣子。
“明知道是不存在的東西，卻讓他去找，女孩的心思還真是不好琢磨呢。”因為逆著光，少年的身體仿佛被鍍上了一層華麗的金色光圈，有種別致的朦朧美。
“你怎麽會在這裏？”看清楚眼前的人就是上次在廣場上出現過的那個神秘少年，顏語望有些吃驚，霍地從沙灘上起身，極力讓自己冷靜一些，“你跟蹤我們到這裏來的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重要。”少年緩緩蹲下身體，定定地凝視著她，“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除了上次那個電話。”
“那次的救護電話，真的是你打的嗎？”顏語望猜疑地直視少年那雙淺藍色的眼眸。像海水一樣顏色的眸子，真的很美。
少年微微牽扯嘴角，顯現一個微笑的弧度，算是默認了。
“可是，怎麽會有那麽巧合的事，你也選擇了這個時間來這個地方旅行？”聯想到自己從小到大被宮家上下耳提麵命要保護好宮君澈、警惕任何陌生人靠近他的那些話，顏語望頓時不得不警惕起來，“你最好不要有任何不良的企圖，不然我會第一個站出來揭發你！”
“你還真是一個古怪的女孩呢。你不是很討厭他嗎？”少年磁性的嗓音仿若罌粟，散發著勾人心魄的氣息。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不用你來管。”
“那麽，你就要和我比賽誰先找到他了。”少年說完，不等她回應就轉身離去。
現在想來，藍羽昊的突然出現，的確不那麽簡單。
至少有一點她想到了，他的靠近，以及他轉學到聖淩，似乎更多的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宮君澈。
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秘密的關係。
顏語望神情複雜地盯著大屏幕，視線開始模糊，畫麵漸漸變得虛幻縹緲起來。
“如果你想贏得比賽，就開口求我，我可以考慮幫你一把。”
冒險園中心，藍羽昊靜靜看著宮君澈，激將地說。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宮君澈緩緩撐起身體，從紛亂的記憶中掙紮出來，聲音低沉而自信，“我不會輸給你，包括我的愛情！”
藍羽昊的唇角勾起一抹難以覺察的微笑：“那好，最後一關，你向左我向右，看誰先摘到金色月季。”
你向左我向右？
宮君澈吃驚地看向藍羽昊，他的藍色眼眸依然冷冽，然而被雨淋濕的頭發緊緊貼在俊美的額上，將俊冷的輪廓勾勒得溫柔許多。
隻有片刻怔愣，宮君澈便斂起神色，不再猜測內心的疑慮，隻簡單而堅決地回複：“好。”然後兩個少年朝著各自的方向走去。
開始依舊很昏暗，走了一大段之後，間或有光束透過重重疊疊的樹葉灑下，帶來些許光明。終於，眼前變得越來越開闊了。
雨勢漸弱，天空開始放晴，雨後的天空散發著另一種清新。
宮君澈興奮地睜大眼睛，貪婪地呼吸新鮮的空氣，放眼望去，眼前那片偌大的碧綠草場很像夢中花園。
他來到一座小屋前，輕輕推門進去，黑暗的角落裏射出一抹幽藍。他興奮地衝過去，卻發現隻是一個鑲著藍寶石的貓的雕塑。
到底在哪裏？
他屏住呼吸，緩緩將雕像放回去。突然，小屋似乎發生地震般搖晃起來！慌忙中，他什麽都沒有抓住，一下子掉進了震裂的小屋地下室。還好，並沒有受傷，摔落的地方有厚厚的棉墊。他開始環顧四周，發現前麵不遠處有一個直徑大約為30厘米的金色圓形物體，發出奪目的光芒。他站起身，朝著金色圓形物體所懸掛的方向走去，將它從牆壁上摘下，金色月季模型在他眼底無限放大！
他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發現了後麵的小機關，打開後從裏麵掉出一張紙條：王者之路，向前一直走就能安全抵達冒險園出口。
“哈！勝利了！”難以掩飾內心的喜悅，宮君澈興奮地大叫。
然而這時，他聽見頭頂隱約傳來一聲悶哼。
像是想到什麽，他抬起頭看向上麵大聲問：“羽昊學長？是你嗎？”
藍羽昊不知道宮君澈的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然而那聲音卻不肯罷休地一遍又一遍呼喚他，他輕輕應了一聲。受傷的腳一陣酥麻，並沒有流血卻疼痛難耐，幾乎無法再繼續行走。
“你受傷了？”聽見頭頂發出悶悶的呻吟聲，宮君澈緊張地問。
“沒有！”藍羽昊皺眉應了一聲。
“你等我，我馬上就來！”宮君澈說完，堅定地原路返回，從剛才掉落的地方攀爬出來，手不小心碰到那個貓型的雕塑，密道竟奇跡般地合上了，完全看不出破綻。
恍惚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如果剛才他將那尊雕像帶走的話，密道就不會打開。
可是現在返回來，卻也差不多等於前功盡棄了。
“天哪——君澈少爺怎麽又折回去了啊！”
場外，盯著大屏幕看見宮君澈折回，韓怡倩忍不住脫口驚呼。
“說不定隻是因為不想贏而已！宮君澈還真是用心良苦啊，想想也是，跟平民走得太近，就算得到了騎士的榮耀，也隻會讓大家更加討厭和冷落而已！”旁邊的女生挑釁地看了顏語望一眼，顏語望也同時看向她——林若惜？她混進來不會隻是打算取笑她一下吧。果然，林若惜冷嘲熱諷地看著她，神情很得意：“被孤立的滋味還不錯吧？”
“嗯，你有空也可以嚐試一下。”顏語望微笑著回應。
似乎沒想到她連半分惱意都沒有，林若惜自討沒趣地撇過臉。
韓怡倩這時也發現了林若惜，起初一陣吃驚，而後漸漸沉鬱了下來，低聲詢問：“語望，你……被孤立了嗎？怎麽都沒有告訴我？”
顏語望轉過臉來，揚起嘴角示意要她安心：“怡倩，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然而韓怡倩似乎很難過她沒有將受委屈的事情告訴自己，像是自語地碎碎念起來：“語望不是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嗎？朋友不是應該什麽都要互相分擔的嗎？”
顏語望伸手拉住她的手，鄭重其事地說：“既然你比較喜歡跟我並肩作戰的話，那以後不管有什麽煩惱的事情我都統統砸給你好了，以前的事情不去計較了，好不好？”
“這才對嘛！”韓怡倩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以後不準瞞著我，什麽都一個人承擔哦！”
“好！”顏語望坦誠地答允。
“真是好笑，這也值得開心嗎？”林若惜看著她們，無語地撇了撇嘴，滿臉不屑。
“總之，林大小姐你是絕對不會懂我們平民之間的友誼的！”顏語望冷冷地諷刺。
“也不過隻是說說而已吧！”林若惜輕蔑地輕哼了一聲。
顏語望和韓怡倩也並不辯解，繼續將視線移到大屏幕上。
冒險園中心。
“羽昊學長？”宮君澈已經發現了受傷的藍羽昊，快速跑到了他身邊，“你受傷了。”
“時間快到了，你不用管我。”藍羽昊忍著疼，咬牙拒絕他的幫助。
“我找到出去的捷徑了，我來背你。”宮君澈說著就要去扶他。
“既然你找到了捷徑，就應該快點離開這裏，那樣才能獲得勝利！拿到騎士桂冠！”
“丟下受傷的同伴不管嗎？”宮君澈固執地不肯丟下他，“如果那樣的話，代表騎士精神的金色月季戴在我身上不是很可笑嗎？”將藍羽昊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宮君澈吃力地站直身體朝著剛才的小屋方向走去，“所以拜托你，現在就不要再做任何沒有意義的掙紮來浪費我的體力了！”
也許是他的誠懇打動了藍羽昊，他放棄掙紮，任憑宮君澈攙扶著自己，向終點進發。
二十幾分鍾後。
“他們出來了！他們出來了！”
大屏幕外，人們紛紛站起身來，尖叫和歡呼聲在整個聖淩上空騰飛。
少年們脫下製服丟向空中，落下後又丟上去。
時間是三點五十二分，離比賽結束隻差八分鍾，那是聖淩騎士節自舉辦以來第一次有兩個選手同時踏上王者之路歸來。而選手們在比賽中的魄力、敏銳、勇氣、友誼等等，都完美地展現了真正的騎士精神。
藍羽昊的腳經過校醫處理後，疼痛感減輕了很多，基本上能動了。
聖淩的校長欣賞地看著從王者之路走出來的兩位少年，打算將金色月季同時頒發給兩個人。可是——
“加時賽！加時賽！”
“比賽不要這麽快結束，強烈要求加時賽！”
此起彼伏的呼聲一陣高過一陣！
最後為了呼應大家高漲的情緒，校長同意了進行加賽的提議。
隨即校長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壓低聲音對身邊的助理說：“我決定在加時賽之後給全校的孩子們一個表現的機會，你偷偷去處理這件事，暫時先不要向任何人透露。這將是舉辦聖淩騎士節以來最有意思也最有意義的一屆！”
為了保證絕對的公平，加時賽具體內容由場上的觀眾提議，然後隨機選取三個項目及比賽順序。
場上代表抽的項目是鋼琴；
宮君澈抽到的項目是陶藝；
藍羽昊抽到的項目是賽馬；
各項目一局定勝負，由觀眾投票決定哪一方勝出。
第一場，鋼琴比賽。
為了節省時間和維持秩序需要的人力，學校決定讓兩個人露天表演。一架華麗的鋼琴被抬上主席台，比賽開始。
藍羽昊坐在鋼琴前，依稀回憶起上一次在音樂室，擁有清澈眼眸的少年將代表夢的顏色——紫色的貝殼丟在地上，黯然決絕地轉身離開的畫麵。微微沉吟了一下，他的手指迅即地劃過琴鍵，優美的音律從指尖傾瀉而出。
仿佛置身無人的曠野，四周無邊無際的空曠，濃濃的寂寞感無聲無息地席卷而來。
藍色眼眸裏射出孤單中帶著祈望的光芒，似乎在等待著柳暗花明的另一番景象。沒人知道，他的琴聲為什麽會如此深沉，直到琴音戛然而止，聆聽的人群依然久久無法從那種氛圍中回神，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藍羽昊退到一邊，目光沉寂地望向宮君澈。
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琴聲中醒來，宮君澈緩緩走到鋼琴前坐下，直到四周響起議論聲，他才伸出纖長有力的手指，顫抖地劃過第一個琴鍵。
頓時，輕快明亮的音節如魔術般將聽眾帶入另一番景象：陽光沙灘，藍天白雲，風輕輕吹過草地，盛開的花朵在枝頭迎風晃動，一切都是那麽愜意自然，帶給人滿心的愉悅。
第一場比賽結束，兩個人的人氣幾乎以相同速度在飆升，大屏幕上旋轉的數字讓人眼花繚亂。
統計結果出來後，藍羽昊以比宮君澈多出兩票險勝。
“語望，你怎麽沒有投給君澈少爺啊？”韓怡倩略顯不解地看了看身邊的顏語望。
顏語望心情複雜地望向手中的按鍵，藍羽昊剛才彈奏的曲子，帶給她一種孤寂和憂傷的氣息，不停撞擊著她的心，讓她無法擺脫。
所以，她不由自主地把票投給了他。
第二場，為了加快比賽進度，學校準備好陶器讓參賽者塗上顏料，不管用色是否符合現實，隻要有足夠的想象力，能夠創造出令人驚歎的藝術感就可以。
顏語望一直對自己說，這一場一定投給宮君澈。不隻是對剛才投票給藍羽昊而感到愧疚，還因為藍羽昊的繪畫一向很棒，用色根本不會難倒他。
台上的兩個人都在專心地為自己手裏的陶器上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家似乎都發現了一個問題，隔著屏障完全看不到對方的兩個人，在各自的陶器上都隻填了同一種顏色——紫色！
觀眾們都在很仔細地觀察，期待他們下一筆用色會不同；然而心中又有另一個聲音，期待他們繼續將這令所有人吃驚的默契堅持下去！
顏語望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語望，你知道嗎？夢是紫色的。
——因為紫色是夢的顏色啊！
——原本是有的，藍顏色眼睛的少爺。
——曾經有一個男孩覺得夢是紫色的，而女孩卻說隻有彩虹才能承載夢的重量，夢一定是彩色的。最後他們爭執起來，女孩賭氣說自己最討厭紫色，就算是彩虹一樣的夢，也一定隻有六種顏色，沒有紫色……那個時候，男孩應該哭得很傷心吧，一直以來相信的夢的顏色卻被人排除在夢之外……
應該是從很小的時候，因為他的光芒蓋過了自己，所以才會那麽討厭他喜歡的顏色吧。其實彩虹又怎麽可能是六色的呢，正因為七色的光芒承載著各種心情，才會在雨後出現啊……
那些以往被忽略的細節，此刻變換著各種姿態從顏語望記憶最深處湧現出來，那麽說來，好像……
再回神，宮君澈和藍羽昊已經在進行第三場比賽了。而台上擺放著的，是兩個完全一樣顏色的陶器。
顏語望腦海中一片空白，無暇去關注剛才誰勝誰負，而是跟隨著人流站起來，緊張地觀看最後一場比賽的賽況。
宮君澈和藍羽昊各自穿戴好賽馬用的服飾及護具，利落地上馬，英姿颯爽地並排站在起跑線上。
槍聲響起，兩人勒動韁繩，駿馬拔足狂奔。
主席台上，聖淩的校長眯縫著眼睛饒有興致地聽取旁邊人的報告：“校長，您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了。他們已經在外麵等侯。”
“好，現在就放他們進來吧。”
“是，校長。”助理微微鞠躬，退了下去。
聖淩校長的唇角浮現出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眼神越發深邃了起來。
“衝啊！加油加油！君澈少爺加油！”
“羽昊加油！”
“君澈加油，君澈加油！”
“羽昊第一，羽昊第一！”
兩邊的拉拉隊聲嘶力竭地呼喊，好像爆炸的氣球，竭力在空中留下毀滅前最後一聲燦爛！
“羽昊馬上就要追過君澈了，快點，加油加油！”
“君澈少爺快衝啊！”
她想要誰贏？羽昊？君澈？
顏語望站在原地，腦海中又情不自禁地回**著藍羽昊下挑戰書時說的話——
誰在一個月以後的聖淩騎士節中，奪下象征勝利的金色月季，誰就擁有跟語望交往的資格……
“還剩下最後一圈了！加油，羽昊快點衝過去！”
馬蹄聲好像世界上最難的選擇題，顏語望寧願它們永無止境地踩下去！
沒有人知道，在這所有人都激動振奮的時刻，更大的考驗正在悄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