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偶爾討厭,常常喜歡

唔,睡得真飽,整個人渾身都暖暖的,窩在被子裏不想起來。唔,可惡,怎麽有這麽刺眼的光線,是白天了嗎?是不是該起床了?可是沒人叫我啊……

那我就再睡會兒!

“醒了就起來吧,別賴床了。”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是林夕?我艱難地張開眼睛,困惑地看著她。

她在這裏幹什麽,她為什麽會在我的房間裏?我眨巴眨巴眼睛,適應屋內的光線後才看到眼前站著三個人,林夕、嶽言、向陽。

咦,等等,這裏不是我的房間啊,純白的牆壁,淡藍色的窗簾和成套的家具,整個房間都透出一種優雅的感覺。

“這裏是……”我疑惑地問道,“我記得我打算回家,結果……啊!”

我被綁架了!被歐陽連清綁架了!李澤語跑去救我,結果被打成重傷……

“李澤語!李澤語怎麽樣了,沒事吧?”我急忙坐起身來。

麵前三個人聽了我的話,相互看了看,都麵露難色。林夕拍著我的肩膀示意我躺下,她將被子拉到我的脖子處,替我掖好,對我說:“你先別考慮其他的,你受傷也不輕,需要好好休息。”

我輕輕撫上我的手臂,雙手都纏了繃帶,拂過繃帶的表麵,我依稀能感覺到繃帶下皮膚的疼痛。但我的傷和李澤語的傷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李澤語到底怎麽樣了!他不會,不會……”我抓住林夕的手,焦急地問道。

林夕連忙回答我:“不是的,你別想太多,李澤語沒事。”

我鬆了一口氣,回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拍了拍胸口,“哈哈,嚇死我了,還以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不斷地重複,似乎是在安撫自己。

“那李澤語現在在哪兒?”我再次問道。

誰知林夕很快地答道:“他好得很,在家裏歇著呢。”

我皺著眉頭,很好?不可能吧,李澤語被打得半死,現在就什麽事都沒有了?我都纏上繃帶了,李澤語肯定更嚴重,他又不是打不死的小強。於是我又問:“那他的傷呢?”

林夕抿了抿嘴,隨即笑著答道:“並不嚴重。”

並不嚴重?我可是看著他被打到不能動彈的!他們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對我撒謊?李澤語該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吧?

我皺著眉頭看著林夕:“如果你要騙我,那不如幹脆不要回答我的問題。”

林夕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嶽言和向陽,向陽沒有說話,金色鏡框後麵的一雙鳳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他深深歎口氣,朝林夕微微點頭。

林夕回過頭來,撫上我的手臂。

“李澤語現在在他家裏呢。”她的眉頭微皺,“找到你們兩個的時候,你睡著了,李澤語休克了。李澤語的爸爸非常憤怒,將李澤語帶到他家的醫院裏療傷,近期不準他出來。你受傷不重,我就把你帶到我家,請了家庭醫生替你檢查、包紮。”

近期不準他出來是什麽意思?他是被關著了嗎?那就是沒有人生自由了嗎?難道李爸爸覺得李澤語不如歐陽連清,要換了李澤語轉而提拔歐陽連清?

“要被關多久?我,我能去看望他嗎?”我連忙問道。

林夕露出為難的表情:“這……芙蕾,李澤語的爸爸認為這次李澤語受傷完全都是因為你,所以帶李澤語走的時候對我們警告,不準你再去找李澤語。如果我們帶你去見李澤語,或者哪怕隻是幫你,也會被懲罰的。”

“可是……可是……”我著急得連話都說不好了,“要我說這都是李澤語爸爸的錯,如果不是他不平等地對待李澤語和歐陽連清,歐陽連清根本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

林夕立馬抓住我的手,說:“你在這裏說說就算了,如果你要去找李澤語的爸爸求他讓你見李澤語,那可千萬別在他麵前說這些。”

現在都是二十一世紀了,怎麽還會有這種人啊!

“李澤語是李澤語,他爸爸沒有資格規定他見誰和不見誰,更沒有資格關住他!李澤語是他的兒子,不是他的奴隸!”我憤憤不平地說道。

一直沒開口的向陽終於忍不住了:“你說這些根本沒用,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現在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而是你已經不能去見李澤語了,你打算怎麽辦?”

“我,我不知道啊……”我從沒遇到這樣的情況,從沒接觸過這樣的家庭、這樣的人,我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我隻是想見見他,這都不行嗎?李爸爸也許是對的,他是為了救我才受了那麽重的傷,所以我更不能不去找他,不去見他……我,我……”

我說不下去了,眼淚不受控製地從我的眼睛裏流了出來。

仔細想想,李澤語真是我的克星,遇到他,就注定要讓我傷心難過。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想去見他。

向陽上前兩步,怒道:“我看不下去了,隻是見個麵而已,我就不信有什麽了不得的。走,舒芙蕾,我帶你去見李澤語。”

我連忙擦掉臉上的眼淚,抓住向陽的衣擺,問:“真的嗎?”

向陽點點頭,說:“我在外麵等你,穿好衣服就出來。”

說罷他就走出了門,嶽言朝我點點頭,輕撫了一下林夕的肩膀,也跟著出了門。

林夕將疊在椅子上的衣物拿起來遞給我,說:“你的衣服都髒了,還破了不少,我按你的尺寸吩咐人買了些衣服回來,你試試看合不合適。”

我點點頭,林夕隨即也出去了。沒想到向陽為人還挺仗義,雖然以前一直對我沒有好臉色,但真正出事了還是幫著我,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和李澤語一樣,其實是個好人。

李澤語還是在老病房,但外麵把守了兩個保鏢,一左一右分別站著,虎背熊腰的,至少都有一米九,往那兒一站跟門神似的。我看看他們,再看看向陽的細胳膊細腿,這……怎麽打得過啊。

向陽見我打量他的胳膊,氣道:“你還指望我和他們武力衝撞嗎!動動腦子啊,運用你的智慧。”他的手臂抬起來,指向一個方向:護士更衣間。

“啊?這行不行啊,冒充護士被抓了應該很嚴重吧……”我十分心虛。

萬一像電視劇裏那樣,走到一半被抓去幫忙操作手術,然後在醫生要求遞醫療器材的時候出現嚴重失誤,接著病人家屬來找我賠償……

向陽看著我,難以置信地說:“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了,你還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向陽,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鄙夷地說道:“你想些什麽都寫臉上了。”

“哦,嗬嗬……”我傻笑,好像之前也有人這麽說過我,是哪個來著?向陽不耐煩地推我上前,問道:“到底幹不幹?”

我點點頭:“幹!”

向陽將手裏的手提袋拍在我胸口,朝護士值班室走了過去。

目前大概是查房的時間,隻有一個小護士在。向陽走到她麵前,一改以往冷漠的麵容,換上了一張萬人迷的笑容,對那個護士打招呼。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向陽,我還以為他不知道怎麽笑呢,沒想到還是一名實力派演員啊!

小護士明顯被向陽迷得七葷八素的,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向陽隨意地為她理理頭發,在她查表時“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就讓她滿臉通紅,滿臉都是幸福的笑容。欺騙純情少女,向陽真是個壞蛋。

向陽似乎向小護士提了什麽請求,她麵露難色,向陽擺出撒嬌的臉孔,雙手合十,小護士低頭咬嘴唇,似乎很是糾結,但最終還是抵擋不住向陽的魅力,站起身來,引導向陽走出了值班室。向陽回頭看我,悄悄向我擺了擺手,接著就跟小護士離開了。

我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在,趕緊衝到了護士更衣室裏去。更衣室裏的儲物櫃都是上了鎖的,糟糕,這可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我趕緊四下翻找,想看看有沒有沒上鎖的儲物櫃,希望裏麵恰好就有我需要的護士服,但什麽也沒找到。雖然我並不是要偷東西,但感覺自己跟個小偷似的。

偷偷看了眼門外,幸好向陽和小護士還沒回來,但我在這裏什麽也找不到,他們離開得再久又有什麽用呢。

我頹然地坐在更衣室的板凳上,感到十分絕望。李澤語就在離我不遠的病房裏躺著,我卻不能去見他,不知道他怎麽樣了,身體到底出了什麽狀況,要多久才能好,還痛不痛。他見不到我,會不會擔心我,還是說他昏迷著什麽都不知道?

這時候我才發現,我滿腦子都是李澤語的身影。

真想快點見到他,向陽這人也真是的,說要幫忙,也不搞清楚狀況。我沒有事可做,又不想離開這個好不容易進來的地方,於是隻能四下打量,突然看到向陽之前遞給我的手提袋,也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

我不抱希望地隨意翻了翻,發現裏麵是白色的衣服,等一等!不會是……

我猛地將袋子裏的衣服拉了出來,是一套嶄新的護士服!我的尺寸!向陽真是太貼心了,要是他剛才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就好了……

換上護士服,我提著裝著自己衣服的袋子離開了護士更衣室。雖然我感覺自己穿著還像模像樣的,但畢竟做賊心虛,我的一舉一動都很別扭,生怕被別人看到。

剛走到轉角處那個護士值班室看不到我的地方,向陽和小護士就回來了。我聽到向陽向小護士連聲道謝,小護士開心地說:“沒問題,這是我們護士應該做的。”兩個人又客氣了一番,向陽才走了回來。

“你怎麽花了那麽久的時間!害我得不停地找話說。”向陽一過來就劈頭蓋臉地責問道。

我舉起手提袋,壓低聲音回答道:“你又沒告訴我你準備了護士服在手提袋裏!”

向陽用手指著自己的腦子:“動腦啊,少女!”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要我去護士更衣室!你讓我去那裏我當然以為你是要我去那裏找衣服啊!”我沒好氣地回答道。

“當然是讓你去換衣服的啊,不然你要去哪裏換衣服?”向陽也不肯退讓。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向陽,答道:“廁所啊。”

一陣沉默。

向陽的臉十分尷尬。

……

我長籲一口氣,對向陽說:“現在怎麽辦?”

向陽將我手裏的手提袋奪了過去,從裏麵拿出一塊帶夾子的板子,上麵夾著幾張表格樣的紙。

“拿著,”向陽將板子放到我的懷裏,“現在去李澤語的病房。”

說罷就打算推我出去,我連忙拉住他,小聲說道:“我會被認出來的!”

“這些是李澤語爸爸的私人保鏢,他們不一定見過你,所以應該沒問題。”

“不一定?應該?這也太扯了,我有可能被逮住啊!”

向陽叉腰,沒好氣地問道:“這是最簡單最快的辦法。你不是想見李澤語嗎?這點風險都承擔不起?”

我握緊手裏的板子壓在肚子上,苦著臉回答:“也不是承擔不起……但我總覺得,應該會有更好的辦法。”向陽搖搖頭,“沒有了,現在你快去吧!我在這裏看著你,幫你把風。”

“哦……”其實向陽人也不錯,一個少爺級的人物還幫我把風呢,雖然我總覺得他應該有別的辦法支開保鏢……

我穿著護士服,手裏拿著板子,感覺心髒像是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一般,緊張得不得了,我甚至覺得身上的護士服越來越緊,勒得我喘不過氣來,勒得我熱得冒汗,但我擦了擦額頭,卻又一滴汗水都沒有。舒芙蕾,振作啊,千萬不要穿幫了。

我走到李澤語病房的門口,保鏢將我攔了下來。

糟糕,不會是認出我了吧!

“你不是平時照顧少爺的護士,張護士呢?”其中一個人說道。

我仰望著他的臉,總覺得他讓我想起了哪個電影明星,叫什麽名字呢?史泰龍還是施瓦辛格?

“我是新人,之前一直在別的樓層工作,今天剛調上來的。”我咬著牙編出了一個借口。

兩個保鏢對視幾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要確定我身上沒有殺傷性武器。大概看我著實是個人畜無害的小女生,才放我進去。

一關上門,我就憋不住了,趕緊衝到李澤語的病床旁邊,他虛弱地躺在**,渾身上下到處都纏著繃帶,臉上還能看到被毆打的痕跡,眉角甚至還縫了針,不會留疤吧?李澤語英俊的臉不會破相吧?如果他破相了,那可就是我的責任啊。

不,不會的,現代醫學這麽發達,一定會有辦法的!

李澤語的呼吸非常輕微,要仔細看才能看出他的胸部在有規律地起伏著。

“唔……”李澤語小聲呻吟道,肩膀動了一下,但很快又回歸了原位,看上去似乎是想翻身,但被疼痛製止了。

我連忙湊近他,小聲問道:“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李澤語皺皺眉頭,沒有睜眼,問道:“你不是張姐,你是誰?”

我要不要告訴他我是誰呢,還是假裝是護士照顧他?

其實隻要能照顧他,知道他平安無事就夠了,我就很開心了。但如果我不與他相認,我就沒法解釋之前發生的事,也沒法向他道謝了。

於是我答道:“是我啊,舒芙蕾。”

李澤語聽到我的名字,眼睛猛然睜開了,說道:“你怎麽來了?我以為我爸爸不準你來探望我呢!”他的語氣是很開心的,可是表情有點奇怪,大概是因為想笑,但無奈臉上那些傷,所以看上去有些奇怪罷了。

“你爸爸的確不允許,但我偷偷溜進來了。”我笑著在床邊轉了個身,“向陽的主意。”

李澤語看著我,微笑道:“你穿護士服真好看,也許你以後應該去讀醫學院。”我輕輕拍了拍他沒受傷的地方,“我腦子笨,當不了護士,你這樣說根本就是在嘲笑我。”

“如果你當了護士,我就天天生病受傷,天天讓你照顧我。”李澤語笑道。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哪有人想要天天躺在病**的!”我責怪他,“這樣大家都會為你擔心的。”不過,這樣的李澤語真可愛。

李澤語看著我,表情很認真,不過也可能不是認真,隻是沒法做別的表情罷了……

“如果你不想擔心我,那就當我的女朋友好嗎?這樣我就不用為了見你弄傷自己了,我可以天天見你,時時刻刻都見你。”

天啊,李澤語又告白了,我該怎麽辦!雖然吧,我覺得好像是有一點點喜歡你,但好像還沒有到想做你女朋友的地步呢。可是我的雙腿就好像在病床旁生了根一樣,一點都不想逃走,反而想要答應他。

腦海中開始回憶認識他以來發生的事,他替我承擔了破壞宴會的責任,雖然真正罪不在我,但畢竟要受罰的是我。後來他又為了找我,在雨中奔波,導致重病。再後來還帶我逛街看電影,僅僅因為我的一句話,他就送了我一部手機,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手機。他為了救我,明知是陷阱還來,結果被歐陽連清打個半死。他對我告白了兩次,被我拒絕了兩次,想到他總是為了我而讓自己生病受傷,總是很關注我,關心我,照顧我。雖然他的脾氣一級壞,但都是因為我不理解他或者要離開他的時候他才會發脾氣,平時隻是有點小小的幼稚,小小的霸道,偶爾有點言不由衷,偶爾還會撒嬌。

我的手不自覺撫上李澤語傷痕累累的臉,這樣英俊的臉都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現在的我無論是高興、傷心、憤怒、感動,似乎都是因他而起,和他在一起,總是覺得無比自然,有什麽話想說就說出口了,有什麽開心的事就大聲笑出來,難過的事就大聲哭出來。而在嶽言麵前,我總是拘謹的,小心翼翼的。我突然發現自己很想每天看到他,每天照顧他。

難道我喜歡上李澤語了?這個嘴巴壞、脾氣壞、自私、不顧他人感受的家夥,但同時又溫柔、體貼、有擔當,並且喜歡我的人。

我應該答應他嗎?可我自己都不確定自己的感受,如果答應了他,發現自己不喜歡他,那可怎麽辦?那不是故意傷害他嘛,我不願意那麽做。

可是我又很害怕,如果我再次拒絕他,我有可能會永遠失去他。他為我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累,我實在是不忍心拒絕他。

想到這裏,我挺起胸膛走上前去,拉住了李澤語的手,說道:“好,我答應當你的女朋友。”

李澤語的眼睛一下子像發光一樣,變得炯炯有神:“真的?沒騙我?你真的答應了?”

我點點頭,害羞地衝李澤語笑笑。

他緊緊握著我的手,我知道他身上有傷,這麽用力一定很疼,但他還是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放開,似乎是在向我表明他的決心。

那之後過了一周,李澤語就出院了,我很驚訝他受傷那麽嚴重,怎麽這麽快就好了。李澤語說他也不知道,醫生診斷他可以出院了,說之所以好得這麽快,大概是愛情的力量吧。聽了這話,我覺得非常不好意思。醫生,拜托你不要拿肉麻當有趣好不好?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李澤語的正式女友,雖然他的粉絲非常不滿,但也因為害怕李澤語而不敢對我出手,所以我在學校的日子還算順利。

不知道李澤語用了什麽辦法,他爸爸似乎不再關著他,也解除了禁止我見他的規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生活似乎總算恢複了平靜。

“我就想要買Xbox360的Kinect遊戲機!”李澤語氣哄哄地說道,“現在,立即,馬上。”

我看了看表,無奈地說:“都晚上10點了,就算要買不能明天再去買嗎?”

李澤語看著我的表情像是看外星人。

“當然不行,我可不想等,這個遊戲隻能在Kinect上玩,我現在就要去買!”

“可是這麽晚,你買了回來也沒時間玩啊。”我坐在沙發上,無奈地看著麵前來回踱步的李澤語。

“沒事,我可以打通宵,我又不是沒幹過。”李澤語拍拍胸脯表示沒事。

“可是這樣對你的身體不好啊,而且為什麽不能明天買明天玩?”我疑惑道。

李澤語的表情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因為向陽今天給了我這個遊戲啊,我一定要在明天上課見到他之前把開頭給玩了。”

結果那天我就跟著李澤語從後門溜出了學校去買遊戲機,回來之後他又拉著我一起玩遊戲,最後搞得我們倆第二天早晨狂喝咖啡提神。

李澤語總是這樣,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非常固執,總是一意孤行,其實這些根本不是什麽大事,完全沒有必要那麽著急解決。但也因為不是大事,我常常都由著他去,陪著他胡鬧。

但李澤語讓我感動的地方也有很多。有一次,他突然說想學開車,然後沒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報了駕校,曠了幾天課去學開車。他沒告訴任何人,隻跟我說了會離開幾天,那幾天大家都瘋了似的找他,雖然心裏都知道他肯定不會有事,但多多少少還是會擔心。

後來他回來,我、向陽、林夕正打算輪番批評他。誰知他拉著我就走,誰說話都不理。接著,我就看到門外停著他新買的跑車。

“上車。”他扔給我這麽一句話,也不再多解釋,就自行上了車,我也隻有跟上去。

沿路都是蔥蘢的綠樹,開了大概五六個小時之後,我們來到了鄰市,這是個海濱城市,李澤語將車停在沙灘旁邊的停車場,拉著我走向了沙灘。此時海邊還是漆黑一片,隻有天邊零星幾顆皎潔的晨星。空氣很清新,夾雜著絲絲涼意的海風吹來,我手上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環抱雙臂,李澤語見狀,立刻環上了我的肩膀,我們倆相視一笑,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地靠在一起,看著大海。

海上霧氣迷蒙,水中反射著天空和太陽的顏色。模模糊糊看不清,但給人一種瞬間即是永恒的感受。好像全世界就剩下我們兩人,真想就保持這樣的姿勢直到天荒地老。不一會兒,太陽從東方地平線徐徐升起,萬道金光驅散了雲霧,光芒四射,令人不敢張開眼睛直視。紅日冉冉上升,光照雲海。

看著旁邊李澤語被晨曦映紅的臉,我突然想到了海子的《日出》:“我是一個完全幸福的人,我再也不會否認。”

“這樣的景色,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真好。”他回過頭,深情地望著我。

等等,隻屬於我們兩個人……

“那你去學車……”我突然想到。

“當然是為了擺脫司機啊,笨蛋。我就是為了想帶你來看日出才特意去學開車的啊。我計劃好久了,就是想給你個驚喜,喜歡嗎?” 他的臉上滿是孩子般的笑容,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在討好我。

“真,真的嗎?”我有點語無倫次,他竟然會為我做這麽浪漫的事。看著他的黑眼圈和有點憔悴的臉龐,他肯定是為了學車吃了很多苦。我突然覺得這種受重視的感覺超級棒,全世界總會有那麽一個人,想要把世界捧到你眼前。

“李澤語,你低下頭來,我有話對你說。”李澤語乖乖地低下頭。

我伏到他的耳邊對他說:“謝謝你。還有,我很喜歡,非常喜歡,超級喜歡。”說完還鬼使神差地吻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又因為覺得不好意思而快步跑開。

“回來,我還沒有感受到,可不可以再來一次啊?”等了好一會兒李澤語才反應過來,一邊大喊一邊向我狂奔而來。

類似這樣的情況還有很多,似乎他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如何讓我開心讓我驚訝的地方。就算不是這樣特別安排的約會,出門的時候李澤語也總會幫我提包,幫我拉出椅子讓我坐下,總之是麵麵俱到,既溫柔又體貼,力求讓我更舒適更方便。

李澤語的巨大轉變讓我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麵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倔,牛脾氣,但大多是在小事上,比起可惡的自私自利的大壞蛋,他更像是個任性的小孩,讓你想要寵著護著。另一方麵,他對我前所未有的溫柔、體貼、關心、照顧,讓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我和他也討論過未來,所謂的三個月就結束的私人甜點師合同當然作廢了,我會一直在諾丁學院讀書,他會幫助我努力學習,我們要一起考上大學,然後一起到另一個城市去讀書。等畢業了我繼承甜點店,他繼承他爸爸的家業,他會幫助我搞連鎖店,將我家的店做成一個品牌店。

每次構想著未來,我都覺得幸福無比。對現在的我,未來不再是以前那樣灰蒙蒙的,而是充滿了色彩,充滿了期待。繼承甜點店不再是一種壓力,而是動力。

現在我的太幸福了,幸福得有些不真實。我整個人都陷在裏麵,完全沒有考慮過別的事,直到那個電話。

因為天天都和李澤語在一起,所以他根本不需要給我打電話,我爸爸又是個特別節儉的人,能不打電話就不打,所以我一直都沒機會用我的新手機。

這天放學,李澤語正征求我的意見,問我去哪裏吃飯,我的手機就響了。拿起一看,發現原來是爸爸打過來的,不知道有什麽事呢?

“誰啊,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不知道人要吃飯啊!”李澤語不爽,最近隻要我和哪個男生說說話或者稍微走得近一些,都會被李澤語找麻煩,不是諷刺人家,就是把我牽走。

“是我爸爸。”一聽這話,李澤語態度立馬變了,嬉皮笑臉地湊近我的電話,“這樣啊,那替我向嶽父問好。”

我將他推開,笑道:“貧嘴。”然後順手接了電話。

“爸爸,真難得接到你的電話,有什麽事嗎?”我開心地問道。

電話那邊一片沉默,隻聽得到喘氣聲。

“爸爸?”似乎有什麽不對勁,爸爸難得打電話過來,又不說話,應該不是心血**,難道是家裏出事了?

“芙蕾……”爸爸的聲音從電話裏聽起來極其蒼老,我突然鼻頭有點發酸。

李澤語看我表情嚴肅,於是用口型問道:“沒事吧?”

我朝他搖頭,走到一個較遠的地方,不希望他聽到我和爸爸的對話。

“爸爸,怎麽了?”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些,不讓爸爸感到我的擔心。

“芙蕾……”爸爸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家裏的甜點店,沒了。”

“沒了”兩個字,是爸爸使勁全力才從嘴裏擠出來的,說完他就泣不成聲了。

我大吃一驚,追問道:“沒了?怎麽會沒了?發生了什麽事?是火災嗎?把房子燒沒了?還是別的什麽情況?”但爸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捂著嘴哭。今天不是周末,我本來不打算回家,但這個情況,不回去是不行的了。

“爸爸,你現在在甜點店是嗎?”

爸爸邊嗚咽邊“嗯嗯”了幾聲。

我對著電話喊道:“爸爸別著急,我現在就趕過來,你在原地等著我,哪裏都不要去啊。”掛了電話,我回頭問李澤語,“能開車送我回甜點店一趟嗎?”

李澤語嘟著嘴,不高興地說:“不是說好今天一起吃晚飯的嗎?”

“我必須回家,家裏有急事!”我攥住手機,皺著眉頭說。

大概是被我著急的表情嚇到了,他連忙點頭,對我說:“沒問題沒問題,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在車上,我大致向李澤語解釋了情況。

“會不會是你家的人不知道你和我簽合約的事,所以把我家的店收了?”我猜測各種可能性,但李澤語搖頭:“不可能,這種事一定會經我的手,他們不會在沒有我確認的情況下就把別人的店給收了。”

李澤語的語氣非常肯定。

我相信他,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呢?看來隻有到了甜點店才知道了。

剛到商業街停了車,我遠遠就看到爸爸頹喪地坐在甜點店外麵的台階上。

我闖紅燈衝了過去,大喊道:“爸爸!爸爸!”

爸爸抬頭看我,臉上滿是淚水。我從沒看到爸爸哭得這樣慘,在我的記憶裏,他是家裏的頂梁柱,支撐著我的生活。

在我的記憶裏,哪怕是媽媽去世的時候,爸爸也不曾哭過,那時我什麽也不懂,問爸爸媽媽去了哪兒,他隻是微微朝我笑,說媽媽去了一個好地方等爸爸。我問他,為什麽我們不跟媽媽一起去,他說,那個地方隻有最好最好的人才能去,因為媽媽太棒了,所以先去了,我和爸爸要努力做好一切,讓自己變得像媽媽一樣好,才能去找媽媽。

想到那時候的事,我的眼淚刷刷地掉了下來。

走到爸爸身邊,我們倆什麽也沒有說,抱著哭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爸爸抬起頭,我轉過頭去,才發現是李澤語走近了。

“出什麽事了?”他問道。

爸爸用衣袖擦幹了眼淚,正打算替我擦,李澤語就遞過來幾張紙巾。

“謝謝。”我哽咽道,隨即轉頭同問道,“爸爸,出什麽事了?”

爸爸皺著眉,說:“蛋糕店沒了,這裏的地被人買走了。”

我驚訝道:“買走?怎麽會,我們不是把這裏的地買下來了嗎?”

爸爸搖搖頭:“不,我們買的隻是使用權,土地本身還是商業街的。我們每三年簽一次合同,現在合同到期了,商業街卻不肯和我們續簽了。甜點店……開不下去了。”

“怎麽會!他們怎麽能這樣做!”我感到十分憤怒,“我們是簽約十多年的老店了,為啥說不續簽就不續簽?”

“如果是以前的老板就沒事,可是他剛把商業街的地賣給了別人,那個人和別人都續簽了,唯獨拒絕了我。”爸爸一說到這裏,又開始哭了。

李澤語聽了爸爸的話,也表示憤怒:“太沒商業道德了。新老板這樣針對你,是和你們家有仇嗎?你們和誰有過節?”

我搖搖頭,爸爸為人和善待人厚道,除了因為我被李澤語的粉絲找人毆打,從沒和人有過任何衝突。

“伯父,你知道新老板是誰嗎?”李澤語走上前蹲在爸爸麵前。

爸爸搖搖頭,說道:“我隻聽說是市裏的大商人,姓李。”

姓李?我怎麽有種不好的預感……

“市內那棟最高的商業樓你們知道吧?就是那棟商業樓的老板。”爸爸繼續說道。我不清楚李家有什麽產業,但轉頭看向李澤語,發現他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很多。

看來真的是李爸爸幹的,隻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因為我才針對我爸爸,還是因為別的什麽事。

不希望爸爸對李澤語產生偏見,我沒有說什麽,隻是和李澤語一起把爸爸送回了家,我打算在家裏照顧爸爸,但爸爸堅持要我回學校好好學習。

“如果甜點店沒有了,你就是家裏唯一的希望了,要好好讀書,可不要再偷懶了,知道嗎?”爸爸大概從失去甜點店的打擊裏稍微緩了過來,開始說些話試圖讓我好受些,我不想在這個關頭惹他不開心,於是含淚點了點頭,跟李澤語離開了。

回到車裏,我問李澤語:“這件事,是你爸爸幹的嗎?”

李澤語聽我這麽說,頓時緊張起來:“我對此毫不知情!”

我苦笑,回道:“你這麽緊張做什麽,這段時間你老是和我在一起,看你也沒時間搞這些。”

李澤語鬆了一口氣,回答道:“聽你爸爸的說法,大概是我爸爸沒錯了。隻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上次我明明和他說好的,怎麽……芙蕾,我真的很抱歉。”

我搖搖頭:“沒事,這不是你的錯,你爸爸決定的事不是和你說說就能改變的。”我頓了頓,“你能帶我去你家嗎?我希望和你爸爸談一談。”

李澤語略有些擔憂地問道:“我和他談都沒用,你和他談能行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朝他翻了個白眼,“你已經和他談過了,什麽也沒改變,現在到我了。”

我看向前方,接下來估計有一場惡戰要開始了,舒芙蕾,加油,為了爸爸的店,你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