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暴露在危機中的感動
月黑風高的夜晚，正是適合逃跑的好日子。我悄悄地將行李抱在懷裏，踮著腳往外走，生怕驚動了向陽、歐陽連清或者是嶽言。
大晚上的也不覺得冷，我拉著行李箱慢慢地走在學校的林蔭小道上。前段時間我為了避開李澤語，把學校逛了個大概，發現晚上學校的正門會上鎖，但側門會留一道門供加班的老師離開。可以直接從裏麵出去，不過從門外進來需要輸入密碼。
這個門很隱蔽，大概連那些在這裏讀了好幾年書的學生都不知道。我也是有天晚上無聊到處閑逛，聽到兩個老師的閑聊才知道的。
走近側門，突然聽到幾個輕微的按鍵聲，我嚇了一跳，心想：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這邊？緊接著門把手被轉動，一張白皙的臉從門後冒了出來。
“林夕？”
我愣在門口，她也明顯嚇了一跳，但很快平靜下來，衝我微笑。
“你是芙蕾吧？我們雖然天天見麵，卻沒說過話呢。”
我心裏有些尷尬，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態麵對她，一想到她和李澤語的關係，我隻想早早跑掉，但林夕這麽和善，我又不願意顯得失禮，隻能撓撓後腦勺，嗬嗬傻笑：“嗬嗬，是啊。”
我看她手裏提著袋子，想來應該是出門去買東西了。
可是林夕一個大小姐，為啥會親自出去買東西？她應該有很多人可以差遣啊。再說，她怎麽會在這個時候買東西呢？而且她才來這個學校不到一個月，怎麽會知道這扇暗門，還知道密碼？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疑問。
這個問題應該沒什麽不能開口的吧，但萬一她得到密碼的渠道不正當，那不就尷尬了？我到底要不要問呢？算了，反正我都要走了，她怎麽樣都與我無關了。
這樣決定之後，我禮貌性地對林夕點點頭，拉著行李打算出門，林夕卻上前挽住我的胳膊：“能陪我聊聊嗎？”
美人的巴掌臉近在眼前，我雖然是個女的，但也對這種美女沒有抵抗力，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巴就連連答應下來：“好啊，沒問題。”
我被她挽著走了一截路，才清醒過來，在心裏把自己的各方麵輪番鄙視了個遍。
我打破了沉默：“你想聊什麽？其實我有點事……”林夕引導著我坐到了路邊的板凳上，晚上板凳很涼，可我看林夕什麽也沒說，隻好乖乖坐下。
“你怎麽知道學校這裏有道門？”林夕問道。
“我無聊閑逛時發現的，”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呢？”
林夕笑著說：“李澤語發現的，他發現之後覺得沒準兒以後用得上，就去找校長要了密碼。我來之後他帶我參觀校園，就順便把這裏的密碼告訴我了。”
“哦。”我點頭，心裏卻像被針刺了一下，沒想到他們倆的關係這麽親密！
她靜靜地看著我，深呼吸了幾次，似乎是要繼續說話，於是我沒有開口。
“你知道李澤語是怎麽發現這道門的嗎？”她大概是想讓我猜，但我隻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於是果斷搖頭。
林夕看到我這麽快搖頭，表情有點意外。
“呃……是你上次失蹤，李澤語到處找你，才意外發現這裏的。”
我上次失蹤？是說上次我在雨裏暈倒嗎？沒想到李澤語為了找我，竟然跑了這麽多地方。
我怔了怔，心裏剛對他的怒氣消了點，但轉念一想到他孤立我和嶽言的那些惡毒行徑，還有他侮辱我時的可惡嘴臉，我的心裏就有一股火氣，對林夕的態度也不知不覺冷硬起來。
“那又能怎樣？”我的聲音沒有起伏。
聰明的林夕自然察覺到了我態度的變化，她坐近了一點，挽緊我的胳膊，說：“我知道你和李澤語之間有誤會，他這個人脾氣暴躁又單純，特別容易被挑起怒火。那天他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心裏一直很後悔，我替他向你道歉。”
我抿了抿嘴唇，問：“他如果真的覺得抱歉，為什麽不親自來道歉？孤立我和嶽言，像是後悔的樣子嗎？”
林夕連忙說：“不是的，他沒有要人孤立你和嶽言。是他生氣了朝我抱怨，被和我住在一間宿舍的人聽到了，那些人以為李澤語想要向你和嶽言報複，才自發性地組織別人孤立你們的。”
“有什麽不同嗎？”我聳聳肩，“李澤語長這麽大，不知道自己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有人看著嗎？他想幹的事，用不著說，隻是小小的暗示，也會有人去幫他完成。他隨口一句話，對他人就是莫大的影響，他卻還是任意妄為，根本就是個被寵壞的大少爺。”
林夕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說的沒錯，李澤語是不夠體諒別人，欠考慮。但他是真心喜歡你，如果你和他在一起，好好對他講，他一定會聽你的。”她挽著我的那隻手改為緊緊地握住我的手，“那天他好久沒見到你，滿心歡喜回來看你。誰知道回家卻看到你為嶽言做了甜點，還舉止親密。他心裏啊，其實嫉妒得不得了呢。
“你故意避著他，他不是不知道。他不想逼你，不想讓你覺得他煩，就依你的意願避開你。可你在避著他的同時和別的男生有說有笑，怎麽能讓他不憤怒呢……”
聽了林夕的話，我驚訝了半天沒反應過來，連林夕也說李澤語喜歡我？可是喜歡一個人哪會是這個樣子？他除了天天和我吵架鬥嘴、侮辱我、命令我、威脅我，就沒和我好好說過話！
我徹底混亂了，連忙打斷林夕的話：“等一下等一下，李澤語不是喜歡你嗎？你不是喜歡李澤語嗎？我以為你是他的女朋友啊，為什麽你要幫他來遊說我？”
林夕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然後才猛然笑了出來。
“才沒有，我和李澤語一直是哥們兒一樣的好友，從小一起長大，我對他就像對自己的哥哥，可沒有任何逾越。”
“可是……可是……”
可是你們看起來一直在一起啊，你還每天幫他拿作業給老師。
林夕神色略微有點暗淡：“我喜歡的……其實是嶽言。”
“啊？”我驚訝地喊出聲來，這樣說來，林夕和嶽言不就是兩情相悅嘛，那為什麽嶽言還那麽傷心？難道他不知道林夕對自己的感情？
林夕看著我誇張的表情，微微一笑，向我婉婉道來：“你大概也聽說過，我和李澤語家是世交，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可謂是穿一條褲衩的好朋友。我小時候是個假小子，短頭發，隻穿褲子不穿裙子，喜歡和男生一起玩變形金剛，玩具槍。”
我看著林夕，她有著白皙的皮膚，精致的五官，一張巴掌臉，偏分的頭發柔順地搭在肩膀上。她的身材苗條，有著奧黛麗赫本一般的細腰，舉止優雅，隨便一個動作都透著高貴。這樣的女神，居然小時候是假小子！這個八卦……真是太勁爆了！
林夕沒有察覺到我表情的變化，整個人完全陷入了回憶：“那年我和李澤語畢業，李澤語直升諾丁學院，我則被保送到市重點，我們倆都不用額外考試，於是提前到他家的別墅去過暑假。我就是在那裏第一次遇到嶽言的。”
“當時嶽言的爸爸是李澤語爸爸公司的一名高級管理人員。嶽言的學校離別墅很近，他爸爸就向李澤語的爸爸借了別墅，讓嶽言能夠不把時間浪費在上學放學的路上，努力學習，爭取考上好學校。
“我和李澤語當時不知道這件事，在別墅看到陌生人，李澤語以為是小偷，質問嶽言，嶽言卻一句話都不說，李澤語就和嶽言大打出手。”
我滿頭黑線，完全可以想象李澤語那火爆脾氣，可是嶽言也會打架這件事還真是難以想象！
“嗬嗬，嶽言居然也會打架，你也感覺很驚訝吧。”林夕笑著對我說，“我當時看到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言不發地就把李澤語撂倒，覺得他好威武好厲害。
“後來嶽言的爸爸回來了，看到兩個男孩扭打在一起，趕緊將倆人分開，並向我和李澤語解釋了情況，我們這才知道嶽言有失語症。他小時候經曆了一場車禍，自那以後他就再沒開過口。醫生說他的聲帶正常，與其說是不能說話，不如說是他不願意說話。
“我當時隻覺得，要是能多和他接觸接觸就好了，就在網上查了很多關於失語症的資料，治療方法，希望能幫助他。這樣一個英俊的人，聲音會是怎麽樣的呢？我好想知道啊。
“本來我是去玩的，後來卻演變成我照顧嶽言。幫他洗衣服做飯，他熬夜我幫他做夜宵熱咖啡。我在李澤語麵前就像個男生，舉止粗魯，但我不想在嶽言麵前也那樣。我變得越來越溫柔，也注意打扮，希望能在嶽言麵前呈現出我最好看的一麵。”
說到這裏，林夕大概有些不好意思，臉頰通紅，卻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後來嶽言考完試，我勸他留在別墅裏一起過暑假。他人很溫和，又不說話，李澤語和他相處得越來越好，兩個人常常一起遊泳打球，成了好友。
“李澤語的家庭背景特殊，生活特別複雜，幾乎不能相信任何人，他之所以和我一直關係很好，是因為我們兩家是世交，他對我十分了解。他從小沒有母親，他爸爸總是忙著打點公司，沒有時間照顧他。在他身邊的，大多是他爸爸的女友，可惜他爸爸換女友換得很勤，有時候人還沒和李澤語混熟，就分手了。所以，小時候一直是我在照看李澤語。
“圍繞在李澤語身邊的女性，大多很瘋狂，都拚了命想討好他。她們中不是有人想做他的繼母，就是想做他的女友。他曾經還被他爸爸的前女友綁架過，差點就沒命了。
“現在有了嶽言這麽位朋友，李澤語可以把自己高興難過傷心興奮的事都與嶽言分享，嶽言不會去告訴任何人，也不會因為李澤語說的任何話看不起他。
“我們三個人很快成了好友。我常常會給嶽言寫信，或者用QQ聊天。我和他有許多共同之處，對人對事的觀點都很相似，我時時刻刻都想和他在一起，時時刻刻都想與他交流，我從沒對哪一個男生有過這種感覺。”林夕的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最終，我向嶽言告白了，我希望能做他的女朋友，可是他拒絕了我。”
什麽？聽到這裏，我已經徹底沉浸在他們的故事中去了。這個出乎意料的結果，讓我驚訝得差點喊出聲。
嶽言居然拒絕了林夕？他不是喜歡林夕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為什麽啊？”我無法理解地問道。
嶽言拒絕了林夕，我本應該高興才對，心裏卻覺得很惋惜，他們兩個如此般配的人，好像天生就應該在一起。為什麽我會理所當然地覺得嶽言就應該和林夕這樣完美的女生在一起呢？我不是喜歡嶽言嗎？雖然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從小在電影和電視劇的熏陶下，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我應該會有一絲嫉妒和心酸的感覺，可是為什麽我沒有？難道我不是真的喜歡嶽言……
這個認知令我咂舌，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反複糾結著，直到林夕帶了一點點感傷的話語在我耳邊響起。
“因為嶽言自卑。”林夕苦笑，“很難想象吧，那麽完美的一個人，居然會自卑。他覺得自己不能開口說話，是殘疾，是不正常，他不敢接受我。”她的眼睛紅紅的，“我拚命向他解釋，我不在乎，我隻想和他在一起，他不能說話也沒關係，哪怕他以後真的殘疾了，不能動了，我還是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說這是他的決定，他不願意讓我靠近他。從那以後，我們就再沒說過話。”林夕捂著臉，透過月光，我看到她的眼淚從指縫中滾落下來，一顆顆晶瑩如水晶。
“啊，瞧我，居然說了這麽久關於自己的話，我其實是要勸你留下的啊。”
林夕用手指抹掉眼淚，對我說：“李澤語真的很喜歡你，他為你做了很多，我相信隻要你接受他，他會聽你的話改善自己的性格。我照顧了他這麽多年，和他一起長大，李澤語骨子裏是個好人，他隻懂得橫衝直撞，不會拐彎抹角。心裏那些小算盤，其實都被別人看得清清楚楚。
“芙蕾，你是個好女孩，和李澤語見過的很多女孩不同，也應該看得出李澤語不是壞人吧。”
我點點頭，雖說李澤語性格超爛，但是他的確沒做過什麽壞事，反而幫我承擔下違約的事，為了照顧我自己生病病倒，還因為解決那些混混的事住進醫院，這樣算來，他幫了我很多次。
林夕見我不說話，繼續說道：“芙蕾，你是個好姑娘。別的女生見到李澤語都要死要活的，你卻能和他正常相處，甚至能夠在他做錯事的時候斥責他，這是非常難得的。你是最適合照顧李澤語的人，留下吧，就算是給李澤語一個機會。如果你走了，他會非常絕望的。”
我是最適合照顧李澤語的人嗎？聽到這句話，我心裏竟然有一絲小小的竊喜，如果我走了，肯定和李澤語不會再有交集了！以後還會不會出現這樣一個男生，不嫌棄我的外表，會在下雨的時候擔心我，會在生病的時候照顧我，會拉著我一起去看電影，還會送漂亮的手機給我，而且手機裏第一次存上的一定是他的號碼……還會不會有這樣一個男生著喜歡我，卻單純得像個要不到糖的別扭小孩？
一陣莫名的難受揪住了我的心。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性格超爛的家夥居然也會讓我感覺到難過了……一想到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我就覺得很難過。
可是我喜歡的人明明是嶽言啊！為什麽會這樣……
另一個聲音在心裏慫恿著：留下吧，芙蕾，至少弄清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是誰……
“好啊，如果我留下的話，你就要重新開始和嶽言打交道。”我這麽說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下這個決定，隻是從心底深處認為這樣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林夕驚訝地看著我，她長長的睫毛間夾著淚珠，看著讓人十分憐惜。
“好……好，我答應你。”林夕破涕為笑，再次握緊了我的手。
就這樣，我沒有逃走，而是躊躇滿誌地抱著行李回了宿舍。知道了林夕、嶽言、李澤語之間的關係，雖然我看到他們的時候又多了幾分尷尬，但好在嶽言的臉上也終於恢複了笑容。
因為林夕開始和嶽言接觸，其他人對嶽言的孤立也漸漸解除了，而且林夕把位置換到了嶽言的旁邊。他們每天都交換小字條，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我看到這樣的嶽言，心裏湧現出來的，滿滿的都是對林夕和嶽言的祝福。
向陽大概是聽說了什麽，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樣了，雖然還是不愛答理我，但對我的態度友好了幾分。歐陽連清還是照常隻知道吃。
唯一讓我覺得尷尬的，隻有我跟李澤語的關係。
那天我們說的話，都是那樣的傷人。盡管傷口已經愈合了，可是我們彼此都知道，傷疤是不會消失的。
所以，自始至終，我和李澤語還是在僵持，誰也不理誰。
這樣生硬的關係，讓我覺得很難受，很難熬，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改變這樣的狀態……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我終於可以回家了。因為很開心，晚飯我做得特別豐盛，歐陽連清聞著味道早早地跑到了餐桌旁邊等著。我心情好，還額外做了幾道小菜給他，不出所料贏來了他的歡呼：“太棒了！小舒你最棒了！手藝超級好！”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謝謝，其實翻來覆去就是這麽幾樣菜，你每次都吃這麽多，居然還沒吃膩，也真夠可以的。”
歐陽連清“嘿嘿”一笑：“今天你又可以回家了，很高興吧。”
我點點頭。
“話說我從沒問過呢，這裏離市區那麽遠，芙蕾你都是怎麽回家的啊？李家的司機送你嗎？”
我搖搖頭：“沒有，都是我自己回去的。”
歐陽連清大喊一聲：“啊！這麽遠，他們居然不送你，太不人道了！”
他鼓起嘴巴，本來就很可愛的小臉顯得更加圓潤了。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要換乘兩次公交車，自己要走的路倒是不多。”
“具體路線怎麽走啊？”
我心裏奇怪，問道：“你怎麽突然對這個這麽感興趣了？”
歐陽連清撒嬌地說：“因為我很久沒坐過公交車了嘛，想看看現在和以前有什麽區別。我現在到哪兒都受限製，根本沒辦法自己出去。”
我摸了摸歐陽連清的頭，他也真是可憐，以前是個孤兒，吃不飽穿不暖，好不容易回到了富貴人家，卻又不受重視，自由也受限製。
“我要先走到公交站，出了校門沿著小路一直直走，到了大街右拐，再一直走就到了，很容易找。雖然有點遠，但接下來一直坐在公交車上就行了。”我笑道。
“那要坐多久啊？”
“大概兩三個小時吧。”我粗略地算了一下。
歐陽連清誇張地睜大眼睛，叫道：“天啊，坐公交車上的硬板凳，你屁股都要坐痛吧！”
我“嘿嘿”笑了笑：“也沒那麽誇張。”
吃完飯，我簡單收拾了一下需要帶回家的衣物和作業，拉著行李箱打算回家。每次周末回家，從學校走到車站，都是一次愉快的經曆。一個人走著，看看風景，吹吹風，停下來看看路邊的小花，垂下來的樹枝上的葉子，都是種享受。這個時候，我不用想著怎麽對待李澤語，嶽言，林夕，向陽，歐陽連清，不用考慮甜點店的危機，不用考慮私人甜點師合同結束之後該怎麽辦。
快走到大街了，我加快了腳步，拐彎有家甜點店，主要是給上下班的老師提供早點零食的，我想快點去看看他們這周有沒有出什麽新品。
可是還沒走到大街，我突然感覺頭部一陣劇痛，接著昏了過去。
我頭痛欲裂地醒了過來，腦袋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間聽到一陣爭吵聲，想要抬起手揉太陽穴，卻感到兩隻手被綁在了一起。
發生什麽了？我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我試圖挪動身體，但腿似乎也被禁錮住了。遠處傳來吼聲，我想要分辨出聲音的來源，但劇烈的頭痛讓我無法集中。我隻能閉著眼睛，希望疼痛趕快消退。
罵聲越來越近，伴隨著腳步聲和砸東西的聲音。好像是兩個人在吵架，可是我的頭嗡嗡作響，完全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我使出全力挪動身子，希望他們能注意到我，幫我解開困住我的東西。
吵架聲馬上停止了。我聽到急速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雙手環上了我的胳膊。
“舒芙蕾，舒芙蕾，你還好吧？”李澤語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唔……”我想要說話，卻隻能痛苦地呻吟。我眨巴好幾次眼睛，才慢慢看清楚。李澤語一張傷痕累累的臉靠得老近，焦急痛苦的表情讓我以為他看的不是我，而是一個將死的病人。
視線慢慢清晰起來，我轉頭看了看周圍，這是個很空曠的水泥屋，似乎還沒有修完，旁邊散落著各種工具，屋頂很高，幾根柱子在中間立著，牆的最上麵開了幾個方形的口，光從外麵透了進來，看不出這是哪裏。
李澤語轉過身去，吼道：“渾蛋，快給我鑰匙！”
一個冷漠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在開玩笑吧？我怎麽可能會給你鑰匙。她在這裏，你才會來，把她放跑了，你不也跑了？”
李澤語暴躁地大喊：“你讓她走，我不會走的！”
那個人走近，我才發現那個人……居然是歐陽連清？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徹底茫然了？為什麽歐陽連清會出現在裏，為什麽他臉上會出現那麽……那麽猙獰的表情？
在李澤語的幫助下，我坐起身來，靠在牆上，問道：“歐陽，歐陽連清，你這是做什麽？”
歐陽連清卻不理我，衝李澤語冷笑：“放她走了，我拿什麽威脅你？我打不過你，沒有她，你怎麽會乖乖聽我的話？”
什麽什麽什麽？我完全不明白歐陽連清想要幹什麽，這還是歐陽連清嗎？還是那個嬌小可憐，老是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超級喜歡吃甜點，超級喜歡撒嬌的歐陽連清嗎？
原來我真的被他欺騙了，這麽久以來他一直在扮豬吃老虎！
一想到被他欺騙了這麽久，我還為了他和李澤語吵過一架，我心裏就極度不爽。
“你這渾蛋趕快放了我們！”
我恨恨地咬牙瞪著他，怎麽會有這樣恩將仇報的人？居然拿我威脅李澤語？就算李澤語喜歡我，也不可能喜歡到願意為我付出任何代價吧！
“李澤語，你又怎麽會在這裏？”我朝李澤語問道。
李澤語擋在我的麵前，沒有回頭，語氣平靜地回答：“我以為你回家了，沒想到卻接到了匿名短信，說綁架了你，要我一個人到這個地方，如果我報警或者帶別人來就撕票，還附帶了一張你昏倒的照片。於是，我就自己來了。”
聽完他的話，我頓時惱了，也不知是氣他以身犯險，還是氣自己連累了他。
“他叫你不報警你就不報警啊！你來了能做什麽，還不是任人宰割！”
“他要對付的人是我，我絕對不會讓他傷害到你！”
我愣了愣，心裏雖然感動得一塌糊塗，嘴裏卻依然不饒人：“李澤語你怎麽就是不愛動腦子呢，隻知道使一股子蠻勁！真想挖開你的腦子看看裏麵都有些什麽……”隻是埋怨的口氣卻越來越軟，到最後竟帶著一絲哽咽。
“你那麽笨，我傻一點的話，不是正合適。”他微哼了哼，似乎是笑了，卻沒有回頭。
他又說我笨，唉，算了，笨就笨吧，隻是這一次我卻覺得好開心！我歎了口氣，身上也疼得厲害，太陽穴尤其隱隱作痛。
“歐陽連清，唔……”
我抬頭看著歐陽連清，那張可愛的臉不複平時的天真無邪：“你想要什麽？你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啊？”
歐陽連清一臉冷酷，輕蔑地看著我，“你懂什麽？你知道作為一個孤兒有多慘嗎？沒有父母的庇護，你就是一件垃圾，誰都能來找你的麻煩，誰都能欺負你。這樣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
他的眉頭緊皺，一臉不屑，好像瞬間從天使變身魔鬼。我從沒看過這樣的歐陽連清。
“我以為被收養，日子就會改變。可是到了李家，日子還是沒有區別，就因為我是個備用的少爺，他們甚至不肯給我家族的姓氏！隻要李澤語存在一天，我就會一直處在低人一等的位置！所以李澤語，你必須死！”歐陽連清咬牙切齒地說道。
如果我的手能夠活動，我一定會做出扶額的姿勢。歐陽連清怎麽這麽傻，要是他殺了李澤語，是要坐牢的啊！一命償一命啊，亙古不變的道理啊。莫非他真的是甜食吃多了變傻了？
哦，不對，也不一定。李家這樣的大家庭，需要一個繼承人。李爸爸之所以把歐陽連清接回來，就是做備用兒子的。如果李澤語死了，歐陽連清就成了唯一的繼承人，這樣，不管是不是他殺了李澤語，家族一定都會盡一切力量為他掩蓋！如果是這樣，李澤語豈不是很危險？
想到這裏，我不禁心寒了，也許李爸爸根本就是故意冷落歐陽連清，刺激歐陽連清去找李澤語的麻煩，如果李澤語解決了歐陽連清，那麽對他是一種曆練，增加經驗。如果歐陽連清勝了李澤語，那麽就表示歐陽連清是更合適的繼承人。
因此，就算李澤語找保鏢來，或者現在去求助，可能也得不到任何幫助。李家的人也許都會隔岸觀火，看著他們倆決鬥！
大家族都是用這麽殘酷的方式來選接班人嗎？如果親情真的這麽廉價的話，要那麽多錢又有什麽用呢？
“沒了你，我就可以得到一切！”歐陽連清朝李澤語一腳踢來，李澤語已經傷痕累累，顯然在我昏迷的時候就發生了一番激烈的打鬥。李澤語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虛弱地喘氣，歐陽連清一腳就將他踢翻在地，他倒在了我的身邊。
“李澤語！”我驚得大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鮮血從他的嘴角汩汩地冒出來，我想要過去，卻無法控製自己的手腳，隻能瞪著眼睛幹著急，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你千萬別有事啊！我已經夠對不起你了，如果你現在還因為我而有了生命危險，我會內疚一輩子的，肯定會內疚一輩子的！”
“父愛！”歐陽連清一巴掌打在李澤語的臉上。
“產業！”歐陽連清狠狠地踢在李澤語的肚子上，李澤語痛苦地低號一聲，捂住肚子蜷縮起來。
“權力！”歐陽連清提起李澤語的頭發，將他的頭往牆上撞。
“一切的一切，隻要沒有你！”歐陽連清回過身，走到一個箱子前，打開箱子，從裏麵拿出一根棍子。
“歐陽連清，你要幹什麽，你別做傻事啊！”我大驚，叫道，“李澤語死了對你是沒有好處的，你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啊，與其針鋒相對，為什麽不好好相處呢？”
歐陽連清惡狠狠地衝我叫道：“吵死了！閉嘴！你們都站在他那邊，你們都隻知道李澤語李澤語的！根本沒有人關心我！我活該命如草芥嗎？”
“你綁架了我，我怎麽會站在你那邊！我以前對你不好嗎？我為了你和李澤語吵架，難道不是真的關心你嗎？你被自己心中的仇恨蒙蔽了雙眼，根本就看不到別人對你的好不是嗎？如果你肯看看你的周圍，就會發現大家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有人在乎你，有人關心你的！不要再錯下去了！放了我和李澤語，一切還來得及，我保證一定會讓他答應不追究這件事！絕對不會追究這件事！”
“我不管！”歐陽連清高高舉起棍子，他的太陽穴青筋暴露，細細的胳膊鼓起了肌肉，他是真的使出了全力啊。
棍子打在李澤語的身上，發出巨大的悶響，他已經發不出聲音，我光是看都覺得痛，更不用說李澤語了。
歐陽連清瘋狂地擊打著李澤語，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周圍的一切，眼裏心裏隻有對李澤語的滿滿仇恨，他的表情猙獰而恐怖，再不複以前的可愛。
“住手，住手……求求你，住手……”
我的眼睛裏已經噙滿了淚水。
李澤語……看著他變成這樣，我心如刀絞，都是我害了他。李澤語似乎已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我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不，不行，我得做點什麽。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李澤語在我麵前死掉，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對他說。
我哽咽著，試著挪動了一下身子。我感到沒有之前那麽痛了。我收回雙腿，身體向前，試圖站起來，可是沒法掌握平衡，最後正麵摔倒在水泥地上。歐陽連清沒有察覺到我，他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瘋狂又黑暗的世界。
我將手肘壓在地上，然後支撐著自己向前挪動，慢慢匍匐著前進，反複幾次，我的手臂已經被粗糙的地板磨出了血，尖銳的痛感一直傳達到我的大腦皮層，每挪動一步都刺痛不已。但我不能停，李澤語就在前方，他需要我的幫助！
一米，兩米，三米。我一點點向前挪動，水泥地上留著我的血跡。我從沒受過這樣重的傷，但比起李澤語，我這點皮外傷又算得了什麽呢。
終於，我靠近了李澤語，歐陽連清沒有理我，依然發了瘋似的繼續毆打著他。我使出最後的力氣往前一撲，壓在了李澤語的身上，替他擋住了歐陽連清的一擊。
李澤語看著我的表情很是震驚，歐陽連清也愣住了，他大概沒有想到我會衝出來保護李澤語。
“果然，李澤語真是好運氣，誰都幫他，誰都護著他，就連你這個老是受他使喚，生活被他攪得天翻地覆的人也要幫著他，為什麽？為什麽？”歐陽連清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難道你不知道，你遇到的這些事，都是因為他嗎？”
我忍住背後的刺痛，回答：“這個我當然知道。”
這時歐陽連清和李澤語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你知道？你知道什麽？”歐陽連清問道。
“我欠他錢，所以替他工作……啊……”疼痛打斷了我的話，我咬緊牙關深深吸氣，才斷斷續續地說，“我現在經曆的事，都是因為他的影響，這有什麽知道不知道的。”
歐陽連清卻張狂猙獰地笑了：“哈哈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還幫著他，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說罷，他放開棍子，回過身子，離開了。
“別胡說八道！”李澤語對歐陽連清吼道。
我有些意外，連忙說：“你受傷很嚴重，還是不要說話了。”
李澤語朝我微笑：“沒事，我是男子漢。”
我破涕為笑。
他又艱難地說道：“為什麽保護我？”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不希望你死。”
“嗬嗬……唔！”
李澤語笑了兩聲，大概是扯到了傷口，又蜷縮起來，臉皺成一團。我這才想起我還壓在他的身上，趕緊翻身從他身上滾到一旁去。
李澤語抬頭看我，問道：“你幹嗎離那麽遠？”
“我怕壓著你的傷口。”
“可是你壓在我身上暖暖的。”
李澤語很認真地對我說，聽到這種奇怪的話，我瞬間漲紅了臉——這句話聽上去好肉麻。我不知自己是想笑，還是想哭，一動又牽扯到背上的傷口。回過頭來發現李澤語的表情很嚴肅，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仿佛又回到了他向我表白的那天。
“過來一點。”他輕輕地說道。
“做什麽？”我愣在原地，不知道做什麽好。
“我沒法過去，渾身都疼。”
“哦哦，”我連忙回答，“好，我這就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翻身滾到了李澤語旁邊，他的額頭抵在我的額頭上，笑著說：“好了，現在夠近了，”他慢慢抬起手臂，搭在我的身上，“現在夠暖了。”
“那就好。”
“謝謝你保護我。”李澤語專注地看著我說。
他的臉上青一片，紫一片，嘴角還有幹涸的血漬，英俊的臉現在已經麵目全非，笑起來扯著傷口，看起來十分猙獰，但我覺得他比往常任何時候看上去都要帥氣，而且笑容裏還多了一絲溫柔。
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大概又紅了，這麽燙，一定紅得很明顯，李澤語靠我這麽近，一定看得一清二楚。
“你來之前跟任何人提過來這裏的事嗎？”我突然想起，問道。
李澤語微微搖頭：“沒有，我急著來救你，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我頓時急了：“啊？那就是說沒人會來找我們了？那我們要在這裏待多久啊！”
“待到傷口複原，我就能扛著你出去了。”李澤語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卻十分生氣。
“別在這種時候開這種玩笑啦，一點都不好笑。”
李澤語受傷這麽嚴重，要自然痊愈根本不現實，我之前也真是魯莽，沒想清楚就撲到他身上，萬一觸到哪裏的內傷，讓他更嚴重就糟了。唉，我果然還是頭腦簡單了一點。
李澤語看我焦急的樣子，溫柔地對我說：“不要擔心，我的手機有GPS（衛星定位係統）。等我的保鏢發現我失蹤了，會通過手機GPS找到我的位置的，這裏並不偏僻，一定有信號。”
他朝我笑笑，說：“別擔心，我們會沒事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的微笑，我的心情忽然放鬆下來，就是想要無條件地相信他。
“嗯。對了，你送我的手機有GPS嗎？”我好奇地問道。
李澤語說：“當然有啦，而且我設置的一直開啟，這樣無論你在哪裏，我都能立馬知道。我不想你再失蹤了。
“我希望你有什麽情況，我第一時間就能知道。如果你出了事，我就可以順著GPS找到你，幫助你。”李澤語的聲音很平靜，他看著我，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我驚訝地睜圓雙眼，麵對這樣深情的近距離告白，實在是不知所措，內心卻選擇開始相信他，他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是真的喜歡我吧……
“嗯……其實我有點困了。”
我敷衍地回答道，一時之間還真是無法適應有個如此帥氣的男生喜歡我！沒想到我的反應如此冷淡，李澤語的表情頗為尷尬，但很快就露出了寵溺的表情，說道：“睡吧，等人來了我會叫醒你的。”
頭一次與男生這樣近距離地待在一起，我卻感覺十分安心，心裏暖暖的，這種感覺真好……想著想著，我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