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一切都說明，他的心的確為了一個人亂了
清冷的月光透過樹葉縫隙灑落，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怦怦——”
跳動的心無比慌亂。
蘇念櫻一路向前奔跑，最後停下來扶住一棵大樹不斷地喘息著。她回想著那個突如其來的吻，臉頰的溫度越來越高。
閻玖羽……吻了她！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壓在了被吻過的唇瓣上。溫柔的觸感依舊停留在那裏，屬於他的氣息由唇間傳遞開去，將酥麻的感覺送到了全身，好似一陣熾熱的風，吹過每一處細小的毛孔。
“他……他瘋了嗎？”蘇念櫻有些失神地望著地麵上自己的影子。
“這下你滿意了吧？”賀梨香踩著銀白色的高跟鞋出現在蘇念櫻的視野裏，她冰涼的話語中透著深深的恨意，“是不是獨自一人在這裏回味當時的感覺呢？”
她站在月光裏，臉色比雷雨前的天空還要陰沉。
蘇念櫻感到有些詫異：“梨香，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當然要跟著你，不然怎麽能把不該看見的都看見了。”賀梨香步步逼近，眼底鋒芒畢露，渾身上下都散發出陰冷逼人的氣息。
蘇念櫻猛然覺察到她話有所指，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梨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會是什麽樣子呢？”賀梨香的神色驀然一變，她的雙手閃電般襲來，掐住了蘇念櫻的脖子，眼裏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梨……香，你……”瞬間的變化讓蘇念櫻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賀梨香掐住蘇念櫻脖子的手越來越用力，嫉妒的火焰在她的眼睛裏熊熊燃燒。
“放……開……”蘇念櫻拚命掙紮著，不斷後退，背抵在了凹凸不平的樹幹上。
“為什麽他要對你特別在意？為什麽？”十指越收越緊，賀梨香顫抖的聲音中包含著無比的憤怒，“去死吧！你去死吧！”
死亡的預警傳遍了全身。
好……好難受！快不能呼吸了！
賀梨香的雙手像越纏越緊的毒蛇，窒息的感覺湧上來，蘇念櫻覺得眼裏的景物漸漸變得模糊。
“放……快……放手！”她一邊努力擠出聲音，一邊艱難地抬起雙手，扣住了賀梨香的手腕。
賀梨香仿佛著了魔，腦海中隻有要眼前這個人死去的強烈念頭。
蘇念櫻奮力揪著她的胳膊：“賀……梨……香，放……開……我！”
兩股力量僵持著。
一股向內，無情地隻想掐斷生命的呼吸；一股向外，正全力以赴地為自己爭取重新呼吸的自由。
“我……說……了……”蘇念櫻拚盡全力，將掐住自己的手一點點拉開，“放開我！”
終於，她將賀梨香的胳膊徹底拉離自己的脖子，向旁邊重重一甩。
“啊！”因為重心不穩，賀梨香朝一旁倒去。
出於本能，她伸出雙手在空中揮舞著，試圖抓住些什麽。
蘇念櫻發覺到她的危險處境，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試圖拉住她。兩人的手碰到了一起，蘇念櫻反而被她拉著一起跌倒了！
跌倒的兩人，一上一下重疊在一起。
賀念櫻的手剛好無意中碰到了蘇念櫻的胸口，指尖頓時傳來了與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觸感。
蘇念櫻愣了一秒，連忙拍開賀梨香的手，並迅速站了起來。
涼涼的月光下。
賀梨香呆呆地看著蘇念櫻，眼睛裏漸漸露出不可思議的光芒，那種感覺……她回想著自己剛才觸碰到蘇念櫻胸部的情形，不敢相信怎麽會產生那種感覺！
她站了起來，大步走到蘇念櫻跟前。
“梨香，你……”蘇念櫻沒來得及將剩下的話說完，因為賀梨香的手就在此刻毫不猶豫地按在了她的胸部。
隨即，賀梨香失控地大叫起來：“你是女的？你竟然敢欺騙賀家！”
“不！不！”蘇念櫻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她的秘密居然就這樣被賀梨香發現了！
怎麽辦？她怔怔地僵立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賀梨香放肆的笑聲劃破了夜空的寧靜，詭異得讓人害怕，“原來……原來我們都被騙了。”接著，她收住了大笑，神情變得無比惡毒，“你這個騙子！我要把你的事統統告訴父親，你就乖乖等著承受後果吧！”
告訴父親。
這幾個字讓蘇念櫻回過神來，她緊緊地抓住了轉身準備離去的賀梨香。
“你還想怎樣？”賀梨香毫不留情地拍開了她的手。
“梨香，請你不要告訴父親！”蘇念櫻的聲音顫抖起來。
“你這個卑鄙又貪婪的騙子！”賀梨香的話更加殘忍無情，“隻要我將你的真實性別告訴父親，你就不能繼續做賀家的繼承人，所以害怕了？”
不！不能讓她將這個秘密說出來！否則，媽媽的病就沒有治好的希望了！
這個念頭充滿了蘇念櫻的腦海，她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梨香！你不能這樣做！你這樣做會害了我媽媽！”
“媽媽？”賀梨香冷笑一聲，“你難道沒有更好的理由了嗎？”
“是真的！你不能這樣做！我媽媽……媽媽會死的……”
蘇念櫻焦急地懇求著，臉上露出脆弱的表情，眼中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汽，單薄的身體在夜風中搖搖欲墜。
“少爺！”
遠處傳來原裴希的呼喚。他跑到近處看到這一幕時，不禁愣住了——賀梨香麵無表情，蘇念櫻哀傷地看著她。
原裴希緩緩上前，用帶著質問的語氣問：“梨香小姐，你對少爺做了什麽？”
“少爺，你還叫她少爺？”賀梨香的嘴角掛著一抹嘲諷。
原裴希走過去，伸手扶著蘇念櫻，體貼地問：“少爺，你沒事吧？”
蘇念櫻朝他搖了搖頭。
賀梨香冷冷地睨視著兩人：“真是想不到……”她故意頓了頓，“原家的人保護的居然不是賀家繼承人！”
原裴希聽了渾身一震，隨即，他迎上賀梨香譏誚的目光：“我知道梨香小姐不喜歡少爺，但是，請你不要說出這麽不負責任的話。”
“不負責任的話？”賀梨香聲調一揚。
蘇念櫻有些緊張地攥住了原裴希的衣服。
“這可不是什麽不負責任的話，她不過……”突然，腦海中閃過閻玖羽那張俊美的臉龐，賀梨香頓時打消了要向原裴希揭穿蘇念櫻真實性別的念頭。
如果……如果玖羽知道了蘇念櫻不是男生，那麽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會不會更加迅猛地發展呢？
一旦蘇念櫻的真實性別曝光了，她雖然很可能會被趕出賀家，但也有可能狗急跳牆，死死地纏住玖羽，奪取他的心。
不，不行！寧願讓她暫時擁有那個繼承人的虛名，也不能讓玖羽和她有機會發展下去……
賀梨香緊抿雙唇，猶豫著要不要把真相說出來。
良久，她抬起頭，神色恢複正常，隻是更加冷漠地一字一頓地對原裴希說：“遲早有一天，我會讓她死得很難看！”
“隻要有我在，就不會讓少爺受到傷害！”原裴希目光一凜，將蘇念櫻護在身後。
“嗬嗬，是嗎？等著瞧好了！”賀梨香轉身離開，高跟鞋敲擊地麵發出的聲響，一下一下，仿佛重重地敲在蘇念櫻的心上。
“少爺，你剛才不是喝醉了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原裴希疑惑地問，“你和梨香小姐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沒有。”蘇念櫻朝他苦笑了一下，假裝隨意地問道，“你剛才有沒有看見閻玖羽？”
“看見了，他一個人坐在那邊的車裏，我叫了他一聲，問他少爺你去了哪裏，他沒回答，隻是看了我一眼，好像很煩惱很苦悶的樣子。”原裴希回憶著當時的情景，“難道你們也鬧矛盾了？”
蘇念櫻搖了搖頭，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湧現出了兩人意外親吻的一幕，也許，閻玖羽是在為此苦惱吧，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女生，會不會換一種心情呢？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真實性別一旦公開，會發生什麽樣的狀況……
翌日清晨。
火紅的朝陽躍出地平線，天際的雲霞如水墨般暈開，絢麗奪目。
“嘩啦——”
蘇念櫻將窗簾拉開，陽光立即灑滿屋內的每一個角落，她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轉身站在鏡子前，望著鏡中那張憔悴的臉出神。
昨晚，她幾乎一夜未眠，輾轉反側了一整夜，許許多多畫麵擁擠在眼前，像不願意退去的潮水。驚慌、害怕、擔憂……許許多多情緒不停刺激著腦子，將所有倦意攆得一幹二淨。
閻玖羽的親吻，賀梨香的威脅，這一切都讓她緊張不已，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麽到最後，賀梨香遲疑了，並沒有向原裴希揭露那個秘密。
她不知道賀梨香究竟在盤算著什麽。
走廊上。
閻玖羽站在蘇念櫻的房門前。
他的側臉融進了淡淡的陽光中，淡金色的光芒在烏亮的短發上閃爍著。宛若希臘石雕般完美的臉被陽光勾勒出了棱角分明的輪廓。黑曜石般的眼眸閃著星辰般的光芒。
他在門前躊躇了幾分鍾，一直望著門把手。他沒有想到一向冷傲淡漠的自己也會有遲疑的時刻。昨晚他也是整夜無眠，想了一夜，一點點地梳理著自己的心情。迷茫也好，情不自禁也好，這一切都說明，他的心的確為了一個人亂了。
他抬起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玖羽——”
賀梨香站在不遠處，親昵地呼喚了他一聲，然後興高采烈地來到他麵前。
“你……”閻玖羽遲疑地將手從門把手上放下來，看著她明媚的笑臉。
房間內。
蘇念櫻整理好著裝，提起書包來到門前。
“砰——”
門被打開。
她一眼看見了他。
他回頭望見了她。
四目相對，彼此的心都在不經意間漏跳了一拍。
賀梨香停止了說笑，直直地盯著蘇念櫻。
瞬間安靜下來的走廊上，氣氛沉悶得有些詭異。
這時，用人來到了三人麵前，恭敬地行禮：“早餐已經準備好了，請三位趕緊下樓用餐。”
賀梨香不易覺察地向上挑了一下眉，待用人退下，親昵地挽住閻玖羽的胳膊：“玖羽，我們去吃早餐吧。”
目光在蘇念櫻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閻玖羽還想說什麽，最後卻隻是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任憑賀梨香挽著他向餐廳走去。
等到兩人走出了一段距離，蘇念櫻緊繃的身體才稍微放鬆了。可接下來賀梨香的一聲呼喚讓她不禁再度繃緊了神經——
“哥……”賀梨香一邊走一邊回頭叫著，“你也快點兒來啊，不然早餐涼了。”她的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語氣卻充滿熱情。
蘇念櫻呆呆地站在原地，滿臉訝異。她實在搞不明白，賀梨香究竟打的是什麽算盤。
五月中旬，正是繁花似錦的季節。帝海學院裏，綿延的花海與蔥鬱的樹蔭開始傳遞著夏的氣息。
噴泉下方的池水泛起一圈圈漣漪，碧藍的天空與潔白的雲朵倒映在其中。
蘇念櫻默默站立在噴泉池邊，眼角眉梢帶著幾分憔悴與落寞。
細小的水珠飛濺在空中，有不少飄到了她的淺藍色製服上。等心情勉強平複下來後，她轉身準備回教室。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
“原來你在這裏。”賀梨香的態度不再是早上相見時所表現出的熱情，反而有點兒冷冷的。
噴泉射出的水柱在空中交匯，發出“嘩嘩”的響聲。
賀梨香的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沒有一絲溫度，宛如黑夜中冰涼的風。
蘇念櫻悄然握緊拳頭，冷靜地開口：“梨香，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賀梨香俯下身，用纖長的手指悠閑地撥弄著一朵怒放的薔薇花。
“既然你躲在這個安靜的地方，我也不必再去教室找你了，”她將花朵從枝頭摘下，放在鼻尖嗅了嗅，“畢竟我不願意在學校裏讓別人看見我和你有交集，即使你現在還霸占著賀家繼承人的位置。”
“梨香……”雖然知道對方不可能理解自己的難處，但蘇念櫻還是嚐試著解釋，“我並不想霸占著繼承人這個位置，而是……”
“因為蘇瑛，你媽媽，對嗎？”賀梨香篤定地說。
蘇念櫻略感吃驚，但還是輕輕點頭。
“那你就好好兒隱藏自己的身份吧，為了你的媽媽！”說完，賀梨香走向疑惑不解的蘇念櫻，“我也會幫你隱瞞這個秘密，當然為了答謝我，你一定要萬分小心……”她的眼睛裏露出威脅的光芒，“千萬記住，如果不想死，就絕對絕對不要讓玖羽識破你的真實性別……”
蘇念櫻愣愣地聽著賀梨香用冰涼的口吻發出最嚴厲的警告——“否則，你和你的媽媽都將受到賀家最殘忍的懲罰！”
說這些話時，賀梨香將摘下的薔薇花一瓣一瓣撕下，那醒目的紅色花瓣在蘇念櫻的視野裏跳動。紅色，是危險的顏色。
“你明白了嗎？”賀梨香再一次提醒她。
良久，蘇念櫻機械地點了點頭。
“千萬記住，如果不想死，就絕對絕對不要讓玖羽識破你的真實性別……”
“否則，你和你的媽媽，都將受到賀家最殘忍的懲罰！”
所以，就一直避開閻玖羽好了。
蘇念櫻回想起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情景。初見時，他接住了從二樓摔下去的她；酒會後，她擁著他沉沉睡去；他喝醉時，她將他攙回房間……
很多次，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起伏與心跳的節奏。她的真實性別一直沒有被他窺破，看來幸運女神是無比眷顧她的。
而如今，為了媽媽，更加不能讓他有機會識破這個秘密……
新一天的清晨。
蘇念櫻將自己所有的思緒都理出了結果，她決定一定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盡可能地避免和閻玖羽單獨待在一起。
大門口，原裴希推著摩托車已經等候多時。
不遠處，加長房車的門被推開，從裏麵走出來的閻玖羽叫住了蘇念櫻。
“跟我一起去學校。”他走向她，深邃的目光將她牢牢鎖住，“我有話跟你說！”
心莫名地一跳，蘇念櫻凝視著他。
他也凝視著她。
東升的太陽正在釋放著光與熱，給他的麵頰染上一層淡淡的緋色，使他原本倨傲冷漠的輪廓變得溫柔了許多。
他正欲向她伸出邀請的手。
“玖羽，你怎麽不等我呢？”賀梨香嬌嗔的聲音在閻玖羽身後響起。
他的眉頭頃刻間皺了起來。
越過閻玖羽的肩膀，蘇念櫻瞧見了賀梨香投向自己的警告的目光。
摩托車的發動聲響起，她連忙對閻玖羽說：“我不打擾你們，先走了。”說完，她連忙朝原裴希走去。
閻玖羽剛要開口，摩托車已經駛出了大門。與此同時，賀梨香也站到了他身旁，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他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徑直朝房車走去。
中午，休息時間。
閻玖羽來到二年級一班的教室時，走廊上小聲的驚呼與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快看快看，是閻少爺呢。他又來找賀念櫻了嗎？”
“我猜他是來找賀念櫻撇清關係的。”
“真的？那會不會是他和賀念櫻鬧別扭了……”
即使長時間生活在眾多的傾慕與議論聲中，聽見這些隻言片語，閻玖羽還是麵色一沉。
見他探頭環顧教室，正欲出門的一個男生對他說：“賀念櫻好像去圖書館了。”
閻玖羽眼中閃過一抹確定的神色，蘇念櫻果真像之前的他一樣，不動聲色地調整著時間，盡量避免兩人碰麵。
他迅速轉身，在一道道灼熱的目光中快步走遠。
粉白相間的建築物矗立在廣闊的蒼穹之下，這是帝海學院最引以為傲的圖書館。它的藏書量足以讓市圖書館失色，許許多多記載著漫長曆史的寶貴文獻也被悉數收藏在這裏。
此刻，圖書館沐浴在陽光中，反射出如夢似幻的光芒。
“我說蘇念櫻，我們交往吧。”
“可以，我答應你。”
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閻玖羽的嘴角不禁向上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使他周身散發的冰冷氣息減掉了幾分。
雖然是假裝交往，兩人相處的感覺卻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不管怎麽樣，他不想再繼續逃避了，於是，他加快步伐走進了圖書館。
偌大的閱覽室內。
從精美的水晶吊燈中射出的炫目光亮填滿了每一個角落。
長桌整齊地並排擺放在落地窗邊，零星的幾位學生坐在那裏，或埋頭認真看書，或一邊翻書一邊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麽，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上了二樓，巨大的書架一排排延伸開去。抱著書本的學生腳步輕盈地經過還在查找資料的其他學生。
靠窗的角落裏，一個人靜靜地立在書架的最裏邊。如果僅僅隻是經過，不向裏麵望，那個身影絕對不會輕易被人發現。
蘇念櫻心不在焉地打開一本書翻了幾頁，突然抬起頭來，怔怔地望向玻璃窗外。聽到一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她向那邊望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閻玖羽深邃的目光直直射向她，不容許她有任何躲閃的機會，他低沉的聲音緩緩傳到她的耳畔：“你打算一直躲避下去嗎？”
“啪——”書本驀然從指間滑落。
窗外。
雲朵緩緩靠近太陽，一點兒一點兒遮去它的光芒。
窗內。
蘇念櫻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彎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書，將它放回書架，然後低頭準備繞過閻玖羽離開。
閻玖羽飛速向旁邊移了一步，徹底堵住了她的去路。
蘇念櫻不看他，說：“我要出去，借過。”她無法讓自己心平氣和地麵對閻玖羽，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跳就驟然加快，無法平息。
她隻想在彼此不見麵的時候，能漸漸地遺忘一些感覺，找回一些安寧。
從學校的鍾塔傳來沉重有力的鍾聲。
“當——當——”
在最後一聲鍾響消散於天際時，閻玖羽淡淡地開口：“那麽……在你離開之前，讓我擁抱你一下，可以嗎？”
擁抱？他在說些什麽？
蘇念櫻詫異地抬起頭，望著那雙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讓自己漸漸淪陷的眼睛，想從那裏麵找到絲毫戲謔或是調侃的意味。
天空中的雲朵緩緩散開，陽光又一點點地透了出來，給閻玖羽全身染上了金子般的色彩。他的目光專注地落在她身上，如綠葉落在湖麵般輕柔。
蘇念櫻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想起生日宴會上，有些微醺的自己向他伸出了雙手……
這一切倉皇無措的反應，和即使見不到也還是會想念的心情，不是喜歡，那又是什麽呢？
蘇念櫻，喜歡，閻玖羽。
愛情的種子，原來已經發了芽。
閻玖羽緩緩上前，伸出雙臂繞過她的腰，圈住她，然後緊緊擁抱。
感受到他雙手的力度，蘇念櫻掙紮著，想推開他：“閻玖羽，你……”她剛抬頭，閻玖羽就迅速將下巴擱在她頭頂，迫使她不得不重新低下頭。於是，她的臉埋在了他厚實溫暖的胸膛前，感受著它的一起一伏。
“怦——怦——”
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聲，是他的也是自己的。
他這樣的舉動意味著什麽呢？
“賀念櫻，我好像……喜歡上你了呢。”閻玖羽的聲音輕柔得如同夢囈。
蘇念櫻身體一僵，在他懷裏不安地動了動，然而那雙有力的手將她抱得更緊，好像害怕一鬆手她就會飛走——
“就算你是外星人，我也認了。”他的話音末尾帶著一聲無奈而短促的笑，在空中消散開來。
蘇念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閻玖羽……喜歡自己？她心底湧出無限驚喜，隨即卻黯然了，賀梨香怨恨的眼神和警告的話語讓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於是，她狠狠地推開了閻玖羽：“抱歉，我要離開了。”說完，她慌忙跑向書架外麵。
她始終垂著頭，劉海兒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緒。
閻玖羽怔怔地看著那個背影，並沒有追上去。
自從那天從圖書館出來後，一連好幾天，蘇念櫻都沒有再見到閻玖羽，就好像他已經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而這幾天，她總是心神不寧，常常走神。
賀念櫻，我好像……喜歡上你了呢。
閻玖羽，你知道嗎？不知在什麽時候，我也已經喜歡上了你。
就算你是外星人，我也認了。
閻玖羽，我可不可以認為，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會喜歡我？
閻玖羽，我其實是……
“我其實……是個女孩子……”
“但是我……我不能告訴你。”
站在拉上窗簾的房間裏，蘇念櫻無比惆悵，過往的一幕幕如同電影鏡頭般飛快地在眼前閃過，想著閻玖羽的表白，她的心情變得更加複雜了，她不知道接下來自己究竟該用什麽樣的心情麵對他。
“咚，咚，咚。”
打開門，原裴希恭敬地等候在外麵：“少爺，該去學校了。”
“哦，好的。”蘇念櫻心神不寧地答應了一聲，緩緩走出房間。
剛走了幾步，她就停住了。
走廊的另一端，好幾天沒出現的閻玖羽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少爺？怎麽了？”原裴希詫異地問。
“沒什麽，走吧。”蘇念櫻低著頭快步朝樓梯走去。
閻玖羽目送她離開，黑曜石般的眸子裏閃著細碎的光芒，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賀家大門口。
蘇念櫻正準備坐到原裴希的摩托車後座上，卻聽到一陣奔跑的腳步聲迅速靠近。在原裴希震驚的目光中，閻玖羽伸手牢牢地牽住她，帶她一起朝遠處跑去。
“閻玖羽？”蘇念櫻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拚命地想掙脫他的手，“你幹什麽？快放開我。”
她越掙紮，牽住她的那隻手就握得越緊。
“聽到沒有？放開我！”
“跟我來！”陽光中，閻玖羽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彼此緊貼的掌心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汗。
他帶著她一直跑過街道，穿過廣場，好像要這樣帶著她，一直奔向海角天涯。
道路兩旁的樹木盡情伸展著茂盛的枝葉，微風穿過枝葉的縫隙，帶出一陣“沙沙”的響聲，同時也送來了絲絲涼爽。
“閻玖羽！我讓你放開我！”蘇念櫻使出全身力氣甩開閻玖羽的手，她蹙起細長的眉，不解又有些憤怒地看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麽？”
閻玖羽上前一步，伸出手霸道地再次攬住她的肩膀，胸膛一起一伏，霸道地說：“賀念櫻，我們今天一起逃課吧。”
“逃課？”蘇念櫻張大嘴，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閻玖羽臉上的神色非常堅定，不像是在開玩笑：“今天，就讓我們放縱一下吧……”
而明天，到了明天，我們都返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人生不再有意外的交集，也不再有驚喜。
蘇念櫻將右手握成拳，放在胸口，猶豫著。可以嗎？兩人拋開一切顧忌放縱一天，這樣真的可以嗎？
她原本好不容易在心中築起的那道防線被他的話一點一點瓦解。
樹葉“沙沙”地響，她沉默著，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看出她的猶豫，閻玖羽鬆開了抓住她肩膀的手：“過了今天，我會讓自己的情感回歸原位，所以，以後你就不用再煩惱了。”
她凝視著他，恍惚覺得這是個一碰就碎的夢……
“你想去哪裏？”閻玖羽輕聲問，見她仍然呆呆地看著他，於是他皺眉思索，“讓我想想啊……”
他在腦海中拚命搜索一切能讓今天變成美好回憶的地方，遊樂場？電影院？水族館？動物園？或者，去爬山享受山中鳥語花香的自然世界？又或者，坐上屬於兩人的小船，去往煙波縹緲處……
“我想去你最想去的地方。”見他遲疑了許久，蘇念櫻忍不住開口，小心地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閻玖羽凝視著她，從樹葉縫隙中傾瀉下來的陽光在她秀麗的麵頰上閃爍，她的臉看上去像鑲嵌了許多晶亮的碎鑽，連同她臉上的笑容，一起深深地印刻在他心裏。
“這樣啊。”他雖然表麵保持著平靜，心髒卻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了幾下。
這座小公園位於一座教堂的後麵。
翠綠的草地中有幾條縱橫交錯的小徑，零星有幾個人在其中散步。草地邊花團錦簇，就像是為這張巨大的地毯勾勒出了五彩繽紛的紋路。
而最熱鬧非凡的場地，當然是草地中那塊空出的地方。
沙坑裏，有的小孩子在安靜地堆著城堡，有的調皮一些，正抓著沙子作“仙女散花”狀。蹺蹺板的“吱吱”聲與笑聲混在一起，顯得熱鬧非凡。
兩人在草地邊停住腳步。
蘇念櫻望著眼前生動活潑的畫麵感歎道：“沒想到這裏會有這麽多小孩子啊。”
閻玖羽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然後將視線重新停在屬於孩子們的樂園上，說：“小時候，我最喜歡來這裏玩……”
“因為這裏有很多小夥伴吧？”蘇念櫻接過他的話。
閻玖羽一怔，閉上眼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候，他獨自在公園裏，滿心焦急，無助地等待著，結果等來的隻是無窮無盡的失望……但是，他一直努力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
直到最後，父親出現了，告訴他“她再也不可能回來”，心中僅存的一點點希望之火徹底熄滅了。
“閻玖羽，別愣在那裏，我們也去玩吧。”蘇念櫻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拉回了他飄遠的思緒。
他睜開眼，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光，定了定神之後，他才看到那個站在秋千旁邊的身影。那架秋千在風中晃來晃去，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快過來吧。”蘇念櫻輕快地坐上秋千，再次向他發出了召喚。
閻玖羽看著那個坐在秋千上的身影，心有靈犀的微妙感覺讓他的心弦又在不經意間顫動了一下。
秋千，曾經也是他最喜歡待的地方啊。
過了一會兒，他大步朝那邊走去。
陽光耀眼，歡歌笑語此起彼伏。
“吱呀——吱呀——”
秋千高高地**起，仿佛在唱一首帶著童年味道的歌。
坐在秋千上的人，笑容無比燦爛。秋千飄向半空，又從半空**回原處，再飛出去，再**回來，周而複始。
閻玖羽靜靜地注視著蘇念櫻，她的短發在風裏飛揚，眼睛笑得彎成月牙，整齊的牙齒在陽光下閃著光。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飛翔的感覺了。”秋千終於緩緩停下後，蘇念櫻看向他，像個孩子般歡快地說，“就像背後長出了翅膀一樣……”
她微微揚起下巴，那雙澄澈的眼眸裏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
閻玖羽在旁邊的秋千上坐下，幽幽地說：“以前，我常常獨自坐在秋千上，幾乎一坐就是一整天。”
蘇念櫻吃了一驚：“是嗎？”
“因為……那時候我以為，在這裏可以等到媽媽回來。”
蘇念櫻呆呆地望著他，金色的陽光中，閻玖羽的側臉看起來有幾分落寞。
“以前每次來玩，我都是一個人……”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沙坑邊。
在那裏，一個眼睛裏似乎進了沙粒的小女孩正苦著一張臉，她的媽媽在她麵前蹲下來，溫柔地撫上那隻眼睛，輕輕往裏麵吹氣。不一會兒，小女孩睜開眼笑了，她一躍又跳下沙坑玩耍起來，她媽媽關切地在旁邊提醒道：“不要再用手揉眼睛嘍。”
蘇念櫻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靜靜地看著這溫馨的一幕。
微風輕輕拂過，吹起兩人耳際的發絲。
“那時我時常在想，如果我媽媽也在身邊，她一定會和別人的媽媽一樣溫柔。”閻玖羽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我摔倒時，她會用溫暖的雙手扶我起來；我堆好沙雕時，她會一邊鼓掌一邊用充滿欣喜的聲音表揚我；甚至……”他停頓了一下，“當我調皮地從雙杠上跳下來時，她會一邊嚴厲地責備我，一邊溫柔地拍去我衣服上的灰塵。”
這樣彷徨又充滿哀傷的閻玖羽，是蘇念櫻很少見到的，她的心仿佛被什麽緊緊地抓住了，非常難受。
閻玖羽繼續往下說：“我一邊這樣想，一邊坐在秋千上等，從朝陽升起等到夜幕降臨，日複一日……”
“可我心裏其實早就知道，媽媽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連遠處孩子們的歡笑聲也仿佛消失了。
悲傷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
閻玖羽低垂著頭，細碎的劉海兒擋住了他眼裏的哀傷。
蘇念櫻長久地注視著他。突然，她從秋千上站起來，走了幾步，在閻玖羽麵前站定。
他抬頭看著她。
逆光裏，陽光為滿臉笑容的蘇念櫻鍍上了一層細細的金邊，她似乎想望進那雙深深吸引著她的眼睛深處：“閻玖羽。”
“嗯？”
“我想給你一點兒鼓勵。”
風輕雲淡，原本在空中嬉戲的小鳥落在了枝頭，引起一陣輕微的震動，幾片綠葉打著旋兒從枝頭飄落。
蘇念櫻緩緩俯下身，溫潤的唇貼上閻玖羽冰涼的額頭。
他有些發愣，身體僵硬。隨後，他微揚唇角，綻放出一抹淺淺的笑。
風中有花香浮動。
飛舞在空中的綠葉與花瓣成為他們身後絕美的背景。
離開公園時已經是傍晚，閻玖羽帶著蘇念櫻回到了閻家。
“閻玖羽，你究竟要帶我去看什麽？”蘇念櫻疑惑地問道。
閻玖羽回頭對她淡淡地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說完，他帶她走進別墅，穿過偌大的客廳。
“您回來了？”正在安排其他人做事的管家聽到響聲抬起頭，吃驚地喊了一聲，然後連忙來到閻玖羽麵前，向他行了一個禮。
閻玖羽漫不經心地環視了一圈。這麽大的家，雖然人很多，氣氛卻冷清得出奇。
他輕蔑地哼了一聲，問管家：“父親不在家嗎？”
嚴管家一愣，然後小心地回答：“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蘇念櫻望著閻玖羽的側臉，發現一抹痛楚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她沒想到他的家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從外麵看起來，她以為這棟別墅一定裝飾得華麗富貴，走進來卻發現裏麵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她想起了閻玖羽在秋千前跟她說的話，望著此刻他冰冷的側臉，不由得心疼不已。
閻家別墅後的小型停機場。
閻玖羽帶著蘇念櫻來到了一架私人直升機前。
藍白兩色的直升機，鋥亮的外殼反射著冷光。機尾上有閻家的家族徽章，一個龍飛鳳舞的“閻”字將其在商場上所向披靡的霸氣盡顯無遺。
閻玖羽伸手摸了摸直升機冰涼的外殼，轉頭對蘇念櫻說：“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的願望，就是成為一名優秀的飛行員，這樣，就可以盡情地俯瞰大地，也能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蘇念櫻驚訝地望著他：“你會駕駛直升機？”
閻玖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沉穩又自信地笑了笑，然後向蘇念櫻伸出手：“跟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順著這隻修長的手往上看，蘇念櫻看見了他寬厚的肩，好看的脖頸，消瘦的下巴，以及輕抿的唇。再往上，那雙深海般漆黑的眼眸裏充滿期待。
這一天過得好快……她多麽希望，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們能夠毫無負擔，沒有秘密，心心相印。
“你不願意嗎？”見她不動，閻玖羽的聲音裏流露出淡淡的失落，正欲垂下伸出的手，蘇念櫻趕緊伸出手扣住了他的五指。
幾分鍾後，兩人坐在直升機上，閻玖羽熟練地操控著控製鈕，螺旋槳由慢到快，掀起一陣旋風。
劇烈的風吹起塵埃，直升機離開地麵時，將不少被攪碎的青草和樹葉一起卷上了天空。
蘇念櫻坐在副駕駛位子上，靜靜地打量著身旁的人。正專心地駕駛直升機的閻玖羽，有種無法言說的魅力，就像伏案工作的人，身上有一種迷人的氣質。
直升機飛行的聲音在耳邊響著，她忍不住略微提高嗓門問：“我們要去哪裏？”
閻玖羽微微對她一笑，答道：“郊外。”
直升機從城市上空緩緩滑過。
向下看，能看見四通八達的馬路，馬路上的汽車如同小小的會移動的鐵盒子，或高或低的樓房屋頂一一閃過，有的人家天台上懸掛著飄舞的床單，像一麵麵花花綠綠的旗幟。
“這樣，就可以盡情地俯瞰大地，也能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蘇念櫻想起了閻玖羽剛才的話，以及他談起媽媽時憂傷的表情，頃刻間，她的心向他靠得更近了。
小時候她也總是問媽媽，自己為什麽沒有爸爸，然而就算隻有媽媽一個人的愛，也為她撐起了一片溫暖的天空。每一天，她都過得充實又快樂，因為就算那個小小的家隻有她們母女兩人，歡聲笑語卻從來沒有間斷過。
而閻玖羽呢……龐大的閻氏企業將父親從他身邊徹底奪走。每一天，他麵對的是空****的豪宅；每一天，他都在等待媽媽回來的期盼中迎接著跟隨夜晚一起到來的失落。
他連很小很小的一份愛，都得不到……
俊逸帥氣的閻玖羽，冷漠孤傲的閻玖羽，其實也是內心孤獨的閻玖羽。
“我們到了。”
沉穩厚重的聲音將蘇念櫻的思緒喚回現實。
她看見閻玖羽伸出手，指了指直升機的下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她俯身望著下麵的這片風景，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連呼吸都暫時停止了——
“心”。
無比珍貴的一顆“心”。
那裏原本是一座小山，經過漫長歲月的雕刻與打磨，已經變成了一顆巨大的“心”，鑲嵌在這片土地上。
象征生命的翠綠色填滿了它的心房，還有盤旋其間的山路延伸出淡黃色的紋路，好像分布在“心”上的血脈。
“怦——怦——”
蘇念櫻無比強烈地感覺到了自己心跳的節奏，仿佛已經與這顆“心”融合在了一起。
她癡迷地望著腳下。
閻玖羽癡迷地望著她。
直升機繞著這顆翠綠的“心”轉圈。
然後，閻玖羽伸出右手，抓起她放在膝蓋上的左手，牢牢地握住。彼此的溫度在掌心融合。
“念櫻……”閻玖羽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我現在不敢要求你接受這顆心，因為……我自己的心，也充滿了對未來的恐懼和不確定……”
蘇念櫻屏住呼吸，差點兒衝動地說出真相，如果她告訴他，她其實是個女生，那麽，他會不會不再這麽矛盾呢？
閻玖羽卻沒有察覺到她內心澎湃的情緒，他定定地望著她：“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我還能夠與你手牽手來到這裏……”
我也希望有那麽一天。那時，沒有任何負擔的我與你，心相印，情相連。這顆“心”，依舊像我們今天看到的這般翠綠，充滿勃勃生機。蘇念櫻這樣想著，卻終究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
耳邊依舊是轟隆作響的直升機噪音。
她的眼裏漸漸湧出薄薄的水汽，心裏的苦澀如晨霧般繚繞不散。閻玖羽熾熱的目光裏流露著許許多多情感，隱忍的、哀傷的、迷茫的、深情的……悉數映在了她眼裏。
良久，蘇念櫻垂下頭，將頭微微轉向窗邊，不想讓閻玖羽看見她眼中閃爍的淚光。視線不知不覺變得模糊起來……
“轟隆隆——”
直升機掉轉頭，往來時的方向飛去，離開了“心”形小山。
閻玖羽鬆開了她的手，在回歸喧囂的城市之前，將彼此心中的真情也一並埋藏在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