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又怎樣?或許是你真的對這樣的角色扮演上癮了
天空湛藍,流雲潔白。
不知不覺,櫻花花期已過,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粉白花瓣,這一幕恰好是“化作春泥更護花”的生動寫照。
二年級一班教室裏。
老師正站在講台上認真地做著講解。而在教室的一角,蘇念櫻一直盯著課本怔怔地出神,筆記本攤開的那一頁上,隻有寥寥幾個字。
“丁零零——”
下課鈴聲響起。
“啊,終於又度過了無聊的一天。”
學生們慵懶地收拾好書包,三三兩兩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空****的教室裏隻剩下蘇念櫻一個人。
她將筆袋與書本都裝進書包,然後神情有些失落地望向窗外,為什麽會有提不起精神的感覺呢?難道是因為今天一整天,他都沒有在自己麵前出現嗎?
“不可能,不可能!”
蘇念櫻被這個念頭嚇到了,拚命搖頭,將它攆出了自己的腦海。
她獨自走出教室,夕陽籠罩著她,為她的身影染上了一絲落寞……
夜晚,皎月高懸。
安靜的臥室裏。
蘇念櫻從睡眠中醒了過來,感覺有些口渴,於是掀被下床,輕輕走出了房間。
偌大的賀宅非常安靜,大家都在沉睡,窗外偶爾響起一兩聲蟲鳴。
“去廚房的話,我記得……”下了樓梯,站在昏暗的走廊口,蘇念櫻仔細想了想,正欲邁開步伐……
“叮當。”
冰塊碰撞酒杯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她循聲朝走廊盡頭望去,水銀似的月光中,閻玖羽正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旁邊放著一個已經少了一半酒的酒瓶。
他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蘇念櫻看著他有些孤獨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疼惜,忍不住朝他走去:“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喝酒?”
閻玖羽收回飄遠的思緒,卻沒有答話。
月光灑落一地,無聲無息。
沉默在彼此之間蔓延開來。
蘇念櫻靜靜地注視著他。
他的眉目依舊俊逸,倨傲的氣息不減分毫,隻是象牙白的臉頰上多了幾分平時看不到的脆弱和寂寥。
“今天是我媽媽的忌日……”冷不防地,閻玖羽開口了,並且舉起酒杯將杯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蘇念櫻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心裏一震:這便是今天一整天都沒有看見他的原因嗎?
“對不起。”她望著他落寞的側臉,有些愧疚地開口,“我打擾到你了。”
一時之間,她想到一直待在醫院、也不在自己身邊的母親,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淡淡的感傷。
她舉步上前,與閻玖羽並肩站在皎月之下。
“你……很愛自己的媽媽吧?”否則他不會一個人獨自在這裏與哀傷做伴,蘇念櫻抬起頭仰望天空,“隻是喝這麽多酒,對身體不好。”
對於她的靠近,閻玖羽沒有露出排斥的表情,隻是在聽完她的話之後,冷冷地一笑:“愛她嗎?不,我恨她!”
恨?
蘇念櫻瞥見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冷漠,覺得非常不解:“世上最值得珍惜的就是親情,為什麽你會恨自己的媽媽?”
晚風吹來,樹葉隨風搖動。
“親情?”閻玖羽發出一聲冷哼,“在我的字典裏,這兩個字早就不複存在了。”
說完,他又將酒杯滿上,猛灌幾口酒之後,神情複雜地看了蘇念櫻一眼:“如果那個人心中存有這份親情,就不會有外遇;如果沒有外遇,媽媽怎麽會離開……親情,對我來說,真是這世界上最滑稽的東西。”
蘇念櫻直視著他,堅定地搖了搖頭:“可是,對我來說,親情是無比重要的精神支柱。你可以認為一個家庭欠缺溫暖,卻不能藐視親情本身的存在。”
“待在這個家,難道你能感受到親情嗎?”閻玖羽眉頭一皺,將兩人的距離拉近,淡淡的酒味在蘇念櫻身邊縈繞,“賀政明將你接來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而從一開始,賀梨香就對你恨之入骨。你也知道,連我的到來,也是有原因的……”
在媽媽的忌日來臨之前,他恰巧接到了賀家的邀請,便離開了那個厭惡的家,來到了這裏。來到這裏後,賀政明就明確表示希望能與閻家聯姻,說這對兩家的發展都有利。
蘇念櫻疑惑地看著他。
閻玖羽字字鏗鏘:“說得明白些,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基於利益往來,所謂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實際上是微不足道的。”
蘇念櫻原本還想說什麽,但望著他那雙迷離的眼眸,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閻玖羽的嘴角噙著一絲沒有溫度的笑意,他直勾勾地看著她,突然俯身朝她靠近。
“你,你要幹什麽?”蘇念櫻低呼,心跳瞬間加快。
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想和他拉開距離,但因為腳步不穩,身體向一側的欄杆倒去。
“嘩——”
酒瓶倒在陽台上,誘人的酒香彌散開來……
“你害怕我靠近嗎?”閻玖羽伸出手及時扶住了她。
他的呼吸近在耳畔。
冰冷的夜風也吹不散這灼熱的溫度。
“你喝醉了。”蘇念櫻慌亂地推開他,轉身要走。
“喂!”閻玖羽喊住了她,“難道你打算就這樣把喝醉的人丟下不管嗎?”
蘇念櫻的腳步頓住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朝他走去。
門被打開。
兩人踉踉蹌蹌地向床邊移去。
“小心一點兒!”扶著閻玖羽回到他的房間,蘇念櫻覺得渾身都快散架了。就在離床還有兩三步遠的地方,她的腳忽然被閻玖羽絆了一下。
“啊!”蘇念櫻發出一聲驚呼。
“啪!”
兩人一起重重地摔在**。
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屋內一片安靜,靜得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蘇念櫻小心地扭過頭,發現閻玖羽就側臥在身邊,淩亂的劉海兒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呼吸變得緩慢而均勻,似乎睡著了。那張睡顏沒有了孤傲冷漠,在淡淡的月光中顯得純淨又安寧。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準備翻身坐起來。就在這時,一隻有力的胳膊伸了過來牢牢地摟住了她的腰,將她又拉回**。
“閻玖羽,你——”蘇念櫻吃驚地叫著,用手去掰摟在腰上的胳膊。
她用力,摟住她的胳膊就更用力。
用推的、掰的、敲打的……到最後,蘇念櫻已經累得開始出汗,而閻玖羽始終無動於衷,對她的舉動一點兒都不在意。
“閻玖羽,你到底想怎樣……”終於放棄掙紮的蘇念櫻無奈地怒視著那張俊臉。
薄紗般輕盈的月光籠罩著兩人。
蘇念櫻沉默了。
閻玖羽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在這個心情無比惆悵的夜裏,他隻想閉上眼,沉浸在這片寧靜中。一股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尖,沒由來地,他不想讓旁邊的人離開。
“喂,閻玖羽……”
“不要走,就這樣陪我一會兒吧……”
蘇念櫻難以置信地凝視著閻玖羽,他剛才的口吻分明帶著一點點請求的意味。說完這句話後,他不再開口,擁住她的胳膊動了動,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呼吸也趨於平緩。
她的腰間不斷傳來屬於他的溫度,那股熱量傳進肌膚,融入血液,流遍全身。
被他身上散發出的靜謐氣息感染,她緊繃的神經也漸漸放鬆了。
窗簾被輕風吹動,在月色中婆娑起舞。
不知道凝視了眼前的容顏多久,她也緩緩地合上了眼睛,陷入夢中……
天微亮,蘇念櫻從迷蒙中緩緩睜開眼睛。
溫馨的橘黃色光亮漸漸填充眼睛,周遭的一切由模糊到清晰,她隨即意識到這並不是自己的房間,皺眉回憶了一下昨晚的情形,她不由得睜大了眼睛——自己居然在閻玖羽的房間裏留宿了一晚。
她的臉不斷升溫,回想起先前閻玖羽喝了那麽多酒,她忍不住轉過頭,看他是否還在熟睡之中。
驟然放大的陰影遮住了光亮。
閻玖羽正半側著身體,探究地打量著她。
蘇念櫻怔住了,她能夠清楚地看見他眼眸中的自己。
“你……”她迷惑地開口,想叫他讓開。
閻玖羽厚實的胸膛隨著均勻的呼吸一起一伏,性感的鎖骨從敞開的領口露出來。他的手撐在她身邊,屬於他的氣息嚴嚴實實將她籠罩。
蘇念櫻與他四目相對,心跳驟然加快,心髒仿佛要從胸腔中躍出。
這難道就是怦然心動的感覺嗎?她忽然想到了這個詞,放在腿邊的手漸漸地握成了拳頭,某些話語在胸腔中跳躍著,呼之欲出。
夜風吹進窗口,吹得窗簾“嘩啦啦”地響。
她剛要開口,閻玖羽卻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然後猛地坐直身體,下床朝浴室走去。
“砰——”
浴室的門被重重地關上。
蘇念櫻也坐起身來,望著緊閉的門,嘴角動了動,神情有些迷惑,不明白閻玖羽怎麽突然又變得那麽冷漠和不耐煩,他應該……很討厭和她同床休憩了一晚吧。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蘇念櫻的耳邊依舊回**著那個重重的關門聲——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將那一瞬間的心動震得灰飛煙滅呢?
天色越來越亮,幾隻小鳥嬉笑著從窗前飛過。蘇念櫻梳洗完畢,換上製服,打理好一切後,就提著書包走出了房間。
走廊上。
閻玖羽正慵懶地倚在牆邊,望著遠方的深邃眼眸中有著複雜的神色,**在空氣中的修長脖頸反射著淡淡的光澤。
他似乎在靜靜地等待著誰。
聽到響動,他回頭,看見了她。
兩人都靜默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玖羽,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一陣輕風迎麵而來,滿臉甜笑的賀梨香輕快地跑到了閻玖羽麵前,“你能邀請我一起去學校,我好開心。”她將落在肩頭的秀發捋到耳後,動作非常嫵媚,“一想到這一路上都能夠坐在你身邊,我的心都快要飛起來了。”
閻玖羽望著麵前無比激動的女孩,嘴角微微揚起。
蘇念櫻怔怔地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
一直以來,閻玖羽對賀梨香都是不冷不熱的,能避就避,為什麽今天會發生這麽大的轉變?而自始至終,他的目光都沒有在她身上停留一秒鍾。
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細細的聲音幹擾著蘇念櫻,仿佛有無數隻小蟲子在撕咬著心髒,那種難受無法言說,無法忽略。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賀梨香說完,親昵地挽住閻玖羽的胳膊,帶著一些示威又揚揚得意的味道。她已經失去了賀家繼承人的資格,那麽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快抓住閻玖羽的心。有了他的守護,她才有機會扭轉局勢。
蘇念櫻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少爺,我載你去學校吧。”
是原裴希。
蘇念櫻對他露出苦澀的笑容:“好的,辛苦你了。”
摩托車平穩地行駛在通向學校的大道上。
風迎麵吹來,蘇念櫻的心情逐漸開朗,她忽然想起自己最近很少看到原裴希,於是忍不住問他:“裴希,怎麽最近都沒有看見你呢?是不是……我父親又有什麽事情吩咐你去辦?”
原裴希搖了搖頭。
“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你還是不願意多說一句話嗎?”蘇念櫻想起賀梨香曾經告訴過她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傷感。與自己同齡的他要做別人的守護者,或許他經曆過的比她多,那些際遇也與她的很不一樣,所以才讓他形成了這樣的性格,習慣保持沉默。
正當她準備放棄將話題繼續進行下去時,原裴希低沉的聲音意外地飄到耳畔:“即使不能時刻待在少爺身邊,但你有危險時,裴希一定會出現的。”他沒有回頭,寬闊的脊背始終挺得筆直,“我鄭重地允諾,用生命守護你。”
“嗬嗬,謝謝。不過沒那麽嚴重啦。”蘇念櫻將視線從他寬厚的背上收回來,看著路兩旁不停倒退的樹木,無聲地揚起了嘴角。
“吱——”
在離學校不遠的路口,原裴希猛然一個急刹車,摩托車輪胎在路麵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由於慣性,蘇念櫻整個人向前靠去,額頭重重地碰到了原裴希的脊背。
“裴希,怎麽回事?你怎麽停下來了?”她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從他身後探出身體,這才看見幾個戴墨鏡的黑衣男子並排站在車前,阻擋了兩人的去路。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地方,一輛黑色小轎車靜靜地停在那裏。從半開的車窗裏露出一個女孩的側影,她穿著淺藍色的製服,渾身散發出驕傲的氣息。
“少爺,請下車。”說這話時,麵色沉重的原裴希已經做好了防衛的姿勢。
劍拔弩張的緊張態勢容不得蘇念櫻有絲毫猶豫,她剛下車,不遠處的小轎車裏就傳來貴族女孩下達命令的冰涼聲音:“將他帶走。”
“是!小姐!”
語畢,幾個身材魁梧的人立刻向兩人撲來。
原裴希趕緊帶著蘇念櫻向後退至五米開外的地方。
“少爺,抱歉了!”原裴希將蘇念櫻往樹蔭處一推,來不及躲閃,硬生生接下了背後重重砸下來的一拳。
不容他有任何喘息的機會,雨點般密集的拳頭繼續揮來:“小子,最好乖乖把人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們不留情。”
原裴希朝蘇念櫻站立的位置看去,大聲喊道:“少爺,請離我遠一些,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蘇念櫻點點頭,迅速向後拉開了與戰鬥圈的距離,眼睛卻始終緊張地望著那邊。被人團團圍住的原裴希,表情嚴肅又專注,眼眸中射出淩厲如劍的光芒。
蘇念櫻緊張得快要忘記呼吸了,手指在書包上抓出了細小的劃痕。
來曆不明的黑衣人的第一波攻勢被原裴希擋住,雙方都重重地喘息著,陷入短暫的僵持狀態。
黑色小轎車裏的藍衣女孩顯得很煩躁:“僅僅是讓你們帶走一個人就花費了這麽多時間,簡直太沒用了!”
聽她這麽說,幾名黑衣人又立刻向原裴希撲了過來。
“裴希,小心!”蘇念櫻衝原裴希喊完後,視線越過打鬥的人群,看見了轎車裏那個嬌小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從車窗裏射出的目光正牢牢地鎖定在自己身上。
車窗裏,藍衣女孩那張原本秀麗的臉因為生氣看上去有些扭曲,她一直默默喜歡著閻玖羽,不明白玖羽為什麽會和這個清瘦的男孩走到一起,在她心中,玖羽是高不可攀的,誰也不能隨意靠近他。
可是這個賀念櫻居然與玖羽公然在學校裏出雙入對,她絕對不能接受!
“你們還要我等多久?快點兒把賀念櫻解決掉!”她惱怒地開口,可事實與她的願望相差甚遠。
“砰!”
她抬頭,看見最後一個黑衣人在不遠處轟然倒地。
陽光下,原裴希還保持著出拳的姿勢,呼吸有些急促。就算手背上有不少血跡,他依舊頑強地站立著,仿佛任何人都無法將他撂倒。
“怎……怎麽可能!”
藍衣女孩發出一聲低低的驚歎。
原裴希眯起眼睛,沉著臉看著那個前來挑釁的女孩:“今天的事情,賀家可以暫且當做一個誤會……”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口吻也嚴厲起來,“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父親辛苦了大半輩子在家電市場打拚出來的一席之地可能就會有危險了!”
“你這算什麽,是在威脅我嗎?”藍衣女孩壓抑著內心的慌亂,強作鎮定地問。
原裴希搖了搖頭:“我隻是好心提醒小姐,你剛才想傷害的人是賀家唯一的繼承人,而賀家絕對不是好欺負的。”
“你!”藍衣女孩身體輕顫,久久說不出話來。
原裴希將一群手下敗將與黑色小轎車拋在腦後,俯身將倒在地上的摩托車扶起,來到蘇念櫻麵前:“少爺,我們走吧。耽擱了這麽多時間,快遲到了。”
蘇念櫻靜靜地注視著他——漆黑的短發在經曆過一場打鬥後略顯淩亂,俊逸的麵頰上留下了幾道淡淡的紅印子,然而他整個人的氣質依舊那麽幹淨利落。
原家的人,每一代都要保護賀家的人。為此,他們必須有矯健的身手,才能應對這樣那樣的突發狀況,就像剛才那樣,寧願自己受傷,也要保護賀家的人。
受傷?
蘇念櫻猛然回過神來:“裴希,我陪你去醫務室!”
一到學校,她就拉著他迅速朝醫務室跑去。
醫務室裏。
原裴希脫下外套,端坐在椅子上。保健醫生抬起他的胳膊,細心地檢查著他的傷勢。
蘇念櫻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著醫生的檢查結果。
她焦急地看著醫生,不止一次開口問道:“醫生,他到底怎麽樣了?有沒有傷到哪裏?”
過了一會兒,醫生結束了忙碌,回答道:“還好沒有傷到骨頭……不過,打架也要有個尺度,你看看,臉上,胳膊上,還有……”他掀起原裴希的襯衫,指了指他的腰際,那裏也有一塊不大不小的淤青,“要是那一腳不踢偏,估計你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醫生說完,去旁邊取來棉簽和藥酒,開始給原裴希的傷口進行清洗和上藥:“我給你消炎上藥之後,記住這幾天都不要再做劇烈運動,要好好兒休養,知道嗎?”
原裴希淡淡地一笑,沒有給他肯定的答複。
陽光斜斜地射入醫務室。
蘇念櫻無奈地垂下頭,她當然知道他不回答的原因。如果以後自己再遇上這樣的突發狀況,原裴希肯定還是會這麽拚命。
淡淡的藥酒味飄散在空氣中。
原裴希忍受著藥酒沁入肌膚時的刺痛感,一轉頭,就看見了蘇念櫻緊張又愧疚的模樣。
“少爺,你不用感到難過。我本來就應該保護你。如果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的內心會飽受煎熬。”有些不連貫卻無比堅定的聲音在醫務室裏回**,如溫柔的旋律一下一下敲在蘇念櫻的心上。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醫生,新買的保健器材到了……”門口傳來呼喊醫生的聲音。
醫生去而複返,將手裏的藥酒和棉簽遞給了蘇念櫻。
“醫生,你這是……”
“我得出去將藥品清點一下,監督他們放到倉庫,所以,就麻煩你幫他上藥吧……”見蘇念櫻為難地皺著眉,醫生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太擔心,上了藥,過幾天就沒事了。”
醫生離開後,醫務室裏隻剩下蘇念櫻與原裴希兩人。
室內頓時變得很安靜,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辨。
猶豫了一下,蘇念櫻抽過旁邊的板凳在原裴希跟前坐下。
她將藥酒瓶放在桌上,指指他放下去的胳膊:“我幫你上藥吧。”
“少爺,我自己來就好。”原裴希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絕了。
蘇念櫻臉上露出一絲不悅:“你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為你上藥也是我應該做的。”
原裴希還想推脫,蘇念櫻已經伸出手,將他的胳膊輕輕抬起來。她專注地盯著傷口處,極其小心地用棉簽塗抹著藥酒。
“裴希……”她輕輕開口對他說,“以後不要這麽盡力保護我!”
“少爺,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原裴希驚訝地望著她。
蘇念櫻取出一根新棉簽,給另一塊淤青的地方上藥:“謝謝你今天這麽拚命地保護我,但……我還是認為,你也應該為自己著想。”
良久。
原裴希堅定地搖了搖頭,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心聲:“少爺,我說過,即使不能時刻待在你身邊,我也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你!”
蘇念櫻的心輕輕一顫。
胳膊上的傷口都處理好了,她蹲下來,將藥酒輕柔地塗抹在他腰際的那一片淤青上。
原裴希一動不動地端坐著,感受著藥酒的冰涼感在腰際緩緩擴散開來,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蘇念櫻站起身,將用過的棉簽丟進垃圾桶。覺察到他的臉色有些異樣,她忍不住關切地問:“怎麽了?我剛才太用力了嗎?”
“不!”原裴希連忙搖了搖頭,轉移了視線,不敢直視她,“不是……不是的。”他低低地否認,沒有覺察到自己的臉頰染上了薄薄的緋色。
蘇念櫻鬆了口氣,重新取出一根棉簽:“裴希,你再忍耐一下,馬上就好。”
沾上藥酒的棉簽再次輕柔地觸碰到肌膚。
“真是讓人覺得溫馨又感動的一幕啊。”賀梨香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眼前,蘇念櫻為原裴希上藥的情景讓她又震驚又詫異。
聽到她的聲音,蘇念櫻轉頭望向門口,拿著棉簽的手不禁頓了頓。
閻玖羽正一言不發地站在賀梨香身旁。
走廊上昏暗的光線讓他身後的背景看上去比較暗淡,一如他陰沉的臉色。他望向他們倆的目光非常複雜。
氣氛瞬間凝滯。
賀梨香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她親昵地挽住閻玖羽的胳膊,說出來的話好似帶毒的銀針:“玖羽,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呢。”
閻玖羽不答話,冷冷地睨視著她,揣在褲兜裏的手不知不覺中握成了拳頭。
賀梨香的嘲諷仍不停歇:“對了,玖羽,以後你可要小心,搞不好我這個哥哥某些方麵有問題,平時在家裏,你可得警惕點兒。”
“是嗎?”閻玖羽重重地甩開了她的手,“我以為你跟我來,是良心發現,想關心一下你這位哥哥呢。”
冰涼的口吻讓蘇念櫻感到呼吸一滯。
“待在這裏簡直是浪費時間,如果你還想看熱鬧,就一個人看吧。”閻玖羽冷冷地對賀梨香說完,便決絕地轉身離開了。
“玖羽,你怎麽……”愣了幾秒後,賀梨香追著他的背影離開了。
重新安靜下來的醫務室內。
蘇念櫻差點兒將緊握在手中的棉簽折斷,她的心情變得無比難過,因為閻玖羽轉身時看向她的目光比冬天的寒風還要冰涼。
放學後,帝海學院大門口。
“你受傷了,今天還是不要騎車了。”
“沒關係,我可以的,放心吧。”
“萬一碰到傷口怎麽辦?”
但無論蘇念櫻怎麽勸說,原裴希還是堅持要騎摩托車載她回家。
兩人正僵持時,賀梨香挽著閻玖羽的胳膊走了過來:“你們倆就那麽迫不及待地想秀恩愛給大家看嗎?可是,對那種不正常的關係,我還真是欣賞不來呢!”
“當做沒看見不就可以了嗎?”閻玖羽漫不經心地開口,目光卻鋒利如劍,“有些人本來就缺乏男人氣概,對自己沒信心,所以才會去做這種奇怪的事。我們也沒必要瞧不起人家,躲開點兒就可以了。”
說完這番話,兩人揚長而去。
晚飯過後,賀宅二樓的大陽台。
蘇念櫻憋著一口氣,來到正閉目養神的閻玖羽麵前:“喂,你今天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一直以為,就算他冷漠孤傲,有點兒不好接近,但他不會像賀梨香一樣,想盡各種方式來嘲笑和諷刺她。
閻玖羽睜開眼冷冷地看著她,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麽會對她那樣惡語相向。
如果說自己主動提出假裝交往是一時衝動,那麽今天呢,為什麽看見賀念櫻那麽細心溫柔地照顧別人,他就忍不住生氣?
嫉妒。
很長時間之後,他為自己的心情找到了一個可以修飾的詞語。而這個詞,怎麽可能出現在他閻玖羽的字典裏?
而令他產生嫉妒的人,居然是賀念櫻這個瘦弱的少年,這就更加不可能了!
陽台上的視野很開闊,蘇念櫻卻覺得自己仿佛處在一個逼仄的空間裏,壓抑的氣氛讓她有些不能呼吸。
“是你說要假裝交往的……”她避開了他冷漠的目光,盯著地上兩個同樣落寞的細長身影,“然後,突然轉變態度的是你,現在又出言譏諷,你到底……”
她的話還未說完,閻玖羽就不耐煩地打斷了她:“那又怎樣?或許是你真的對這樣的角色扮演上癮了?”
蘇念櫻身體一僵,等她抬起頭來,他已經走開,高大的身影慢慢淡出了她的視野……
接下來,一連幾天,她都沒有看見閻玖羽。
仿佛是刻意回避,隻要有她在的地方,閻玖羽就不會出現。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麽,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同時又有些傷心。
她正兀自想著心事,獨自走在校園裏。
突然,幾個女生站在了她的麵前。
其中一位卷發女孩怯生生地遞給她一個粉紅色的信封:“賀……賀念櫻,這個周末是我的生日,我想請你參加我的生日宴會。”
蘇念櫻愣了一下,禮貌地隨手接過了信封:“謝謝你的邀請。”
卷發女孩的眼裏閃爍著星星般璀璨的光芒:“你能來嗎?我非常期待你的到來!”
“好的,有時間我會去的。”蘇念櫻見她一臉期待,不忍拒絕。
卷發女孩興高采烈地走開了,一些簡短的對話伴隨著她們離去的腳步聲清晰地傳了過來。
“沒想到賀念櫻居然這麽快就答應了呢。夏琳,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是啊是啊。不過……能邀請到閻玖羽那就更好了,你說是吧,夏琳?”
“其實……”卷發女孩的聲音聽起來略帶遺憾,“我也很想邀請他呢,可是,以他的個性,肯定不會來。”
周末。
白色豪宅的大門緩緩打開,用人們站成兩排,迎接著陸陸續續到來的客人。
偌大的庭院中,各種名貴轎車停在一旁,顯示著今天這裏的宴會排場非常大。
大廳裏燈光閃耀,觥籌交錯。受邀而來的人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說有笑。
身穿黑色西服的蘇念櫻走到宴會的主角麵前:“夏琳,生日快樂!”她笑著將禮物遞給盛裝打扮的卷發女孩。
夏琳無比歡喜地接過禮物:“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祝你今天在這裏玩得愉快哦。”
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悠揚的音樂繼續響著,人群忽然起了小小的**。
“快看,是閻玖羽!”心情激動的女生們爭先恐後地發出了驚歎聲。
議論聲很快熱烈起來。
“玖羽也來了?這怎麽可能!以前從來沒有人向他發出邀請後,能得到他的回應啊。”
“你難道不知道嗎?聽說這次是閻玖羽主動要的邀請函。”
“什麽?他今天來……應該是一時興起吧。”
在眾人熱烈的關注中,閻玖羽大步走了過來,站在蘇念櫻身旁。
夏琳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以為自己正處在一個不堪一擊的美夢中。閻玖羽是從她那裏要了邀請函,但她壓根兒沒有期待他真的會來。
“生日快樂!”閻玖羽送上了生日祝福,還有包裝精美的禮物。
夏琳臉頰羞紅,小心翼翼地接過禮物,聲音明顯有些顫抖:“謝……謝謝你,玖羽。”
在場的女孩們心中迅速燃起了嫉妒的火焰:“怎麽可以這樣?這可是奇跡啊!為什麽玖羽突然轉變這麽大呢?”
“果然,女孩子還是可愛一點兒呢。”閻玖羽打量了一下眾人,吐出雲淡風輕的一句話。
蘇念櫻聞言,全身一震,僵立在原地。
宴會中的人越來越多,氣氛越來越熱鬧。
儼然覺得自身魅力不可阻擋的夏琳壯著膽子一直貼身跟隨著閻玖羽,不時殷勤地給他拿各種果汁飲料,或小心地說笑兩句。
不少女孩既羨慕又不甘心,亦步亦趨追隨在他們身後。
也有一些心有所屬的女孩正牢牢地盯著獨自站在角落裏的蘇念櫻。
“真遺憾,原本我以為會看見兩位美男並肩而立的畫麵呢。”一個穿乳白色禮服的女孩壓低聲音對旁邊的人說。
另一個戴眼鏡的女生開口道:“傳聞可能誇大了吧,我甚至懷疑……傳聞是假的。”
手裏端著一杯紅酒的女生想起許久前賀家宣布未來繼承人的那場酒會,彎起嘴角,神秘地說:“既然大家都有好奇心,那不如……”
商議完畢後,三人一起朝角落裏的人走去。
“賀念櫻……”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蘇念櫻抬頭,發現眼前站著三個漂亮的女生,她們端著香醇的美酒,向她做出了邀請的手勢……
安靜的房間裏。
氣息沉重的“少年”昏昏沉沉地躺在寬大的**。
一個女生伸出白淨纖細的手,正試探性地搖晃著“他”:“賀念櫻,賀念櫻?你醉了嗎?”
誰?誰在叫她?
濃密的睫毛如漆黑的蝶翼抖動了幾下,蘇念櫻無力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裏,隱約有個人在晃動,那人影與燈光融在了一起,麵容看不太清楚。
不一會兒,那人起身朝床尾走去。
“他怎麽樣了?”一個女生刻意壓低了聲音問。
“好像是徹底醉過去了,嗬嗬。”
“是嗎?那太好了!沒想到這麽輕易就搞定了!”
她們在說什麽?是在說自己嗎?蘇念櫻皺眉回憶著,依稀記得自己隻喝了小半杯紅酒,怎麽就醉了呢?她感覺脖頸被勒得難受,費了好大氣力才將領帶鬆開取了下來。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她出了一身薄汗。真熱啊!這樣想著,她摸索著將黑色西裝也脫了下來。
“啊!”房間裏正在悄聲交談的三個女生看見這種情景,不由得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潔白柔軟的大**,醉眼迷離的“少年”慵懶地伸展四肢,襯衫領口微微敞開,**在外的性感鎖骨泛著動人的光澤。
“真的好誘人哦!”三個女孩齊齊發出感歎。
就在這時,“啪”的一聲,房門被人重重踢開,出現在門口的修長身影讓房間內的人臉色一變。
閻玖羽冰冷如劍的目光掃過她們,再落到蘇念櫻身上,心中的怒氣如洶湧的浪潮,不可遏製地化作了低沉的怒吼:“你們幾個,趕緊滾出去!”
在他發怒的同時,原裴希也現身了,並且立刻來到床邊,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衣服淩亂的蘇念櫻身上。
三個女生顫抖地走出房間。
“剛才誰在說話啊,好吵……”蘇念櫻迷迷糊糊地嘟囔著。
“少爺,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身上散發出的酒香迷惑了心神,原裴希一時有些恍惚,愣了一會兒才將她攙扶起來。
“裴希?”蘇念櫻念叨著這個名字,神情放鬆了許多,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頭好疼,裴希,讓我靠一靠……”
原裴希怔了怔,伸出手輕輕扶住了她,以防她站立不穩滑倒在地。
閻玖羽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兩人,隻是眼底的風暴越來越濃烈,看起來有隨時爆發的可能。
終於,他按捺不住,大步走到床邊,很不悅地開口:“將他交給我!”
原裴希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沒聽到嗎?我讓你將他交給我!”心中的怒氣更盛,閻玖羽不由得加重了語氣。
原裴希這次沒法再無視他的話了,隻好抬起頭,不解地望著他:“可是,保護少爺是我的職責。”
迷迷糊糊中,蘇念櫻感覺有人朝自己靠了過來,那股氣息讓她莫名地覺得心安,她伸出手在空中亂抓,居然抓住了一隻手。
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不想放手。
“是你嗎?閻……玖羽。”她不確定地問。
閻玖羽一怔。
他凝望著蘇念櫻臉上那抹不經意綻放的笑容,表情頓時柔和了許多,他得意地對原裴希說:“聽到了嗎?他叫的是我的名字。”
原裴希有些泄氣。
在他分神時,閻玖羽已經將蘇念櫻打橫抱起,快速離開了房間。
皎月灑下一地的清輝。
閻玖羽吩咐司機將後車門打開,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蘇念櫻放在了後座上。接著,他在她身邊坐下,久久地凝視著她。
從那好看的眉,緋紅的臉頰,到紅潤的嘴唇,無一不仔細打量著,他越看越覺得這個醉醺醺的少年渾身散發著一股與男性完全不同的氣息。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仿佛是為了驗證內心的感受,閻玖羽俯下身,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仔細地觀察著她的耳垂,並沒找到耳洞,卻發現連耳朵的肌膚都如此細膩光潔,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安靜的車內湧動著曖昧的氣息。
似乎感受到了某些異樣,蘇念櫻掙紮著睜開了眼睛,發現閻玖羽那張精致的俊臉近在眼前,他正不懷好意地盯著她。
她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閻玖羽顯然沒有提防她會突然這麽做,兩張臉迅速貼近,唇也意外地碰到了一起。
蘇念櫻吃驚地微微張著嘴巴,原本殘留的醉意迅速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大腦一片空白。
她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一把推開閻玖羽,往後縮了縮,緊了緊外套,失聲叫了起來:“你幹什麽?”
閻玖羽沉吟了一下,平靜地開口:“你說呢?沒想到你那麽主動。”
他的口吻很篤定,好像他早已準備好這麽做。
“可我……”蘇念櫻結結巴巴地說,“我是男生!”
說出這句話後,她立刻打開車門,逃命似的離開了。
不一會兒,慌亂的腳步聲消失在遠方。
明月也像受到驚擾一般,躲進了雲層後。
車內。
閻玖羽一直保持著被蘇念櫻推開時的姿態。陰影遮住了他的表情,讓人無法知道此刻他內心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