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果他有絲毫閃失,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閻家別墅後麵的停機場。
伴隨著一陣巨大的氣流,直升機緩緩著陸,運轉的螺旋槳終於停了下來。不一會兒,機艙裏的兩人下了機,重新站在了這片土地上。
遠方,彩霞滿天,一輪火紅的夕陽正緩緩沉下去,夜幕馬上就要拉開了。
蘇念櫻癡癡地望著天際的晚霞,內心莫名地有些惆悵,為什麽,為什麽一天如此短暫?
閻玖羽來到她身邊,出神地注視著她,兩人的身影被夕陽的餘暉投到地麵上,看上去很像互相依偎著。
一會兒後,他才開口問:“你有沒有想要去的地方?”
蘇念櫻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我想去醫院,很久都沒有去醫院看望媽媽了。”
“哦。”閻玖羽緩緩伸出手,在即將碰觸到她的指尖時,頓了頓又縮回去,然後他率先邁開步伐,頭也不回地說,“我陪你去。”
協愛醫院,一草一木都顯得靜謐祥和。
“吱呀——”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蘇念櫻捧著鮮花出現在門口,朝病房裏的人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媽媽,我來看你了。”
晚風輕輕吹起了窗簾,卻並沒有人應答。
蘇念櫻怔怔地看著空****的病房,病床邊嘀嘀作響的儀器被搬走了,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尾。
媽媽!媽媽去哪裏了?
蘇念櫻頓時覺得無比驚慌,下意識地鬆開手,任由手中的鮮花落在了地上。
“你怎麽了?”閻玖羽詫異地看著她奪門而出。
安靜的走廊上響起一陣焦急的腳步聲。
蘇念櫻無暇回答他,此時,無數念頭從她心底湧出,她想到了曾經一度阻止自己見媽媽的賀政明,還有用媽媽威脅自己死守秘密的賀梨香,媽媽不見了,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看見一位迎麵走來的護士,蘇念櫻立刻拉住了她的胳膊,朝蘇瑛之前住的病房指了指:“護士姐姐,我想問一下,那邊那個病房裏的病人去哪裏了?”
護士小姐看著眼前這個神色慌張的少年,認真地回想了一下:“高級病房裏的蘇瑛是嗎?”
蘇念櫻連忙點頭。
“她前幾天就出院了。”護士平靜地回答。
“出院?怎麽可能?”蘇念櫻鬆開了拉住護士的手,神色更加慌亂了。
“她的身體基本上沒有什麽問題了,所以已經被人接出院了。”簡單地說完,護士小姐離開了。
蘇念櫻呆呆地站在走廊裏猜測著,媽媽被接出院了……是父親接走的嗎?
可是,為什麽不告訴她一聲呢?
她腦海中一片空白,身體也漸漸緊繃起來。
一雙厚實溫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閻玖羽默默地站在她身後,出言安慰:“別擔心,至少你媽媽已經恢複健康了,不是嗎?”
說完,他輕輕拍著她的背,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不要多想了,我們先出去吧。”
蘇念櫻朝那間高級病房最後望了一眼,然後點點頭,默默地和他一起走出了醫院。
天黑得很快。
兩人剛剛出了醫院大門,加長房車已經在不遠處靜靜等候著。
“賀念櫻,我要離開了。”閻玖羽有些突兀地說。
蘇念櫻詫異地抬起頭,輕聲問道:“是有事要先離開嗎?”
閻玖羽搖搖頭,下一秒,他猛地伸出雙臂抱住了她,似乎想將所有的愛戀化作最灼熱的擁抱留下來。
持續了好幾秒,閻玖羽才鬆開她,再度注視著她那雙墨玉般的眼眸,說:“是離開賀家。”
蘇念櫻驚訝得微微張開了嘴。
閻玖羽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白皙的麵頰,輕聲說:“因為,我已經無法繼續待在你身邊了……”
“閻玖羽……”她不解地說,呆呆地望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睛。
指腹、指尖,屬於他的溫度,一點點緩緩地離開了她的麵頰,然後,他轉身決絕地離開了。
蘇念櫻,我必須離開你,才能讓你重新做回無憂無慮的自己。
閻玖羽坐進了車內,關上車門。
蘇念櫻久久地站立在原地,一直目送著車子消失在拐角處。
夜色深沉,遮住了她眼裏所有明媚的風景。
很晚的時候,蘇念櫻才回到了賀家。
用人們已經打理好一切無聲退下,偌大的賀宅,隻有大廳裏亮著燈。
蘇念櫻的腳步又輕又慢,進屋後隻走了幾步就停住了。她疲憊地看著地麵,白天所經曆的一切不停地在眼前回放,好似音律在夜色中旋轉跳躍,不知疲倦,永不停歇。
閻玖羽離開了,將會為她帶來紛擾的心意也帶走了。可是他不知道,在這一望無垠的夜色下,她也牢牢克製著對他的心意,深陷在痛苦的煎熬中。
不知道媽媽現在在哪裏?她已經恢複健康了,那她是不是也很想見自己?此時,她會不會正身陷困境……
是父親!接走媽媽的人一定是父親!
蘇念櫻決定去找賀政明,問他為什麽擅自把媽媽帶走,問他把媽媽藏到哪裏去了!
她剛邁開腳步,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麵傳來:“你終於舍得回來了嗎?”
這句問話在空****的大廳裏突兀地響起,而且語氣中的怒火顯露無遺。
蘇念櫻先是嚇了一跳,然後轉身向聲音來源處望去,便看見賀梨香正站在那裏。
燈光傾瀉而下,將大廳裏的一切照得透亮,賀梨香周身散發出凜冽的氣息,目光寒冷如冬天的風,犀利地望著這邊,她似乎在大廳裏等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過,這麽晚了,她專門在這裏等著自己想幹什麽呢?蘇念櫻疑惑地與她對視了片刻,便收回了目光。
這一天都和閻玖羽待在一起,情緒波動很大,幾乎將她的精力消耗殆盡,她根本不想在這裏與賀梨香產生什麽糾葛。
沒有什麽比媽媽的下落更重要,蘇念櫻轉身向還未熄燈的書房走去。
“你沒有聽到我在問你話嗎?”見蘇念櫻沒有任何回應,完全無視自己的存在,徑直朝走廊走去,賀梨香的語氣變得更加淩厲。
她一邊邁步追趕蘇念櫻,一邊拔高聲音:“你這一整天,究竟和玖羽去了哪裏?”
蘇念櫻的身體僵了僵,腳步卻始終沒有停下。
她不出聲,是刻意要激怒自己嗎?賀梨香憤怒地加快了速度。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愛得如此辛苦,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卻得不到玖羽哪怕一句溫柔的話語。而這個來曆不明的人,先是搶走了賀家繼承人的頭銜,然後又占據了玖羽的視線,憑什麽?
不,不可以讓玖羽喜歡上她,絕對不可以!
賀梨香跟在蘇念櫻身後,繼續以威脅的口吻喊道:“我警告你,蘇念櫻,如果你讓玖羽知道了你的真實性別,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的!一定會!你聽見了嗎?”
蘇念櫻越走越急,仿佛想立刻甩掉她。
兩人一前一後從大廳進入走廊,在不遠處的前方右拐,便是書房。
賀梨香震怒至極,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待她!眼前這個可惡的冒牌貨,和玖羽一起消失了一天,這會兒又是什麽態度?炫耀嗎?她有什麽資格敢無視自己,要知道,她的未來甚至身家性命正被自己緊緊握在手中,隻要自己一句話,她和她的媽媽就會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賀梨香憤憤不平地想著,兩三步追上去,死死扣住蘇念櫻的手腕:“喂!你這個目中無人的醜女人,給我適可而止吧!”
說完,她用力往後一扯。蘇念櫻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往旁邊一歪,脊背結結實實地撞到了玻璃窗上。
“嘩——”玻璃窗似乎都震動了。
蘇念櫻微微弓著腰,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悶哼,隨即站直身體,依舊一個字也沒說,轉身欲向書房走去。
“你竟然還敢無視我?”昏暗的走廊上,她不理不睬的態度徹底激怒了賀梨香,“你以為你是誰啊!”
說完,賀梨香高高地舉起了右手。
眼看耳光就要落下來,蘇念櫻本能地抬起胳膊擋在半空。
賀梨香一怔,臉上露出一抹冰冷的嘲笑:“你希望我這會兒就去告訴爸爸,你根本就是一個騙子嗎?”
蘇念櫻瞳孔一縮,呼吸一滯。
透窗而入的月光照射在她單薄的脊背上,地麵上那個淺淺的影子僵硬了片刻,便緩緩地放下了反抗的手臂。
賀梨香的目光閃了閃,下一刻,她高高舉起手,毫不猶豫地向蘇念櫻揮了過去。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走廊上回**,格外響亮刺耳。
蘇念櫻的臉龐被打得別到一旁,很快出現五個鮮紅的指印。她壓抑著內心的情緒,緊緊咬住嘴唇,仿佛要在玫瑰色的唇瓣上咬開一道流血的傷口。
“這麽晚了,你們倆站在這裏做什麽?”賀政明低沉渾厚的聲音在走廊盡頭響起,橘黃色燈光下,他銳利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
賀梨香一震,連忙退後一步,與蘇念櫻拉開了距離。
蘇念櫻也站直了身體麵向賀政明,隻是低著頭,耳朵後麵的短發垂下來,被打的那半邊臉隱藏在陰影中。
賀政明淡淡地打量了兩人一會兒,然後朝蘇念櫻詢問道:“念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賀梨香緊張地看著蘇念櫻,腦子裏浮現出一個惡毒的念頭:如果她敢對父親多說什麽,就立刻將她的秘密抖出來。
蘇念櫻垂在腿邊的手握成拳頭,然後又鬆開,她抿了抿唇,緩緩地搖了搖頭。
見她不願多說,賀政明望向了另一邊的賀梨香,見她一直死死地盯著蘇念櫻,眼神很不友善,於是嚴肅地提醒這個任性的女兒:“梨香,我知道你一直對念櫻心懷不滿,不過,我希望你記住一點……”
賀梨香連忙收回目光,慌亂地望向自己的父親。
“念櫻是你哥哥,是賀家唯一的繼承人,你必須對他有起碼的尊重!”賀政明上前兩步,目光變得銳利無比,“別忘了,你是賀家的大小姐,不是無理取鬧的瘋丫頭。”
“爸爸!”聽見這樣的評價,賀梨香露出了無法接受的表情。
賀政明不願再聽過多的辯解,對眼前的兩人說:“很晚了,都回自己的房間去吧。”
賀梨香覺得父親是有心偏袒蘇念櫻,心中的不平和怨恨又開始翻湧。但此刻她不敢不自量力地與賀政明頂嘴,隻好用淩厲的目光惡狠狠地剜了蘇念櫻一眼,便懷著沒有消散的怒氣疾步離開了。
安靜的走廊上,隻剩下蘇念櫻與賀政明兩人。
見蘇念櫻沒有離開的意圖,賀政明問道:“你還有什麽事嗎?”
蘇念櫻仍然低著頭,賀政明看不見她的表情。
蘇念櫻漆黑濃密的睫毛顫動了兩下,她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極認真地看著對麵的人問道:“我媽媽現在被帶到了什麽地方?”
賀政明平靜的表情有所變化,不過他保持著沉默。
“我去醫院看過,護士說她已經被人接走了。她現在在哪兒?”隻要一想到自己現在還不知道媽媽的下落,蘇念櫻的心就被緊張與難過一點點地吞噬著。
她用焦急的目光牢牢地鎖住賀政明,等待一個明確的回答。
然而,賀政明還是沒有給她答案,隻是在轉身離去前,簡短平靜地說:“你媽媽一切都好,隻要你聽話。”
蘇念櫻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被自己稱作父親的男人,溫暖的橘黃色燈光沒有讓他威嚴的模樣變得柔和一些,哪怕一分一毫,那雙犀利的眼眸無論何時都會給人沉重的壓迫感。
他是無論何時都會保持嚴肅冷靜的王者,而這樣的冷靜,有時候顯得太過無情,一如他剛才給她的回答。
“這算什麽!我問的是媽媽現在在哪裏?”蘇念櫻的身體微微前傾,她攥緊了拳頭,激動地向賀政明吼道,聲音裏帶著控製不住的顫抖,打破了走廊中的安靜。
賀政明停住腳步,表情有些不悅:“賀念櫻,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蘇念櫻沒有因他的不悅而退卻:“我有權知道媽媽的下落!”
“我已經說過了,她很好!”賀政明的聲音變得更低沉,也更冷淡,然後他便對蘇念櫻揮了揮手,“很晚了,你應該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你是不是對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家人,也這樣冷淡疏遠,毫無感情?”蘇念櫻的心情很激動,望著賀政明的目光也變得冷冷的,甚至帶著些許不滿。
賀政明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說什麽?”
蘇念櫻吐字清晰地對賀政明說:“對梨香,你從未表現出一個當父親的慈祥。對我……”講到這裏,她有些心痛地拍了拍胸口,“你不過是因為需要一個繼承人,所以才接我到這裏……”
她清楚,此刻的自己異常衝動,但她不想控製自己的情緒。一直以來,與賀家有關的事情讓她的內心被各種各樣的情緒占據,傷心的、失落的、厭惡的、懼怕的……所有的情緒裏,唯獨沒有一絲光明和快樂。
而她也不清楚,為什麽在胸膛起伏得越來越激烈的時候,酸澀的感覺也源源不斷地從身體裏湧出,鼻子有些堵塞,眼裏氤氳著水汽,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
“對媽媽呢……”蘇念櫻有些哽咽的話語在空氣中輕輕回**,“如果,如果我不是男生……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再去見她?”
帶著哽咽的質問聲長久地回**在走廊上空。
氣氛完全凝固了。
賀政明站在原地,迎上蘇念櫻聲討的目光,不說話。
“回答不出來了嗎?所以,你根本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說完這句話,蘇念櫻不願再多待一秒,轉身離開。
空落落的宅子裏靜得讓人發慌。
這座豪華的宅子中,有著讓人敬畏的事業強人,卻沒有讓人溫暖的感情,自己待在這裏到底有什麽意義?
蘇念櫻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她不顧一切地奔跑起來,跑出大廳,跑出大門,跑出這個冷漠的家。
夜色深沉,冷月無聲。
眼裏的淚水終於決堤,順著臉頰流下,濕潤了整張麵龐。
蘇念櫻一直向前奔跑,像振翅的鳥兒拚命想飛離囚籠,單薄的身影逐漸淹沒在深沉的夜色中,盡管路的前方並沒有她想要的天堂。
“少爺!少爺!你要去哪裏?”
原裴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念櫻能夠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正在拉近。
為什麽要跟著她?她真的很想一個人靜一靜。
伸手擦去未幹的淚痕,蘇念櫻已經順著下坡路跑向了不遠處依稀亮著燈的建築群。
夜風襲來,夏天灼熱的氣息在空氣中湧動著。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粗壯高大,延伸到道路中央形成樹蔭,綠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昏暗的路燈照射下來,梧桐樹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少爺!少爺!”原裴希大步追上來,拉住蘇念櫻,讓她停下,“這麽晚了,外麵不安全!你還是回去吧。”
“放開我!”蘇念櫻用力甩開他。
原裴希沒想到這次她的怒氣這麽大,力氣也跟著大了許多,他踉蹌地向後退了兩步。等他站穩了要再去阻止時,蘇念櫻已經跑進了一條沒有燈光的狹窄小路。
“少爺!”
呼喊聲過後是奔跑的腳步聲。
暗夜中,兩人之間的距離重新拉開。
拐個彎,蘇念櫻躲進了一條隱秘的巷子中。
小巷的路徑有些彎曲,蘇念櫻向前走出一段距離,再回頭望去,便已經看不見巷口。
濃厚的夜色籠罩在頭頂,似乎連寂靜的月光也照不進這條偏僻的小巷。
蘇念櫻停下腳步,呼吸有些急促。
四周靜悄悄的。
確定原裴希一時半會兒不會來打擾自己,她收回了視線,原本明亮的眼睛此時紅腫得讓人心疼,眼裏原有的光彩也被淚水澆滅了。她覺得頭有些沉重,太多的思緒充斥在裏麵,讓她快要負荷不了了。
長距離的奔跑牽出了一整日積累起來的困乏,失落與傷心仿佛有著千鈞重量,身體微微一歪,靠在了旁邊的牆壁上。絲絲涼意從牆麵傳遞過來,慢慢地透過薄薄的衣料沁入肌膚。
蘇念櫻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此時此刻,她不願意再去多想什麽。外麵的世界仿佛變成了與她不相幹的空間,她將自己全身心地交付於冗長的夜色,讓充斥著許許多多思緒的腦海變成空白一片。
呼吸緩下來,緩下來,最後歸於安靜。
時間無聲地流逝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念櫻重新站直,打算離開這條昏暗的巷子。
她剛邁開腳步,卻感覺身後有陌生人的氣息——有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裏。她正準備轉頭,那人迅速伸出手來,飛快地將她的口鼻死死捂住。
蘇念櫻睜大了眼睛,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她驚慌失措,全身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是誰?陌生人身上充滿危險的氣息,她拚命掙紮,想擺脫那人的束縛。她看了看牆壁上那個高大魁梧的影子,猜出對方一定是個身體非常強壯的人。
原裴希!救我!她想呼喊,可是嘴巴根本無法張口,於是伸出雙手,死死扣住那隻捂住自己鼻子的手,指甲深深掐入它的肉中。
她將它向外掰,可惜嚐試了幾次都徒勞無功。
察覺到她的意圖,又一隻手伸過來,手中還握著一根繩索。原來巷子裏除了她和此刻控製她的人,還有其他人!
蘇念櫻震驚得瞳孔放大。
“別動!再動就對你不客氣!”旁邊的人厲聲威脅著。
蘇念櫻當然不會乖乖就範,一邊躲閃著那根繩索,一邊暗運力氣,用手肘狠狠地朝身後的那人撞去,無論怎樣,她要先跑出巷子。
地麵上相互對峙的腳步紊亂又急促。
可她拚盡全力的一擊,隻不過使得身後的人發出一聲悶哼而已,並沒有放開她。下一秒,那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想逃?沒那麽容易!將他綁起來!”
隨即,她的頸後挨了重重的一擊,緊接著,意識墜入了黑暗之中。
一間破舊的房屋矗立在隱秘安靜的地方。
陽光透過牆上唯一的小窗照進來,落在房內七零八落的廢舊紙箱上。屋子中央,有一個頭發淩亂的人蜷縮在木柱旁,臉頰被汙漬染得髒兮兮的。
“砰——”
鬆動的房門被人粗魯地踢開。
緊閉著眼睛的蘇念櫻不安地動了動。
“居然還沒有醒過來?要不要把你踢醒呢……”迷迷糊糊中,一些話傳入耳中,然後是物體被踢開的聲音,有人在旁邊坐了下來。
蘇念櫻費力地睜開眼,很快就感覺到雙手雙腳都被束縛著,不過可以稍微動一動。她用力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目光漸漸有了焦點。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神情越來越茫然,這裏……究竟是哪?
“終於醒過來了啊!這樣也省去我一點兒力氣!”
蘇念櫻環顧四周的目光一僵,冷酷響亮的男聲瞬間讓她徹底清醒過來。沒錯!她被綁架了,被帶到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囚禁起來了!
她循聲向自己的右前方望去,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男生坐在破舊的三人沙發上,正蹺著二郎腿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她,仿佛在打量一隻困於籠中的可憐小動物。
他嘴角的笑意那麽詭異,微眯的眼裏燃燒著熊熊烈火。這樣的眼神她見過,就好像看著自己的賀梨香一樣,眼裏是無窮無盡的仇視與憎恨。
這樣的眼神,她不喜歡。
見蘇念櫻醒過來時並沒有被眼前的環境嚇得驚慌失措,坐在沙發的人帶著些許讚賞的口吻說:“我以為富貴人家的孩子被綁架了之後,都會失掉平日裏的優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呢。”
這個聲音!蘇念櫻又是一驚,捂住自己口鼻將自己打暈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家夥!她警惕地向後挪了挪,脊背貼著冰涼的柱子:“你是誰?為什麽要綁架我?”
“哈哈哈……我阿力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後知後覺的笨蛋!”自稱“阿力”的人狂妄地大笑起來,笑聲在房間裏久久回**著。
聽著他放肆而瘋狂的笑聲,蘇念櫻有些心驚。那每一聲“哈哈”都刺激著她最敏感的神經,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她驚恐不已,脊背一陣發涼。
好幾秒鍾後,笑聲終於止住,屋子裏又恢複了平靜。
阿力從兜裏掏出了手機,望著蘇念櫻的目光變得更加冰冷:“為什麽綁架你?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蘇念櫻的瞳孔不安地放大,他這是要……猜到他的意圖,她嘲諷地笑起來:“你想勒索賀家嗎?那麽,你的算盤還真是打錯了!”
阿力冷冷一笑,動了動拇指,按下了十一位數字。
蘇念櫻覺得自己緊張得心髒都停止了跳動,呼吸也停頓了數秒。
等待對方接起電話的同時,阿力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了蘇念櫻麵前。然後他微微俯下身,平視著蘇念櫻。
電話另一端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喂……”
聽到這聲音,阿力仿佛已經看見了對方下一刻氣急敗壞的模樣。他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專注地盯著蘇念櫻。
此時此刻,蘇念櫻睜大眼睛望著他,阿力覺得這種表情要是讓對方也看見的話,好戲會更精彩。
他一定要讓此時電話那端的人也嚐嚐失去自己最心愛的人的痛苦!
“喂……”電話那邊的人顯得有些不耐煩,似乎準備掛電話。
阿力這才悠然地開口:“閻玖羽,賀念櫻現在在我手裏哦……”
聽到阿力叫出的那個名字,蘇念櫻仿佛被雷擊中了似的,差點兒跳起來。
閻……玖羽……
這個阿力,他究竟想幹什麽?為什麽要給閻玖羽打電話!
一滴冷汗從蘇念櫻的額頭上滑落下來,她沒有覺察到自己的嗓音正在不停地顫抖:“你……你到底想做什麽?”
城市一角,一幢銀灰色的豪宅中。
閻玖羽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旁邊的矮櫃上放著幾個已經見底的酒瓶。他向窗外眺望著,幹淨的玻璃上映出他修長的身影。
聽到電話那邊的人說出了賀念櫻幾個字,閻玖羽握著電話的手猛然一緊:“你是誰?有什麽目的就直說吧!”
電話另一端傳來一聲嘲諷的冷笑:“你緊張了?很好,就是要這樣!”
“你要對他做什麽?”閻玖羽的聲音裏已經充滿怒氣,“我警告你,如果他有絲毫閃失,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眺望遠方的目光變得比寒冬的月光還要冰涼。
“哈哈,生不如死?”電話另一頭的人仿佛並不在意這帶有威脅性質的警告,“你激動了?憤怒了?可是你能拿我怎麽樣呢?在你能夠再次見到賀念櫻之前,就好好兒享受這份擔驚受怕的折磨吧!或者,生不如死的並不是我……”
“你這個瘋子!你到底是誰?”聽到電話那端隱約傳來了蘇念櫻的聲音,閻玖羽的表情僵硬起來,他渾身散發出更加冰冷的氣息,對著電話怒吼道,“聽著!我不準你傷害他……”
“啊——”蘇念櫻喊痛的尖叫聲響起。
電話也立刻掛斷了。
“喂?喂!”閻玖羽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將手機死死地捏在手中,手背上暴起青筋。
“渾蛋!”
他略一沉思,便疾步走出房間,推開了大廳的門:“嚴管家!馬上備車!”
賀宅。
閻玖羽怒氣衝衝地走進來時,原裴希正與賀梨香對峙著。
從昨晚蘇念櫻躲開他之後,原裴希一直沒放棄,一晚上都沒休息,馬不停蹄地尋找了很多地方。就在剛才,他終於按捺不住了,準備向賀政明報告這件事情,然而賀梨香得知這一消息後,卻以“此時不方便打擾父親”為理由,阻止他去找賀政明。
見閻玖羽到來,賀梨香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迎了上去:“玖羽,你怎麽來了?”
閻玖羽無視她的熱忱,徑直來到原裴希麵前:“你守護的人呢?賀念櫻離開你的視線到底有多長時間了?”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捏得咯吱作響的拳頭“砰”地一下砸在了原裴希身後的牆壁上,“為什麽你現在還能若無其事地站在這裏?”
原裴希一驚,閻玖羽怎麽會知道少爺沒有回來?他遲疑了一下,對上那淩厲的目光,篤定地說:“我會盡快找到少爺的!”
“盡快?”閻玖羽上揚的聲調裏充滿嘲諷,下一刻,他就牢牢地揪住了原裴希的衣領,“賀念櫻已經被人綁架了,你說的盡快到底有多快?”
“綁架?”這個消息讓在場的原裴希和賀梨香都非常震驚,兩人麵麵相覷。
看著原裴希眼中的錯愕和驚慌,閻玖羽鬆開了抓住他衣領的手:“身為守護者,居然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原氏家族的名譽,算是徹底毀在你手中了吧。”
一旁的賀梨香這才從先前被無視的失落中回過神來。蘇念櫻被綁架了?一想到她可能會在綁匪手中吃盡苦頭,賀梨香心裏竟異常高興。
她努力克製著心底的竊喜,連忙站到閻玖羽身旁,假裝擔憂地問道:“玖羽,你先別急,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們可以……”
閻玖羽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似乎對她的存在感到非常不耐煩。
賀梨香忽略了他眼中的厭煩,厚臉皮地牽住他的手:“等父親回來,我會立刻告訴他這個消息,然後再想辦法。”
不過,她心裏想的是,真是老天有眼,剛好父親去外地辦事,而她斷然不可能讓這個消息傳到他那裏。如果在這其間蘇念櫻出了什麽意外,那麽原本屬於她的一切,都會重新回到她手裏。
閻玖羽最後看了原裴希一眼,煩躁地甩開了賀梨香的手:“你們就在這裏慢慢等下去吧,但我沒有那個耐心!”
他說完就迅速轉身離去,不願意在這裏多浪費一秒鍾的時間。
原裴希說了一句“我和你一起去”之後,也連忙跟了上去。他一直以為少爺是在躲避他,而現在知道少爺被綁架了,他心裏頓時無比著急,暗暗發誓一定要在老爺回來之前找到少爺,否則,他會永遠愧對賀家。
空****的大廳裏隻剩下賀梨香一個人。
當那兩個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時,她立即卸下了之前偽裝出來的擔憂,臉色立刻變得陰沉起來。
第八章 在發現你是女生後,我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在發現你是女生後,我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
昏暗的房間內。
阿力伸手死死揪住了蘇念櫻的頭發。
疼!好疼!蘇念櫻痛苦地掙紮著,被繩索綁住的雙手卻無法將他推開。
阿力表情扭曲,雙眼充滿了仇恨的火焰,整張臉都泛著異常的紅色,讓他在光線昏暗的房間中更顯猙獰。
“閻玖羽有哪點好,值得你們都這麽維護他?”他抓住蘇念櫻頭發的手又加重了力道,“你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倒先關心起他來了?”
蘇念櫻痛苦又迷惑地抬起頭,感覺頭皮都快硬生生被他扯下來了,漫無止境的疼痛讓她連說話都變得斷斷續續:“你……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阿力狠狠地將她朝地上一摔。
“砰——”身體與地麵碰撞的聲音響起。
蘇念櫻悶哼了一聲。滿是細小沙礫的地麵凹凸不平,手臂在地麵上摩擦,她能夠清楚地聽見沙礫堅硬的邊緣刺破肌膚的聲音。
阿力站直身體,目光陰冷地望著摔倒在地的人。
寂靜的空間裏,他的聲音有些詭異:“你也是,我女朋友小玲也是……”也許因為內心壓抑不住的憤怒,他的聲調一下子拔高了許多,“難道帝海學院的人,無論男女都會被那個姓閻的小子迷得神魂顛倒嗎?”
蘇念櫻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你到底……在說什麽?”
阿力垂下眼簾,仿佛陷入了回憶中,開始自言自語:“小玲,你為什麽要跟我分手?為什麽要喜歡閻玖羽?既然你說過他和賀念櫻在交往,為什麽還要飛蛾撲火呢……”
他低低的呢喃像一道驚雷,在蘇念櫻耳畔回**,她也終於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個阿力口中的小玲,應該也是帝海學院的一員,卻喜歡上了閻玖羽,因此向男友阿力提出了分手。
那麽,阿力抓自己來,是為了威脅閻玖羽?不過,恐怕他的計劃要落空了……蘇念櫻怔怔地想著,心底湧出一絲淡淡的苦澀。可是,根據剛才從電話中隱約傳出來的話語判斷,閻玖羽似乎還是在乎自己的!這樣一想,她的嘴角不由微微向上翹。
阿力抬起眼簾,剛好瞧見蘇念櫻臉上有些甜蜜的微笑。
於是,他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一下子斷掉了。他忽然大怒,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眼睛變得通紅,血絲猶如有毒的蛛網,遮掉了他最後的理智。
“你在笑我?你在笑我!你敢笑我!”他失控地大吼起來。
蘇念櫻看到他猛然大變的神色,以及隨之而來的怒吼,心底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阿力一邊說,一邊轉身朝沙發那邊走去,不一會兒,他又折了回來。
“你竟然敢嘲笑我!賀念櫻,我會好好兒折磨你的!不僅要折磨你,我還要讓閻玖羽品嚐品嚐那種刻骨銘心的痛!”
蘇念櫻看著阿力手中握著的鞭子,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她狠狠地咬住了嘴唇,瞳孔緩緩放大,清晰地映出了阿力那高高舉起鞭子的手。
層層疊疊的雲將整個天空填滿,仿佛正在偷偷醞釀著一場巨大的暴風雨。
廢棄的房屋裏,空氣仿佛凝固了。
鞭子如靈活的蛇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重重落下,“啪”,蘇念櫻身上的衣服應聲撕裂開來。左手臂白皙的肌膚上,迅速出現了一條刺目的傷痕。她很想伸手捂住那道長長的傷口,仿佛這樣就能夠抑製那撕裂般的疼痛。
可是,她的雙手被綁住了,傷口源源不斷傳來的疼痛就像一場燎原大火,正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蔓延。
她疼得俯下身,整個身軀都在顫抖。但是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喊出一聲來。
“我的力氣用得太小了嗎?為什麽你不痛苦地大叫出來呢?”見蘇念櫻緊緊咬住雙唇不喊痛,感覺怒火完全沒有得到發泄的阿力不由得加重了揮鞭的力氣。
“啪,啪,啪……”
更清脆的抽打聲接二連三響起,仿佛能聽見每一寸肌膚裂開的聲音,不一會兒,蘇念櫻的身上就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血痕。
因為她彎曲著身體,鞭子大多數都落到了她的背上,背部一片火辣辣的感覺。她的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急促,她卻一直死死地咬著牙,潔白的牙齒幾乎快被咬碎了,但是始終不哼一聲。
然而,她越堅強,阿力的動作就越激烈、越瘋狂。
“為什麽你不叫痛?為什麽你不求饒!”像戰場上殺紅眼的人,阿力揮鞭的速度越來越快!
“啪——啪——啪!”
安靜的房間裏,上一次鞭打的聲音還在半空中回**,鞭子又迅速揚了起來,再狠狠地落下。
這殘忍的酷刑重複上演著,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
阿力還在揮動鞭子,即使他累得直喘氣,揮舞鞭子的速度漸漸變慢,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蘇念櫻的外衣裂開了無數道口子,鮮血透過裏麵的衣服滲出來,看上去觸目驚心。她由最初彎著腰半蹲著的姿勢,變成了蜷縮著躺倒在地,到後來,任憑鞭子落下,她都一動不動,仿佛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被汗水打濕的頭發緊緊地貼在她髒兮兮的臉頰上。
耳畔響著鞭打的聲音、阿力的喘氣聲,她將一切的一切,都隔絕在了自己的小世界之外……
閻玖羽,閻玖羽,閻玖羽!隻剩下這個名字不停地在腦海中浮現,仿佛每默念一次,治療疼痛的魔法就會生效一次。
在如此環境如此時刻裏,她最想念的人,是閻玖羽;最擔心的人,是閻玖羽;最不想見到的人,還是閻玖羽。
如雪般高傲冷漠的少年,他的懷抱讓她懷念,他的親吻也讓她想念,還有他的孤獨,他的悲傷,都讓她無法舍棄……
可是,閻玖羽,雖然很想很想在此刻見到你,但請你不要來,一定不要來……
白天過去,夜色重新籠罩大地。
這天晚上,無星無月,連一絲風也沒有。
“滴答——滴答——”
不遠處,屋頂上的管道破裂,水滴跌落到鐵盒子裏,發出清脆的聲音。
氣息微弱的蘇念櫻縮在柱子邊,黑暗中,她動了動,然後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當她掙紮著想起身時,立即牽扯到身上無數個大小不一的傷口,傷口處滲出來的血雖然凝固了,但疼痛絲毫沒有緩解。原本模糊的意識被深入骨髓的疼痛刺激得徹底清醒過來,她不禁皺緊了俊秀的眉。
好不容易坐起來之後,她努力讓自己適應黑暗,屋子裏非常寂靜,隻聽得見自己一個人的呼吸聲。
阿力呢?她掃視四周,卻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猜測他應該沒有在這裏,她微微鬆了一口氣,這意味著,她暫時不用再挨鞭子了。
她用雙手抓住柱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個念頭在腦海裏湧現,她思考了三秒,便決定將它付諸行動。
逃!沒錯,她要離開這裏。阿力不在這裏,這是她唯一的機會。無論這個機會是大是小,她都要試一試。
為了自己能夠不再遭受無情的鞭打。
為了能夠再次見到許久未見的媽媽。
為了……為了不讓閻玖羽為她擔憂。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間房子裏待了多久,雖然阿力打了電話給閻玖羽,說不定賀家也已知道她被綁架的消息了,正在四處尋找她,可是她不能眼巴巴地等著別人來救,她必須盡自己的努力,盡快擺脫這個囚籠。
盲,是一種可怕的感覺。
此刻的蘇念櫻,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眼睛失去了光明的盲人。
許久沒有進食,再加上一直忍受著鞭打消耗了太多的能量與精力,她憑著記憶向通往房門的方向僅僅跨出了幾步,就覺得頭暈目眩。
右腿不小心碰到了旁邊堅硬的箱子上,傷口傳來的疼痛使她猛烈地顫抖了一下,原本就虛弱的身體不足以支撐她保持重心穩定,搖晃了一下便直直地栽向地麵。
“哐——”一堆廢棄的物品被連帶著打翻在地,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蘇念櫻頓時緊張起來,她靜靜地趴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傾聽著周圍的動靜。過了一會兒,確定這聲響沒有引來阿力,她才掙紮著站起來,不敢多浪費一分一秒,繼續摸索著向門口走去。
蘇念櫻驚恐地抬起頭望向門口,這個時候,如果被阿力發現她逃跑的意圖,那就糟糕了!
手電筒的光亮照射進來,刺目的白光讓蘇念櫻忍不住伸出手遮住了眼睛。
“賀念櫻!賀念櫻!你在哪裏?”隨即,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閻玖羽焦急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匆匆地走了進來。
蘇念櫻沒想到來人居然是閻玖羽,她吃力地動了動嘴唇,聲音非常微弱:“閻玖……”
話還沒說完,巨大的眩暈感襲上來,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一傾,整個人隨之失去了意識……
更多道手電筒的光匯聚到了一起。
“少爺!你怎麽了?”原裴希緊隨著閻玖羽進了屋。
來這裏之前,他們將想得到的所有綁匪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搜尋過了,但始終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迫於無奈,閻玖羽最後還是報了警,警察示意他依照之前的電話號碼再打過去,在找到信號來源後,便立刻趕來這裏。
而阿力似乎預感到了不妙,早已開溜。
此刻見蘇念櫻朝前栽倒了,閻玖羽眼明手快,幾步走上前伸手穩穩地接住她,不安地連聲呼喚:“賀念櫻!賀念櫻!你不要緊吧?”
原裴希看了看閻玖羽臂彎中那個無比虛弱的身影,心裏一直積累的焦急與悔恨都集中在了拳頭上,他狠狠地揮拳砸向了一旁的柱子。
閻玖羽將蘇念櫻緊緊地抱住,低頭打量著那張髒兮兮的臉,她原本紅潤的雙唇已經幹涸得快要裂開了。
“少爺,快醒醒!”原裴希發現蘇念櫻的手被繩索綁住了,於是急忙上前解開,擔憂地呼喚著她。
蘇念櫻緩緩睜開眼睛,目光空洞迷離,仿佛找不到焦點。
閻玖羽看到她醒來,剛鬆了口氣,卻又聽到她痛楚地低呼了一聲,他這才發現她身上密密麻麻的鞭痕。他覺得自己的血液一下就沸騰了:“我絕對絕對要讓那家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慘重的代價!”
蘇念櫻靜靜地望著閻玖羽,見到他為自己擔憂著急,她心裏竟然控製不住地升起了甜蜜和歡喜。
閻玖羽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憔悴,明顯的黑眼圈證明他這兩天肯定為了找她而沒有休息好,不知道一連熬了多少個小時。
緩緩地,緩緩地,蘇念櫻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手。
她想告訴他,很抱歉把他卷了進來,讓他擔心了。她忘記了自己被綁架是因為閻玖羽,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隻想撫平他眉間深深的褶皺。
閻玖羽猶豫了一下後握住了她的手,急促地說:“對不起,我來晚了!我這就送你回家!”他抱起蘇念櫻走向門外,突然又回頭對緊跟在身後的原裴希說,“這樣吧,還是讓賀念櫻住在我家,養好傷再回去。不然,我擔心賀梨香會趁此機會又耍什麽陰招。”
不一會兒,加長房車啟動了,向閻家的豪華別墅駛去。
閻家別墅。
下車後,閻玖羽小心翼翼地抱著蘇念櫻,一路疾走到了自己的房間。
“去打一盆幹淨的水來,然後把慕叔叔叫過來!快點兒!”他將蘇念櫻輕輕地放在**,立刻對身後的家政工李大嬸吩咐道。
他回過頭,懷著錯綜複雜的情緒,久久凝望著**意識模糊的人。他無法想象,如果自己再晚一點兒找到那裏,會不會就得麵對比現在更糟糕的局麵。
他忍不住伸出手,將蘇念櫻額前那縷淩亂的頭發撥到耳後,動作卻猛地頓住了。他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遲疑了一下後,他將手背貼上了蘇念櫻的額頭。
那明顯過高的溫度燙得他立刻縮回了手。
“賀念櫻!賀念櫻!”他焦灼地呼喚著。
這時,李大嬸推開門,將與閻家關係一直很好的慕醫生領了進來:“慕醫生來了……”
“慕叔叔,請您快點兒!”閻玖羽趕緊將李大嬸身後的中年男子拉到了床邊。
慕醫生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向沉穩的閻玖羽失去了冷靜,他想,這個人應該是玖羽很要好的朋友吧。他望了**的病人一眼,心裏不由得一驚,是誰這麽殘忍,竟將人鞭打到這種地步。
很快,慕醫生恢複了職業的冷靜,望著蘇念櫻那身又髒又破的衣服,不由得眉頭一皺。
“玖羽,”他抬頭對閻玖羽說,“趕緊把你朋友這身髒衣服換下,如果留在衣服上的細菌感染了傷口,那就糟糕了!”
閻玖羽點點頭,吩咐李大嬸:“李嬸,從我的衣櫃裏找一件幹淨的襯衫出來。”
昏昏沉沉中,蘇念櫻感覺有人將自己扶了起來。她費力地睜開眼,看見閻玖羽抱著自己,正將手伸向她的衣領處。
“你……你要幹什麽?”她本能地往後縮了一下,神智立即清醒了很多,警惕地望著閻玖羽,想掙脫他的懷抱。
閻玖羽卻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抱得更緊:“喂,你別亂動!我必須幫你把這身髒衣服換下來!”
蘇念櫻呼吸一滯,臉色似乎比之前還要慘白。
覺察到她的緊張,閻玖羽放低了聲音,安慰道:“我會小心,盡量不碰到傷口!你別緊張……”
“別碰我!”驚慌立刻填滿了蘇念櫻的眼睛,她伸出雙手,想用力推開閻玖羽,可是全身軟綿綿的,她的抗拒根本沒有效果。
“賀念櫻,你不要固執!”閻玖羽見她這麽抗拒,聲音不由得一沉,“你的傷口如果不及時處理,會嚴重感染的!”
“不!不是這樣的!我……”蘇念櫻還未來得及說完,閻玖羽已經迅速解掉她襯衫的第一顆和第二顆紐扣。
緊接著,一聲怒吼差點兒把牆壁都震動了——
“渾蛋,你騙了我!”
屋內所有人都被他這聲怒吼嚇到了,靜默了幾秒之後,慕醫生走上前問:“怎麽了,玖羽?”
“慕叔叔,您先出去吧!”閻玖羽連頭也沒抬,死死地盯著懷裏臉色慘白、再度昏厥過去的蘇念櫻,“李嬸,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李大嬸戰戰兢兢地看了他一眼,走了過去。
“李嬸,接下來就麻煩你了,換掉這身髒衣服,再幫她清洗幹淨身體。你不要害怕,隻需記住一點,接下來無論你心裏有多麽驚訝,都要保持鎮定,並且為你發現的事情絕對保密!”閻玖羽吩咐完畢,將蘇念櫻放平,然後離開了房間。
天空灰蒙蒙的,就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細密的雨絲不間歇地飄著,將夏天的灼熱暫時攆走了一大半。
臥室內的**,蘇念櫻安靜地沉睡著。昨晚閻玖羽的那聲怒吼似乎還在房內回**,當時她想他一定是發現了自己的秘密,又急又慌之下,再次暈了過去……
意識漸漸恢複的時候,她抬手摸了摸額頭,頭好沉,像要炸裂一般。
她掙紮著從**坐了起來,然後打量了一下陌生的房間,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四肢酸痛,但鞭打留下的血腥味與冷汗的黏糊感都已徹底消失,她伸出手撫上雙頰,手感細膩光潔,看來臉上的汙漬也被人細心地擦拭幹淨了。
她一愣,隨即低頭,看見了身上穿著的幹淨衣服。這是……思維停頓了幾秒,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間破舊的屋子裏。
閻玖羽摟住了她,帶她離開……
然後——
“渾蛋,你騙了我!”
這聲怒吼如黑夜中一道刺耳的雷鳴。
蘇念櫻不安地捂住胸口,呼吸一頓——閻玖羽,他……他知道了她的秘密!
這樣一想,她無法再繼續待在被窩裏,連忙下了床,可是一陣眩暈感隨之而來,她趕緊撐住床沿。
“吱——”
房門在此時被人打開了,李大嬸走了進來。
“你醒了。”見蘇念櫻醒來,李大嬸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請問這裏是……”蘇念櫻小心翼翼地詢問。
李大嬸回答:“這裏是閻家。”
蘇念櫻遲疑了一會兒才問道:“那……閻玖羽現在在哪裏?”
李大嬸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說:“少爺已經出去了……他出門的時候交代,如果你醒來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離開?就這麽離開的話,總覺得有些不安。
蘇念櫻想了想,對她說:“我還是在這裏等他回來吧。”
“嗯,那你先把粥喝了吧。”李大嬸點了點頭。
“好的,謝謝。”當房間裏隻剩下蘇念櫻一個人的時候,她的思緒又亂了。
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那麽她至少要向他解釋一下原因。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雨下了好久好久……
蘇念櫻感覺肚子有些餓了,從沙發上站起來時,竟搖晃了幾下。從醒來到現在,她還沒有吃一點兒東西,而桌上的那碗粥已經涼了……
“吱——”
閻玖羽推開門走進屋時,便看見她弓著身體,一隻手撐著牆壁,另一隻手緊緊捂住胃部。
感覺有人進來,蘇念櫻轉過頭,憔悴的臉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神色:“你回來了。”
她努力站直身體,緩緩向閻玖羽走近。
窗外的雨“嘩啦嘩啦”地下著。
閻玖羽並沒有回應蘇念櫻,而是沉著臉徑直走到淺褐色的沙發旁坐下。
蘇念櫻有些忐忑地問:“閻玖羽,你怎麽了?”
閻玖羽又恢複了以前倨傲冷漠的姿態,仿佛戴著一張冰冷的麵具,他的目光比夜風還要冷。
過了一會兒,他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賀念櫻,你不必再裝可憐了。”
蘇念櫻一驚,呆呆地注視著閻玖羽,卻從他冷酷的目光中看到了討厭與嘲諷。
她知道,閻玖羽意外地發現了她的真實性別,一時之間肯定無法接受她竟然欺騙了他這麽久。
“閻玖羽,你聽我說……”她盡量平複氣息,態度誠懇地說,“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
“不是有意,是一開始就決定好的吧……”閻玖羽冷笑著說。
雨聲喧囂。
蘇念櫻怔怔地望著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他剛才的那聲冷笑仿佛一把利劍刺入了她的心髒。
閻玖羽靠著沙發靠背,略微揚起下巴,死死地盯著她,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裏透出比寒冬更冷的光:“看到我因為懷疑自己有問題而苦惱,你是不是覺得很有趣呢?”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裏的寒意漸漸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蘇念櫻幾乎承受不了他的注視,心裏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絲畏怯的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了心神之後,她連忙搖頭,堅定地說:“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反複強調著這幾個字。
“不是這樣,那是怎樣?”閻玖羽再次冷笑,“是在什麽時候,我已經變成了你手中的一隻老鼠?”
蘇念櫻猛地抬頭,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你怎麽可以這樣想……”
雨聲淅瀝,一陣風吹過,舞動的窗簾發出輕輕的響聲。
兩人的目光再次在空中交錯,閻玖羽的眼神非常複雜,流露著怨恨、無奈、偏執等多種情緒。
蘇念櫻久久地凝望著他,眼裏泛起一層薄薄的霧氣。
“轟——”
一道閃電過後,接著就是一聲雷鳴。
就在這一刻,閻玖羽似乎做出了一個決定,他騰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蘇念櫻身邊,一把抓住了她。
下一刻,他俯下身,滾燙的唇狠狠地貼在她冰涼的唇上,給了她一個霸道的、帶著憤怒的吻!他用修長的雙臂緊緊地箍住她,那麽用力地箍住,不留給她絲毫反抗的餘地,動作粗魯,不存一絲憐惜,仿佛要她了解到他心中的不甘和憤怒。
從他鼻中呼出的氣息那麽灼熱,他的體溫也高得嚇人,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帶著她一起燃燒起來。
蘇念櫻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她驚惶不安,想躲避他的唇,下巴卻被他死死捏住。
“嗚嗚……”她徒勞地嗚咽著,眼裏的水霧越來越濃。
閻玖羽不經意間看見她那雙清亮的眼裏閃爍著碎鑽般的淚光,動作稍微頓了頓,但接下來反而吻得更投入更用力了。
昏暗的房間裏。
兩個身影幾乎重疊在一起。
時間“滴答滴答”地往前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人分開了。
閻玖羽鬆開了環繞著蘇念櫻的手臂,他的唇也離開了她的。
窗外的雨聲小了許多,水晶簾般的雨幕也變成了稀稀拉拉的雨點。
閻玖羽克製著內心複雜的情緒,看著蘇念櫻,冷漠地開口:“你知道嗎?在發現你是女生後,我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
“沒有感覺了?”蘇念櫻愣在原地,好像被人兜頭蓋臉潑了一盆冷水,她顫抖著嗓音問,“可是你剛才……”
他剛剛還那麽用力地吻了她啊,而且吻了那麽久,現在他卻這麽說,她實在無法理解,隻覺得心裏亂極了。
“剛才,隻是對你惹怒我的懲罰!”閻玖羽不去看她充滿失望和哀傷的眼睛,狠狠地說著違心的話。
“哦。”蘇念櫻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隻能發出這個短促的音節。
“對!就是這樣而已!”閻玖羽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當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裏,蘇念櫻如同一個忽然失去了提線的木偶,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她的雙肩無力地抖動了兩下,接著便有一滴、兩滴……越來越多的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濕潤的痕跡。
斷斷續續的哭泣聲飄散在空氣中,有幾分支離破碎的味道。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喧嘩,接著,便聽到一前一後兩個人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你不能進去!”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似乎是閻家的用人。
可是來人並不理會她的阻撓,徑直來到了房門外。
“砰!”房門被人推開了。
原裴希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房間裏那個熟悉的身影,當他發現蘇念櫻臉上的淚痕時,立即皺起眉頭,擔憂地加快腳步走到她麵前。
“少爺!少爺!”原裴希緊張地搖晃著蘇念櫻,卻發現她就像丟了魂一般,對他的呼喚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最終,他隻能將蘇念櫻從地上抱起來,帶她離開了這裏。
賀宅。
躺在**的人麵色蒼白,櫻花般的雙唇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自從原裴希將她帶回來後,蘇念櫻便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著。
此時,賀政明就站在床邊。他的氣息依舊冷靜沉穩,隻是眼裏偶爾閃過一抹擔憂之色。
白醫生將聽診器放在蘇念櫻的胸口處時,動作微微一頓。不過,半秒後,他便恢複了正常,小心翼翼地檢查著。
不一會兒,他將聽診器放下,微微歎了一口氣。
站在一旁的賀政明連忙問道:“白醫生,念櫻到底怎樣了?”
白醫生將工具收拾到箱子裏,站了起來:“不用太過擔心,‘他’隻是因為傷口感染,再加上相當長一段時間未進食,又受到了精神上的打擊,身心狀況都差到了極點才會這樣。”
聽完他的話,賀政明看著**緊閉著雙眼的蘇念櫻,眉頭一皺。
白醫生也回頭打量了蘇念櫻一會兒,離開前,他對賀政明說:“眼下最重要的是盡快讓燒退下來。還有一件事……”白醫生頓了頓,斟酌了一番措辭,“等‘他’病好了之後再說吧。”
向白醫生簡短道謝後,賀政明便對旁邊的用人吩咐道:“吳嬸,去弄點兒熱水來,我幫念櫻擦下臉……”
吳嬸站著沒動:“您難道要親自……”
賀政明用嚴厲的目光掃了她一眼,吳嬸便不再多話,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蘇念櫻覺得自己就像深陷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有種失重的感覺。
她費力地伸出手,想觸碰到什麽,抓住一點兒什麽,來讓自己稍微安心,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麽努力,根本沒有什麽能夠依靠。
好痛苦……好難受……媽媽?媽媽!現在你究竟在哪裏?女兒好擔心你,可是,我卻找不到你……
“你和玖羽去了哪裏?”
“否則,你和你的媽媽,都將受到賀家最殘忍的懲罰!”
賀梨香那張扭曲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接著又突然變成了閻玖羽的臉……
“渾蛋,你騙了我!”
玖羽,不,不是這樣的!
“你知道嗎?在發現你是女生後,我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
“等等,別走,你聽我解釋!”高燒中的蘇念櫻低低地呢喃著,她的表情顯得那樣哀傷與不安。
“唉——”
是誰在遙遠的地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她努力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好沉重,模糊中,感覺額頭上傳來冰涼的觸感,與原本包圍著她的灼熱抗衡著。
蘇念櫻挪了挪身體,折疊成長方形的手帕因為她這一動,從額頭上滑落下來。
賀政明將它拾起來遞給吳嬸,從她手裏接過已經準備好的另一張手帕,輕輕地放在了蘇念櫻的額頭上。
接下來,吳嬸把剛剛從蘇念櫻額頭上滑落下來的毛巾放到冰水裏,過了一兩分鍾再撈起來擰幹,偌大的房間裏,隻有水“嘩啦嘩啦”的響聲。
午後。
雨水洗刷過的天空沒有一絲瑕疵,宛若一匹精致的藍色絲綢,樹上的綠葉也顯得格外蔥鬱。
安靜的臥室內。
躺在**的蘇念櫻動了動眼皮,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桌椅,熟悉的擺設……她慢慢移動著視線,認出這裏是賀家,而且是自己的房間。
她記起是原裴希從閻家帶走了自己,隻是不知何時,她在他的懷抱中再次暈了過去,也不知道自己回到家後一直高燒不退,昏睡不醒。
“你醒了?”一個渾厚的聲音將她的注意力拉過去。
“父……親?”蘇念櫻吃驚地望著坐在床邊的賀政明。
賀政明將手伸過來探了探她額頭上的溫度,縮回手時,他露出了安心的神色:“燒終於退了。”
難道……在意識朦朧時所感覺到的人,是……是父親?
他竟然留在這裏親自照顧自己?蘇念櫻想起了那個夜晚對他的質問,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一個字。
此時此刻,她發現自己依然不能夠與賀政明坦然相對。
關於媽媽的,關於自己的,一切與賀政明有血緣關係的問題,都是心裏的死結。
屋子裏又陷入短暫的靜默。
蘇念櫻垂下眼瞼,目光落在被子上。
良久——
“你知道你的名字,為什麽是櫻花的櫻嗎?”賀政明忽然開口問道。
蘇念櫻抬起頭,原因嗎?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曾經告訴過她。
櫻,是櫻花的櫻,因為,你出生在櫻花盛開的時候……
而那個人,最喜歡的,也是這燦爛的櫻花啊。
那個人……
她認真地注視著賀政明。
他緩緩地對她說:“我最喜歡的就是櫻花啊。”
蘇念櫻無比驚訝,瞳孔緩緩張大。
她記得小時候,媽媽說起那個人時,臉上都會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目光變得柔和許多。那柔和中好像隱藏著一絲幸福的味道,很輕,很淺,然後就消散在了隨之而來的哀傷之中。
媽媽……她應該是愛著父親的吧。所以,就連自己的名字裏,都帶著對父親的思念。
現實卻是父親無情地拋棄了媽媽,在誤以為她能夠成為賀家繼承人之後,才將她接到了這裏。
陽光透窗而入,投射在蘇念櫻的睫毛上,將每一根睫毛都染上一層淺淺的淡黃色。
她直視著賀政明,神情冷淡了許多。
“念櫻,你不應該對我抱有成見。”也許是因為她有傷病在身,聽她這麽說,賀政明意外地沒有生氣,隻是歎息了一聲。
蘇念櫻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輕風吹動了窗簾。
賀政明站起來,走到窗邊。他的視線落到遠方,回憶也仿佛穿越了時空,去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開口,講述一個感傷的故事:“賀家的祖先賀?帕爾斯?康奈是一位西方的貴族,所以賀家也算是貴族之後。”他回過頭看著蘇念櫻,“在我年輕的時候,賀氏企業並不像如今這般強大,而是如同一隻隨時可能被其他大魚吞噬的小蝦……”
蘇念櫻靜靜地聽著。
“那時我剛剛大學畢業,外出旅行時遇上了你媽媽。我在那時就知道,這一生,我唯一深愛,唯一珍惜的人,隻會是她……”說起往事,賀政明的表情柔和了許多,“後來,家族為了壯大賀氏企業,命令我必須進行一場商業聯姻。我原以為,隻要憑借自己的抱負與毅力就能夠讓賀氏企業一點點強大起來,等到合適的時候,我再將你媽媽帶進賀家,所以,我拒絕了這個要求。而某一天……”他說到這裏,目光一沉,仿佛思及自己當時的無能為力,眼睛裏多了些無可奈何的神色,“董事會的人將我叫去,告訴我三天後將為我和梨香的媽媽舉行訂婚儀式,屆時,各大媒體都會到現場進行報道。”
聽他說到這裏,蘇念櫻已經猜到了結局,不由得輕輕抿住了雙唇。
“我要去找你媽媽,但被軟禁了,無法脫身。就像你初來賀家一樣,我也想過辦法逃離。然而,我沒有成功,三天後,我在嚴密的監視下與梨香的媽媽舉行了訂婚儀式,而在訂婚儀式結束後,我也被告知,蘇瑛已經搬走,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而梨香的母親在梨香六歲那年,也得病去世了……”
好長一段時間,房間裏都靜默無聲。
陽光灑在賀政明的身上,為他的身體勾勒出一圈金色的細邊,背影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惆悵與落寞。
似乎被他的情緒感染了,蘇念櫻也覺得有些哀傷。
她看到賀政明那雙平日裏嚴肅犀利的眼睛裏此刻卻流露出了深深的無奈和遺憾,她的心不自覺地變得柔軟起來——她並不知道,父親與媽媽的故事竟是這樣的。
那麽,父親……他到現在,也還是想念著媽媽的吧。她心中那個打了多年的死結,慢慢地變鬆了,變軟了。
氣氛緩和了許多,溫馨的親情逐漸濃烈起來。
蘇念櫻靜靜地看著賀政明,她想,或許自己從未了解過父親,他也有他的苦衷和不得已。
“你好好兒休息吧。”他柔聲對她說,“如果你好起來,我就帶你去看你的媽媽。”
“啊?”蘇念櫻有些不相信,微微張開了嘴。
對上她充滿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目光,賀政明點了點頭,表示他說的是真的:“那我先出去了。”
蘇念櫻輕輕“嗯”了一聲,閉上雙眼,她感覺到了心中從未有過的寧靜。
陽光徹底驅散了彌漫在空氣中的感傷,將屋子裏的一切照耀得溫暖明亮,就好像……前方的路途也在這金色的光芒中變得異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