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秒鍾的心動，一輩子的囚牢
我不唱聲嘶力竭的情歌
不表示沒有心碎的時刻
我不曾攤開傷口任宰割
愈合就無人知曉我內心挫折
活像個孤獨患者
有何不可
——陳奕迅《孤獨患者》
To：易薇
易薇，我很想走近你。
你一定不知道，當你囂張地奪過我的滑板時，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你在我麵前肆意滑行的模樣——多麽有趣，多麽可愛。
我以為自己可以慢慢靠近看似孤獨的你。
可是你已經畫地為牢，把所有的溫暖都隔離在外，隻有你，置身冰窖，而不自知。
我想，我從來都是被神眷顧的孩子，有著慈愛的父母、溫柔的老師，被癡迷的女同學環繞，活得陽光快樂、肆意灑脫。你卻是魔鬼的棄嬰，被黑暗包裹，不得父母的疼愛，不得老師的理解，不被同學所接受——經年累月，你漸漸地，也就不屑再擁有這些東西了。
也許對你來說，沈風海才是你的救贖，而我，隻是一位過客吧。
隻是我多想在你身邊停留的時間能再久一些，哪怕多一秒鍾，我都會珍惜。
From：石井歌
1
拖了半個多月，沈風海的重感冒才好。
可惜他還是沒吸取教訓，不怕死一樣，每天來找我，照舊管天管地。我和他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架，他硬是死賴著，就是罵不走。
我倔著脾氣，索性不理他，愛跟就跟。
我專門挑選那些沈風海最討厭的地方去玩。
我開始混跡酒吧，化了美美的妝，在舞池裏跳舞，搖頭晃腦。
沈風海阻止不了我，就跟在我身邊，一起進酒吧。
斑斕的燈光下，他的幹淨優雅與酒吧裏的燈紅酒綠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可他就是待在裏麵不肯走，酒續了一杯又一杯，吐得翻江倒海，依然跟著我。
“沈風海，你又何必呢？”有時我於心不忍，也會這樣問他。
明明是個純淨透明得仿佛不屬於這個塵世的翩然少年，卻鐵了心一樣，非要陪我一起墮落於汙穢。
我們的性格不一樣，所處的世界也不同，何必硬要讓兩個不同的世界糾纏在一起？
“易薇，你又是何必呢？”酒精刺激了他的喉嚨，他的感冒還沒好利索，時不時咳嗽著。
後來我去了海邊。深秋的海水冰冷刺骨，連海邊的風也似乎能把人的身體凍僵。沈風海裹著厚厚的外套，白著一張臉，陪我吹海風。
我還去了山腰棧道，狹小而危險的棧道隻容一個人側著身體才能走過，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懸崖。
驚險刺激的挑戰，是我的最愛。
可沈風海有恐高症。
我警告他不要跟著來，免得掉下山崖摔死，我還得給他收屍。
可他就是不聽。
走上棧道的那一刻開始，他每一步都顫顫巍巍的，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張白紙，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走到半途，終於忍不住提醒他：“小心點，沈風海，別看下麵，深呼吸，踩穩腳步，很快就走完這段棧道了。”
我朝他伸出了手：“拉著我，別怕。”
“嗯。”
他輕輕應了一聲，而後笑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開心笑容，隨後把他的手遞到了我的掌心。
陡峭的山崖上，狹窄的棧道中，凜冽的秋風裏，我握住了他的手。
前所未有的安定。
我想我真是敗給了他。
從山腰棧道下來之後，沈風海提議坐在山石上休息一下。
按照以往，我一定是不會理睬他的，但這一次，剛剛從山腰棧道下來，頗有種曆經了九死一生的感覺，跟他之間倒產生了點同生死共患難過的複雜心情，所以我也沒反對，就聽他的，坐了下來。
“做個了斷吧。”沈風海說。
“早就該了斷了，是你一直糾纏我。”我瞥了他一眼。
“打一場吧。”他提議。
我立馬來了精神，擺出跆拳道的應戰姿勢，躍躍欲試：“這可是你說的！”
沈風海卻“撲哧”一聲笑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開心：“哈哈哈，誰要跟你打架了！白癡！我是說跟你打一場保齡球！”
“嘁。”我嗤了一聲，收了架勢，隨意地說，“隨你挑場館。輸了以後別再來煩我。”
“那成，剛才我看了，山下就有一家保齡球館，我們一會兒就去那兒打好了，一局定勝負，怎樣？”
“沒問題。”
“如果我贏了，你就乖乖地上課，不許再去酒吧，不許再在學校胡鬧，以後就老老實實和我在一起。”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胡鬧？是指我說我是你的女朋友這件事？”
沈風海也笑了：“這件事你可以繼續。”
“得了，這種玩笑開一次就夠了，你以為我稀罕呢。”我擺擺手，表示不屑。
“不稀罕嗎？我看你倒好像樂在其中。”他竟然調侃我。
廢話不多說，歇得差不多了之後，我和沈風海來到了山腳下的保齡球館。
在此之前，我並不知道沈風海的保齡球技術這麽好。
他投球的動作自然流暢，連續幾次全中之後，我才意識到，我被他騙了。
他看似不經意地說隨便找了家保齡球館，其實這應該是他蓄謀已久的計劃，不難想象，他為了贏我一局，私下練了多久的保齡球。
比賽結果不言而喻，我輸了，並且輸得徹底。
願賭服輸，我答應了沈風海的要求，以後再也不出入酒吧，乖乖學習大學課程。
“易薇，你知不知道？想贏你一次，真的不容易。”沈風海擦著額頭的細汗，微笑著感歎。
我撣撣手，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和你在一起，學習，吃飯，上課，怎麽都可以，我都答應，但我有個條件。”
“你說。”沈風海似乎心情很好。
我緩緩笑了，說：“帶上易茹。”
沈風海愣了愣，最終說：“可以。”
2
接下來的日子，我、易茹、沈風海還算和諧地度過了一段少有的溫馨的學習時光。
在沈風海的督促下，易茹每天都揪著我準時起床，上課簽到，貫徹了“三不原則”：不遲到早退、不外出惹事、不逃課睡覺，還有積極參加課外活動，加入籃球小組。
宋楠是S大籃球隊的隊長，玩得一手炫酷的花式籃球，我和易茹都十分驚歎。
當然，他似乎也不放過任何一個與我們相聚的機會，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我們的組織。
我之前一直抗拒的局麵，終於還是在沈風海的努力下形成了。
隻不過，四人之間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這天，一年一度的全省大學生籃球聯賽前四強角逐賽在S大籃球場舉行。
說起這個全省大學生籃球聯賽，在三十二支參賽隊伍裏，以我們S大的籃球隊實力最為強大。在一番小組賽之後，留下的八強角逐四強的席位，我們S大勢在必得。
聽沈風海說，S大籃球隊聲望的壯大是從去年開始的，因為去年的大一新生裏，有一個籃球天賦出眾的隊員加入，這個人就是宋楠。
今年上半年，原來的籃球隊隊長麵臨畢業，宋楠雖然資曆比較淺，但憑借著驚人的籃球天賦，還是接任了隊長的職位。
這場比賽，是他接任隊長以來，最重要的比賽之一。
所以，我、易茹，還有沈風海三個人特意來到了現場，給他加油。
“宋楠打球好帥！”
“尤其是帶球過人再投三分的時候，這是他最拿手的絕活！我第一次看的時候，簡直都被驚呆了！”
旁邊有幾個花癡女生在嘰嘰喳喳。
我好奇地把目光往籃球場上投去。
宋楠正在場上奔跑著，他穿著鮮豔的紅色籃球隊服，隊服背後印著屬於他的號碼——4號。他在隊伍中擔當中鋒，是整個隊伍的靈魂。
但我對籃球了解得並不多。
顯然，易茹對此更是一知半解，她問我：“中鋒主要是做什麽的？”
我搖搖頭，回道：“我也不太懂，我隻知道，中鋒一般都要搶籃板球很厲害才成，是隊伍中很關鍵的位置。”
一旁的沈風海聽到我們的對話，不遺餘力地講解起來：“打籃球主要有這麽幾個位置，控球後衛、得分後衛、小前鋒、大前鋒，還有中鋒。簡單地說，控球後衛主要負責把球帶過半場，要很好地掌握防守和傳球能力，把球傳給主要的得分隊員；得分後衛，就像這個位置的名字一樣，主要是投球得分的，是籃球隊裏的第二得分選手，所以對其投籃的準確率要求是非常高的，不管是外線三分球，還是內線，都要有一定的成功率，比如你們一定知道的籃球明星喬丹，他的位置其實就是得分後衛。”
“你一說喬丹我就懂了。”我點點頭，然後又問，“那剩下的呢？還有小前鋒、大前鋒、中鋒。”
沈風海笑了笑，用手指著籃球場上的各個位置，繼續講解：“小前鋒、大前鋒的作用簡單點解釋就是搶球、傳球、運球、卡球等，還要得分，在隊裏的任務是非常重的。
“至於中鋒——你看宋楠所在的位置，那是禁區裏麵，在這個位置裏待著，責任是很重的。首先，他需要配合前鋒搶籃板球，然後就是當對手投籃的時候，還要攔截阻攻、蓋帽之類的，同時也得在內線得分。這樣的位置，隊員的身高有一定優勢的話，往往能夠在最後一刻扭轉比賽結果。”
易茹聽完也點了點頭：“宋楠個子的確很高。”
場上的比賽還在繼續，宋楠在賽場上揮汗如雨，每每對方在內線開始投籃了，宋楠都會毫不客氣地跳起來，給對方一記蓋帽。他的彈跳力十分驚人，每次攔截下一球，全隊氣勢都會異常高漲。
場外S大的籃球粉絲團也都在大聲地為他們加油，整個賽場的氣氛十分熱烈。
比賽結果並沒有什麽意外，宋楠帶領著他的隊友們打敗了對手，順利地進入了四強。
比賽結束後，宋楠第一時間朝場外的我們跑了過來，一臉嘚瑟的樣子，笑容痞痞的：“怎麽樣？哥們兒打球挺帥的吧。”
說著，他又把臉朝易茹轉過去，討好一般問：“易茹，有沒有被學長我打籃球的英姿吸引到？”
易茹忍不住笑了一聲，把提前準備好的礦泉水塞到他手裏，像是在哄著一個天真的小男孩一般柔聲說：“帥，特別帥。好啦，趕緊擦擦汗，喝點水。”
“謝美女賞賜！”
宋楠總是這麽愛貧嘴，這和他高大的身材及酷帥的容貌不太相符，但他的這種貧嘴隻會讓人覺得親近，不會令人覺得討厭。或許，這也是他獨特的魅力吧。
易茹還是第一次現場看這麽激烈且高質量的籃球比賽，所以是真的被籃球吸引了，盡管比賽都結束了，她還是一邊回味一邊誇讚著宋楠：“你那幾記蓋帽確實很解氣！還有籃板球，搶得太帥了，怪不得你有這麽多粉絲。”
“不多不多，歡迎易茹大美女加入我的粉絲團啊！我在場上這麽賣力地打球，可不就是想把你攬入麾下嘛。我知道你在場外看著呢，想想就跟打了興奮劑似的。”宋楠嘻嘻哈哈開著玩笑，半真半假的感覺。
易茹笑著瞪他一眼：“我才不去呢，你那粉絲團就跟有三千佳麗的後宮似的，哈哈，我不去湊那熱鬧。”
宋楠接過易茹遞來的礦泉水，“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爽朗地笑著：“那怕什麽？別說那不是什麽三千佳麗，就算是又怎樣，不是有一句話叫‘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嗎？你就是那一瓢，還不成嗎？”
易茹個性比較羞澀，宋楠隨口開了幾句玩笑，她的臉就有些紅了。
我趕緊拍了宋楠一巴掌：“瞎說什麽呢，我妹妹這瓢弱水是你想飲就能飲的嗎？別貧了，真是的，沒看我們易茹都臉紅了嗎？”
宋楠這才大手一揮：“好啦好啦，不開玩笑啦。沒見過你這麽護妹妹的。”
宋楠笑話我一句，又轉過頭繼續問易茹：“說認真的，易茹，一會兒跟我去體育場唄，那邊還有一場友誼賽看呢，你們反正不是也沒事嗎？”
宋楠朝沈風海挑了挑眉。
沈風海輕輕扯著我的衣領，淡淡地說：“我和易薇就不去了。”
“呃？”我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麽啊？我也想再看一場友誼賽。”
沈風海不緊不慢地說：“你上次接的外包程序工作搞定了嗎？”
我無語了。
好吧，我確實還沒搞完。
宋楠見狀直接攤攤手：“好吧，那你們回去，我和易茹去看友誼賽，怎麽樣？”
說完，宋楠把目光投向易茹。
易茹很自然地點點頭：“好啊，我沒什麽事，去看比賽吧。”說完，她就和宋楠一起走遠了。
他倆走遠之後，沈風海拉了拉我：“還看什麽看？都走那麽遠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狐疑地看著沈風海：“我怎麽覺得你和宋楠神秘兮兮的啊？”
沈風海摸摸鼻子：“哪有！”
“沒有？”我冷笑一聲。他一說謊就愛摸鼻子，我太熟悉他這個動作了，還想騙我？
我叉腰瞪著他：“你們到底在搞什麽名堂？告訴我！”
沈風海眼看瞞不過去，隻好在我麵前招了：“也沒什麽，就是宋楠想單獨跟易茹待一會兒，說是有話要單獨跟她說，所以咱們就別管他們了，讓他們倆玩去吧。”
“宋楠不會是……真喜歡上我家易茹了吧？”我遲疑地問。
沈風海瞟了我一眼，心不在焉地說道：“那誰知道呢？”
3
後來，我還是在沈風海的監督下回了宿舍。
但是，到宿舍屁股還沒坐穩，我就立馬又下了樓。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易茹。她從來都不擅長處理男生的告白，何況這次還是她一直當作好朋友的宋楠！
我一個人來到體育場，戴著鴨舌帽，找到易茹和宋楠的身影後，便悄悄在他們後麵一排坐了下來。
因為是友誼賽，場上並沒有坐滿，氣氛也不似之前四強角逐賽熱烈。不過，盡管這樣，他們兩個竟然還真的在認真看比賽。期間，易茹時不時很活潑地站起來為某個漂亮的投球而鼓掌，一臉開心的樣子。
而宋楠的職責基本就像個護花使者一樣照顧著易茹，他手裏還捧著各種零食、飲料，陪著易茹一起貫徹著吃貨的本質——吃吃吃！
因為離得不遠，我稍微湊近一點就能聽到他們之間交談的內容。
宋楠不時給易茹解釋著籃球規則，易茹作為一個對籃球剛剛入門的小女生，聽得津津有味。
中場休息的時候，我聽到易茹感慨了一句：“到底是友誼賽，雖然他們打得很不錯，但是都沒有你剛剛那場四強賽裏得的分多呢！他們的半場跟之前那個半場相差了近三十分哦！”
“哈哈哈，那是當然！”宋楠嘚瑟地笑了起來。
不過，他突然話鋒一轉，頗為認真地說道：“易茹，雖然我很擅長在賽場上得分，但是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才能走進你心裏的賽場，你能告訴我嗎？”
我聽得一激靈，果真是表白了嗎？
易茹顯然也被驚到了，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第一反應竟然是莫名其妙的一聲：“啊？你說什麽？開玩笑嗎？”
嘖嘖，我這妹妹的反應……也太可愛了。
宋楠一臉無奈的樣子，笑著說道：“唉，第一次告白就這麽被忽略了嗎……我真的好失敗。”
易茹這才回過神來，奇怪地看著宋楠：“你不會是來真的吧？”
“你看我像是來假的嗎？”宋楠舉了舉自己手中為易茹捧著的那一大堆零食。
易茹一臉害羞又尷尬的表情：“這個……宋楠，我真沒看出來，我之前一直當你是好朋友……”
宋楠也許是實在看不過她緊張得支支吾吾的樣子，索性又重新說了一遍：“那好，易茹，現在你聽著，我要告白了。也許你會覺得我宋楠外表看上去有些花心，但實際上我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因為我一直喜歡你。而我呢，你知道的，比較擅長籃球之類的體育競技，這些我都可以有固定的努力方向，付出了，就可以贏得對應的分數。但我一直在想，如果愛情也是一場比賽，我應該怎麽做才可以贏得你心裏的分數。這讓我特別茫然，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我知道偷聽的行為是非常可恥的，但我真的忍不住想知道易茹的答複，於是我再一次豎起了耳朵，然後就聽到了易茹說出口的那三個字：“對不起。”
宋楠一臉緊張又受傷的表情：“對不起？你向我道歉，是不想給我機會嗎？為什麽？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是誰？”
易茹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了好一陣子，連下半場球賽已經開始了，他們也沒有關注。
尷尬的氣氛無限蔓延。
連坐在後麵的我都感覺到了。
大概一刻鍾過去了，宋楠終於緩緩地說了一個名字：“沈風海，你喜歡沈風海！”他歪頭看著易茹：“我想來想去，也就隻有他了，我猜得對不對？”
易茹一個激靈，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隻是神色極不自然地說道：“宋楠，你不要再問了，真的對不起。我希望我們還是好朋友。比賽我不想看了，我先走了。”
易茹說完就站起了身，宋楠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心裏一緊，幾乎要站起來去幫易茹。
但是宋楠又立即鬆開了手，抱歉地說道：“也許是我唐突了，我向你道歉。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
易茹沒有說什麽，徑直往場外走去。宋楠這一次沒有再阻攔，而是跟著她一起走了出去。
兩個人似乎還是像從前那樣，好朋友似的，並肩走著。
而我望著他們的背影，久久回想著宋楠的話——
“沈風海，你喜歡沈風海！”
易茹對沈風海的喜歡，連宋楠都看出來了嗎？
沈風海卻在為易茹和宋楠製造機會，如果易茹知道這件事，該多傷心啊！
我是易茹的姐姐，我不能讓易茹傷心。
4
我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那天在體育場偷聽到的事，也沒有詢問易茹，宋楠那天跟她說了什麽。
隻是那天之後，我開始故意拒絕易茹的所有請求。
“姐，幫我看看這個程序怎麽寫？”
“我忙著打遊戲呢，你去問沈風海。”
於是易茹去找沈風海。
“聽說S市郊區有很多不錯的溫泉館，我團購了三張溫泉券，天氣這麽冷，明天去泡溫泉吧，姐！”
我懶懶地躺在被窩裏：“明天有個朋友過生日，要參加聚餐，你和沈風海去吧！”
於是易茹去找沈風海。
“姐，今晚沈風海說要去學校外麵下館子，請吃烤鴨，走吧。”
“我剛剛吃過飯，要做個新的PPT，你和沈風海去吃吧。”
於是易茹又去找沈風海了。
……
用石井歌的話來說就是：“連傻子都能看出，你是在故意撮合沈風海和易茹。”
沒錯，後來在我一個人的時候，石井歌經常來找我。
他拆穿了我冒充沈風海女朋友的把戲，並且毫不客氣地笑話我：“真是個白癡，你這麽幹，隻不過是讓沈風海那家夥白白占了你的便宜而已，你能討到什麽好？”
我恨恨地瞪著他：“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比賽吧。”
石井歌不幹了，硬要拉著我跟他一塊去練滑板。
我每每撮合易茹和沈風海在一起之後，也是極其無聊，正好石井歌喊我去玩，我就百無聊賴地和石井歌混在一起，溜滑板、打遊戲，倒也自得其樂。
久而久之，我發現其實石井歌這人還不錯。
他不像沈風海那樣事無巨細，溫潤優雅，卻是一個活在陽光下的瀟灑男孩。石井歌每天都嘻嘻哈哈，穿著顏色鮮豔的衣服，潮流而帥氣，右耳上戴了一排酷酷的耳釘，桀驁不羈，像是從來沒有什麽事能夠惹得他不開心一樣。
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總是能夠輕易地開懷大笑。
在易茹和沈風海在一起的時間裏，石井歌已經帶著我吃遍了S市的十幾條小吃街，玩遍了學校周圍的七八家遊戲廳，踩著滑板跑遍了S市的每一條絢爛的街道。
石井歌帶我去S市的江邊，站在夜色下，對我說：“易薇，你知不知道，你和我遇見的每一個女孩，都不同。”
我手裏握著一罐啤酒，仰頭喝下幾大口，笑嘻嘻地問他：“你一定是希望我問你，哪裏不同吧？我還偏就不問了。”
“哈哈哈……”石井歌大聲地笑著，笑完之後揉了揉我的頭發，“有意思。”
男生都喜歡揉女生的頭發嗎？
我奇怪地想。
之前沈風海也很喜歡時不時地揉一揉我的頭發，就像和麵一樣，溫溫柔柔的。
現在石井歌也做出了類似的動作，隻是他和沈風海不同，他的動作是霸道中帶著點寵溺的味道，令我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我並沒有炸毛，隻是輕輕地別過了頭。
“易薇，元旦的時候，省滑板比賽就要開始了，你陪我去參賽吧。”石井歌一臉期待地邀請我。
“我對比賽沒興趣。”我果斷地說。
“可是我希望你能陪我去。”石井歌抓住了我的手，“就像這段時間我陪你四處散心一樣，你能不能陪我去？”
我心裏一驚，瞬間意識到了石井歌眼中的火熱是什麽意思，趕緊掙脫了他的手，假裝若無其事地道：“不成，我不想去。”
石井歌沒有再說話，我們相對無言，又在外麵逛了一會兒，就各自回了宿舍。
走到宿舍樓下，我卻停下了腳步。
按照我的預想，今天應該是易茹和沈風海一起看電影才對。我是故意推了這次的聚會，才能夠讓易茹和沈風海單獨在一起的。
可是——
為什麽把易茹送到宿舍樓下的不是沈風海？
而是……宋楠？
待宋楠走後，我滿腹狐疑地上了樓，找到易茹，開門見山地問：“你不是和沈風海玩去了嗎？宋楠怎麽回事？他也去了？”
易茹一愣，隨即苦笑著解釋：“沈風海說他有點忙，本來想改成晚場的電影，但當時宋楠聽到了電話，他說他很想看，覺得電影票浪費了也可惜，就把沈風海的電影票要了過來，跟我去看的。”頓了頓，她又無奈地補充了一句：“我也是都走到電影院門口了，才知道沈風海沒來，來的是宋楠。”
我無語了。
靜默了一會兒，我又忽然想起了什麽，試探性地問道：“那以前……”
“以前也是，幾乎每次出去玩，沈風海都沒來，來的都是宋楠。”易茹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一樣，跟我解釋，“之前去溫泉館玩，是宋楠陪我去的；之前說吃烤鴨，你不是沒去嗎？宋楠就去了，我們三個人一塊吃的；還有那次……”
一樁樁一件件，宋楠都跑去插了一杠子。
如果隻是一兩次還好，可是這麽多次，宋楠到底在搞什麽鬼？他難道看不出來我在故意撮合易茹和沈風海？
我看著易茹，小心翼翼地問道：“易茹，宋楠那家夥，他不會是在……追求你吧？”
易茹的臉微微紅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地點了點頭。
我一切都明白了。
宋楠這家夥明顯就是看出我在故意找機會撮合易茹和沈風海，可也正是因為他看出來了，才故意從中搞破壞！
我思索了一會兒，再一次小心地問道：“那……易茹，你喜歡宋楠嗎？”
易茹歎了一口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沉默了很久之後，終於對我說道：“姐，宋楠和我，隻是好朋友。我對他……沒有感覺。”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是啊，易茹的種種表現都證明了一件事——她喜歡的人是沈風海。
我拍拍易茹的肩膀，幫她把辮子重新整理服帖，而後湊到她耳邊笑笑：“沒事，別煩了，回頭你老姐我出馬，一定把宋楠那家夥打發走。”
易茹輕輕點頭：“嗯。”
熄燈之後，易茹從上鋪爬了下來，來到我的**，在我身邊躺了下來，我們並排擠在一張**，溫暖而親切。
我取笑她，說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喜歡這樣賴著我，和我擠在一起睡。
易茹輕輕地牽起了我的手，貼在我的耳邊，聲音溫溫柔柔的，像是甜甜的棉花糖一樣：“姐，謝謝你。”
“傻丫頭，說什麽呢！”我嗔怪地回應著她。
她就嘻嘻地笑了，窩在我的懷裏說：“就說就說，謝謝你，姐，我最愛你了，你最好啦。”
有些秘密，沉寂在這個溫暖的夜晚。
是心照不宣的初戀，或是細膩而苦澀的單相思……
5
我很快就在學校的體育館找到了宋楠。
宋楠剛剛打完籃球，披著運動服外套，在寒冷的冬天裏，卻頂著滿頭汗水朝我跑過來。
“喲，易薇，你怎麽有空來看我打球？”宋楠嬉皮笑臉地跟我打著招呼，“呃？易茹沒和你一起？”
我和易茹是雙胞胎，雖然樣貌極其相似，不熟悉的人經常分不出我倆，但我們長得到底有區別，再加上易茹偏愛溫柔淑女風格的打扮，我則經常是一身運動服或者休閑襯衫之類的，所以身邊玩熟了的朋友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
我向他點點頭示意，還算客氣地問：“你最近似乎跟易茹玩得不錯？”
宋楠痞痞地笑了。
“哎呀，你這是在查你妹妹的崗呢。報告領導——”宋楠說著還把手舉過了額頭，真的做出了像是給軍官報告工作的姿勢，搞笑中又帶著點帥氣，“我和易茹同學目前還是純潔的學長學妹關係，當然啦，我是希望進一步發展的，所以還希望領導能多多提攜！”
雖然宋楠給人的感覺一直像是個陽光運動型的“雅痞”，但此時此刻，他的笑容裏似乎藏著一抹羞澀。
我幾乎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這家夥一定對易茹用了不少心。
我有些不忍心把打發他的話說出口，糾結了一下，隻是不痛不癢地問了句：“你這軍禮行得不錯啊，看起來還挺像那麽一回事。”
宋楠嘴角的笑容沒有退，隨意地回了句：“哦，跟我爸還有我爺爺學的。他們是軍人，被訓習慣了，小時候我一犯事，他們就拿練兵的那一套對付我。”
原來是這樣。
我忽然想起來了，沈風海曾經向我們介紹過宋楠的背景，好像在S市還挺有權力的，這樣看來，宋楠家裏估計還是軍人出身呢。
宋楠這話說得隱晦，表情坦然，也沒有故意炫耀的意思，我便也不再細問。
隨意又聊了幾句之後，我才慢慢地將話題引了出來：“宋楠，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易茹喜歡沈風海。”
前一秒還在微笑著的宋楠一聽到這句話，笑容立刻顯出了幾分僵硬。
見他不說話，我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知道嗎？我、易茹，還有沈風海，我們三個人，從初中開始，就玩在一起了。在遇見沈風海之前，易茹就像塊橡皮糖一樣，隻跟著我。可是遇見沈風海之後，易茹就不再那麽纏著我了——她更喜歡跟著沈風海。”我直直地看著宋楠，說：“所以，你可以這樣認為，她從小就喜歡沈風海，喜歡了很多年——而你，是很難插進來的。”
宋楠的臉色依然僵硬，連微笑也難以再維持下去：“所以你今天特意來找我，就是想要對我說這些嗎？”
“是。”既然話已經說開了，我索性也不再拖拉，直入正題，“我希望以後易茹和沈風海單獨相處的時候，你能幫一下忙，別去當電燈泡。”
“易薇，我喜歡易茹是我的自由，你又憑什麽阻攔我？”宋楠終於再也繃不住，一雙深沉的眼睛裏幾乎都能噴出火來。
一聽這話，我也怒了：“就憑易茹是我妹妹！我費盡心思地幫我妹妹，撮合她和沈風海在一起，你又憑什麽橫插在中間？你以為易茹很想跟你在一起待著？別傻了！她隻不過是不好意思說穿而已。你要是還顧及自己的尊嚴，趁早死了這個心，省得以後更痛苦！”
宋楠氣得臉色鐵青，幾乎說不出話來，最後隻是攥緊了拳頭，丟給我一句：“我不會死心的！”
“宋楠，我警告你，別再搗亂。”一言不合，我和宋楠開始對峙。
宋楠看了我好半晌，卻冷冷地笑了：“易薇，你還不明白嗎？搗亂的是你，橫在中間的是你，你撮合易茹和沈風海，到頭來，不會有任何結果，隻會白忙一場，不信——你就等著看吧。”
我的心忽地一痛：“宋楠，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什麽意思？”
宋楠卻抱著籃球轉身走了，丟下一句：“自己想吧。”
我呆呆地坐在體育館的座位上，看著場上來來往往的運動員，開始細細琢磨宋楠的話。
正糾結的時候，有人坐在了我的身邊。
我循著聲響歪過頭看去，是石井歌。
“你剛才和宋楠的談話，我都聽到了。”石井歌神色淡淡的，眼中卻含著笑——那是一抹得逞的笑意。
果然，緊接著，他又迫不及待地威脅我：“你乖乖答應陪我一起去參加省滑板比賽，我就替你保密。不然，我就告訴沈風海和易茹。你看著辦吧。”
我看著他的笑容，隻覺得有幾分可笑，我睨視著他：“石井歌，你真夠無聊的。”
“我可是說真的。”石井歌煞有介事，“你應該不希望沈風海他們知道你的目的吧。所以你就乖乖認命，陪我去參賽，到時候你們也就相安無事。”
我嗬嗬一笑：“石井歌，你知道嗎？雖然我總是會警告別人、威脅別人，但是我易薇，卻是最討厭被人威脅的。”
似乎沒料到我的反應是這樣的不屑一顧，石井歌有些呆呆地看著我。
我輕哼一聲：“你要是想告訴他們盡管去，我可不在乎。”
“易薇，陪我去比賽就這麽難為你嗎？”石井歌終於忍不住了，開始質問我，“你撮合易茹和沈風海的時候心裏有多難過，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我陪你做了那麽多，你陪我去一次賽場，為我加個油就這麽難？你是傻還是瞎，看不出我喜歡你嗎？”
我愣住了。
這難道是……告白？
一刹那間，原本喧囂的體育場仿佛一下子就變得寂靜了。
石井歌熱切的目光與我茫然的目光對接在一起——一瞬間，尷尬和曖昧的氣氛在我倆之間蔓延開來。
“石井歌，玩笑開夠了嗎？”我試圖緩解氣氛。
“你知道的，易薇，我根本沒開玩笑。”石井歌目光灼熱，甚至拉住了我的手，力度之大，顯得霸道而不容拒絕，“易薇，我是說真的，做我女朋友吧。我遇見過很多女孩，包括那些整天跟在我身旁前呼後擁的女生，對她們，我都沒有過像對你一樣的感覺。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新生入學的那天，當時你和你妹妹走在一起，你們長得一樣，你的氣質卻另類獨特，使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你。當時我隻覺得你漂亮又特別，所以忍不住對你吹了口哨。我那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吹口哨，因為喜歡而吹的口哨。沒想到你竟然對我笑了……你笑得淺淺的，不同於其他女生那樣羞澀中帶著諂媚的味道。你的笑讓我想到了一個詞——清澈。”
“夠了，石井歌，不要再說下去了。”我甩開他的手，臉色慢慢變冷，“收起你追女生的那一套，這套對我不管用。”
石井歌卻根本不理會我的阻撓，依舊自顧自地說著：“我沒想到後來能再碰到你。本來我一直在想，應該怎麽才能靠近你、認識你，你卻搶走了我的滑板，在我麵前展示了一通。這也給我製造了認識你的機會……易薇，或許你不信，但我真的是喜歡上了你。”
我忍不住打斷了他：“石井歌……”
“易薇，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沒有我，但是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追到你的。”他信誓旦旦地揚言，“你一定會成為我的女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