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生無悔
蓬萊島很大,我們分頭行動,燕堂和陌羽一起,小鳳不屑與我為伍,和蘭蕭一起走了。我一人去聖殿尋了一遍,卻不見雲無淵的身影,恰逢這時聽到了禦尋歡的動靜,他帶著錦瓔的身體去了寒冰洞。
我逮著一個下人威脅他帶我去寒冰洞,他倒也是真怕死,看了我幾眼竟嚇得昏死過去,此時我已經卸下臉上的妝容,估計是姬月棲這張臉讓他受不住吧。
我禦劍在空中飛行,從高空俯視著整座蓬萊島,卻見島角海麵掀潮而起,有數道身影從破開的水花中深入進去。
我心思一動,俯身飛速追了上去。
禦劍才剛插入縫中,身後水光湧動,巨大的浪潮再一次緊緊合並,抬眸看著眼前的情景,我大感愕然,第一次知道,蓬萊島的海底也是別有洞天。
海底猶如一個深邃而巨大的冰洞,眾人一進去,裏麵頃刻間便光亮大盛,將整個海底照得恍如白日,興許是海水太深的緣故,那裏麵冷如臘月寒冬,才剛行得幾步,全身的毛孔都叫囂著起了一層雞皮栗子。
越是往前,亮光越大,也越發的冷,到最後連頭發都結了霜。我凝眸看向最前麵——禦尋歡抱著綠裳女子一步一步走得沉穩,冰洞的深處赫然橫著一張冰床,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上麵。
“瓔兒,你在這裏等我,很快我就帶你離開。”
他俯下身在她額際親了一下,慢慢站起來,我身形一動,穿過前麵的仆人,瞬間移動到他身邊:“禦尋歡,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禦尋歡乍一見我,愣了一瞬,隨繼妖豔地笑了:“姑奶奶,你終於來了。”他走到冰床邊,彎腰撫摸了一下錦瓔的臉,又看向我,嘖嘖有聲道,“還是瓔兒這張臉漂亮,你現在這張臉太妖異了,不太配你。”
“禦尋歡,你到底想玩什麽花樣?因為姬月棲殺了你的母親,所以你現在要在我身上泄憤嗎?”我的聲線微微含了厲色,可看著他美豔迷人的臉,又禁不住有些心疼,他不惜傷害自己留在姬月棲身邊,隻是為了給母親報仇,可最後姬月棲卻並非死在他手裏,不僅如此,他還救了我,救了這個借用姬月棲身體的我。
而在當時,他甚至不敢肯定那個姬月棲是不是他的仇人。
在場的眾人皆因我們的對話怔住了,禦尋歡眼眸低黯,但很快又澄亮起來:“瓔兒,這次你猜錯了,母親一事都已經成為過去,況且姬月棲已經死了。你是你,她是她,我從未將你和她看作一人。”
他唇角一勾,忽然一手把我擄進懷裏,貼在我耳邊低語道:“我將你的身體帶走,是真的想娶你。”
我身子一僵,竟忘記要去推開他。在北海三百年,我以為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就是我的終結,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跟我說這樣親密的話,他這樣的貴氣少爺,到底知不知道一個“娶”字意味著什麽?
興許是我們的親密擁抱嚇到了眾人,十來人臉上均是錯愕驚恐,像是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我伸手將他推開:“禦尋歡,你別再說了,我的身體暫放在你們的寒冰洞,但總有一天,我會來拿走的。”說完,我像逃荒一樣迅速禦劍出了冰洞,海上的水經法力一催,從底麵裂開長長的縫隙,浪花滔天而起。
我一躍而出,從半空中深深地看了下麵一眼,禦劍飛速離去,隻要知道了寒冰洞所在,日後找到回到身體的辦法,再來尋便不是難事。
等我再來到聖殿外麵之時,那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朽琛那個老不死的帶著數百人把雲無淵圍困在中央,那些人雖敵不過雲無淵,但耐不住陣勢嚇人,一層又一層的人頭看上去瘮得慌。
我立在空中,從我的角度往下看,朽琛一手拿著黑刀,一手囂張地指著雲無淵,怒火衝天地道:“我原以為真君是個明白人,卻不想如此不識好歹!那姬月棲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這麽為她賣命?”
雲無淵隻淡淡地回了一句:“她什麽都沒給,也不用給。”他一襲飄逸白影,仿如神祇位於眾人之中,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是那麽出眾,那麽攝人心魂。
“她早就入了魔道,犯下罪孽無數,她該死!姬月棲非死不可!不……或許如今該叫她錦瓔。”朽琛略一停頓,忽而詭異地笑了起來,“真君不要命的護著她,莫不是真君喜歡上了這丫頭?還是說她將身子給了真君?”
一聽這話,我一口老血哽上心頭,還不及反應,就聽下麵朽琛猛地一聲慘叫,我定睛一看,雲無淵湛白的衣袖高高揚起,又緩緩放下,他飛手結結實實地打了朽琛一個大耳刮子。
扇得好!
我原先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下去幫雲無淵,畢竟他很厲害,先前囑咐我不要來蓬萊,若我突然出現去幫忙,以他說一不二的稟性定是要氣惱我的,所以隻打算在暗處防著別人算計他,這一巴掌打得,我很想現在就去給他助威。
“呸……”朽琛嘴裏有血沫,朝地上啐了一口,再抬起臉時,他麵色十分羞憤,又極是猖狂地笑道,“怎麽,被我說中心事,真君惱羞成怒了?”
雲無淵的臉色微有不愉:“她是無辜的,不該牽扯到你們的爭鬥中來。”
朽琛收起笑容,臉色變得猙獰:“錦瓔雖不是姬月棲,但她在姬月棲的身體裏,總有一天也會失心瘋到處殺人。鎖豔樓一役,她已經犯下殺戮,老天是不會放過她的,真君不顧上天之命,一心袒護她,就不怕遭天譴嗎”
我聞言一凜,想起蘭蕭曾放出過的狂言——天譴我倒是不知道會不會落在雲無淵頭上,但似乎我是他的劫?
也許正因為這樣,他才不喜歡我。
“因由自生,命由天定,若天譴真來尋我,我承擔便是。”雲無淵口氣淡淡的,像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那表情和神態,完全就是一尊九天之上斟破紅塵的神,無情也無心。
“真君既這麽說,便是鐵了心要救那丫頭。那好,既然這樣,也怪不得我對真君下毒手了!”朽琛麵上浮上一絲極猖獗的笑,縱身一躍飛到前麵,兩手迅速結了一個印迦,無數金芒瞬間衝天而起,眾人的腳下浮現處一個巨大的五角法陣。
“陰陽鬼陣?”我失聲叫了出來。
朽琛應該是聽到聲音,抬頭往上一看,發現我時臉色突變,仰頭怒聲一喝:“錦瓔?你來得正是時候!”
他的話落,我看到雲無淵驀然抬頭,絕美至極的麵容倏地冷沉下去,事已至此,再藏也無用,我袖子一揮,**開下麵的人群,緩緩地落在雲無淵身邊。
他側頭望著我,已不複方才那般冷靜,我發現雲無淵每回對著別人時總是雲淡風輕,仿佛天上地下沒有一件事能叫他破了分寸,那張漂亮的臉總是麵無表情;可每回麵對我的時候,不是氣得拉長了臉,就是氣得想一手捏死我,各種不冷靜,搞得我好像特別討他嫌一樣。
我心裏悶悶的,卻朝他燦爛一笑:“真君眼巴巴的跟著老情人跑來蓬萊,但好像人家不歡迎?”
聽完我這話,雲無淵的臉拉得更長了,低聲質問道:“不是叫你別過來嗎?燕堂沒有告訴你?”
“他說了,可他豈能攔得住我。”我笑得很欠揍,“你不讓我來,我偏要來!”
雲無淵似是咬了咬牙,氣息一頓,轉過頭不再看我,朽琛見我們倆起了衝突,立刻火上澆油地道:“綾羅是他的老情人,那麽你便是他的小情人啦?”
“關你屁事!”我爆了一句粗口。
朽琛大約是沒看到過頂著一張姬月棲的臉爆粗的人,不禁愣了一下,臉色略有些扭曲:“綾羅自是喜歡他的,她藏得很好,竊以為我不知道,可她是不可能和雲無淵在一起的,她是蓬萊聖女,要嫁人也隻能嫁給蓬萊的繼任人。但我明白,她和雲無淵有一段纏綿的過去……”
朽琛還沒說完,就被我另一句粗口打斷:“關我屁事!”
千綾羅是不是要嫁給禦尋歡我不想知道,哪怕她要嫁給朽琛,又跟我有半點關係,她和雲無淵有過什麽樣的纏綿悱惻我更不想知道,自從看到她和雲無淵的擁抱親吻之後,我再也不想讓自己去在乎。
我曾那麽喜歡他,纏著他,是因為他心裏沒有人,我覺得近水樓台先得月,時間久了會不會日久生情,可我到底過於高估自己了,即便頂著姬月棲這樣豔冠芳華的臉,也還是擄獲不了他的心。
也是,姬月棲在世時,他就不曾愛上過這張臉,不管時光更迭多久,結果總是不變的。
現在,他既心中有了思慕,我又何必去自找沒趣,相看兩相厭,不如相忘於江湖。
人隻有淡了,忘了,才不會覺得疼。
朽琛可能沒料到我這麽粗鄙,整張臉都扭曲得不能看了,指著我氣得眼眶都快炸了:“錦瓔,沒想到你比姬月棲更討厭!”
“謝謝。”我真誠地看著他,“我就是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朽琛差點氣得吐血:“女魔頭,你別得意,你哥哥親自設下的陣法,我看你能逃到哪裏去,今日就死在這裏吧!”
“我哥哥三百年前就殺過我一次了,我到現在都沒有死,說明我命大。”我滿不在乎地一笑,幻化出一柄長劍握在手中,“老頭兒,你還廢那麽多話做什麽,你想等誰過來?別拖延時間了,一起上吧。”
約莫是那句老頭兒把朽琛給叫老了,他凶惡地瞪著我,舉刀飛速朝我劈來,我握緊劍柄迎麵而上,來回過了數十招後,身子被人從後麵猛然一拉,我就被拽回了地麵。
我一落地,陣法中的細碎流光如同煙花一樣,驀地又一次朝天空迸射而出,高空數道風刃迅猛擦過,我回頭看向雲無淵,若不是他拉我一把,這風刃就掃中我的身子了。
之前在雪山也有陰陽鬼陣,但那時並沒有風刃,錦璃沒有催動法陣,是以我並不知道這鬼陣竟厲害如斯,看來在雪山,錦璃對我終究是沒有下殺手。
“哈哈,錦璃的陣法,沒有人能逃得出去,錦瓔,死在你哥哥手上,你安息吧!”
朽琛笑得很歡快,我怒從膽邊生,誓要削下他的腦袋喂魚,雲無淵卻接住我自己迎了上去,我正有氣沒地方撒,周圍圍觀的蓬萊弟子齊齊朝陣法裏一擁而上,和我打了起來。
這一戰,堪稱是天昏地暗。
陰陽鬼陣一旦催動,無數風刃在空中來回穿梭,那比萬箭齊發更加凶險百倍,朽琛纏鬥雲無淵,使得他根本無法靜下心來破陣,我飛身一躍逼開雲無淵:“真君,破陣吧,否則我們出不去!”
朽琛一邊打一笑:“你們休想出去!”
“老東西,姑奶奶今天要是出去了,下次必拿你人頭來祭奠被你手刃的亡靈!”朽琛的修為高深,若是姬月棲必定不怕他,可我功力到底不及她,想打敗朽琛怕是不能的,想了想,我還是暗運真氣,引發體內並沒有完全壓製住的邪經。
這一運氣,身體的溫度直接上升,整個身體都彌漫著黑色符咒,我一拂袖,符咒像是有意識般從體內飄出來漫在空中,帶著符咒的掌風狠如雷霆,一掌過去地動山搖,符咒掃過的地方亦是慘叫聲一片。
朽琛晃著身子,越發用力催動法陣,他雙手不停,一雙眼睛卻貪婪地看著我身上的符咒,笑得猖獗而又噬血:“原來這就是大魔咒的力量,果然很美,很強大!”
他的話音一落,一道白影忽閃,雲無淵就到了我跟前,他眉目沉沉,似是生了極大的怒氣。我的體內熱血翻湧,眼窩裏早已猩紅一片,盡管認得他,卻已經沒有了冷靜,我揮開他,凶猛地朝朽琛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掌,朽琛注定躲不過,他吐著血飛出了法陣。我想乘勝追擊,卻被隔在法陣裏麵出不去,看著他站在外麵挑釁而又狷肆的笑,我的腦海就像被憤怒塞滿,一時恨癢難當,徒手撕扯法陣,末了又用腳去踢,最後用符咒把整個法陣包裹起來,不斷地撞擊。
“錦瓔,你不要命了!”身下傳來雲無淵的聲音,明明還能分辨得出是他,可我雙眸赤紅,已經看不清他到底在哪個方向了。
“瓔兒,你冷靜!”
似乎又來了很多人,有道紅影還試圖來阻止我,被我一掌掃了下去,我的長發和衣裳在空中肆意飛舞,瘋了一般盡最大的能力催使符咒,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到一股狂烈的劍氣震**著整個法陣。
轟隆一聲巨響,陰陽鬼陣化成了一個龐大的鬼臉,然後詭笑一聲,消失在空氣中,我浮在半空,赤紅著雙眼朝周圍看去,模糊的視線裏是地上的一攤血紅,以及朽琛瘋狂的大笑。
“錦瓔,原來你和姬月棲一樣,都是魔鬼!哈哈哈……”
不,我不是!
我在心裏怒聲反駁,身影一動,就朝他劈去,這時,前方忽有人大聲喝道:“錦瓔,你再敢動一步,我就殺了她!”
我的手離朽琛隻有幾步之遙,卻僵在空中,凝神細細朝下麵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禦尋歡和燕堂,蘭蕭,千綾羅等人都趕來了。燕堂滿身是血,而千綾羅手上則捏著一個人,那人一身藍衣全被血跡染紅,額頭上還有鮮血汩汩地往外流,看上去觸目驚心,正是陌羽。
我的心一下子像被什麽攥住,燕堂瞪著千綾羅,一雙冰涼的眼亦是赤紅,痛聲斥道:“千綾羅,你放了她!要殺你便殺我!”
千綾羅看也不看他,隻望著我道:“錦瓔,你可莫要後悔!”她說著,舉手就往陌羽的天靈蓋打去,我旋身落地,下意識地就朝千綾羅出手,與此同時,空中一抹白光忽閃,雲無淵攔在我麵前,在我出手之前,伸手快速在我眉心一點,定住了我。
“雲無淵,快放開我,我要救陌羽!”
我厲聲一喝,遠處千綾羅的手已經打了下去,雲無淵的速度倒也快,白袖飛速一拂揮開千綾羅,將陌羽救了下來。
看著滿身是血的陌羽,我還是驚得一痛,燕堂踉蹌著走了過去,疼惜地把陌羽抱在懷裏。雲無淵快步走到我麵前,目光中怒火難抑,我這才看清,他的嘴角竟有鮮血滑落。
“雲無淵,你這是幹什麽?快解開定身術!”他怒,我隻有比他更怒,他方才居然不準我傷害千綾羅,在陌羽那樣危在旦夕的時刻,他居然不準我傷她?
“閉嘴!”
“雲無淵!”
他伸手一拂,點了我的啞穴,我怒瞪著他,他對我的仇不滿卻視而不見,隻走過來環住我的腰,像之前一樣用冰涼的手掌蓋住我的眼睛,那股寒就從眼眶裏滲了進去,可這一次,卻並沒有驅散體內的熱,那股躁動依然猛烈地在胸口激**,而且越來越烈,有股勢不可擋的架勢。
雲無淵也感覺到了,但他沒有放棄,繼續用真氣灌注更大的冰涼,兩股力量在我體內激烈碰撞,最後將冰涼消滅殆盡。雲無淵終於妥協,淡淡地歎了口氣,放下覆蓋我雙眼的手。
“瓔兒,我早就說過,你體內的邪經不能妄動,若再有下一次,必定全部吞噬你的心智,屆時你就會認不出我們是誰。我們,還有你,以及整個天下都有可能覆滅在你手上!”
他說到這裏,眉宇輕輕一擰,一口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那血黑沉如墨,乍一看去十分嚇人,我心底驀然一驚,他受傷了嗎?看樣子應是很嚴重!
透過他清透的眸子,我看到自己猩紅的眼瞳微微閃爍,滲出些許不知所措,我很想問他傷勢如何?誰傷的他?什麽時候受的傷?
可他點了我的啞穴,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雲無淵緩緩抬手,用湛白的袖子擦去嘴角的血汙,之後他凝眸看向我,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這位被稱為無情無欲的天下第一劍仙,把我擁進了懷裏,然後吻住了我的唇。
人群中有人發出淒厲的尖叫,還有紛亂的怒吼聲。
“無淵——無淵——”
“雲無淵,你快放開瓔兒,她是我的妻子!”
“尋歡,你胡說什麽,給我回來!”
聲音很多,很嘈雜很亂,我卻已分不清,隻感覺一瞬間所有熱血全部衝向了腦海,瘋狂攢動得我快要炸開。恍惚間,好像有人上來要拽開他,卻被一道防護罩彈開,不知何時他已設了一個結界在我們周圍。
他微用力,撬開我的齒關,我猛然睜大眼睛,一道異常冰冷的物什被他渡入口中,慢慢滑入我的體內。刹那間,我的身體仿佛由內而外被冰凍了,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冷和一股滔天的力量流入我的全身,很快竄透我的四肢百骸,體內躁動的熱血和噬血的欲望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他的仙丹?因為真氣沒辦法,他便用仙丹強行替我壓製?
我的身子猛然僵直,雙眸緊緊地鎖住雲無淵,他後退一步,嘴角的血瞬間湧了出來,仙丹是仙體的保命符,他受了重傷,又沒了仙丹,若朽琛這時候出手,他必死無疑。
周圍的結界消散,他一拂手解開我身上的術法,噴出一口黑血,捂著胸口緩緩地跪倒在地,我心下一震,迅速跑過去,千綾羅也奔了過來。
“老東西,你對他做了什麽?”我憤怒地朝朽琛大吼。
蘭蕭和小鳳也過了來,低身檢視過後,蘭蕭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這是中毒的跡象!”
朽琛站在對麵,笑得格外居心叵測:“倒叫你看出來了,他的確是中毒了,一種仙界最狠絕的毒藥,名喚‘仙盡’。七天之內不服解藥,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說起來,這還得感謝綾羅,以真君那樣的修為和秉性,若不是綾羅與他交好,使得他沒有防備,‘仙盡’根本不可能讓他輕易服下,也沒有人能逼得他服下。”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千綾羅:“要怪隻能怪真君自己過於信任綾羅了,真君一直壓製著毒素不發作,老朽都差點誤以為他沒有中毒,直到後麵他破陰陽鬼陣後,實在抑製不住毒素了,才顯現出來,不愧是真君,修為之高竟連‘仙盡’都奈何不了。不過現在難說了,有仙丹護身尚且能多活些時日,如今連仙丹都給錦瓔了,七天過後,這世間就再沒有天下第一劍仙了,可惜了那一身無人能敵的修為啊!”
他的話令全場的人都驚呆了,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千綾羅身上,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朽琛,又滿懷愧疚地盯著雲無淵嘴角的血絲,忽然搖著頭慌亂地站了起來:“不,無淵,我沒有要害你,我不知道那茶裏麵下了‘仙盡’,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無淵,你相信我,我不可能會害你!”
“千綾羅,你夠了!”我抬手一巴掌將她打翻在地,手掌一伸,化出一柄長劍抵在她喉間,“無淵是怎麽對你的,你竟然反過來害他?你害了他,還害了陌羽,千綾羅,我殺了你!”
小鳳也發火了,頭一回與我站在同一陣線上:“錦瓔,殺了她!你不殺我也要殺了她!”
我點頭,看著陌羽和雲無淵如今的樣子,心裏蘊涵著翻天覆地的恨,下手直指她的死穴,雲無淵卻在長劍刺向她時製止道:“瓔兒,你答應過我,不會再殺人了!”
指尖一怔,長劍再沒有進去半分,但我卻沒有放手,我緊緊盯著失了分寸的千綾羅並沒有回頭,心裏卻比任何時候都覺得荒涼,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要為她求情嗎?
雲無淵,你就這麽愛她,愛到可以為她丟棄性命嗎!
“雲無淵,你都要死了,我還守什麽承諾!你死了,什麽誓約都沒有了,我會殺了她,還會殺了所有人!”
小鳳見我不動,便要上前,卻被雲無淵給喝止住了。
“瓔兒,沒有了他,你還有我。”一旁的禦尋歡舉步走到我身邊,握住我執劍的手,“你犯不犯殺戮我不管,但你不能為雲無淵放棄你自己,他死了倒也好。”他瞥了雲無淵一眼,明豔一笑,“他遲早是要死的,今年剛好是他的劫數。瓔兒,他不死,總有一天會殺了你。”
我的手指輕輕一顫,雲無淵的劫數,就是我。
但那又如何?我還是要救他的,哪怕最後真的死在他手上,我亦無悔。
我挑起嘴角,噬血地笑了:“朽琛,你一定有解藥,把解藥給我,我就放了千綾羅,否則今天我們所有人一起給他陪葬!”
“綾羅?”朽琛露出一絲鄙夷的笑,神色驀然一厲,“她是聖女沒錯,但她的命不足以抵過雲無淵的命。不過你若真想救他,也不是不可,隻要你交出大魔咒,解藥老朽一定親自奉上。”
千綾羅一聽這話,整個人癱坐在地上,一瞬間仿佛萬念俱灰,禦嘟嘟向來與她交好,此時見狀,上前撲向朽琛替她求情:“爹爹,不可以,一定要救救綾羅姐姐,當時哥哥受了重傷,若不是她不顧臉麵地帶我去蒼華台尋藥,哥哥現在也不能好好地站在這裏,爹爹,你救救綾羅姐姐。”
她說到這裏,又猛然轉頭看向我:“妖女,我哥哥當時差點因你而死,如今你又來克真君,現在還要殺綾羅姐姐,你就是個煞星!”
我冷冷一笑,難怪那時會在蒼華台遇上千綾羅,原來是去為禦尋歡求藥的,她殺了禦尋歡,去為他尋藥,不是應該的麽?但到底是比我要好,禦尋歡為救我而死,我卻一點忙也沒能幫上。
“嘟嘟,你莫要為我求情。”千綾羅抵著我的劍,並沒有任何反抗,隻癡癡地望著雲無淵,“無淵若是死了,我必不會獨活。今天的事是我錯了,掌門一心拉攏無淵,無淵沒有同意,我卻沒能瞧出掌門的心思,害他陷入如今的境地。”
她死死地閉上眼睛,一串淚水如簾珠一樣滾下臉頰:“無淵,我陪你死,你會原諒我嗎?”她說完又像是想起什麽,忽然抬頭盯著我,“錦瓔,你去死吧,隻要你死了,無淵就可以活下來了。你救他,哪怕要我性命都行,隻要你救無淵!”
嗬……好一個情深意切!我輕淡一笑,夾著一絲嘲諷說道:“千綾羅,若我果真要救他,也隻是因為我喜歡他,並非因為你。”
千綾羅一怔,禦尋歡妖異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我正要向朽琛提議兩人換個交易,眼角餘光瞥見雲無淵又吐了一口黑血,在蘭蕭的攙扶下穩穩地站了起來,他看著我,微微笑了一下:“瓔兒,走,回縹緲閣。”
我猶豫了一瞬,還是走到他身邊:“燕堂,帶陌羽回去。”
“錦瓔,你別忘了,你的身體還在寒冰洞,若你不來,我遲早將她千刀萬剮!”朽琛一雙冷眼如黑潭,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我渾身一涼,突聽得禦尋歡怒斥道:“父親,你休要動她!”他望著我,依然是那樣明媚照人的笑容,“我的姑奶奶,我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
他笑得那樣無害而惑人,我朝他點頭表示感激,然後帶著人揚長而去。
走出很遠後,我回過頭,似乎還能看到聖殿前那一襲絕豔的紅影。
妖嬈,招搖,又舉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