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走進心底的陽光

【01】

“上課了,上課了,都坐下。”老師一邊敲著桌子一邊大聲對我們說,等到大家磨磨蹭蹭地回到座位上後,他才接著說道,“現在,介紹一下新同學。”

不會吧,顧軒真這麽巧來我們班了嗎?

我心裏正疑惑著,已經換上江北校服的顧軒就大步走了進來。他那在籃球隊裏都不遜色的身高,讓班上所有人都從早晨的混沌中清醒過來。

最先激動起來的是班上的女生,而她們,激活了因為領地被侵略而產生敵意的男生們。

女生說:

“好帥……”

“和夏言不相上下呢……”

“好像最近很火的那個誰……”

男生說:

“了不起啊?”

“有什麽好看的?”

“咱們夏言好看多了。”

因為顧軒的到來,班裏變得熱鬧起來。

顧軒和自己同班確實是個令人意外的事情,所以我也同樣激動了一下。小花戳了戳我,一臉的不爽。

“你說你跟著我這麽些年了,個頭沒長就算了,品味怎麽一點沒改進啊?看見個新男生也要和那群花癡女一樣激動一下。”

我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寫:“他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快十年沒見了,這兩天剛回的津城。沒想到他會分到和我們一個班,激動一下也正常。”

“哦?老相好啊?藏得這麽好,我都不知道……”

小花看完以後,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然後把手機翻過去,不再說話。

“顧軒是剛從南鎮轉學過來的,以後就是我們班的一員了,大家好好相處啊。”

“好!”

這一聲好,有百分之八十是女生的聲音。

“那好,顧軒,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我感覺到教室裏起了一陣輕微的響動,似乎所有女生都有意識地坐直了身子,以顯示自己能夠當好這個新同學的同桌。

我覺得有些好玩,輕輕笑了起來。

“老師!”一直沒怎麽說話,連自我介紹都隻說了名字的顧軒忽然開口,“我可以坐在蘇暖旁邊嗎?”

一句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和小花身上。我愣在那裏,小花也停下了手中飛速轉著的筆,微微坐直了身子。

如果顧軒坐在我身邊,那就意味著小花要搬離現在的位子了。

小花跟我對視了一眼,隨後皺起眉毛輕輕吼了一聲:“當我不存在嗎?這家夥怎麽剛來就搶人啊?”

聽他這麽自然而然地說出“搶人”兩個字,我臉上微微一熱,不知道怎麽的,心裏悄悄地突了一下。

“這個……”

老師對顧軒忽然的發言有些意外,大概是覺得新同學並不適合坐在我這樣一個言語交流有障礙的同學身邊,畢竟這樣不利於他融入班級。

顧軒立刻補充道:“我和蘇暖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所以想跟她坐在一起。”

班級裏鬧哄哄地響起一陣交頭接耳的聲音,讓我覺得有些尷尬,但並不是因為顧軒,而是因為我身邊坐著的是小花——他看著我,似笑非笑地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哼哼。

老師仔細想了想,似乎準備鬆口了:“那,夏言的位子……”

“不行啊,老師。”耳邊,小花的聲音響起。

他又恢複了平常那副有些吊兒郎當的樣子:素黑筆杆在他手中靈活地轉動著,右腳架在了左腳膝蓋上,臉上笑得有些玩世不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他的眼睛分明是彎著的,卻感受不到任何溫暖,反而像是有寒光射了出來。

“夏言……你又怎麽了?”

老師有點頭疼,畢竟小花是班裏的尖子生,他說話在老師心裏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小花把腳放下來,身子湊近了課桌,一隻手輕輕支著左臉,懶洋洋地說道:“我才不要和蘇暖分開。”

這話一出,我又受到了一陣曖昧的目光洗禮。

“我天天在這兒唱歌給她聽呢,要是把我弄走了,聽不到我的歌聲,她會不習慣的。”

班上發出一陣哄笑。誰都知道,小花什麽都好,就是五音不全,白白浪費了他那麽好聽的聲音。

“笑什麽!笑什麽!”小花先是一臉認真地用筆敲了敲桌麵,又對著顧軒笑道,“還是說,新同學,你……準備以後替我唱給蘇暖聽?”

這句話,聽不出是玩笑還是挑釁,但還是讓全班又一次笑了出來。

我幹笑了兩下,用眼神詢問小花究竟在幹什麽。他隻看了我一眼,沒有任何回答,隨後就一直盯著顧軒。

我又看向顧軒,顧軒隻是安靜地笑著,也是一副捉摸不透的樣子。

“可以。”顧軒的聲音平靜地響起,“以後我唱給蘇暖聽。”

他的一句話,打斷了所有人的笑聲,整個教室變得特別安靜。

小花不再笑了,聲音也忽然變得有些淩厲:“我不許。”

我的心髒猛烈地一震。

我第一次從小花身上感覺到了對一個人的敵意,淩厲得讓人害怕。

兩個人就那麽僵持著,同學們也不再說話了,老師還在頭疼位子該怎麽安排,而我尷尬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看上去很溫和的顧軒,卻半點沒有讓步的意思,態度強硬得出人意料。

“丁零零……”正在這時,上課的鈴聲及時響起。

老師不準備在這件事情上再多傷腦筋,於是迅速地說:“那就先這樣,林聰的邊上空著,新同學,你就先坐那兒吧!上課了,都把課本拿出來。”

顧軒被安排到了我左手邊的空位,與另一個單獨坐著的男生同桌,和我之間隔了一人多寬的走道。

他入座之後,對我淺淺一笑:“暖暖。”

“做什麽?”小花插嘴道,“上著課呢,還隔著一條走道,咱們就不對外交流了。”

顧軒笑了,並不介意小花的排斥,說:“我和蘇暖是小時候的朋友,不算外部人員吧?”

“我跟包子還青梅竹馬呢,我沒見過你,就說明你們很多年沒見了。別一上來就搞得比我跟包子還要熟好嗎?”小花語氣裏的不滿已經快要溢出來了,連顧軒身邊的林聰都微微皺起了眉頭。

顧軒這才微微抬頭,對小花道:“你好像討厭我。”

小花輕笑了一聲:“哪能啊?”

我趕緊推了推小花,在手機上寫:“對新同學能友好一點嗎?”

小花看了我一眼,嘴裏嘀嘀咕咕的:“還真是老相好,我還沒怎麽他,你就護成這個樣子……”說了半天,見我沒什麽反應,冷哼一聲後身子一轉,趴在桌上不再理我。

我轉過頭,動唇跟顧軒“說”道:“歡迎來我們班,新同學。”

顧軒淺淺一笑,點頭算是應答。

身旁的男生和他自我介紹起來,他就把頭轉了過去。

【02】

顧軒的身形和小花有點像,但似乎比小花高上一點點,隻是一點點。他的頭發也比小花的長一些,留過了耳後,但打理得很清爽,給人一種很溫文爾雅的感覺。小花則一直喜歡把後麵的頭發剪得很利落,露出完整的耳朵輪廓,看起來陽光活潑。

如果這是一部話劇,小花應該是劇中那個成天玩樂的紈絝二少爺,顧軒則是做什麽事情都讓人放心的穩重長子。

像顧軒這樣舉手投足都很好看的人確實很少見,難怪蘇晴會默默喜歡他這麽多年。

正在一點點對比顧軒和小花之間的相似和不同,忽然,有人用力地扯了扯我的頭發,直到我轉過頭去,凶手也沒有要撒手的意思。

我打開小花的手,問他幹什麽。

“上課專心一點,花癡。”小花一邊寫著筆記一邊說,“要看帥哥,你右手邊也有。”

我臉上一熱,忙跟他解釋:“我沒有在看顧軒。”

小花輕哼了一聲:“暴露了吧!我什麽時候說過,你是在看顧軒了?”

雖然對小時候的顧軒印象不深,但現在的他確實是一個溫柔的人。這和故意用溫柔外表來掩藏內心的小惡魔的小花不一樣。不誇張地說,顧軒給人的感覺就是十全十美,說話都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小花對此感到非常不屑。

而蘇晴也對小花的不屑表示不屑。

中午,因為顧軒對學校不熟悉,於是讓我帶他去食堂。

我本來是想中午和蘇晴一起吃飯,聊一聊的,可是說起來顧軒也是我幼年的好友,又是名義上的表親,他初來乍到,我理應照顧他。

“是啊,不能怠慢了新同學……”小花一邊插嘴,一邊一個側身插在了我和顧軒之間,極其自然地將手擺到我頭上,一臉的燦爛笑容。

“你幹什麽啊?”我因為這不經意的親昵,心中生出一陣不尋常的悸動,忍不住皺眉寫字問他。

小花一挑眉毛,按了一下我的頭:“朕占著朕的禦用寶位,有什麽不可以的嗎?”

我嘴角一抽,無言以對。

是啊,他不知道我喜歡他,自然可以這麽大大咧咧的。

而我,為了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他不經意的溫柔,也隻能藏起自己的心思。當朋友總比當見了麵會尷尬的陌路人好,我不認為,等有一天小花知道了我喜歡他,我還能這麽堂而皇之地承受他給我的好。

因為,他對我的感情並不是那一種喜歡……

到時候,這樣的親昵也將成為奢侈品。

小花急匆匆地拽著我出了教室,順帶招呼了一聲在門口等我的蘇晴:“走走走,一起去啊。”

蘇晴站在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顧軒從座位上起身,等我靠近時就問了我一句:“顧軒坐在你旁邊?”

小花本就在我身邊,耳朵好使,聽到之後就立刻湊了過來。

“人家顧軒可是自己要求坐在包子身邊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胳膊肘頂了我一下,“是吧,包子?”

我點了點頭。

蘇晴沒再說話了,臉色也微微一沉。

我正想問她怎麽了,就聽見小花嚷嚷著讓我們快點。

“暖暖,走吧。”顧軒對我說道。

我及時瞥到了那一瞬間蘇晴臉上的不自然,頓時恍然大悟。

食堂的窗口開得再多,對排隊的學生來說也是不夠的。

“人好多……這還有飯吃嗎?”蘇晴擔心地說道。

“沒事,沒事。”小花笑著把我和蘇晴推到座位上,“點餐就交給我和新同學好了。包子,蘇晴,你們倆要吃什麽?”

“蘇暖喜歡毛芋排骨,蘇晴喜歡咖喱土豆。”顧軒說道。

蘇晴笑了,鼓著掌說道:“真有你的,這麽久了還記得。哪像夏言,天天在一起,還不知道我和姐姐喜歡吃什麽。”

小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毛芋土豆和咖喱排骨是吧?好的,我記住了。新同學,我們走。”說完,他一把勾住顧軒,擠進了人群裏。

這下子,不管他們倆有多高,我都徹底找不到了。

我輕輕撞了撞蘇晴,她立刻笑了起來,問道:“怎麽啦?”

我心裏一沉,把剛打好字的手機遞給她。

“隻是剛好我身邊有空位,老師才安排他坐過去的。”

蘇晴看完後,一直笑著的臉一下子垮下來。

看來我沒有猜錯,就是因為顧軒。

我告訴蘇晴,顧軒小時候和我玩得好,不見得長大了還是一樣的。

蘇晴一點都沒能藏住心中的醋意,她小聲跟我說:“可他還是更喜歡親近你。”

我看見她小小沮喪的模樣,無奈地笑了笑,寫:“那要麽我換個位子?”

蘇晴聽了我的建議以後,連連擺手說不要。

“是顧軒自己說想要坐在你邊上的,換了的話,他會不開心的。”

蘇晴說到顧軒時那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我覺著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知道旁人看我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境,但我看著此刻的蘇晴,隻會覺得格外心疼。

在座位上等到饑腸轆轆的時候,小花和顧軒終於帶著四人份的午餐凱旋。

在各自分盤的時候,我再次感受到了小花對顧軒的敵意。

四份番茄蛋湯,隻有顧軒的那份上麵撒著蔥花。說起來,番茄蛋湯撒蔥花也沒什麽奇怪的,調味調色的作用應該肯定。但我想,絕對沒有人會在湯裏撒上厚厚的一層蔥花吧……翠綠翠綠的,簡直像是蓋上了滿滿的浮萍,別說蛋了,連番茄都看不到。

“來來來,顧軒,別客氣。這都是江北食堂裏最好吃的幾樣。”小花看起來好像真的很熱情。

不知道顧軒是真的喜歡小花給他挑的菜還是怎麽的,他吃得十分認真,慢條斯理。隻有番茄蛋湯,他一口都沒有動過。

不得不說,一貫在整人方麵很有心得的小花,這次的行動簡直幼稚得像三歲的孩子。

我悄悄問小花,為什麽要這樣對顧軒。

小花一臉的無辜:“我哪有啊?怎麽說也是你的童年玩伴,我肯定會對他照顧有加的。你才奇怪呢,幹嗎總是偏袒他?”

顧軒聽到這句話,輕輕一笑,沒有回應。

後來我想起這個畫麵,忽然覺得,如果這是個漫畫場景,小花和顧軒對視的時候,應該有幾條閃電在兩人眼中射出來才對。

小花是那種隨便扔進哪個環境都能熟得跟在自己家裏一樣的人,這一點我太清楚了。可我並不那麽熟悉顧軒,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會融入得很好。至少,換成是我,一定希望這個時候有人帶著我好好熟悉一下環境。

於是飯快吃完的時候,我主動提出,午休時間可以帶他去校園裏逛逛。

顧軒答應了。

我又撞了撞蘇晴,在手機上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蘇晴眼睛一亮,立刻準備點頭。

我覺得,如果蘇晴能好好和顧軒說幾句話,心情一定會好很多。等會兒學校逛到一半,我可以借故離開,順其自然地把參觀學校的事交到蘇晴手裏,這樣一定能讓蘇晴開心。

結果,半路殺出個夏小花,我好好的計劃全亂了。

“不如讓我帶他去!”小花說。

我心裏一急,忙拽住了他的胳膊,試圖跟他用眼神交流。

小花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的,對我已經眼斜口歪的表情提示視若無睹,坦然地對我說道:“就你這種原地轉個圈就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路癡,還帶別人參觀校園?少給我出去丟人了!回頭別成了顧軒把你領回來。”

我被說得有些心虛,畢竟我是個迷路專業戶。可是被這麽毫不留情地說到短處,讓我心裏有些不舒服,上北下南、左西右東什麽的,我還是分得清的。

不過……學校的升旗杆是在哪邊來著?

就因為這麽一心虛帶來的猶豫,顧軒被小花強行拖走了,隻剩下我和蘇晴傻傻地站在原地。

夏小花,你個豬一樣的隊友!

【03】

小花和顧軒走後,我和蘇晴一起走回了教室。

“不好意思啊,我已經努力跟他使眼色了。”我這麽寫。

蘇晴搖了搖頭:“沒事,以後機會多著呢,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

然而,她的失落清楚地寫在了臉上。

江北不小,但是也不算大。然而小花花了整整一個午休的時間帶著顧軒在校園裏參觀。他們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剛好踩著下午第一節課的上課鈴聲。

沒有午休,又走了一個中午,小花“成功”地在課堂上睡著了,酣睡的時候他一臉幸福,好看得跟瓷娃娃一樣。

與小花截然相反,顧軒精神得很,目光炯炯地盯著黑板。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雖然黑板上老師的板書已經寫了整整一黑板,他卻沒有動過一下筆,隻是一臉若有所思,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雖然覺得奇怪,卻沒有多想,轉而偷偷拿出手機,準備把小花一臉幸福的睡相拍下來。

讓你之前拿照片取笑我,等你醒了,讓你看自己的這副尊容,嘿嘿嘿……

“哢嚓!”

按下快門的一刹那,一聲清脆而響亮的快門聲從手機裏傳了出來。我握著手機,整個後背都僵直了。

數學老師冷冷地盯著我:“蘇暖,你在看哪裏?”

小花在全班的哄堂大笑中醒了過來,看到我正傻傻地拿手機對著他,瞬間也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看熱鬧般地湊過來看看我手機屏幕上呈現的照片。

小花抬頭盯著我,說:“說真的,包子,你是不是暗戀我呢?”

心髒狂跳幾下,我突然恐懼起來。

我摸了一把自己尷尬的臉,一邊心虛地笑著對他翻了個白眼,一邊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祈禱著沒有讓他看出我心中的秘密。

但小花似乎並不上心,很快就去把玩手中的筆了。

我看著他轉過去的後腦勺,失落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也是,如果他不是這樣大大咧咧的人,或許我早就沒有了繼續留在他身邊的資格。

我永遠無法達到他心底——那個我最想去的地方。

那天之後,我發現顧軒經常會在上課的時候看向我和小花,下課的時候好幾次想找我說話,卻欲言又止。我看到他時,他就避開;我直接問他,他又不說。

直覺告訴我,小花帶他參觀學校,絕不可能隻是參觀學校這麽簡單,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問起。

回家後,我借著一起寫作業的機會,問了一下顧軒對江北的滿意度,然後由此,循循善誘地問他究竟怎麽了。

顧軒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夏言……是不是經常欺負你?”

我怔住了。

顧軒為什麽會這麽想?一直以來,除了在蘇晴麵前,小花都隱藏得很好,不會讓人覺得他是那種有事沒事就拿我消遣的無聊之人……於是,我立刻搖搖頭,告訴他並沒有這回事。

“那他為什麽要說,你是他的跟班,誰也不能覬覦?”顧軒坐在我的對麵,似乎有些不安。

我為了日後的人身安全考慮,不敢在夏小花大爺的麵子上動手腳,隻好這麽寫給顧軒:“他說話就是這樣,你不要介意。我和他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

可小花帶著顧軒去參觀學校,怎麽會扯到我身上?

顧軒沒說,我自然也就沒辦法知道了。

“我才不要和蘇暖分開。”

奇怪的是,晚上躺在**的時候,小花早晨說的話重新回響在我的腦海中,就像是有一台壞了的老式錄音機在不停地循環播放。

為什麽不想分開?

是因為習慣了我當他的同桌,還是說……有一點不舍得?

想到這裏,我輕顫著肩頭笑了起來。

我要的本來也不多,隻要一點點的在乎就夠了。

睡在我身旁的蘇晴覺察到了我突兀的顫抖,等看到我一臉藏不住的笑意以後,她語調怪異地問道:“白天在學校裏,我就覺得你很奇怪,老是莫名其妙地發笑……你攤上什麽好事了,還這麽藏著掖著?”

我仍舊笑著,搖了搖頭,身子往被窩裏又縮了縮。

蘇晴把我一拉:“幹什麽呢你?蒙頭睡覺可不好……你不是發燒了吧,臉怎麽這麽紅?”

蘇晴微微發涼的手撫摸到我的臉上,我才發現自己的臉有多燙。現在就算沒有鏡子,我也知道自己臉紅得很厲害。

“到底怎麽啦?”

我笑而不語,隨便提起白天在學校裏發生的一件事情,想要轉移蘇晴的注意力。結果,蘇晴又很成功地把這個話題轉到了顧軒身上,甚至於,她說著說著,眼睛裏麵都開始放光。

“姐姐,我是說真的,一樣的校服,穿在顧軒身上,就是覺得不一樣。”蘇晴抓著我的手腕說道,“今天的公共美術課上,顧軒一個偏頭的動作,看起來漂亮得跟畫室裏那個雕塑一樣。”她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激動地說,“素描把握不好角度的時候,他皺眉頭的樣子也很好看。”

我調侃她:“今天是不是課都沒怎麽上,光顧著回頭看人了。”

蘇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頭往我的脖子窩裏鑽。

我這麽和她聊天,調侃著她,因為小花的那句話帶來的激動也就此被遮掩了過去。

其實,那一句“不要分開”,應該隻是小花各種調侃中的一句而已。

我沒有辦法揣測其中究竟包含了幾分真實,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這句話帶給自己的喜悅。

會因為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情而開心一整天,這大概是所有偷偷喜歡著誰的人都會有的感覺。

會在不經意間把那個人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會忍不住偷偷地把目光鎖定在那個人身上,在那個人看向自己的時候又立刻躲開,卻感覺那目光一直沒有消失,緊張得連路都走不好,哪怕回過頭才發現,那個人早已經沒有在看著自己……

會因為那個人的一句話,一整天都心情很好,更會因為那個人的一句批判,覺得自己長久以來的努力隻是一場笑話……

那個人,輕易地就掌握了自己所有的情緒變化……

我看了看正眉飛色舞地說著顧軒的蘇晴,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和我有一樣的感受。

我們兩個都在心裏放著一個人,在對方不知道的情況下,演著精彩絕倫的啞劇,安靜而小心地不敢開口。

【04】

忽然,我想起那天小花給我聽的那個女聲。

小花說,那個人的聲音很有質感,很好聽。

他說得很平靜,看不出有多喜歡,但那首歌他循環了一遍又一遍。

我想,他是真的很喜歡那個聲音,喜歡到連跟著哼唱都不願意,喜歡到不忍打斷。

顧軒記得我的聲音,他說我的聲音很好聽。雖然他說得很主觀,聲音這樣的事物又難以描述,但著實激發起了我想要重新說話的欲望。

我想要和小花說話。

這個想法很平靜地進入了我的腦中。

我想知道,用自己的聲音叫出小花的名字,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

如果我能說話了,我就能像其他人那樣,正常地和他交流,而不用總是擔心他介意等待我寫字的時間。說不定我也能像蘇晴那樣,肆無忌憚地和他開玩笑。

我甚至可以學他喜歡的那首歌!他是不是也會覺得動聽?是不是也會覺得不忍打斷?那樣的話,他是不是就能像我喜歡他一樣,也喜歡我一點?

我拍拍蘇晴的胳膊,打斷她的話,拿手機上打好的字給她看:“我真的很想說話。我們明天就去醫院吧!”

如果可以,我想要更靠近他一些……

蘇晴一愣,然後立刻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牽起我的手,鼓勵地說道:“姐,我們可以照以前那個醫生說的,從發聲練習開始。”

第二天,一家人都請假,陪我去了一趟醫院。

醫生給我照了CT,仔細檢查了喉管和聲帶,發現都沒有受損,跟正常的完全一樣。醫生說,我可以像嬰幼兒咿呀學語那樣,從一個個字到一個個詞,再到短語和句子,慢慢地學會和正常人一樣說話。

從醫院出來後,大家都信心滿滿、激動不已,一個個輪流拿著醫生給的發聲訓練單,計劃著要怎麽開始實施。

我心裏也生出前有未有的動力,到了學校,就把這件事情告訴小花和顧軒。

小花說:“包子,我還從來沒有聽你說過話,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聲音,很好奇呢……”

“我聽過。”顧軒接口道,“暖暖的聲音很好聽。”

小花眉毛一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這會兒變聲期都過了,肯定和以前不一樣。”

顧軒聳了聳肩,避開了這場即將發生的爭吵。

當然,小花和顧軒也支持我開始練習發聲。

大家的鼓勵疊加在一起,讓我無比自信,覺得說話發聲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說不定沒兩個星期我就能開口,幾個月後就能徹底恢複,再過段時間,說不定rap也能唱了。

小花揉了揉我的頭發說:“你這簡直就‘大躍進’的心態啊!”

我當即決定,從當天晚上開始練習。

蘇晴翻找了好多資料,對照著醫生給的訓練單,陪著我一起練習。

我們想得很好,計劃得很好,未來很美好,但是現實裏每走一步都是荊棘叢生……

“姐姐,我們從最基礎的開始練習吧,容易一些。”

蘇晴選了最簡單的幾個音節,讓我注意她的口型。我學著她的樣子張開嘴巴,感覺隻要動動聲帶就應該立刻能聽到聲音,然而實際上,我卻像是嗓子被人卡住了一樣,除了發出往常的喑啞氣流,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就連最簡單的“啊”都無法說出口。

我看著那張指示圖,聽著蘇晴的指導,如何吞吐氣息,怎樣的姿勢更利於發聲,我沒有一樣不是照做的。

“姐,站起來試試。”

我站起來了。

“氣息從這兒過去,你能感覺到嗎?”

我照著蘇晴手指的方向,努力讓氣息流淌過去了。

“口型是這個樣子……你再試試。”

我試了,但是沒有任何反應。

我前所未有地惶恐起來,不僅因為說不出話,更因為我努力想要說話的這個舉動,像是忽然放開了內心深處的一頭猛獸,它咆哮著衝了出來,讓我覺得無處可逃!

我一想要說話,內心便有一個巨大的聲音在不斷地告訴我不要嚐試。我每一次試圖開口,都感覺到一種鋪天蓋地的恐懼,卻不知道因何而起。

一遍遍的嚐試和失敗,讓蘇晴看著我的目光愈發殷切。

我憋紅了臉,努力想要出聲,卻都是徒勞。蘇晴做了好幾次示範,我也用心學了,嘴巴張得很大,脖子上連青筋都快爆出來了,卻還是說不出話。

這樣單一的練習進行了快兩個星期,依然沒有任何進展。

蘇晴有些泄氣,也有些焦慮。我看著那張訓練表,急得快要哭了。

看我有些沮喪,蘇晴安慰道:“現在隻是剛開始練習嘛,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你別著急。”

然而,枯燥又毫無進展的反複練習,連我都覺得難以忍耐,更不要說一直陪著我的蘇晴。

“你含著水試試,有沒有感覺到震動?”

真沒有……

“你是不是沒做對?”

我很努力了……

兩個星期下來,她從一開始的安慰,發展到了懷疑醫生的發聲練習方法是不是錯了。

“蘇晴,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能說話?”我有些懷疑地打著字。

“你就是還沒練夠。”蘇晴看著訓練表有些急躁,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就衝了一些。

“好難……我可能,做不到的……”兩周的練習根本沒有什麽起色,我有點灰心。

沒想到蘇晴看到我這句話,忽然就爆發了,她把手中的訓練表一摔,對我吼道:“姐,不就是說話嗎?開個口而已,有那麽難嗎?你又不是不會說!”

被她的突然爆發嚇了一跳,我訕訕地後退一步,心裏委屈得要命,鼻子一酸,眼眶立刻就紅了。

“我也無法忍受做不到他們覺得很簡單的事情,我也覺得自己很沒有用,可是……”

蘇晴看到我快哭了,臉色迅速軟了下來,走過來一把抱住我,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我,我隻是……”蘇晴一邊說,一邊話裏帶上了哭腔,臉上出現了一種類似惶恐的神情,“姐姐,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比她早一步止住了哭泣。

而她抱著我,情緒似乎越來越失控,最後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明明是我說不出話,怎麽倒像是她做錯事一樣,哭得這麽傷心?

蘇晴的眼淚不斷地滾落,紙巾用掉了一張又一張。

過了很久,蘇晴才終於平靜下來。

那天晚上我們睡得很早,蘇晴靠在我身邊,又輕輕地對我道歉:“對不起,姐姐……真的對不起。”

從小時候起,隻要是和我有關的事情,蘇晴就大包大攬,有的時候比我更像一個姐姐。我難過的時候她安慰我,我沮喪的時候她鼓勵我,連我小時候被小花欺負,也總是她替我出頭。她一直都很自信,很開朗,似乎什麽都不怕,很少有像現在這樣,臉上帶著生怕我嫌棄的表情,特別安靜地留在我身邊。

蘇晴在我懷裏很快睡著,我聞著她頭發上的香氣,感受著她均勻的呼吸。在我們都長大了之後,我久違地再次感受到了這種溫暖。

其實,隻是我想要開口說話,結果卻為難了身邊的人。

蘇暖,你是不是越來越自私了?

【05】

“姐,我的脾氣太急了一點。”第二天的練聲剛開始一會兒,蘇晴突然站起身,這麽對我說道,“雖然不大想承認,不過在耐心這方麵,我還真比不上夏言。”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熟練地撥通了小花的號碼。

我慌忙拉住她。

“怎麽了?”她問道。

我在手機上緩緩地打著字:“可不可以不要讓他來?”

“為什麽?”蘇晴反問我。

躊躇了許久,我還是打字:“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其實跟驚喜沒什麽關係,隻是一種微妙的期盼罷了。

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和蘇晴都不會騎自行車,天天看著小花去哪兒都踩著自行車風馳電掣的,羨慕得不得了。小花騎著自行車繞著我們轉圈,笑得很得意,就差沒在自己身上係個披風裝超人了。想要坐一回自行車,我們倆還要央求他很久。

後來,是我軟磨硬泡,成天忙工作的爸爸才抽出時間來教我騎車的。我特地讓爸爸帶我去了住所兩個街區外的公園,那裏離家很遠,小花平時不會經過。那段時間,大概是有生以來我身上傷最多的時候,膝蓋、手肘、下巴,該磕碰的都磕碰了,傷口抹著紅藥水,還被小花嘲笑是口紅塗錯了地方。

然而三個星期以後,我騎著自己的新自行車在小花麵前轉悠時,那種得意又自豪的感覺簡直沒法形容。小花當時手裏正拿著剛買來的碎碎冰,看到我從他麵前經過,頓時待在原地發傻了,那樣子真是讓我終生難忘。

我停下車,走到他麵前揚起頭的時候,還以為他一定會故作驕傲,然後不屑地一哼,就像他一直以來的樣子,然而,那天他卻笑著把手裏的碎碎冰分給了我一半。

“獎你的!”他說,“總算學會騎車了。”

那支碎碎冰的甜味,後來我再也沒有嚐到過。

而如今,如果可以,我其實是希望不要有小花的參與的。我想在自己練會了發聲之後,當成一個驚喜,用自己的聲音去告訴小花,直接讓他看到我的成功。

他那時候會是什麽樣的表情,我真的很期盼能再見一次。

蘇晴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可是,畢竟訓練更重要啊!”

當前的情況,我實在無法繼續,蘇晴更沒有辦法一直保持一顆平常心。一加一等於二這樣簡單的計算,做上無數遍,任何人都會膩味的。

我也知道我的要求有些無理,於是泄氣地坐在了沙發上。

“還是把夏言叫來吧。”蘇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這麽決定了。她站在陽台上,手裏拿著手機走來走去,等著電話接通。

這麽長時間以來,她放下了所有的課餘活動,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練習發聲,實在是辛苦她了。

不過……她為什麽要說“你又不是不會說”?而且,我的聲帶什麽的都沒有受損,醫生說我以前不能說話隻是因為自己不想說,現在不能說話是因為太久沒出聲導致的,那是不是說明,我並不是生病造成的生理性失語,而是心理上的?

“什麽啊?”陽台上,蘇晴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然後沉默了一陣,又接著說道,“那你的意思是不來了?”

我看向蘇晴,不用她轉過頭來,我都能知道她現在是怎樣一副急躁的表情。隻是,不知道小花那邊說了什麽,讓她這麽生氣。

“哼,守信用……那我姐要練聲的事情,你還早幾個星期就知道了呢,昨天你不是也答應了嗎?”

“算了,不來就不來!你以後都不要來!”

聽蘇晴最後的口氣,肯定是和小花鬧得不愉快了。不過也算稀奇,小花幾乎沒有拒絕過蘇晴的要求,今天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他破天荒地說了“不”。

蘇晴站在陽台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理了理表情,然後才推門進來。

我連忙低下頭,一頁一頁地翻看著發聲指示,假裝沒有看到她表情的變化。

“暖暖,我們休息一會兒再接著練吧,夏言來不了了。”

小花似乎有私事要忙,我覺得不管怎麽說,私人的事情優先也沒什麽大錯,不過看蘇晴這麽生氣,還是忍不住想問問緣由。

“出什麽事了?”

我的明知故問,讓蘇晴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意又湧了上來。

“他夏言能有什麽事?陽光明媚的天,去享受女孩們的笑臉,約會嘛。”話音一轉,她的聲音就低了下去,喃喃地說,“夏言最近不知道怎麽的,就跟她膩在一起了,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我笑容一僵,寫:“和誰約在今天?”

蘇晴把手機摔到沙發上,沒好氣地說:“就是那個梨落。”

我愣在那裏,抬到一半的手停在空中,忘了它原本應有的動作。

上一次聽到梨落這個名字,還是在校慶上。

梨落是江北公認的校花,在校園裏有不小的人氣,和剛一入校就被視為校草的小花是不相上下的人物。

在班上的時候,我曾經聽人說起,梨落從小就因為長得好看而很出名。進了江北以後,她更是那一屆最早收到情書的女生,同級的、高年級的都有。女生們一邊說著什麽年代了還有人寫信,一邊暗自又豔羨著她受到眾人的矚目。

發展至今,連好多女生都成了她的崇拜者。

很有氣質、公主氣勢,這兩個形容詞經常跟在她的名字後麵。

元旦的話劇公演,為了更好地把場麵撐起來,社長還特地請她來客串裏麵的一個角色。結果,整部劇下來,除了劇情的**,最熱鬧的就是梨落出場的時候。

話劇表演結束以後的慶功宴上,梨落在席間的談吐也讓人覺得很舒服。她就是那種得體而禮貌的人,看起來完美得有些不真實。

那次慶功宴上,社長邀請了邊江,邊江就帶上了小花。小花和梨落,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隻是,今天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們倆的名字一起出現。

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會給人一種極度強烈的威脅感。梨落不是蘇晴,那樣的威脅感讓我既不安又抗拒。

之前因為她出手幫忙而帶來的好感,似乎一瞬間就被我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個念頭在我的腦海中無限放大。

他隻是和她出去了而已,一個簡單而曖昧的事實,雖然什麽都不能證明,可還是讓我難以接受。

從前,小花出門的時候總是會習慣性地叫上我,這一次卻沒有……

一個男生,單獨約一個女生出門,不叫上任何朋友,這個舉動的性質明明白白地擺在了我麵前。

我的心口突然開始疼痛。不同於知道小花喜歡蘇晴的那種鈍痛,梨落的出現像是一根刺,紮進了我的心中,尖銳而讓人無法忍受。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小花已經和梨落這樣的人物成為了朋友,甚至可以在休息的時候單獨約著外出了。

我閉上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卻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忍不住想象著梨落和小花站在一起的場景——一個是公認的校花,一個是公認的校草,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之前那個女生,小花還能說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那現在麵對這個和蘇晴不相上下的梨落,他會怎麽說?

如果覺得夠漂亮,他就會接受嗎?

我一時間想了許多,恍惚間又意識到,不管是什麽樣的想象,都沒有我。

我就像在別人的悲歡離合中,扮演著過客的角色,明明身在其中,卻隻能旁觀。我胡思亂想,掩藏起心中的酸甜,殊不知那些情緒其實無關緊要。他不想看到,他不願看到,那就無關緊要。

“蘇暖?姐!”

我回過神來,卻還是有一些迷茫。

蘇晴伸出五指在我麵前揮了揮:“想什麽呢,這麽出神?我都叫你半天了,靈魂出竅了啊?”

我看著她,扯扯嘴角笑了一下,想也知道,我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蘇晴問我到底怎麽了,我微微垂下了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屋子裏安靜下來,安靜得讓人有些壓抑,讓人有些難過。

“姐……”蘇晴又叫了我一聲,“你究竟怎麽了?”

我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多想,自己卻忍不住想了很多。

我告訴自己,小花不是我的,他隻是朋友而已。他想喜歡誰,想和誰出去,想跟誰在一起,都不需要讓我知道。

隻是,我自私地有了一種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奪走了的錯覺,既委屈又不安,偏偏還無從開口。

蘇晴忽然拉了拉我的手,隨後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定定地看著我,問道:“姐姐,你不會是……喜歡夏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