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幕 臨界 刺心

時光,

它有著某種不動聲色的力量。

我卻依然固執地不願放開手,

想要永遠留在你生命裏的心情,

強烈到令人窒息,

轉身之後擁抱卻已成空。

命運,

對我殘忍了一點。

——森·瑟基

夜晚,醫院外麵的公園裏人比白天多很多,顯得有些嘈雜。

樹葉間灑下的月光在地上留下水銀色的光圈,空氣沒有白天燥熱。

路燈明亮,高大挺拔的法國梧桐樹下,靜靜站立著兩個身影。

“對不起,夫人,那些曼陀羅是我種植了用來做研究的,沒想到會因此引出這樣的大事。”高醫生在那位身穿乳白色優雅套裝的婦人身後恭敬地彎腰,重複著致歉的話。

“高醫生,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套裝婦人緩緩轉過身體,露出那張美麗端莊的臉,原來她就是紫佑汐的母親,“我現在擔心的是佑汐腦海中被催眠的記憶很可能已經複蘇了。”

“您的憂慮並非多餘。”高醫生皺眉思索了會,如實回報,“根據我上次給小姐做檢查後的判斷,在那時小姐腦中被封存的記憶就已經有了蘇醒的跡象。”

“那你看她如果真的想起來那段記憶的話,有沒有可能又像當年那樣發病呢?我最害怕的是她的精神再度遭受刺激。其實對於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隻知道它對汐汐的衝擊非常大,給她心靈上造成了很大的創傷。那個叫森的男孩個性很危險,所以,作為一個母親,從內心裏我很恐懼她和那個男孩再發生任何交集。”

輕輕歎了一口氣,她繼續說道:“你也知道,這些年來一直是千辰那孩子在照顧著汐汐,是他一點點幫助她從陰影中走出來。說實話我很喜歡千辰這孩子。通過這些年來的觀察,我覺得他是可以給我女兒幸福的人。他一切以汐汐的快樂和意誌為出發點,而且又是從13歲起就在我們家,陪在汐汐的身邊,和她一起長大的。我自己經曆過不幸的婚姻,所以,我不想汐汐以後也經曆我那樣的痛苦,你明白嗎?”

高醫生微微愣住,在他的記憶中,他當紫家的家庭醫生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夫人這樣在人前傾訴。自從老爺過世、他的私生女被人帶回四葉,聰慧精明的夫人一夜隱退,變成紫家大廈裏安靜的影子,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她現在忽然對他敞開心扉地說這些話,有什麽含義呢?他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不安地揣測。

不過很快就有了答案。

“我想我可能說得過於含蓄了,高醫生。我知道這或許會令你有些為難,但是沒有其他辦法了,你能不能給我弄點可以讓人暫時沉睡幾小時的藥?我要送千辰和汐汐馬上離開四葉。”

“什麽?!千辰少爺還沒有清醒呢!”高醫生震驚地看著麵前一臉堅決的紫夫人,“而且這樣的事情,您為什麽不親自去和小姐商量呢?她也許會願意跟千辰離開。未必需要采取這麽極端的辦法啊?”

“不,如果是我送他們離開的,汐汐以後的人生就會過得平靜點。”

直覺告訴她,讓千辰帶著汐汐越早離開這裏越好。如果森要恨也恨她就可以了,她不希望女兒再次掉進感情的深淵裏。

一直以來,她都相信隻要有千辰的守護,幸福就離佑汐很近很近,隻要她願意伸手就可以抓住,可是那個男孩偏偏在這個時候又回來了……

下午和宮星燁的對話令她心驚!

他告訴了她一切——佑汐當初拜托他用紫貝殼試探森的事以及森這麽多年來對Cynthia鍥而不舍的尋找,當然,也包括下午和佑汐在醫院食堂裏的對話。

是他的話促使她最後下定了決心……

眼前的境況,沒有令她不擔憂的理由。

她不想要女兒麵臨痛苦的選擇,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她離開。

“就當是我作為一個母親的自私,我希望盡快送她和千辰一起離開。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高醫生。”

千辰的情況似乎比想象中的嚴重。

由於窒息時間過長,他在搶救後依然處於重度昏迷狀態。院方一直在盡全力采取各種有效措施。直至目前他的呼吸和血壓都基本趨於穩定,但仍舊神誌不清,沒有完全脫離生命危險,隻能靠呼吸機輔助呼吸來維持生命。最後,醫院神經內科、胸外科、麻醉科、腦外科的專家都聯合起來一起會診,檢查後發現他的各項身體指標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

紫佑汐天天守護在重症監護室。最後,醫生給她提出了一個建議,為了讓千辰盡快蘇醒過來,可以每天對著他輕輕喊他的名字。但即使是這樣,千辰也始終沒有醒來。

這天上午,佑汐匆匆參加完紫氏集團的重要會議後,立即往醫院趕。宮星燁也和她一起來到病房裏。

此時的森正在“盛世光華珠寶模特大賽”的現場接受訪問,而且,他似乎也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到醫院來。這幾天來,紫佑汐明顯覺得身心憔悴。森和她之間已經達成了協議,隻要千辰恢複,森就會在媒體麵前公開她是他女朋友的身份。

所以,她既盼望著千辰快點清醒過來,卻又擔憂他醒來之後那個協議會立即生效。

“佑汐,我想你應該換一種方式,你應該講那些隻有你們兩個在一起時發生的事情。”宮星燁盯著那雙緊閉的眼睛,提議道。

“是嗎?可是我已經講過很多了。”紫佑汐顯得有些缺乏信心,“他一定是在懲罰我,懲罰我當時不回頭去看他,任由他掉進水裏。我那時候為什麽不回頭去看看呢?隻要回頭看一看,他就不會受傷,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靜靜地躺在這裏!他總是保護著我,可是我卻從來沒有為他做過任何事。我真的很自私……”

“不會的。千辰不會怪你的。”宮星燁勸解道,“我們當時也是因為太擔心森的狀況,所以忽略了他。對此千辰能夠理解的。”

“不!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不能原諒自己!”隻要一想到他在她身後絕望地落下水時的情景,她的心就痛得像要死掉,恨不得把自己掐死!她怎麽可以忽視他的存在呢?而且是在他竭盡全力地救上森以後,她卻隻顧著去照顧另外那個人,居然忘記了他也同樣需要她去拉他一把。

是她間接害他變成這樣的!

如果他一直一直都不醒,那麽等於是她殺了他!

清涼悲傷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撲簌簌往下跌落……

宮星燁又驚又痛,最近她的眼淚似乎越來越多了。她以前是不哭的,可是千辰出事後,他不止一次看到她流眼淚。即使外表再堅強的人,內心也有一個最柔軟的洞,最柔軟的臨界點。

而佑汐的臨界點,就是千辰吧?隻有他,才能擁有她珍貴的眼淚。

病房裏始終保持著人體感覺最舒適的溫度,護士進來檢查一下後又退了出去。千辰安靜地躺在病**,窗簾阻隔了絕大部分的陽光。微弱的光線裏,他的臉蒼白得似乎透明,那雙可以和最美的藍寶石媲美的眼睛依然緊閉著。

紫佑汐僵直地坐在病床旁邊的小靠椅上。

不說話,也不動,悲傷專注地看著**的身影。

她的靈魂好像已經被抽離,剩下的隻是軀殼。

宮星燁輕輕歎息:“佑汐,不要太傷心了,身體要緊,千辰會醒過來的。”

“謝謝,我沒事。”

紫佑汐機械地回答,緩慢坐進病床邊的椅子裏,望著昏迷中的千辰發怔,良久良久,始終一動不動。

宮星燁默默地站在病床的另一角。他不知他還能說什麽做什麽,歎口氣,他拉開門,安靜地走了出去。

沉靜的空氣。沉靜的人影。

窗戶外,森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這裏。他痛楚地注視著病房裏蒼白失神的紫佑汐,心又痛又澀,還有一種怔忡的酸意。他看著那兩個人,如果可以,他多麽渴望此刻躺在病床被注視的那個人是他。

“既然來了,為什麽不進去?”

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回頭,看到了盛雪。

“你跟蹤我?”聲音中有壓抑不了的憤怒。

那天他出事之後,盛雪曾經來醫院看過他。當時他還半睡半醒地昏睡著,但是意識卻有些清醒。他聽到她在病床前對他剖白她的感情,於是假裝熟睡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她停留了一會最終失望離去。

今天在大賽現場他也和她打過照麵,但是當時她一直跟隨在星燁身邊。他以為她已經死心和放棄,可她現在跟蹤他到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沒有跟蹤你。我們隻是目的地相同罷了。”盛雪冷漠高傲地說。隻有在他麵前,她才需要竭力偽裝出強大的樣子。因為事實上她的內心是那麽脆弱,在他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那麽,我進不進去好像也不關你什麽事,你要進去就進去吧。”森冷冷地答,轉身準備離開。

可是,病房內似乎有了響動。

恍若在夢境中。

病**的人影手指輕輕**了一下。

千辰掙紮著皺眉。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麽地方,幾束金色的光芒引領著他一直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覺得好像是飛翔在一片白雲之上,耳邊回**著一支輕柔深情的歌……仿佛天使扇動羽翼時的優美。他一直沒有目的地跟著那光芒向前走,麵前就是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那道光在河麵投下倒影,像一座夢幻般的水晶橋。他正要伸腳踏上去,可是突然間,他聽到身後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一種熟悉的感覺緊緊抓住了他,他停下來認真地傾聽,漸漸辨認出那似乎是佑汐的哭聲,心瞬間慌亂起來。他開始不顧一切地急匆匆地循著哭聲往回趕,他唯一不能放下的就是她……

哭聲越來越清晰了。

有微弱的光芒湧進眼底,很久沒有接觸到光線的眼睛有些不適應。他努力嚐試了好幾次,等眼睛終於適應了那一片白茫茫的刺眼的光亮,他終於看到了那個伏在他病床前哭泣的身影。

真的是她,真的是佑汐。

她在哭。

“不要哭……”他顫抖著伸出手,心痛地啞聲說。她一直是那麽地堅強,他很少見她哭泣。她流淚的樣子令他的心疼痛萬分。

病房裏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了紫佑汐。

她猛地抬起頭,整個人旋即被巨大的驚喜淹沒:“千辰,你醒了嗎?我不是在做夢?”

臉上還掛著淚,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撲過去抓住他的手。

“你沒有做夢。我醒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害你擔心了。”

他身上熟悉的氣息侵襲了她的肺腑,突然之間什麽都不能思考了。紫佑汐欣喜萬分地撲進他的懷裏,喃喃地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多害怕你醒不來!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根本就沒有信心一個人走下去……”

“不會的。我怎麽會丟下你不管呢?在你沒有親自解除我的職責之前,我是不會離開你的。”像有一股暖暖的電流從心上滑過,千辰伸手環抱著那個喜極而泣的身軀,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啦,不要再哭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可是,他的眼睛猛然不敢置信地瞪大!

定定注視著左手手腕處。

那裏,有一條淺淺的勒痕,而銀色的手鏈卻不見了!

心一下跌進穀底。

那條手鏈對他而言,有著非常特別的意義。現在他居然把它弄丟了,一種不安和失落的情緒迅速籠罩了他……

感覺到他的僵硬,紫佑汐從他懷裏探起身體,驚訝地問:“怎麽了?”

順著他的目光,她隨即也看到了他空空的左手手腕。

“手鏈丟了嗎?”她輕輕問,立即從他的神情中找到了答案。

“沒有關係。那隻是條很普通的手鏈。”她安慰他,神情溫柔,“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更好的。”

“不!”千辰拒絕,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手鏈一定是丟失在湖水裏。那時候他全心全意地救森,卻遺失了珍若生命的手鏈。在13歲那年佑汐給他帶上的手鏈,他一直當它是維係他們之間關係的某個信使;即使重新給他再好的,也依然代替不了那一條。

他凝視著麵前安靜的身影,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告訴她:“不用送我更好的,因為它是無法取代的。就像你一樣,沒有人能夠替代。即使這世界上有更多更美好的事物,但是在我眼裏,你就是最好的,我隻願意看著你,一直看著你一個人。”

“千辰……”

空氣像是突然釋放出一種神奇的魔法,紫佑汐覺得呼吸都變得甜蜜,鼻子卻酸澀得厲害。她靜靜地拉起他垂落在床沿的左手,用纖細的手指輕輕在上麵畫下一條手鏈的形狀:“現在,我重新給你一條最好的手鏈,是我親手製作的哦,所以,應該可以取代它吧?”

看著她唇角那個分明帶著幾分頑皮的笑容,千辰有些怔住。

“還是不行嗎?那麽這樣呢?”

在他震驚的注視中,紫佑汐已經微微俯身,溫柔地在他的手背印下一個吻。

“佑汐……”一種巨大的幸福感鋪天蓋地地湧來,幾乎快要淹沒他的身體和意誌。千辰喉嚨哽咽,望著紫佑汐,幾乎難以自持。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這樣毫不掩飾地主動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

他快要不能思考了,渾身飄飄的,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雲端。怎麽他睡了一長覺之後醒來,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呢?他一直守護的人,依然在他身邊,為他哭泣為他歡笑,這樣的幸福太不真實了,他真想狠狠地掐醒自己。

可是,真的掐了之後——

“好痛!”他忍不住驚呼。

那笨拙可愛的一幕卻剛好落入紫佑汐的眼裏。

“傻瓜!睡了一覺怎麽縮回去了?!還做這種小孩子的舉動?”語氣裏有著佯裝的嗔怒,“不過,和平時的你不一樣,有些可愛。”

一片薄薄的紅雲染上千辰俊美的臉頰,他有些恍惚:“嗬嗬,我隻是覺得太幸福了。”

因為太幸福,所以充滿懷疑。

窗戶外,陽光炙熱。

一側的陰影裏,空氣顯得非常緊繃而窒息。

“你看到了嗎?是不是很後悔來到這裏?!”有著美豔臉孔、魔鬼身材的少女定定望著旁側高大俊挺的男孩,嘴角有譏諷的笑容。

“請你離開!不要在我耳邊聒噪。”森惡狠狠地怒視她,憤怒的表情裏分明有種被看穿的窘迫。

“嗬嗬。”盛雪冷笑,嘴角有殘酷的弧度,“你這樣看著他們是沒有用的。那兩個人似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們現在柔情蜜意的樣子多令人羨慕!!也許這次的事情倒是幫了他們,讓他們的感情進一步升華了……”

“不要說了!我不準你再說!”森狂暴地打斷她,胸中仿佛有一把火焰在燃燒,燙穿了他的靈魂。她剛才那些看似殘忍的話,卻全部都說到了他心裏最痛、最深的傷口。那一道道尖銳的口子痛入骨髓,他隻覺得心髒已經千瘡百孔,隨時都會碎裂。

“即使他們看起來是多麽天造地設,即使他們表現得再柔情蜜意,我也不會放棄的!絕對不會放手!!死也不會放手的!!”

“可是,憑你一個人的力量,你以為可以改變得了嗎?”盛雪靜靜地注視他——這個她深深愛著的少年。他對她是那麽冷酷,對她一直以來全部的付出和愛冷漠地視而不見。可是對病房裏的那個人,他卻豁出了生命全部的力量也要去爭取。

她一直以為他很冷血,一直以為他不懂愛。可是後來她卻漸漸明白了:他不是不懂愛,而是願意讓他付出愛和**的人,不是她而已;他的血液也並不冷,隻是它們隻會永生永世固定地為某一個人沸騰。

在他的身上,她分明清晰地看見了愛裏的大無畏、小卑微,深癡戀、淺絕望,淡喜悅、濃憂傷,以及那些刻骨的思念,那些徹骨的眷戀,如蝴蝶展翅,無法形容,在她的胸間起伏。

愛情,從來就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它要來的時候,沒有人能阻擋得了;它離開的時候,也沒有人能夠挽留住它的腳步。

病房裏的那個女孩那麽幸運,竟然同時得到兩個同樣優秀卓越的少年的愛,可是卻偏偏注定了其中一個人要受傷。

凝視身側那張俊美痛楚的臉,她多麽希望她就是那個能夠治愈他傷口的人,可是他不肯給她這樣的機會。寧願放下所有自尊,寧願傷得鮮血淋漓,他也要堅守著心中最初的選擇。

她頓時覺得任何能安慰他的言語都是多餘,唯有狠狠地擊中他,讓他清醒地麵對現實。“聽說過小王子和玫瑰花的故事嗎?”不等他回答,她自顧自說下去,“在故事裏,狐狸對小王子說,正因為你為你的玫瑰花花費了很多很多的時間,所以才使得她對你如此重要。而她就是你精心嗬護的那朵玫瑰花。因為你付出了7年的時間來尋找,你不允許你的時間浪費掉,所以,你才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把她留住。我也一樣。我有時候真的很希望從來沒有遇見過你,也從來沒有愛上你,那樣,我就可以大步瀟灑地從你身邊離開。正因為我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毫無保留地對你付出了全部的愛,所以,當那些愛沒有收回來之前,就不能心甘情願地退出。我想,你也是一樣的吧?你能保證你更愛的,難道不是你自己付出的感情嗎?”

“嗬嗬,是嗎?那麽我要怎麽還給你?還給你之後,你就會離開嗎?”森薄薄的嘴唇發出輕輕的笑聲,不!她怎麽會明白呢?才不是她說得那樣的!他愛Cynthia,一直一直都愛,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愛要怎麽歸還?”盛雪一瞬間也有些愣住,大概也隻能用愛來還吧!可是如果他用他的愛來還她,隻怕到時她更加不能放手,不舍得離開了,她隻會更深地愛上他!

“所以,你剛才說的並不成立。人和花是不一樣的。愛也不是任何可以等價交換的東西,因為它從來都沒有預知性,所以才更加令人向往和懷念。”

世界上神奇的事情並沒有那麽多,童話美化了一切殘忍醜陋的東西,比如海嘯是美人魚因為太思念王子而哭泣的淚。如果意念的力量真的那麽強大,那麽為什麽屬於他和Cynthia的奇跡,即使他再努力卻也始終沒有出現?

周圍陡然靜下來的刹那。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存在命運和天意這樣的東西,我偏偏就要逆天抗命!”森抬頭仰望頭頂的天空,深藍色的眼底有某種令人窒息的光芒。

“是嗎?你的決心真夠徹底的。”

轉瞬,他的肩膀被盛雪白皙纖長的雙手緊緊地禁錮住,她眼睛裏像浸入了西伯利亞的寒風,一臉淒冷絕望的神色,恨恨地盯著他。

“你寧願逆天抗命……也從來就沒考慮過我嗎?從來都沒有……考慮要試著接受我?”她一個字一個字輕輕地說,“我一直站在你的身邊,為什麽你卻看不見我?!”

森靜靜注視她,目光掠過她,緩緩地說:“這個問題如果有答案的話,這世界上就不會存在那麽多的悲劇。你看著我,我看著Cynthia,星燁一直在你身後看著你。我隻想愛我所愛,也隻能愛我所愛。我在為這樣的人生努力著,所以,請你不要阻擋我!如果你希望我回頭看看你,還不如自己回頭去看看站在你身後的星燁。”

他說得那樣決絕,讓盛雪的心猛烈地疼痛起來。

而就在他們身後,宮星燁在樹木的陰影下緩緩轉身,安靜地離開。

懂愛之前,他們都曾經是驕傲而自尊的。

可是,當他們遇見愛情,卻心甘情願地卸下身上所有光環,一切的付出都隻為實現心中最美的愛的理想。

並且,無所畏懼。

但是在這樣的尋找中,注定了有人受傷,有人退出,也有人成全。

等到歲月過去,再回過頭去看,也許那些傷口都會變成細密的花朵,如曇花一樣絕美,在無人的午夜,獨自釋放芬芳。

病房內,紫佑汐正在看千辰一口一口地喝湯。

他也不時抬頭回望她。

那樣地旁若無人。

眼睛裏有藏不住的綿密情愫,如薔薇般嬌豔美麗。

森狠狠地閉上眼睛。

可是那隱藏在心底的巨獸已經睜開了邪惡的雙眼,它呼出滿天滿地的霧,積成雪,凝成霜,堆砌出一個絕望深淵的形狀。

上天賦予他出眾的容貌,賦予他出色的才華,可是,為什麽卻偏偏要拿走他最在乎的東西?!

身體內仿佛有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焰,要把他硬生生燒成灰燼。

盯著夜色中那對親密的身影,森暗暗發誓:千辰,你不該讓我看到你們的甜蜜,你不該來觸怒我!所以,我要毀滅你!

是你逼我的!

離開前,他最後注視了病房裏的另一個人影一眼,眼底迅速轉換成極度的眷戀。Cynthia,你是我的,沒有任何人能奪走你,即使是他也不行!任何人都不行!這種迷戀、癡戀、眷戀到骨髓裏的愛,是命運還是錯誤,他不想懂,他隻知道他不能再次失去她……

所以,他隻能選擇毀滅那個阻止她走向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