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幕 電波 記憶

據說,

這世界上的眼淚和笑容是一樣多的,

有人微笑就注定有人流淚。

如果能讓你一直微笑,

那麽,

所有的悲傷,

就讓我獨自一人來承擔吧。

——千辰

哢嚓——哢嚓——

“一號選手林微加油!你的身材是最棒的!”

“六號杜若最有明星氣質!我們支持你!”

……

平時難得對外開放的四葉電影節頒獎典禮專用大廳裏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鎂光燈不停閃爍著。

“盛世光華珠寶模特大賽”經過第一輪的嚴格篩選,現在隻剩下12名選手順利進入決賽。競爭明顯比初賽時要激烈很多,整個現場的氣氛緊張而熱烈。

紫佑汐安靜地坐在評委席上,眸光飄遠,神情有些恍惚地看著視線前方,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

千辰不時側過頭去打量她,眉間隱約呈現淡淡的憂鬱。

自從森那天公然地宣戰後,他整個人無形中變得極度敏感和緊張起來,這些天幾乎像影子般形影不離地跟隨在紫佑汐左右。雖然他努力想要做到盡量不動聲色,但隨即卻發現了另一個令他擔憂的事實,視線裏的那道身影開始越來越頻繁地走神……

對於究竟要不要對她坦白那天和森談話的詳細內容,他始終拿不定主意。

突如其來的私生子身份,以及森挑釁地宣戰要奪走他最在乎的東西,這一切都讓他陷入到莫名的煩惱中,而他並不想把同樣的煩惱帶給她。

他相信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可以處理好所有的事情……

他抬起頭,和宮星燁的視線不期然地在空中相遇,兩人默契地點頭致意。第一輪表演已經接近尾聲,馬上就是評委給選手打分的時間了。兩人一起看向評委席正中央最顯眼的那個位置,那裏一直空****的。

森作為這次大賽最權威的評委,遲到似乎已經成了他的慣例。

嘩——

人群突然產生了巨大**。

接下來伴隨著一陣比一陣高的尖叫聲,許多人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大廳入口處蜂擁而去。

“他來啦!哇,好帥!”

“我們愛你!森!!”

人群瘋狂地湧向被鎂光燈包圍的身影,投射向他的目光熱烈而溢滿仰慕之情。部分暫時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的粉絲趁機為自己支持的選手加油拉票:“森,請你和我們一起支持九號選手哦!”

“支持森!支持四號!”

……

雖然組委會事先就做足了準備工作,調動了足夠的警力維持秩序,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不愉快的衝突事件發生,但是每次森出現時混亂**的情形依然驚心動魄。

舞台上走台步的模特都停下了腳步,探頭向那邊張望。

宮星燁驚喜地悄悄鬆了一口氣。

森是他邀請來的。確切地說,他是在盛雪的建議下邀請了森並向董事會提出了這次活動的企劃案,肩上承擔的責任很大。而森作為首席評委卻三番兩次遲到,給大賽造成了一些負麵影響,主辦方的董事會內部似乎已經頗有微詞。

在宮星燁旁側的位置上,盛雪輕咬豐潤的雙唇,微微探身望向騷亂的中心,幽深的目光時而炙熱時而冷凝……

這一刻,現場唯獨沒有被森的出現吸引的似乎隻有兩個人,紫佑汐和千辰。

恍若沒有聽到那邊傳來的**。

紫佑汐低著頭,視線沒有任何轉移。她的目光直直的,仿佛周圍的一切對她來說都無關緊要,或者,根本是不存在的。

獨自沉浸在一個完全被隔離的世界裏……

這幾天,她的心中矛盾到了極點,也痛苦到了極點。

那天,千辰和森見麵回來後,她看出他的表情明顯異於往常。可是他卻什麽都不願意多說,隻是簡略地告訴她事情已經處理好了,而她卻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出了某些不尋常……

她隱約感覺到他似乎有一些事情瞞著她,但真正令她矛盾和痛苦的根源卻另有其他……

這幾天,一張俊美冷漠的臉孔總是固執地、準時地每個晚上出現在她夢裏。那樣充滿危險和極致**的一張臉,清醒的時候她努力想要擺脫和逃開的一張臉,在夢裏卻帶給她無比的震撼!

夢境中,他們仿佛是熟識的;相處起來是那麽愉快,那麽親密,似乎很早很早就已經彼此認識了。他說了很多令她驚訝的話,那些場景即使醒來後依然無比真切而令人動容……

每次回想起夢中的情形她都忍不住怔怔地發呆半天。越來越強烈的懷疑占據了她的心,一個可怕的念頭也在探索中逐漸明朗,並且很快就像春天播種在地下的種子一樣迅速發芽生根起來……

不是沒有掙紮、恐懼,可是無論她怎麽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猜測,夢中那種真切強烈的宿命感卻是那樣的根深蒂固。她越想擺脫最後反而越陷越深。那張俊美危險的臉代替了曾經困擾她的夢魘,牢牢地控製著她整個夜晚……

若有若無的歎息聲。

從某處悄無生聲息地釋放。

千辰的目光始終追隨著紫佑汐,印在瞳孔裏的那個淡漠寧靜的側影此刻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她臉上每一個表情的細微變化都牽動著他的情緒,暗黑的潮水在寶石般湛藍的眼底漲落起伏……

鋪著紅色地毯的通道上。

空氣中蔓延著一種深不可測的孤寂。

即使是被所有的人熱烈地包圍著,森依然覺得心冰冷冰冷,俊美冷漠的臉上那抹禮節性的笑容也在逐漸僵硬冷卻。

沒有那束目光。

他期待的那束目光……

即使全世界都在仰望他又怎樣呢?卻唯獨少了他最在乎的那一個。

森的視線接觸到評委席上那比鄰而坐的兩道身影。在這熱鬧的氛圍中,那兩人仿佛是與世隔絕的,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裏,根本就不曾關注過這邊。

深藍色的眼瞳中隱約有絲暗怒的情緒在跳躍。

難道在她心裏他的分量真的就隻是這樣而已嗎?每次故意遲到隻是想更多地吸引她的注意,獲得所有人的愛慕又有什麽用,他在乎的隻有她!!

可是,她偏偏無動於衷!

無邊的冷意從心髒迅速蔓延至全身……

那些對他圍追堵截的記者們完全沒有意識到不妙,依然不甘失敗地喋喋不休追問著:“森?瑟基你好!我是四葉電視台‘薔薇密語’欄目記者,能不能請你抽空上一次我們的節目?”

“森,請問你心目中理想的女朋友是什麽樣子?”

“記者會那天,你在台上演唱時為你鼓掌歡呼的金發美女和你是什麽關係?真的隻是你的助理嗎?”

仿佛有強烈的寒光在空中閃過。

森的眼睛危險地微眯起來,眸光冷冽地掃了人群一眼。

那些記者感受到了一種冰晶碎裂的寒冷氣流,不得不識趣地噤聲,帶著極度失望的表情怔在原地。

事實上也不能怪他們心急。到目前為止,所有關注這次大賽的報社和電視台記者還沒有一個人能挖到一點關於本次大賽最吸人眼球的主角——森?瑟基的八卦猛料。他幾乎從不和其他的評委來往。主辦方安排給他的住處都是超級豪華的總統套房,進出都有專用電梯,外界要想找到接近他的機會很困難。

其間不乏漂亮的模特大賽選手有意無意地向他拋出橄欖枝,但是他從沒有正眼瞧過其中任何一個。甚至有一個傳聞,在初賽開始他就毫不留情地否定了所有人,說他設計的珠寶一定要戴在他認可的人身上,但是那個他認可的人選卻一直是個未知的謎底!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傳聞而已,並不可信,而且就算他真的說過這樣的話,主辦方和組委會也絕對不會讓賽事半途而廢。但是有一點毋容置疑,他沒有和任何一個選手傳出緋聞。這無形中加深了他的神秘性,也讓媒體對他的關注度更加上升。越是難以得到的東西人會越渴望得到,越是艱難的事情就越容易引起人的挑戰欲。

突,突……

奇怪的電波感應。

感覺到胸腔裏節奏的異常,紫佑汐微微訝異地抬頭。眼前光芒一暗,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

森神情僵硬地停在她麵前。

不著痕跡地,他靠近她身邊,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音調輕聲說:“你以為隻要不看我,就可以忽視我的存在嗎?!”

“不會的!”他盯緊她清澈淡定的琥珀色雙眸,像完全看穿了她一樣,“即使你的目光沒有看著我,但是你的心會感應得到,因為——它是不會說謊的!我聽得到它在呼喚我的聲音……”

“你——”

紫佑汐驚怔地瞪大眼!

她怔怔地看著森唇邊那抹自信神秘的笑容,心中所有的思緒一瞬間都不見了,原本竭力強裝的冷漠冰雪般碎裂:“為什麽?”

眉頭微微皺起,她失神地望著他,仿佛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般怔忪而苦惱:“為什麽你……會知道?”她凝視著他重複地問。

空氣凝固了般寂靜。

四目定定地對視著。

她雖然並沒有在心底渴望見到他,可是腦海中不停地出現他的影子,甚至已經發展到由他來控製她的夢境和夜晚,這不是比渴望見到他的念頭更可怕嗎?!

他,竟然說他可以感覺得到她心中的呼喚……

可是,當他真的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卻還是忍不住想逃避。仿佛他就是一個被女巫下了詛咒的石像,即使再美好,再充滿吸引力,出於某種隱秘的本能,她的第一反應卻是想要遠遠避開……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

一道痛楚的目光從旁側如霧氣般侵襲,是千辰憂傷的視線。當那兩道身影靜靜地凝視著對方的時候,他眼底的痛苦無以複加地如潮水般飽漲。

他嘴唇煞白,望著身側定睛對視的兩人,深黯的眼底隱約可見痛苦的火焰在燃燒。

然而他始終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裏,雖然眼中恐慌無比,卻強行壓製著血液裏所有的衝動。隻因為他知道,無論他和森怎麽做,最終選擇的權利並不在他們任何一方手中!

是在……

她的手中……

隻有她的選擇對他來說才是致命的!

佑汐。

佑汐……

心底默默地一遍遍禱念這個生命般貴重的名字,他的心中矛盾而痛苦:佑汐,你可以要求我為你做任何事,但是,我卻不想勉強你做任何事。

即使……即使是藏匿在唇齒間越來越明確的那三個字,最想對你說的那三個字,已經呼之欲出的三個字,在沒有得到你允許之前,我也不會輕易說出來。因為我永遠也不想用我的愛來牽絆你。我要你是因為愛我而留在我身邊,而不是因為不忍傷害我的愛,而猶豫地停下腳步。

但是……

你是真的喜歡麵前這個人嗎?真的喜歡他嗎?不然為什麽每次他一出現,你每一個表情的變化都令我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我真的很怕我會失控,心中強烈而瘋狂的嫉妒幾乎要使我整顆心都燒焦了……當你的眼睛在我麵前定定地凝視著別人的時候,那種幾欲發狂和五髒俱焚的感覺似乎要徹底吞沒我……

“你問我為什麽我會知道嗎?”

森喉嚨低啞地反問,神情略微生硬地別開目光,不再和紫佑汐的眸光相觸。在剛才短短幾秒的對視中,他發現他幾乎淪陷進去了。雖然他告訴自己她隻是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但是,在四目相觸的過程中,他卻分明感覺到棋手完全掌控不了那枚仿佛具有魔力的棋子。反過來,他卻要被她控製了,他的心已經被她牢牢地抓緊……

微微側過頭,他用眼睛的餘光瞄到了身旁那道情緒起伏的俊挺身影,孤傲的眼神緩緩釋放出邪魅而自信的晶亮光芒,心底一簇更猛烈的火焰暫時代替了那簇柔情的火焰。他猛地探身迫近,嘴唇冷硬地擦過紫佑汐的耳朵:“傻瓜,你從來都沒有戀愛過嗎?不明白戀愛中的人都是會一眼就看到對方的存在的嗎?即使不是用眼睛看,也可以用心去看,去感受啊!在相愛的人心裏麵,會比一般人多出一雙隱秘的眼睛,這雙眼睛會告訴你很多用肉眼看不到的東西噢。”

“你說……你說什麽?”

紫佑汐驚訝地再次瞪視他,淡定的雙眸露出了夢一般怔忪的色彩,無數細小的漣漪在心底**漾……

在相愛的人心裏麵,會比一般人多出一雙隱秘的眼睛,這雙眼睛會告訴你很多用肉眼看不到的東西噢。

好熟悉的一句話,似乎曾經在哪裏聽到過。那麽那麽熟悉,令她整個人都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頭好痛……仿佛正在做著某種激烈的鬥爭……

不要再逃避了。

不要再繼續禁錮我了。

我要出來!

我要出來,我們都要出來……

仿佛有個聲音在她的耳邊這樣大聲喊著,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

“不明白嗎?那麽我耐心點解釋給你聽,誰讓你是我喜歡的人呢?”突如其來的這個聲音極盡溫柔曖昧,整個大廳霎時安靜得像冬季的湖麵,連水波的聲音都聽不到。

森全然不顧周圍記者們一個個首先呆若木雞既而像注射了興奮劑一樣的癲狂模樣,繼續堅定清晰地說:“我喜歡你。所以,我可以感覺到你心裏麵的那道電波,你一直在呼喚我的出現。可是,當我真正出現的時候,你卻又故意漠然地不注意我,但我分明可以感受到你的意誌。這些都是心裏麵多出來的那雙眼睛告訴我的。”

凝視著她驟然發紅轉而又發白的臉色,森心中隱約閃過一抹不能掩飾的愉悅,也更加堅定了意誌。她剛才聽到那番話時驚訝的神態一點都不像是沉浸在戀愛中的女孩子該有的反映,看來她是真的沒有在和千辰談戀愛。這樣一來自己的勝算會更大,他一定會贏,他也必須要贏!

不可以讓她繼續留在那個人身邊,不管她是不是Cynthia,他都要定她了……

她必須屬於他!

她必須是他的!

“佑汐!”

始終靜靜地坐在評委席上的千辰突然跳了出來,寶石藍的眼睛裏發出異樣的光芒。他定定地注視著那個搖晃的身影,不顧一切地一把將微微發怔的森推開。

“佑汐,你還好嗎?你怎麽了?”他用修長的雙臂輕輕扶住紫佑汐搖晃的身軀,臉色因為緊張而泛紅!

……

剛才那些是幻覺吧?

全部都是幻覺吧?

那些晃動的片段……

細密的汗珠從紫佑汐白皙光潔的額頭滲出來,她的手不自覺地輕輕握成拳,可是為什麽它們會清晰得令她可以感受到那些心跳的節奏和呼吸的聲音呢?

心髒快要無法承受一波波猛烈的衝擊……

無邊無際的花海。

夕陽下,微微顫動的花朵披上了華麗的薔薇色大衣,美得如夢似幻。

“真的好氣憤哦!!為什麽每次你都可以很快就找到我?”一個小女孩撅著嘴不情願地被一個高她半個頭的男孩從隱藏處拉了出來,琥珀色的眸子寫滿無奈和好奇。

“因為我看到你啊……”男孩淡淡地說。

“哇!!原來你有偷看!!”女孩立即激動起來,白皙的雙頰染上了興奮的緋紅,“不行!說好了不可以偷看的。我要再重新藏一次,這次可不許偷看哦。快把眼睛閉上啦!”

“不!”男孩斷然拒絕,深藍色的瞳孔比夕陽下的花海還美,“輪到我了。”說完,他就向花海深處跑去。

“你耍賴!你偷看!你欺負我!!你壞!!”女孩子委屈得要哭出來。

跑到中途的男孩停住腳步,他緩緩地轉過頭,聲音無比純淨透徹:“我沒有偷看。你沒有聽過那個傳說嗎?傳說在相愛的人心裏麵,會比一般人多出一雙隱秘的眼睛。這雙眼睛會告訴你很多用肉眼看不到的東西。我就是用這雙眼睛找到你的。”

我就是用這雙眼睛找到你的。

那一刹那,仿佛夕陽所有的光輝全部都被他吸收進眼底,光芒璀璨,如暗夜的星星般閃閃發亮。

直直地、深深地,照進了他身後的女孩琥珀色的瞳人裏……

於是,忽然間看不見了。

什麽都看不見了。

隻有那鋪天蓋地逼近的那雙眼瞳的深藍,以及天空繽紛的緋紅色晚霞,如記憶深處珍藏的童話故事中最純淨的白雪,那麽純淨那麽美,不染一絲塵埃……

是誰?是誰在耳邊說話?

可是聽不見了。

忽然間什麽都聽不見了。

隻有那少年純淨空靈的聲音在耳邊一遍一遍地訴說:我就是用這雙眼睛找到你的。我就是用這雙眼睛找到你的!

我就是用這雙眼睛找到你的……

空氣中飄散著似曾相識的香氣,是風帶來了花瓣裏的精靈嗎?

柚子的清香、煙草琥珀以及木質沉穩的香氣清晰地侵襲著心肺。在這些熟悉的味道中隱約還夾雜著另一種充滿蠱惑的氣息,如罌粟花開時的頹廢與華美;Slopium的味道在空氣中擴散。

想要倒下。

想要躺倒在花海裏,和那個麵目俊美的少年再次手牽手,一起抬頭看天空裏飛鳥翅膀劃過的痕跡,看那飄來飄去的潔白雲彩變幻著姿態……

就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吧!

閉上眼睛吧。

什麽都不想了,隻記得這瞬間的美好,而且隻有美好,隻有美好,美好……

不再有後來的痛苦,也沒有分離,沒有背叛,隻有他手心的溫暖、他深藍清澈的眼、他許下的諾言……

眼前的人影開始晃動,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逐漸不再清晰,是真的、真的要睡著了吧……或許在夢裏,能夠再重溫和那個俊美少年一起捉迷藏的夢境……

她伸出手試圖抓住什麽……

“佑汐!”

“佑汐!!佑汐……”千辰準確地抓住那隻纖細潔白的手,趕在那個身影倒下前牢牢地接住了她的身體,隨即無比憤怒地瞪視著身側那個驚訝而有些失措的身影大聲吼道,“我不是警告過你了嗎?!!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要把她牽連進來!!你剛才到底對她說了什麽?!!你有什麽招數都盡管對著我來就好了!!看著她出狀況,害她受傷,對你來說就真的很有報複的快感嗎?!!”

“哈!我該微笑嗎?!我怎麽知道她聽到我的表白竟然會暈過去?!難道我在她心裏竟然這麽重要嗎?所以她激動得暈過去了嗎?哈哈……”森先是被突兀的一幕大大地驚怔住,隨即大笑。笑得狂妄而瘋魔,然而笑容裏分明隱藏著極致的疼痛和驚慌。

他竟然又害她暈過去了?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他並不想她暈過去的!

他說那些話隻是想讓她的情緒激動;他隻是渴望她能多看他幾眼;他隻是奢望能夠用那些過激的言行來引起她對他的關注!

可是,為什麽她竟會突然暈過去呢?

她不該是那麽軟弱的!她也不會經不起那些話語的刺激!!那麽她暈過去的原因是什麽……

他腦中暗光一閃。然而當眼睜睜看著她依賴地倒進那個懷抱裏,他的心立刻嫉妒得像被碾碎的湖麵,聽得見寒冷碎裂的聲音。

“放開她!”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著了魔般清晰地在大廳裏響起,“我不準你這樣抱她!”

**的大廳頓時變得靜謐無邊。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森。他臉上慣常的冷漠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強製壓抑的平靜。他定定地走向抱著紫佑汐準備走開的千辰,聲音狂傲而專製:“我叫你放開她沒有聽到嗎?!”

“我會負責送她去醫院!”他擋住去路,幾乎是命令地這樣說出口,“把她交給我!!”

“不!”千辰避開那雙伸過來的手,眼神冷酷地拒絕,“我絕不會交給你!你根本就沒有資格碰她!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機做出更惡劣的事情來?!要我把她交給你,簡直是做夢!”

兩個少年就這樣在擁擠的大廳裏對峙著。

空氣中不時閃耀出暗紅的火花。

“不要!不要放開……不要放開手……”

睡夢中的紫佑汐忽然輕聲發出痛楚的呻吟。

千辰立即更用力地抱緊她,低聲溫柔地安慰:“不要怕,佑汐!我就在這裏,無論怎樣都不會放開你的。不要怕……”

仿佛真的感覺到他話語中的力量,蜷縮在他臂彎中的身影緩緩安靜下來,不再掙紮,隻是更深更緊地躲進他的懷抱。

心髒似乎被人用冰刀用力剜過!

森的身軀微微一顫。

麵前那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昵姿態刺傷了他,他的眼睛就像是結了薄冰的湖麵,定定地凝視著陷入昏迷的那個人。幾縷薔薇色的發絲散落下來覆蓋住她的額角,襯托得那張如鬱金香般動人的麵容更加蒼白透明。然而他越是細看她,心中疼痛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

那天他信誓旦旦地向千辰發出挑戰,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麽沒有信心,沒有把握。他的所有強勢、所有自信全部都是偽裝出來的,在事實麵前是那麽地不堪一擊……

“你到底讓不讓開?!”

千辰又急又恨地瞪著森,恨不得用目光把他殺死,融化。

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森渾然忘我地站在那裏,心中前所未有地絕望……

看著兩張同樣俊美的臉上近乎失控的表情,嗅覺敏銳的記者們抓住機會不停地按下快門,搶拍不同角度的鏡頭。

圍觀的人群先是完全摸不著頭腦,繼而似乎漸漸看出了一些什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你們看出來沒有,好像他們倆都喜歡那個女孩呢?”

“是啊,我也看出來了!真想不到原來森?瑟基喜歡的人居然不是那個金發大美女,而是這個薔薇色頭發的女生噢。”

“你們猜那個女生喜歡的人是誰?應該是抱著她的少年吧?你看她暈倒的時候幾乎是本能地抓住他的手!”

“我覺得她喜歡的是森啦!沒看到她聽到他幾句話後就激動地暈過去了嗎?所以,她在乎的人應該是森!”

……

“發生了什麽事?汐汐怎麽會暈倒?”

突如其來的女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一個身穿素雅套裝的美麗婦人分開人叢走了出來。她高貴端莊的氣質令所有人眼前一亮。

那些曾經見過她的記者更是興奮得幾乎屏住了呼吸,反應過來後才大聲驚呼:“紫夫人!她是紫夫人——10年前名震商界的傳奇女性!想不到今天我居然可以重新目睹她的風采!”

“她真的有那麽厲害嗎?”

“當年在紫氏企業遭遇瓶頸的時候,她力挽狂瀾,創造了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奇跡,一度成為紫氏企業的實際掌權者。不過後來隨著她丈夫和別人生下的那個私生女的出現,她就黯然引退了。從那以後,紫家的事務逐漸轉由她丈夫的妹妹掌管。”

“噢。我還聽說在她丈夫離世後她曾經帶著女兒去澳洲一個偏遠的地方避世呢……這次可得抓住機會多拍幾張照片回去跟社長邀功。我們社長可是非常崇拜她的哦。”

“大家靜一靜!”

眼看現場越來越混亂,主辦方終於派人站出來圓場:“對不起,由於發生了突發事件,今天的大賽暫時先進行到這裏,大家回去繼續準備明天的比賽。”

然後他恭敬地來到那婦人麵前微微鞠躬:“想不到紫夫人今天會大駕光臨會場,不勝榮幸!有需要效勞的地方盡管吩咐。”說完向大廳周圍的保安主管使了個眼色。

收到指示的保安立即開始疏散人群。四周逐漸安靜下來,那些躲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裏企圖偷聽一些內幕的人都被保安隊長親自“請”了出去。

偌大的大廳裏最後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幾道身影。

森依然固執地擋住千辰的去路,眼神是不顧一切的執拗和狂熱。

而千辰憤怒的目光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

“森,你別這樣!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應該要替佑汐考慮下吧?”宮星燁著急地來回打量著兩個水火不容的身影。他相信如果千辰不是因為抱著紫佑汐根本騰不出手,這兩個人現在絕對已經打起來了。

“我沒有意氣用事……”森的眼底一黯,深藍色的瞳孔瞬間失色,隨即無措而低啞地吼起來,“我是真心的!我喜歡她,並不想真的傷害她……”

“可是你還是傷害了她!”

一個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那個高貴的婦人。她美麗的眼睛裏寫滿了悲傷和憤怒,警告地看著森:“如果我女兒有什麽事,我不會饒過你的!!我也絕對不允許你再繼續糾纏她!!請你以後都離她遠遠的!最好從哪來回哪去!!永遠別再出現在她麵前!!”

千辰詫異地看著紫佑汐媽媽激動的身影,隱約從她的話語中察覺到某些暗示,但是內心焦灼的情緒很快把那些模糊的影像掩蓋。

“阿姨,我們還是趕快送佑汐去醫院吧。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他焦急地提議。

“不用去醫院了。千辰,你抱著她跟我來!”

“好。”

千辰抱緊昏迷的紫佑汐繞開一動不動的森。一行人迅速地走遠。

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森才猛地一把握緊了手指!

他,始終還是插不進去……

即使讓所有人知道他剛才表白的話是出自真心又怎樣呢?他根本不是被她需要的那個人啊……她暈倒時情不自禁去抓的是那隻手,她無助時滿心依賴的是那個懷抱,都不屬於他……

深藍的眼瞳裏緩慢地彌漫出濃厚得如原始森林隆冬的大霧,森感覺到心髒那裏一陣揪心地疼。那個人……為什麽可以那麽輕易地拿走他想要的一切呢?他溫暖的家,他崇拜的爸爸,他鍾愛的“天使之弦”,以及他現在唯一想要抓住的人……

命運,為什麽對那個人如此豐厚,對他卻這麽吝嗇而殘忍?!

他恨!

他真的很恨!

他終於情緒失控,仰望頭頂痛苦地大吼:“我隻求把Cynthia還給我!隻要她能重新回到我身邊,我就滿足了,什麽都可以不再計較,什麽都可以不要。可是,就連這個唯一的願望,命運為什麽也從不肯關照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遭受這樣的懲罰?!告訴我!我到底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所以才會讓我什麽都失去?一無所有?!”

“森,你不要這樣……”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宮星燁同情地扶住他的肩膀,語氣沉重地歎息:“你應該相信總有一天會找到Cynthia 的,而佑汐並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跟他說這些有用嗎?!他的眼睛瞎了!心……也瞎了!!”一個聲音冷冷地插了進來,是滿臉絕望和憤恨的盛雪。

從剛才森進門之後,她的目光就一直跟隨著他,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眼皮底下,可是他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她在他眼裏仿佛是透明的空氣。

他根本看不見她!

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另外一個人!

哪怕她的心痛得隨時都會停止呼吸,他卻根本懶得看她一眼。那個紫家的女孩有什麽好?他卻委屈求全地當著那麽多人做盡所有獻媚之能事!

他不止眼睛瞎了,心也跟著盲了!

如果他的眼睛沒有瞎,心沒有盲,為什麽她在他身邊這麽久,他卻始終看不見她?!

“雪兒……”宮星燁隱忍地歎息一聲,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從他那張溫和清秀的臉上閃過。

控製住心底的複雜感情,他給了盛雪一個安慰的眼神:“森隻是一時衝動,等他明白佑汐並不是Cynthia,一切就會好起來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森就悲憤地甩開了他的手:“滾開!不用你來管我!!誰也不要理我!我誰都不需要!不需要……”

可是顫抖哽咽的嗓音卻透露了他真實的心情。

宮星燁回頭看了一眼依然站在原地沒動的盛雪,問她:“我準備帶森到收藏店休息下,你要一起去嗎?”

盛雪冷淡地沒有回答他,卻搶在他們離開前轉身,自顧自地走出了空****的大廳。

她現在很想一個人靜一靜,盡情地發泄心中的情緒。

紫家別墅。

柔軟潔白的床鋪中央,**的身影不時發出斷斷續續的夢囈與輕哼,一些簡略模糊的字眼隱約傳進房間內的人耳中:“……為什麽要放手?為什麽要丟下我……”

室內隨即靜寂到極點。

隱約藏匿著某種不安的氣流。

千辰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神情困窘而寂寥。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最近兩次的暈倒事件聯係起來仔細地分析。然而越分析心中越困惑,事情似乎正在朝他最擔憂的方向發展了……

他竭力回憶起所有可疑的場景,發現幾乎每次隻要森一出現,佑汐的表現和反應就會非常反常。究竟是怎麽了?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覺得自己再也不能沉默下去。

或者應該立即去找森。如果他真的隻是想利用她來報複自己,那麽他寧願投降;他服輸,但是絕對不可以再連累佑汐……

篤篤。

臥室的門卻在這時被推開了,紫家的高級私人醫師走了進來,在他身後,是這裏的女主人——明顯憔悴很多的紫佑汐的母親。

醫生仔細地檢查了一番,隨即微微搖頭。

兩個人走到陽台邊,開始低聲交談。

“高醫生,怎麽回事?”

“夫人,恕我直言,根據我的判斷,小姐的暈倒和7年前的經曆有關。”

“什麽?!她不是已經完全忘記了嗎?不是已經擺脫那個夢魘了嗎?怎麽還會……”

“可是要知道被催眠的記憶並不是永遠都可以被封存的。在適當的條件刺激下,很有可能部分記憶會逐漸蘇醒過來。”

“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她會重新想起所有事情……”

“夫人不用心急。我也並不能肯定小姐的記憶正在複蘇,隻是不排除這個可能。目前的當務之急應該是盡快找到誘發小姐暈倒的原因。”

“讓我好好想想!之前似乎並沒有發現任何跡象啊……”

千辰一直安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這時突然站起身朝他們走過去。

“阿姨,對不起。”他眉宇間滿是憂色,愧疚地低下頭,“或許我不該隱瞞你,事實上……這並不是佑汐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

“你說什麽?”紫夫人立即怔住,死死盯著麵前俊朗的少年,語氣壓抑不了的生氣和指責,“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千辰!我那麽信任你,你卻還對我隱瞞這種事?你真讓我失望……”

“我很抱歉!”千辰聲音幹啞,停了停,有些哽住了,“我以為我可以把她治好。我以為一切都是偶然的、暫時的。可是、可是沒想到她卻越來越嚴重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過高地估計自己的力量!”

看著他過分自責的神情,紫夫人終於有些不忍了:“阿姨並沒有怪你的意思,剛才隻是因為著急才批評你。你不會怪阿姨吧?但是,你必須如實告訴我所有發生的事情!可以嗎?”

千辰點點頭,正要開口的時候——

“媽媽!”**的身影突然輕聲喚道。說話的兩人立即停下來,一起朝床邊奔過去。

結果卻發現紫佑汐依然閉著眼睛,並沒有蘇醒過來。

然而當他們失望地準備重新折回陽台的時候——

“媽媽,我好痛……我們走吧,我們離開這裏。我不要繼續待在這裏……”

這一陣囈語般的低喃讓床邊的兩個人都驟然變色。

“佑汐,你哪裏不舒服?你想去哪裏?”千辰立即緊張地伸出手去握緊她的手,“……我會守著你的,一直守著你。你醒來後想去哪裏我都帶你去!”

而不遠處的紫夫人聽到這些話之後卻呆若木雞,臉色蒼白如紙,神色恐慌不已:“她是不是想起什麽來了?她真的想起來了嗎?怎麽辦?!我沒有看錯,他是他!他真的就是他!如果汐汐被他認出來的話……不行!我絕對不可以讓他們再見麵!!”

“阿姨,您怎麽了?您在說什麽?和誰見麵?”千辰詫異地轉頭凝視著語無倫次的紫夫人,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您知道什麽嗎?可不可以告訴我?”

他懇切地望著她,眼神充滿期待。

隻要是和佑汐有關的,他都渴望知道得多一點,再多一點。剛才聽醫生提到7年前的事情,他當時幾乎就忍不住要問個明白了。事實上,從他剛來到四葉那個時候開始,這個家中的很多忌諱就曾經一度讓他很困惑,例如不許說“夜”字,不許提澳洲的往事,還有嚴禁傭人們談論講述私生子這類話題。這些事情都曾經讓他覺得這個家中似乎有某種不可言說的神秘……

“夫人,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精明的醫生看出女主人欲言又止的神色,立即知趣地提出告辭。

“好的。您慢走。”

等高醫生的身影消失在房間外後,紫夫人才神色凝重地對千辰說:“跟我去書房,我有話對你說。”